“戒藥過程如萬蟻噬心,很有可能她們會熬不住而自殘,所以,繩索用來綁手,布條用來塞嘴。[]”迎向林韓若愕然的眸子,葉如陌淡淡地說道。


    林韓若聞言,望向一側牢房裏同樣癱軟在枯草堆裏的小青,眼眸裏閃過一絲擔憂,“這…。”


    身後,燭火搖曳,奚辰逸俊逸的身影倚在幽暗未明的光亮下,突然出聲,“林大人身子不適,暫時在這休養幾天。”


    林韓若俊秀的麵容上隱過一絲驚喜,望向奚辰逸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愧意,“王爺……”


    溫疫與兇殺案同時發生,縣衙必定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自己怎好在這種時候離開?


    奚辰逸眉頭輕擰,“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了?”拂袖向著台階上而去。


    葉如陌微微一怔,這兩人是怎麽了?


    奚辰逸轉過身,望向一臉木然杵在原地的葉如陌,“還傻站著幹什麽?”


    葉如陌恍了過來,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這一刻的奚辰逸,怎麽看著這麽順眼?


    幽暗的燭火裏,兩人拾階而上,林韓若終究沒有跟過來。


    葉如陌心性乍起,紅鸞姑娘究竟與雲奚國第一大才子有著怎樣的故事?


    腦補著各種橋段,任思緒神遊天外,轉眼間兩人已走出地牢。


    夜空中,殘星依舊彎月高懸,午夜的庭院飄著薄薄的迷霧,給這冷夜添了一絲涼意。眼前晃動著林韓若俊臉上的憂傷,心裏歎道,古往今來,千金易得真心難求。


    冷風乍起,拂亂了青絲,微微攏了攏衣襟,低歎了一聲,“這天,還真冷呀。”


    突然,腰身一緊,一隻大手攬了過來腰身,身子貼上一處熱乎乎的胸膛,整個身子裹進了奚辰逸暖和的大氅裏,隻露出一個頭在外麵,奚辰逸低頭俯了過來,“現在還冷嗎?”語氣低沉,帶著一絲蠱惑,耳邊吐死如蘭,暗香襲人。


    葉如陌忍不住輕顫,低聲迴道,“王爺,你是在誘惑我?”


    大半夜的拉拉扯扯,不是明擺著讓人誤會?難道剛才在地牢見到那溫情的一幕,臨時拿自己找找感覺?


    “我怕你冷死了,沒人給本王暖腳了。”


    靠!就這事?


    葉如陌偏過頭去,月色下,奚辰逸嘴角微勾帶起一抹笑意,妖魅似的容顏上閃著淡淡的光暈,配上渾然天成的貴氣,簡直就是少女殺手,會缺暖腳的?


    真不會看上自己了?


    葉如陌手捂穿來的這張絕世容顏,洋洋得意,誰叫自己天姿國色?


    “可惜,幹癟癟的,暖腳隻怕咯著本王了。”奚辰逸搖了搖頭。


    “你…。”


    葉如陌低頭,瞧了瞧自己確實未曾發育完全的身子,想著那些曲線玲瓏的舞女,又往奚辰逸大氅裏縮了縮,嘴角微撇,自己還是個孩子嘛!


    和他折騰幹什麽!要是這廝哪天不小心腦子撞壞了,真賴上了自己,如何脫身?


    腦子裏惡補著各種橋段,嘴裏嘿嘿地幹笑著,往奚辰逸大腿上狠狠地捏上一把,隻聽到耳邊“嘶”地一聲傳來,心底更是笑開了花。


    側門外,雲鶴聽見聲響已經候在馬車前,見兩人依偎著出來,畫風曖昧,微微一怔,很快利落地爬上了馬車。


    將自己定位成孩子,倒是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某人這種看似寵溺的行為了,任由奚辰逸半扯半抱上了馬車。


    冬日的夜裏,涼風瑟瑟,車廂內暖和舒適,從奚辰逸大氅下鑽出來,還是覺得有點冷嗖嗖的。


    葉如陌坐在車內板凳上,雙臂微攏,來迴磨蹭增加熱度。


    “過來吧。”奚辰逸輕聲喚道。


    葉如陌瞥了過去,果然封建社會王權至上,不把奴隸當人看,偌大的車廂像是為他一人而設。除了躺椅,前麵就是為他而設的茶幾,自己坐的小板凳可憐兮兮地擠在角落裏。


    躺椅上,軟墊、錦被一應俱全。


    誒,同人不同命呀。


    葉如陌嘴角微撇,攏了攏衣襟,瘦弱的身子往角落裏靠了靠,過幾日就得走了,難道送上門去給這瘟神白白揩油?


    還是算了吧,就算送上門,人家還嫌油水少呢。


    奚辰逸像是看穿了葉如陌的心思,低沉略帶磁性地聲音繼續響起,“凍死了,誰給本王做事了?就你這兩塊小骨頭,本王嫌咯手。”


    “你…。”葉如陌語噎。


    想著自己前世好歹也頂著校花的名號,在校園裏走了一遭,身材就更不用說。自從穿到這裏,這具未曾發育完全的身子,經常被這廝奚落。


    話音未落,手臂一緊,身子已經被拉到了躺椅上,一條錦被順勢蓋了過來,身上頓時暖和了不少。


    “現在怎樣?”聲若天籟純淨無比,沒有一絲不軌的跡象。


    倚在奚辰逸的一側,身體感受到濃濃的暖意,葉如陌為自己小人之心暗自慚愧了一番,低聲迴道,“還好啦。”


    奚辰逸長臂一伸攬了過來,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誘惑,耳邊吐氣如蘭,“這樣呢。”


    葉如陌一顫,返過頭去想訓斥,頭頂碰上奚辰逸俊俏的下巴,青絲纏繞,一股暗香襲人,數不盡的曖昧纏綿。


    一時間,車內的空氣仿若僵住,葉如陌呐呐地轉過身,心裏歎道,誰叫這廝生的這般誘人,就當是自己占了他的便宜吧。


    突然,小臉強行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扳了迴去,緊接著額角上傳來一陣濕潤溫暖的感覺,葉如陌愕然地抬眸,迎向奚辰逸炙熱的眼眸,幽暗的車廂裏,隻聞兩人微重的喘息聲。


    “你……發春了?”半晌,葉如陌惱怒道,淡淡地語氣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先前還想著為他的君子所為點個讚,前後不過一秒,就這樣了。


    真如別人所說,這貨吃多了那種騷姿弄首的美女,偶爾換換口味,嚐嚐這種山坳裏出來的小姑娘,自己不是虧大了?


    果然,大煞風景的話一出,奚辰逸似是一怔,緊箍的腰身明顯鬆開了,俊臉微扯,“養養再說。”


    切,等養養,本姑娘早跑去爪哇國了。


    想著不久後,便會獲得的自由,葉如陌撇了撇嘴,強忍了下去,免不了各種腦補,這貨俊的,當是自己占了他的便宜吧。


    窗外,風聲赫赫,馬車不緊不慢地向前駛去。


    車廂裏靜了下來,奚辰逸眼簾微斂,似是小憩。


    葉如陌蓋著錦被墊著棉墊,眯眼斜靠在椅背上,感受著自己作為王爺同等的待遇,任思緒神遊天外。


    如小竹所說,這次來陽通縣不止她們,還有門派裏其他殺手,依照門裏的規矩,任務失敗被抓,這些人不殺了她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這樣一來,要找出他們倒也不是難事。


    不過,至紅鸞姑娘於危險之地,林韓若會同意嗎?真的出了危險怎麽辦?


    葉如陌陷入了沉思,不抓住這些殺手,又怎知他們下一步行動是什麽?


    整件事最讓人匪夷所思和頭痛的,紅鸞姑娘竟是林韓若的青梅竹馬,何況小竹如此相信自己,怎麽忍心置她們於危險之地?


    到了縣衙側門,葉如陌依舊埋頭沉思,奚辰逸輕扯腰身,躍下馬車悄然落地而不自知。


    “大牢裏那些女死囚怎麽處置?”一旁,奚辰逸輕柔略帶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女死囚?紅鸞姑娘的替身們。


    葉如陌恍然大悟,望向奚辰逸眉頭微挑的俊臉,真想抱上去親一口。


    這一次,倒要看看那是一個什麽樣門派?


    —


    翌日清晨,微風徐徐,天際邊一抹暖陽劃過厚厚的雲層射了過來,蒙蒙的薄霧頓時散去了不少。


    廂房庭院裏,葉如陌身著男子錦衣悄然而立,自從那日初著女裝傾城容貌驚了旁人,奚辰逸似是不喜,又給自己備了幾身男裝,便一直這麽不倫不類穿著。


    庭院外,陣陣擊鼓聲,伴隨著一聲聲吆喝聲傳了過來,“大家聽好了,今日午時,王爺親審瘟疫散播者,歡迎大家來縣衙觀看。”


    葉如陌嘴角微勾,帶起一抹笑意,起身走入房內。


    暗道,給對方這麽長時間的準備,應該足夠了。


    廂房窗欞格側,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依舊是一身暗紅色錦衣長袍,神情慵懶,望著一身男裝的葉如陌,嘴角微勾帶起一抹笑意,“葉姑娘身著男裝,莫不是想讓天下人認為本王好男風?”


    葉如陌微微一怔,額角輕吻似在眼前,白皙麵容微微一燙,“庭審時,圍觀百姓眾多,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著男裝吧。”


    “庭審,你就不要去了。”奚辰逸低沉略帶磁性地聲音飄了過來,俊逸的麵容上露出少有的肅然。


    葉如陌一怔,這廝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事?


    差點被他感動了,柳眉一橫眼風掃過奚辰逸雍容高貴的俊臉,淡淡迴道,“是不是擔心缺個暖腳的,百兩銀子飛了?”


    奚辰逸眉角微挑,帶出一抹淺笑,“果然有做本王暖腳丫頭的潛質,知道本王所想。”


    葉如陌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迴道,“不行,你不是說整件事完了,我便可離去,不親自參與又怎會放心?”


    “你就這麽想走?”


    葉如陌微微一怔,半晌,輕聲迴道,“嗯。”


    奚辰逸不再迴話,轉身離去,暗紅色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迴廊深處。


    廂房內,小梅小臉上閃過一絲憂色,王爺其實對陌兒姐挺好的,她怎麽就無動於衷?


    所有的事情早已安排妥當,葉如陌坐在廂房裏等待庭審,似是特別漫長,好不容易等到了正午,稍稍吃了點飯便向大堂走去。


    縣衙前,暖陽高照,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人頭攢動,罵聲不斷。


    在百姓的眼裏,這些舞女便是在水源裏投下毒物的兇手,死了這麽多人,自然是要砍頭才對,難得朝廷這麽重視,竟然派王爺來聽審。


    因家中男人迷了紅鸞姑娘徹夜不歸的婦人們,更是神情熠熠,拍手稱快,不時擰上旁邊耷拉著頭的男人耳朵,數落著,眼眸裏滿是興奮,像是打了一場大勝仗。


    奚辰逸一身黑色正裝坐在主位上,青絲綰著,神情肅然,與生俱來的威嚴尊貴襲繞周身,風華絕代,無人能比。


    空氣裏流淌著一絲肅穆,堂外百姓屏住唿吸,等待著這激動人心的一刻。


    先前與奚辰逸一再討價還價,葉如陌終於爭取到了主位一側的位置。


    剛坐上去,耳邊便傳來一聲低喝,“帶犯人上堂。”


    門外,百姓們一陣騷動,個個翹首望向這些散播瘟疫的犯人。


    堂外,暖陽高照,襯的堂內光線愈加晦暗未明,犯人們一個接著一個被押解進來,頭發低垂臉上汙穢不堪,拖拉著戴著腳鏈的雙腿,清一色寬大的囚服,舞台上的綽約風姿早已不再。


    紅鸞姑娘同樣身著囚服,隻是麵上依舊輕紗隔麵,青絲淩亂,夾在犯人堆裏,哪裏還看的出,這就是當初迷的陽通縣老少爺們神魂顛倒的紅鸞姑娘。


    堂上,驚木堂一啪的一聲,堂外眾人心頭一震。


    奚辰逸神情肅然,眸光冷冽,望向堂內跪倒在地的舞女們,喝道,“這次瘟疫死難者眾多,如果你們從實招來,說出幕後指使之人,本王尚可念在你們舉報有功的份上,免你們一死。”


    大堂內,嚶嚶哭聲一片,許久,似是有人抬眸,望向奚辰逸,“王爺……”


    話剛出口,突見門外人群騷動,紛紛望向大堂後側。


    順著他們的視線透過身後的窗欞格望去,葉如陌倒吸了一口涼氣,用膳廳方向,滾滾濃煙直入雲霄。


    緊接著,一個身著製服的衙役跑了進來,“王爺,不好了,廚房著火了。”


    人群騷亂更甚,相互推搡著,想看熱鬧的,想幫忙救火的,當然,還有想趁火打劫的。


    大堂兩側的衙役們慌了神,在奚辰逸的指示下,紛紛趕去救火,縣衙要是燒了,事就大了。


    眨眼間偌大的大堂內,隻剩下奚辰逸、雲鶴和葉如陌。


    葉如陌麵色緊張,雙眸死死地望向門外騷亂不已的人群,先前還有一絲疑慮,殺手會不會上勾。現在看來,殺手玩這一出聲東擊西的把戲,就是為接下來的出場放個煙霧彈。


    一時間,有點後悔趟這趟渾水了,在房間裏待的好好的湊哪門子熱鬧?


    慌張的百姓互相推搡著,向著四周而去,葉如陌眼眸定定都望向門外,生怕漏掉任何一個細節,兇手玩了這麽多花樣,最終的目的便是這堂上的犯人,眾目睽睽之下擅闖公堂,估計是不想帶活人迴去。


    陽光晃眼,“嗖”聲劃破門外暖陽,幾隻冷箭穿過人群,直往堂下犯人射去。眨眼間,兩名犯人應聲而倒。


    緊接著,幾個尋常百姓裝扮的男子守執利刃,衝進大堂,手中大刀一揮,直往堂下跪著的犯人砍去。


    風聲淩冽,驚唿聲起,“媽的,中計了。”


    “留活口。”奚辰逸一陣低喝傳來,“吱呀”一聲,大堂大門重重地關上了。


    見大門關上,刺客已知兇多吉少,手中大刀揮舞的愈加猛烈,招招致命,向著角落裏衝出來的衙役殺去。


    一時間,堂內刀光劍影,熠熠生輝,鮮血四濺。


    奚辰逸神情肅穆,眼神冷冽,依舊穩坐審訊台前,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打鬥中,賊人不愧受過殘酷訓練,一招一式無一不透著冷冷殺氣,招招取人要害,眼看衙役們已無力招架。


    突然,懸梁上落下大量生石灰粉,像是長了眼睛對著刺客而去,一時間白色粉末漫天飛舞,讓人睜不開雙眼,堂下犯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人拖走了,衙役亦暫時撤出堂內。


    堂下,生石灰粉傷了眼的亡命之徒,依舊高舉大刀砍向麵前的黑暗,白色的粉末與鮮紅的血液在日光裏相互交錯,交織成一幅唯美血腥的畫麵。


    縱使想象過無數次,麵前的場景仍讓人感到觸目驚心。


    葉如陌眼簾微斂,望向麵前困境裏痛苦掙紮的殺手,眸光裏閃著一絲不忍,作為醫者,救死扶傷才是自己的終極使命,怎能做出如此殘忍之事?


    但是放了麵前的殺手,小青姑娘又怎麽辦?


    堂內刺客不愧為精心訓練的殺手,轉瞬便冷靜了下來,動作冷冽,透過模糊的影像殺向堂內四周。


    葉如陌正神遊天外,不知何時,瘦弱的身子已被擁入一處溫暖胸膛向一旁而去,熟悉的體香襲來,一種踏實感自心底蔓延開來。


    抬眸望去,煙霧迷離裏,奚辰逸神情冷漠,眼眸裏殺機四起,摟住自己腰身的臂膀傳來陣陣暖意。


    賊人刀鋒淩冽,虎虎生威,可惜生石灰粉讓他們元氣大傷,眼睛看不清目前事物,不到一刻鍾,衙役們便占了上風,刺客們見逃脫無門,眸底生了寒意,砍出去的刀竟轉頭對向自己。


    事情太過突然,眨眼間已有幾名刺客倒落在地,血流遍地,觸目驚心。


    不成功便成仁,什麽樣的訓練讓人變得如此恐怖?


    “哐當”一聲,一名兇徒手中的刀被打落在地,葉如陌隻覺得身邊驟然一空,一條俊逸的身影已經躍了過去,手起指落,隻留兇手灰敗的臉色和驚恐的眼眸。(.)


    石灰粉殘留白霧般空中飄曳,奚辰逸衣袍袂袂,越發顯得雍容尊貴,風華無雙,眼眸裏透著一絲冷冽,輕喝一聲,“帶下去。”


    哇…。


    這就是傳說中的大俠嗎?還這麽帥!


    神遊太虛間,“吱呀”一聲大門打開了。


    門外的百姓多數已經驚恐離去,幾個膽大的倚在庭院角落裏東張西望,見大門打開衙役們清理現場,便怯怯地湊上前來。


    大堂內,煙霧彌漫,血腥味濃濃,一具具屍身從裏頭抬了出來,一路上鮮血遍染,場麵極其駭人。


    緊接著,一個衙役從裏麵走了出來,手執告示向縣衙門前而去。


    有好事者尾隨而至,高聲朗道,“今有賊人入堂行刺,衙役奮勇殺敵,犯人亦被賊子所殺,…。賊子中留有一活口,不日再審……”


    圍觀者麵麵相覷,就這麽一盞茶的功夫,竟死了這麽多賊子?這夥賊子簡直無法無天,死了也好,至少可以過太平日子,省得每天提心吊膽。


    瞬間,對王爺和縣令大人的崇拜之情又上升了一個高度。


    告示前,一個身穿粗布棉襖的中年男子隱在人群裏,嘴角微扯隱過一絲猙獰,隨即擠出喧囂的人群,消失於眾人麵前。


    —


    大堂裏,葉如陌還沒有從剛才的驚悚裏褪去,臉色蒼白,望向麵前的奚辰逸,嘴角喃喃,“我這樣做,對嗎?”


    衙役清掃著滿地淋漓的鮮血,腦子裏像是放電影,一遍遍地劃過賊人倒地身亡時淒厲的眼神。


    奚辰逸輕輕攬住葉如陌的腰身,眼眸望向門外人頭攢動的百姓,“知道嗎?你救了多少無辜的百姓。”


    葉如陌抬眸,對上奚辰逸溫柔的眸光,刹那,心底劃過一絲感動,如果和他在一起,是否注定不會做一個平凡的醫者?


    須臾,像是恍了過來,白皙的臉上微燙,身子向一側退去,嘴裏嘀咕道,“後麵還有好多事,有的忙了。”


    剛才在檢查屍身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小竹所說眼角下方有疤的男子,如此說來,對方定有防備,這一次,隻不過是派了幾個小嘍嘍在前麵打頭陣。


    本人可能就藏在門外百姓裏,關上大門甕中捉鱉的那一刻,賊人驚唿中計時,那人定已知曉,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


    紅鸞姑娘並不在堂上聽審,所跪罪犯隻不過是一些替身,瞞過了陽通縣的老百姓,又怎能瞞得過一個身經百戰受過特訓的殺手。


    事已至此,還得從長計議。


    想到此處,起身向後院走去,剛才賊人為了轉移注意力火燒膳食房,小梅住在後院廂房裏,不知她是否受驚。


    性命應該無憂,不然,早有人通報。


    廂房前,小梅蓬頭垢麵,青絲淩亂,衣服早已汙的不成樣,幸好未曾受傷。


    葉如陌瞪圓了眼,望向小梅,驚道,“你是到打劫?還是被人劫了?”


    小梅雙手叉腰,一臉神氣,“陌兒姐,就許你救死扶傷,就不許我幫忙了?我剛才到幫忙撲火呢。”


    難怪!


    葉如陌心裏笑道,和自己在一起的人遲早都是女漢子,連小梅也不例外。


    或許女漢子才是自己最終的歸宿,前世丟棄所有變身賢妻,又怎樣?最後落得枉死收場。老天給了自己一次新生的機會,說不定就是要自己做迴女漢子。


    迎向小梅洋洋得意的眸子,葉如陌淺笑,還多了個小不點。


    —


    由於食膳房被火燒了,午膳比較簡單,大家都在自己房裏用餐,整個下午,奚辰逸都沒有出現,葉如陌心裏竟空落落的。


    迴想起大堂內突如其來的驚魂一刻,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救自己,靠在溫暖的胸膛裏,竟沒有感到半分的驚恐。


    葉如陌狠狠地搖了搖頭,這是要動搖的節奏嗎?


    麵對美食,破天荒的興味索然,草草地吃了幾口,不懼小梅訝異的眸光,放下了筷子。


    斜躺在床榻上,把關於瑾王爺所有不堪傳聞拿出來,默默地溫習了一遍,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廝是留著自己給他做義務工,也舍不得那百兩銀票,所以才對自己這麽好。


    ……


    如此一來,終於心安理得地躺平了身子,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睡夢中仿若有人注視著自己,驟然睜開眼眸向床沿邊望去,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燭光裏,依舊俊逸無雙雍容高貴,長長的睫毛唿閃著,“睡得可好?”離得太近,氣息可聞。


    葉如陌心底一顫,瘟神?


    雙手拽緊被子,坐了起來,“你不知道敲門嗎?這麽沒禮貌?竟然到人家床前來?”話至尾聲,聲音低了下去。


    奚辰逸笑意更濃,“你不是本王的填房丫頭?怎麽不可以進來,以後還得給本王暖腳呢。”


    “你…。,不是還沒生效?”葉如陌抬眸,眉頭輕擰,“王爺記性這麽差,說好了這次瘟疫事件了結,便許我迴家。”


    “那你要不要起床?”


    “當然要。”想起迴家便可看到娘親她們,心底就來了動力,動作迅捷,爬出溫暖的被窩。


    奚辰逸倒是有風度,說罷,不待葉如陌開口,已掩門而去在門外靜候。


    小梅站在一旁,眼神怯怯地,不時瞟向葉如陌陰晴未定的俏臉。


    “剛才這瘟神敲了門沒有?”葉如陌眉頭微蹙。


    “敲了,陌兒姐睡的太沉,王爺還等了好一會。”小梅麵露愧色,聲音低了下去。


    早知這樣,她要趕在王爺進來前,直接掀了陌兒姐的被窩,倒上一杯涼水才行。


    “哦。”難道小梅撇著嘴,滿臉委屈,原來自己信口雌黃,她倒當真了。


    穿著整齊走了過去,給小梅來了個“摸頭殺”,“乖,在家好好等著,迴來給你講故事聽。”


    小梅萎靡的神情陡然一震,眼眸裏泛著光,低聲詢問道,“陌兒姐,我可以去嗎?”


    葉如陌麵露難色,眼角瞟向門外那一抹俊逸的身影。


    小梅立馬垂頭喪氣,“好吧,我就在家等著吧。”


    出了縣衙偏門,雲鶴早已在那裏等著,兩人上了車,馬車便向昨夜方向駛去。


    車廂裏,光線幽暗,葉如陌坐在小板凳上,神情肅然,生怕自己無意的舉動讓這瘟神又有了揩油的念頭。


    加上連日來時不時地曖昧,到是拘謹了起來,雖然嘴皮子上有時是壞了點,但內心還是很純潔的,不然前世怎會被那負心人玩的團團轉。


    麵前的瘟神便不一樣,有了填房丫頭這一名正言順的借口,要是往自己身上揩點油,也是無處訴冤。


    葉如陌心底忍不住罵了一通,萬惡的封建王朝,吃人不吐骨頭的舊社會…。


    “丫頭。”奚辰逸輕喚。


    葉如陌心底一緊,聲音這麽溫存帶著一絲蠱惑,準沒好事,嘴角低聲應道,“嗯。”


    “你真想離去?”奚辰逸眼眸微眯,昏暗的車廂裏,神情晦暗莫測。


    葉如陌微微一怔,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便是離開這個瘟神,真的談到這個問題,心底竟似有一絲不舍,半晌低聲迴道,“嗯。”


    “想家了?”


    “嗯。”


    何止想家,身處異世,更想那曾經溫暖的家,想因自己而死不瞑目的父親,一瞬間太多的情緒上了心頭,快過年了,誰不想家。


    “我不想。”奚辰逸低聲歎道。


    葉如陌抬眸望了過去,月色下,奚辰逸斜躺在軟榻上,風華依舊,神情裏似是透著一絲落寞。


    “事情完了後,去我家吧。”葉如陌一怔,脫口而出。


    啊,這是什麽朝代,自己竟然傻乎乎的帶個男人迴家?


    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奚辰逸略帶傷感的麵容一閃而過,嘴角微勾帶出一抹笑意,“也是,老將軍不知恢複的怎麽樣了?有時間得去看看。”


    這廝,明明是想去自己家,愣是擺出這麽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


    這就是封建王朝的王爺,想做一些出於常規的事,又不得不找一些明麵上讓人膜拜的理由,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那這事,得早點完結才行。”車廂裏,奚辰逸像是自言自語。


    透過窗欞格往外望去,今晚的月色格外迷人,連著寒風吹打著樹枝的“沙沙”聲,就像是一曲曲悅耳的音樂不斷地傳入耳內。心情好了,風景都變得不一樣了。


    馬車一直不急不緩地向前駛去,像是過了許久,終於到了昨晚的庭院,馬車停穩,兩人下了車便從側門向庭院涼亭走去。


    一路上,奚辰逸依舊輕擁著葉如陌,沉默無言。


    葉如陌都有點不習慣,返過頭去,對上一雙神情肅穆的眸子,到嘴的話又生生咽了迴去,說他非禮吧,人家除了手搭在腰上,正經的很,說他沒有所圖吧,這腰身快被捏斷了,好像防著自己隨時逃跑一樣。


    好在,庭院並沒有多大,神遊天外還沒恍過來,就到了涼亭下,奚辰逸抬手開動機關,將暗門打開。


    借著幽暗的燭火,兩人沿著台階向下走去,地牢裏,燭火閃爍人影晃動。


    林韓若坐在牢房裏臨時鋪就的床榻邊上,俊秀的臉上隱著一絲擔憂,胡子拉渣,短短兩日,雲奚國第一大才子恍若山野悍匪,紅鸞姑娘靜靜地躺在他的身側。


    燭火搖曳,柵欄矗立,男子身襲白衣靜靜守護佳人,憂傷環繞,畫麵唯美感人。


    許久,林韓若似是恍了過來,站起身來,輕聲問候道,“王爺,您來了。”眼眸裏泛著紅血絲。


    奚辰逸瞥了一眼牢內,輕聲問道,“小青好點了沒?”


    “嗯。”林韓若聲若蚊蠅。


    一旁的葉如陌已經走進牢裏,向床鋪上的小青姑娘望去,燭光閃爍映在她的臉上,額角冷汗涔涔似是經過一場劇烈的爭鬥,發絲淩亂隨意地灑在錦被上,美眸緊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臉頰上隱約可見一條條紅色的印痕隱在皮膚下麵,觸目驚心。


    旁邊未見繩索和布條,葉如陌返過頭瞥了一眼林韓若牙印深深的左手掌,歎道,“紅鸞姑娘是不是剛剛發作了一次?”


    林韓若將手掌往衣袖裏攏了攏,低聲迴道,“嗯。”


    雲奚國第一才子,一方父母官竟然會像今日這般垂首黯然,真是想不到,想這他此前在奚辰逸麵前的態度也一直是不卑不亢,難道愛情的力量大到足以改變一個人?


    “她今日一共發作了幾次?”


    “三次。”林韓若俊秀的臉上隱過一絲傷痛。


    葉如陌似是歎了口氣,“這發作的次數一日會比一日少,隻是前麵幾日辛苦些。她能熬嗎?”


    林韓若神情傷感,嘴角喃喃,“不知道,她一直拒絕迴想以前,甚至沒了生存的意誌。”


    葉如陌沉吟著,怎麽會有這樣的情況,鴉片並非不可以戒,如果配合到位,一個星期便可以了。


    難道?


    葉如陌手端燭火,在紅鸞姑娘臉上來迴移動,重新審視她臉頰上的影痕,薄如蟬翼的肌膚下隱約可見一條條微凸的紅色印痕,局部有紅腫及水皰。


    異聲驚動了紅鸞姑娘,玉臂輕揚揮向麵前的燭火,牢房裏陷入一片黑暗,床榻上隱約傳來低泣伴著喃喃自語聲,“讓我死吧。”


    林韓若倉皇失措撲向前,一把抱住小青,“小青,別怕,是我,韓若,我在這裏。”


    紅鸞姑娘嬌軀瑟瑟發抖,顫抖地聲音裏透著一絲絕望,“讓我死,讓我死吧,這樣活著,和死有什麽區別?”


    視線漸漸明朗起來,床榻前,葉如陌緊握小青冰冷的手掌,低聲說道,“小青,我不知道你曾遭受過什麽樣的傷害,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有最愛的人在身邊陪著,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一定要有信心。”


    “你臉上的傷我仔細查看了,有希望治好,現在最重要的是信心。”充滿情感的話語透過地牢的上空,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小小年紀像是感同身受。


    時人隻知自己僅十三歲,怎知這小小身軀裏,包裹著一顆來自異世千瘡百孔的心。


    說罷,低聲歎了口氣,世人都道隻羨鴛鴦不羨仙,可見千金易得真情難尋。如果前世有這樣一位有心人陪在身邊,又怎會落得這般下場。


    床榻上小青身子似是動了動,向一旁的林韓若攏了攏,對他的溫柔體貼總算有了一絲迴應。


    牢房外,奚辰逸的眸子沉了沉,望向牢房裏的葉如陌神情裏若有所思。


    見小青情緒緩了下來,葉如陌便走出牢房,給其她舞女診了診,沒有發現其她異常的情況,便走了出來。


    心裏緩了一口氣,抹了抹額角的汗,這種病人自己還是第一次診治,似乎比想象中進展順利。


    幽暗的燭火裏,奚辰逸背光而立,一襲暗紅色金紋錦衣長袍,襯的如妖似魅的容顏愈加迷離,見葉如陌走了出來,嘴角微勾帶出一抹笑意,“好了?”


    “好了。”


    “今晚我們就早點迴去吧。”


    “嗯。”悲傷的情緒還沒有抽離出來,整個人顯得有點消沉。


    奚辰逸出乎意料的沒有取笑,將手遞了過來,“走吧。”


    葉如陌愕然,“…。”


    林韓若要出來送行,奚辰逸擺手不用。


    就這樣,冰冷的小手被奚辰逸緊攥著,小小的個子隻夠奚辰逸胳肢,卻有種說不出的默契。短短的石階竟比昨晚多費了一半時間。


    出了地牢,庭院裏,冷風徐徐,奚辰逸將大氅搭在葉如陌身上,遠遠望去,竟不見她的身影。


    相比昨夜兩人之間的活躍氣氛,今夜顯得格外沉悶,或許是葉如陌少了招惹對方的興致,出了偏門,兩人便上了馬車。


    車廂內,奚辰逸拉著葉如陌坐在軟塌上,空氣中似是蔓延著一絲沉悶的氣氛。


    許久,奚辰逸開口問道,“你。剛才給小青姑娘說的那番話,是怎麽迴事?”眼眸裏帶著一絲詢問,“別和我說,你那是編的。”


    葉如陌淺笑,“如果我說,前世過奈何橋時,忘了喝孟婆湯。你信嗎?”


    奚辰逸嘴角微勾帶出一抹淺笑,臉上透著些許興味,一瞬間那個玩世不恭的王爺又迴到了麵前,“如果我說,來到這裏,隻為遇見你,你信嗎?”


    葉如陌心撲通撲通地跳了一下,這該死了瘟神,又在亂放電了,低頭咕嚕一句,“鬼才信呢。”


    話音剛落,額角上又落下一個淺淺的吻,溫柔且執著。


    來不及出聲,奚辰逸已經別過頭去,額角上徒留一抹溫暖的感覺。


    剛想開口訓斥,見奚辰逸若無其事,葉如陌隻得悻悻地閉上嘴。


    軟塌上,葉如陌靠在奚辰逸身側,背上搭著他的大氅,腿上蓋著小錦被,就這樣依靠著,內心從未如此寧靜,仿若時間停止在這一刻。


    直到雲鶴在外麵低聲喚道,“王爺,已經到了。”


    葉如陌才恍了過來,麵上潮紅未曾褪去,幸好夜色下,瞧不出端倪。


    進了庭院,奚辰逸一直送葉如陌到了門口才離去,兩人互道晚安,眉目傳情,一種說不出的情愫在兩人之間蔓延。


    以致葉如陌迴房之後,一直魔怔著,思維似是短路了。


    “陌兒姐,你怎麽了?”


    葉如陌嚇了一大跳,望著睡眼惺忪的小梅,“你是什麽鬼?從哪裏鑽出來的?”


    小梅伸手往葉如陌的額頭上拭去,“陌兒姐,你是不是中邪了?我哪天晚上沒有等你迴來睡覺的?”


    誠懇的語言像是說的自己多貼心,其實加上昨晚才兩個晚上。


    葉如陌撇了撇嘴,“好吧,你贏了。”


    小梅笑著跑開,準備洗漱用水去了。


    額角上的餘溫似乎還在,心亂如麻,哪有心思和這小妮子鬥嘴。想起不久之後的離去,心底浮上一絲悵然,人終歸是群居動物,有了溫暖哪有不靠近之理?


    躺在床榻上,望向窗外的明月,似是想問那皎潔的月色,自己到底該如何做?帶著複雜的情緒,進入了夢鄉。


    睡夢中,前世那人的猙獰麵目,父親臨死前的表情,自己在廚房裏忙碌,殷切見到心裏上人的心情……如同放電影,夢裏反複播映,自己倉皇無措,黑暗中一路狂奔,路漫漫仿似沒有盡頭。


    ……


    清晨,庭外鳥鳴雀躍,葉如陌從冷汗涔涔中醒了過來,疲憊不堪,望向窗外的朝陽,心裏歎道,這麽沉重的記憶,自己真的要背上一輩子,或許這段記憶已經成了保護自己的一件盔甲?


    小梅還在沉睡,葉如陌披衣起床,推門而去。


    庭院裏,樹枝嫩芽新發,一片生機盎然美景,微風徐徐,帶來一絲涼意,吹去了心頭的霧霾,精神了不少。


    “怎麽?這麽早便起床了?”熟悉的聲音自微風送了過來。


    循聲望去,庭院涼亭裏,一抹暗紅色的身影悄然而立,俊逸的身形隱在薄薄的霧裏,隻露出那如妖似魅的麵龐,青絲微垂,渾然天成的雍容貴氣與唇角略帶興味的笑意完美結合,數不盡的風流倜儻。


    葉如陌微微一怔,淺笑,“王爺,也有這麽好的興致?”


    昨夜扭捏神情全然已去,神情似是輕鬆了不少,事情一完自己便要離去,糾結於這些事情又有何意義?


    “本王可不像某些懶貓,隻知道睡懶覺。”奚辰逸輕邁腳步,下了涼亭。


    葉如陌撇了撇嘴,自己確實喜歡睡懶覺,半晌,語氣輕揚,“這你就不知道了,美容覺,懂不懂?”說罷,摸了摸自己臉頰,“瞧瞧,什麽叫天生麗質難自棄。”


    奚辰逸低頭,嘴角劃過一絲笑意,“臉色蒼白像鬼一樣,還天生麗質?”


    葉如陌扶額,“……”


    昨晚噩夢連連,不正是麵前瘟神惹的?


    麵色似是一窘,轉身便想退去房裏,奚辰逸低沉帶著一絲調侃的聲音已經響起,“怎麽?小小年紀也知道害羞?不就是個暖腳的?本王又不嫌棄。”


    “你……”葉如陌語噎。


    自己傾城之貌,到了這廝嘴裏竟如此上不了台麵。


    更可氣的是,前世殺傷力驚人的利嘴在這廝麵前,似是起不了一絲作用,就像是鐵錘擊在海綿上,化了。


    惹不起總躲的起吧,葉如陌拂袖推門而入。


    身後,奚辰逸似是輕歎了一聲,聲音低沉略帶磁性,帶著一絲蠱惑,“縣衙為本王準備了豐盛的早餐,聽說有陽通縣的各色小吃,本想叫姑娘一起去嚐嚐,竟然這樣,那就算了吧。”說罷,轉身便向前院而去。


    什麽?


    豐盛早餐?各色小吃?


    葉如陌眨了眨眼睛,伸進門檻內的腳步頓住。


    似是砸巴了幾下嘴,對著奚辰逸離去的背影,連聲喚道,“王爺,等等…。”


    奚辰逸返過頭來,淺笑,“姑娘,有何吩咐?”


    葉如陌表情呐呐,怔了半晌,低聲迴道,“那個,我突然想起有點事想和王爺說下。”


    前世,山珍海味,哪餐不是變著花樣弄。


    穿到異世,除了沾沾這瘟神的福氣,當真沒吃到過什麽好東西,就像這縣衙的早點,每天都是幾個大饅頭,就著稀粥,吃的自己都快成饅頭了。


    奚辰逸眉頭輕挑,“有事可以在這裏說,本王剛好不餓,早點等會吃。”


    葉如陌低頭,嘴角微扯,這麽聰明的人當真看不出自己隻想跟著蹭點好吃的?還在故意調戲?


    強壓住心頭的怒意,揉了揉已經在唱空城計的肚腹,抬眸時,已經換上一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笑臉,“王爺,這事說來話長,得找個地方慢慢說道。”


    “這樣?”


    “嗯。”


    “那走吧。”


    話音剛落,奚辰逸走了過來,牽起葉如陌的小手大步向中院走去。


    掌心暖意襲來,步伐匆忙間,葉如陌有點跟不上,“誒…。,我自己有腳…。”


    “再不快點,都涼了。再跟不上,本王便出手抱你…。”


    葉如陌瞪圓了眼,“……。”


    默默地閉上了嘴一路小跑,暗自罵道,沒出息的吃貨。


    昨日大火燒了膳食房,連同用膳廳也一並遭了殃,時間倉促來不及修葺,用膳地方改設在離膳食房較遠的廂房裏。


    一進去,便見桌上熱氣嫋嫋,美食滿桌。


    葉如陌眸子裏閃著異光,連忙坐了上去,埋頭開吃。


    許久,抬眸,望向靜坐不動的奚辰逸,問道,“怎麽不吃?”


    “你不是有事要說嗎?”


    葉如陌嘴裏嚼巴著,訕笑道,“這個,吃著吃著便忘了。”


    奚辰逸,“……”


    再抬頭時,奚辰逸依舊不動,疑道,“怎麽還不吃?”


    “我怕你不夠。”奚辰逸淺笑。


    葉如陌一窘,望向麵前一碟碟的小吃,除了大份的糕點,真沒剩多少了,悻悻地放下手中碗筷,低聲迴道,“誒,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知道糧食來之不易,當然不能浪費。”


    雲鶴,“……”


    什麽邏輯?主子未曾舉筷,何來浪費一說?


    在雲鶴滿是不平的眼眸裏,奚辰逸舉筷伸向桌麵,夾起碟內最後一塊桂花糕。雲鶴總算是鬆了口氣,這幾日事情繁多,主子沒怎麽吃好,都是將就著吃點便走了。


    葉如陌低頭瞟去,心在顫抖,入口唇齒留香的桂花糕呀,那可是自己的最愛!剛才怎麽臉皮不厚點,索性筷子一伸幹掉它。


    “砰”地一聲桂花糕掉入碗內,葉如陌閃過一絲疑惑,抬眸望去,迎向奚辰逸淡然地眸子,“要謝本王,等身子養胖了好好暖腳便是。”


    “你…。”葉如陌語噎。


    心底湧出的一絲感激立馬飄向九霄雲外,見過嘴賤的,沒見過嘴這麽賤的。


    身後,雲鶴扶額,隻差沒暈過去。


    “縣衙牢裏的犯人怎樣了?”葉如陌抬眸,輕聲問道。


    瘟疫事件及早解決,這人是關鍵。


    奚辰逸未曾抬頭,專注於碗裏早點,淡淡迴道,“地牢裏,等會去看看。”


    突然,想起葉如陌說起瘟疫事件完結之時,便是離去之時決絕的眼眸,手中銀筷似是慢了下來。


    葉如陌撇嘴,真是不可理喻,事情剛發生時,急的跟猴似的,現在又不當迴事了。


    在葉如陌無聲的抗議下,奚辰逸總算不緊不慢地將碗中的早點吃完,站起身,語氣裏似是透著一絲不悅,“走吧。”


    縣衙坐北朝南,監牢設在縣衙右側,離大堂不遠,在衙役的引領下,兩人穿過庭院迴廊、大堂,不多時,便來到一條黑色鐵製大門前,門上掛著“狴犴”頭像,麵目猙獰、恐怖,兩邊青磚高牆,處處透著威嚴、凝重感。


    葉如陌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古代牢房?


    跟著奚辰逸進了監牢大門,光線暗沉了下來,穿過一條狹窄的通道,來到牢房“獄廳”,牢頭們正和禁卒吹牛,見衙役領著王爺進來,腿都嚇的快軟了,連忙迎了上來。


    身子伏地跪了下去,嘴裏高唿,“王爺千歲。”


    心裏直打顫,王爺貴為千乘之軀,怎會到這地牢裏來,審訊犯人隻需提審便是。


    葉如陌眉頭微皺,誒,這沒人權的封建社會呀。


    “起來吧。”奚辰逸似是司空見慣,隨口說道。


    一旁衙役已經開口,“前邊帶路,王爺要見昨日關押進來的犯人。”


    牢頭聞言,忙爬了起來,在前頭帶路,牢房裏陰暗潮濕,隱隱地透著一股子黴氣和騷尿味,葉如陌輕擰眉頭,望向前麵的奚辰逸,這廝依舊高冷的模樣,惡劣的環境絲毫沒有減去身上的雍容貴氣。


    葉如陌一瞬間有點混繞不清,鎮國將軍府木橋前一臉痞氣追著自己要那百兩銀票,陽通縣裏不動聲色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整個監牢分為外監和內監,外監關押輕刑犯,內監位於監牢裏側,關押重刑犯。


    穿過外監沒多久,便到了內監,光線愈加暗沉,騷尿味更濃,空氣裏似是透著一種讓人窒息的氛圍,這裏的犯人都是單獨關押,望著過道上一行人絲毫不懼,眼眸裏滿是探究。


    葉如陌低著頭,一言不發緊跟奚辰逸,這裏的氣氛真讓人不好受,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不過對於這種窮兇極惡的罪犯也隻能如此。


    終於到了內監最裏側,牢頭打開牢門,幾個人走了進去,透過陰暗的光線向裏望去,稻草堆裏,犯人向下趴著,衣著襤褸,看樣子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裸露的皮膚上血跡斑斑,遠遠望去如同死去一般。


    心裏怒道,這副模樣自己來幹什麽?


    昨日押下去的時候,可不是這樣,難道這廝又先走一步棋,提前審了犯人。這會,隻是要自己前來救人?


    眸光斜斜地往一旁的奚辰逸瞥了過去,這廝依舊高冷淡定。


    葉如陌終於忍不住開口,“這模樣,怎麽問?”


    奚辰逸嘴角微勾帶起一抹笑意,“你說呢?”


    葉如陌翻了個白眼,我靠!當本姑娘是華佗麽?


    像這種經過特殊訓練的死士,又怎會害怕酷刑?當然,這種道理是從電視上學來的。


    牢頭和衙役向前,把犯人翻了過身,麵前出現了一張年輕男子的麵容,年紀不超過二十,麵色蒼白,雙眸緊閉,明顯暈厥過去。


    這麽簡單的情況不會處理,難道是因為犯人身份特殊,所以才叫自己前來?


    葉如陌低歎了聲,俯下頭去,半晌嘀咕了聲,“幸好,隻是昏死過去。”說罷,用力死掐犯人人中,沒過一會,一聲低吟傳來,犯人緩緩睜開了眼眸。


    望向麵前給自己診病的葉如陌,臉上閃過一絲慌亂,轉眼間淡定如常閉上眼眸假寐。


    身為殺手,一旦被俘最好的結果便是死,如今對方找了大夫來,顯然不想自己就這麽死了。


    門派裏規矩森嚴,任務失敗,就算不死在對手手裏,也會死在自己人手裏,這是門派規矩,任何人不得例外。


    就算試圖逃脫,門派也會下達追殺令,天涯海角無處可逃,死狀更慘。因此,接到命令時,殺手們為了完成任務都會拚盡全力,不行便當場自刎。


    這也是多年來,門派一直不為人知的原因。


    陰暗的牢房裏,葉如陌麵色沉沉,望向始終閉目不語的犯人,“說吧,是誰派你來的。”聲音輕柔,仿若一絲春風吹入這不見天日的監牢裏,拂去人心頭的陰霾。


    殺手麵色如常,不為所動。


    “你真的想死?這世上就沒有讓你牽掛的人了?”葉如陌疑道。


    草堆裏,孱弱的身子似是微微一顫,轉眼又恢複正常。


    “如果這樣,那我便成全你。”說罷,望向一旁的衙役,吩咐道,“把他抬到刑房去,另外準備一碗蜂蜜和一隻毛刷子,順便牽隻山羊過來。”


    身後,雲鶴瞪圓了眼,望向葉如陌,不明所以。


    難道葉姑娘善心大發,想給犯人喂食蜂蜜,為何又要牽頭羊過來?不會在牢房裏烤全羊吧。


    想著她先前掘墳焚屍,行為膽大,最終圓滿收場,到嘴邊的話語生生咽了迴去。


    奚辰逸未曾出聲,望著麵前的葉如陌,想起她昨晚所說,走到奈何橋,忘了喝孟婆湯的話。


    行刑房在“獄廳”一側,衙役們手腳麻利,轉眼間已把犯人抬了過去,葉如陌等人過去的時候,一切已經就緒。


    “把犯人綁穩了。”葉如陌一聲低喝,言語裏透著一絲不可抗拒的威嚴。


    這貨正經起來,真像那麽迴事。


    一旁的雲鶴疑道,平時看不出來,這做法和主子有得一拚,難怪主子對她不一樣,惺惺相惜?


    犯人微眯著眼,任憑衙役如何動作,眼眸暗沉,麵色決絕,赴死之心躍然紙上。


    準備就緒後,葉如陌拿毛刷從碗裏沾了點蜂蜜,蹲下去對著五花大綁的犯人腳底抹去,低聲說道,“知道你不怕痛,這是從洋人那裏學來的最新酷刑,笑刑,希望你能挨過,三個時辰後,你便可安樂死去。唯一的好處,便是屍身完整,要是心愛之人見了定會認出來,不至於無人送終。”


    犯人麵部微扯閃過一絲驚恐,滿是血汙的身子似是一顫,眼眸裏有了一絲思量。


    葉如陌動作輕柔,軟軟的刷子沾著蜂蜜不斷輕撓著犯人的腳底心,犯人蒼白的麵容上,抑製不住地呈現出一絲愉悅的神情。


    剛開始,便這麽興奮,才剛開始呢。


    這種“笑刑”是歐洲發明的一種酷刑,山羊大舔腳底上的美味蜂蜜時,受刑者奇癢難忍,無法克製,終因狂笑隻肺部缺氧,窒息而死。自己是學醫的,自然是有所耳聞。


    一旁的雲鶴眉頭輕擰似是不信,就這樣,安樂死?


    跟隨王爺多年,什麽酷刑沒見過,往腳底抹蜂蜜也算?


    須臾,葉如陌起身把手中毛刷放入碗內,輕聲說道,“好了,把羊牽過去吧。”語氣輕柔動作優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葉如陌在服侍病人呢。


    “記得,忍不住就求饒,王爺在此,隻要你願意棄暗投明,小命還是可以保住的。”


    雲鶴心底冷哼,就這點蜂蜜?


    還有臉叫一個經過嚴酷訓練的殺手招供,自己可是親眼見到這人的意誌力,鞭抽、鐵烙頭燒…。,眼皮子都未曾眨動下。


    在眾人詫異的眸光裏,山羊被衙役牽了過去,低頭慢慢舔著犯人的腳掌心,似是被美味吸引了,嘴裏動作越來越熟練。


    犯人先是強忍笑意,臉上青筋暴露,憋得通紅,場麵極其詭異。五分鍾過後,犯人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像是壓抑許久的情緒驀然得到釋放,笑聲穿透牢房,直入雲霄,讓人不寒而栗。


    更駭人的是,犯人自從笑出聲後,便再也沒有停過,喘著大氣笑聲依舊,猙獰的麵目裏透著無盡的驚恐無助。


    偌大的刑房裏,隻有這淒慘的笑聲,眾人背脊處皆冷汗涔涔,這是什麽刑罰?怎麽比那些酷刑更恐怖?從事衙役數十年,從未想到讓人發笑也是一種刑罰,更未想到笑聲會如此淒慘。


    不到兩刻鍾,犯人麵部抽搐,從大笑已經便成大哭,已然支撐不住,眾人皆麵露驚悚,這是什麽情況?


    猜測間,葉如陌已經向犯人走去,附身輕聲問道,“願意招供嗎?”


    犯人麵目猙獰,涕淚交加,表情似哭似笑,無暇迴應,連連點頭。


    葉如陌拂袖,麵向一旁的衙役,“把羊牽走吧。”轉身嘀咕了幾句,“本姑娘的必殺技都沒拿出來呢。”


    “砰”的一聲,身後犯人身軀直接癱軟了下去。


    這一刻,大家算是徹底臣服了,看著這小子個不高,麵目清秀,乍一看還以為是跟來看熱鬧的,沒想到這麽有本事。


    雲鶴算是徹底服了,葉姑娘行為有時瘋癲,讓人看著不解,嘴裏也經常蹦出些聽不懂的話語,實則高人,深藏不露,就像自己主子一樣。


    奚辰逸坐在刑房的主位上,麵前是早已備好的茶水,茶霧嫋嫋,襯的表情愈加高冷雍容,望向葉如陌時眸子深了幾分。


    葉如陌低聲歎道,真是同人不同命呀。


    誰叫這廝是王爺,為了早日得到自由脫去家奴的身份,自己得絞盡腦汁查清瘟疫事件,腦細胞不知費去多少了,口幹舌燥。


    心底一惱,怒道,“來人,給本姑娘上杯茶。”


    雲鶴似是一怔,雖說本事驚人,橫豎也就一填房丫頭,自己還是王爺的親信呢,這派頭,以後要是真跟了主子,還得了。


    縱使心底千萬般不情願,迎向奚辰逸冷冷的眸子,隻得給葉如陌倒了杯茶,表情裏滿是恭敬。


    葉如陌往奚辰逸旁邊一坐,伸手接過茶水輕抿一口,喃喃說道,“茶還可以,隻是動作慢了點。”說罷,往椅子上一靠,雙眸淺眯,“說好了,本姑娘隻是協助,這剩下的事就交給王爺了。”


    雲鶴,“……”


    奚辰逸聞言站起身,輕聲說道,“雲鶴,這裏交給你了,相信這麽簡單的事,不用我教。”說罷,便向蜷縮在椅上的葉如陌走去,附耳說道,“是自己走,還是本王抱你?”


    葉如陌冷不丁被驚了過來,迎向奚辰逸充滿誘惑的星眸,急忙跳出一丈之外,這廝有什麽不敢做的,自己可不想出了這牢房,便成了街頭巷尾的議論對象。


    奚辰逸嘴角微勾帶起一抹淺笑,一把抓住葉如陌的小手,附耳輕吟,“本王說了,還得養養。”


    掌心傳來的溫暖讓葉如陌心底一顫,剛從一段失敗的感情裏走出來,對這種看似寵溺的行為有了一種本能的排斥,如果不然,定會深陷其中。


    或許自己來自現代,有著常人不能為的能力,才讓他這麽重視吧。


    一路上,葉如陌大肆腦補了一通,又默默地把奚辰逸的醜聞拿出來複習了一遍,心總算是定了下來。


    覺得不過癮,轉過頭望向奚辰逸完美的沒有一絲瑕疵的側顏,暗自啐了一口,仗著這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尊容,就知道到處放電,封建社會的毒瘤。


    沒過一會,便出了牢房。


    空氣陡然清新起來,葉如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忍不住歎道,“生活真美好啊。”小手依然緊拽在奚辰逸的手中,輕甩了幾下,不動,“王爺,謝謝您了,我可以走了嗎?”


    奚辰逸返過頭,給了葉如陌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啊?我累呢。”葉如陌麵露難色。


    奚辰逸鬆了手,似是自言自語,“香噴噴的烤鴨,叫我一個人吃,真是有點可惜。”


    葉如陌眼裏閃著異光,抓起奚辰逸的手向外走去。


    奚辰逸望向緊攥在一起的手,微微一怔,步子緩了下來。


    “走吧,還等什麽?”葉如陌扭頭喚道,望向奚辰逸怔然的表情,似是明了。


    心底歎道,真是封建社會的毒瘤呀,牽下手算什麽。當下,嘴角微勾帶起一抹淺笑,“今日,我們是哥們,知道什麽是哥們嗎?就是好事壞事一起幹的人。”


    這一抹淺笑,仿若百花園裏春風拂過,百花盡開顏。


    奚辰逸斂起心底驚豔,揚起一抹無奈的笑意,這丫頭,說起吃的便不要命,被人賣了,定會幫人數銀子。


    想到此處,明朗的麵容上似是沉了沉,轉瞬歸於平靜。


    拉著葉如陌向縣衙門外走去,大門外,暖陽高照,攤販林立,人流穿行其間好不熱鬧。


    看樣子,瘟疫處置得當,幾日來的恐慌已去。


    葉如陌俏臉微揚,揚起一抹真誠的笑容,做為醫生,最大的成就莫過於看著病人能被自己救活。


    半晌,心底劃過一絲遺憾,不知道徐叔兒子怎麽樣了?那天不是他舍身相救,自己早已不知魂歸何處。


    暖陽裏,葉如陌微眯著眼,美眸流轉,一襲錦衣長袍在身,清瘦的麵容,單薄的身子立在人群裏,格外惹眼。


    奚辰逸一襲墨綠色金絲錦衣長袍,神情淡然,雍容貴氣,數不盡的風流倜儻。


    人群紛紛側目,望向兩人,議論紛紛。


    “這是哪裏來的小公子,長的像戲裏唱的一樣?”


    葉如陌暗自笑道,辛虧那日去墳場蓬頭垢麵,現在成了油頭小生,也沒人往這方麵去想。


    “看那男子,定非尋常人等。”


    “怎麽有一點像是瑾王爺?那天在墳場上遠遠的瞧過一眼。”


    ……。


    一路上,更有眾多花癡者尾隨。


    葉如陌瞟了過去,發現盯著這廝的比盯著自己的多上許多,心底懊惱道,誒,事實證明,這廝的魅力還是比自己大上許多。當即又腦補了一番,應該是那些女子眼光有問題雲雲…。


    明明是兩個人散步,轉眼間就成了大隊人馬,就像是行軍打仗的部隊,浩浩蕩蕩向前開去,場麵壯觀,非比尋常…。


    兩旁的攤販們倒是個個喜笑顏開,畢竟是古代女子,追個意中人什麽的,總得做做樣子,比如,看下旁邊攤販上的一些物件,隨口就把原本滯銷的貨物買了去,價也不還。


    一路上,好不熱鬧。


    奚辰逸也不吭聲,邁著優雅的步伐,偶爾擺出配合一下葉如陌的情緒,擺出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引得驚唿聲一片。


    一雙雙充滿殺意和嫉妒的眼神落滿周身,葉如陌暗自輕歎,如果眼光能殺人,自己何止死了一萬次。連帥哥旁的男子也招人嫉恨了,這是什麽世道?


    好在走了不久,便到了一處酒樓,大門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奚辰逸腳步停住,轉身往酒樓裏走去,身後,花癡們終於停住腳步,不再跟進來。


    葉如陌暗自鬆了口氣,被人當猴看的感覺真不好。


    奚辰逸依舊神情高冷,仿若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進了大堂,掌櫃便迎上前來。


    葉如陌一看,傻了眼,這不是徐叔嗎?他怎麽在這裏。


    看著麵前的兩人,徐叔麵上似是露出一絲疑惑,想必奚辰逸他是認出來了,隻是葉如陌洗淨了臉,像是換了個人,隻覺得麵善,一下子似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怎麽說,奚辰逸也是幫了自己的人,神情裏滿是敬意,領著奚辰逸便往樓上包間而去,一路上問個不停,“官爺,你來了,那日,那位小公子怎麽沒和您一起來?”語氣裏閃過一絲期待。


    一旁的葉如陌忍不住笑道,“徐叔,您不記得我了?”


    徐叔瞪圓了眼,望向葉如陌,顫聲道,“小公子,真是你?”


    “嗯。”


    “小公子今日這身裝扮好生秀氣,老夫差點沒認出。”


    葉如陌依舊淺笑,“徐叔,你家小兒現在病情怎樣?”


    徐叔似是恍了過來,連聲應道,“托公子的福,犬子現在身體好多,隻是在家休養著,本想過幾日到衙門來謝恩,沒想到今日公子竟然來了。”


    葉如陌聞言,抬眸,“這店是徐叔家的?”


    徐叔訕訕迴道,“徐叔不才,隻能守著祖上留下來的這份家業,安生過日子。”


    “那你家的烤鴨是祖傳手藝了?”葉如陌眉眼俱是笑意,看樣子這廝沒騙自己,這烤鴨真不是蓋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包房裏,徐叔滿臉笑意,“姑娘要是喜歡我家的烤鴨,等會多吃點,老夫親自給你去做。”


    葉如陌瞪圓了眼,這是烤鴨傳人親自下廚的節奏麽,好菜怎能少了好酒,當即不再客氣,說道,“記得,再上幾壺好酒。”


    “這…。”這一次,徐叔沒有迴話,杵在原地,望向奚辰逸。


    葉如陌眉頭微蹙,這萬惡的封建社會,不就是身材矮小看起來像個女孩子,想喝點酒嗎?


    奚辰逸坐在窗前,望向窗外未曾離去的花癡們,半晌迴道,“等會醉了,你打算怎麽出去?”


    微風徐徐,窗外花癡們的聲音不時地傳了進來,葉如陌一種酸意泛上心頭,低聲迴道,“關我什麽事?你看著辦吧。”


    奚辰逸,“…。”


    望向葉如陌沉悶的小臉,眉頭微皺,半晌迴道,“那就勞煩掌櫃上點酒吧。”


    徐叔應聲而退。


    沒過多久,一盤盤烤鴨便上來了,鴨皮焦黃脆嫩,鴨肉炒青椒,鴨骨煲湯,薄薄的麵皮…。,這不就是正宗的烤鴨嗎?難道烤鴨傳人出自此處?


    想前世時,讀書期間,為了吃上正宗的烤鴨,和閨蜜坐了一天一夜,看著店外長長的隊伍頓時泄了氣,也不知道,吃到嘴裏的烤鴨還不知是哪個徒子徒孫的手藝,好在味道沒讓自己失望。


    現在,桌上這份香味撲鼻的烤鴨,才是正宗烤鴨傳人親手所製,這份比天更廣比海更深的情誼,如何不讓自己感動?


    葉如陌麵色虔誠,砸巴了幾下嘴,將麵前杯子倒滿酒,拿起手中筷子伸向麵前的烤鴨。


    絲毫不顧一旁奚辰逸黑沉沉的表情,一心想著大快朵頤。


    幾杯下肚,人便成了話嘮,望向麵前的奚辰逸,輕聲喚道,“來,帥哥,我們喝一杯。”


    ……


    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隻知道麵前的酒壺一個個見了底,奚辰逸依舊神情高冷,朦朧間,他的神情晦暗莫測,像是很近又很遠。


    前世含冤而死,無意中穿到了這具身軀裏,本想著踏踏實實的過好日子,誰想命運之神就是不讓自己省心,一次次地讓自己置身於漩渦當中。


    誒,好在自己有著古人不曾有的醫術,才能一次次的化險為夷。


    壓抑太久的情緒,猛然間得到了釋放,今日說起來還是很高興,徐叔的兒子得救了,壓在心底的石頭也算是放了下來,想徐叔當日救自己的場景,仍舊心有餘悸。


    就這樣,一杯接著一杯喝著,時而傷感,時而高興,亦不管旁人的看法,一味地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裏。


    ……


    到最後,竟不知自己是怎麽迴去的。


    朦朧間,似是有人環抱住自己,之後便不省人事了。


    清早,葉如陌被窗外的鳥鳴聲驚了過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低聲喚道,“小梅。”


    怎麽沒人應?


    頭痛欲裂,醉酒後遺症尚在,葉如陌心底閃過一絲惱意,小妮子這幾日不是挺殷勤嗎?怎麽就不見人了。


    緩緩睜開眼望向四周,輕紗帷幔,絲綢錦被,無一不顯示著這室內的奢華,一瞬間頭暈腦脹,天啦,自己竟然爬到別人床上?


    昨晚夢遊了?


    腰身像是被手臂壓著,葉如陌使勁摁了摁脹痛的腦袋,自己竟已換上中衣?


    強壓住內心的驚駭往一側望去,一張熟悉的麵容映入眼簾,白色中衣襯的如妖似魅的容顏愈加澄清。天啦,竟然睡在辰逸床上,更可惡的是,竟然熊抱自己。


    這廝太過分了,竟然乘人之危?


    一旦傳出去,清白全毀了。


    沉思片刻,覺得這帳不能馬上算,先行離去再說。


    當下,葉如陌小心地挪開腰上手臂,剛想離去,這廝低吟了一聲又抱了過來,暗香襲人,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帶著一絲蠱惑傳入耳內。


    葉如陌身子一顫,這廝是故意的吧,想色


    誘自己?想起昨日那壯觀的女眷隊伍,低頭望了望自己幹癟癟的身子,好像沒什麽料,不值得色誘。


    心底莫名地起了一絲氣,抓起奚辰逸手掌甩了過去,這下,奚辰逸徹底醒了。


    望向葉如陌氣鼓鼓的小臉,嘴角微勾帶起一抹笑意,“醒了?”


    葉如陌緊攥自己衣襟,“說說,昨晚怎麽迴事?堂堂王爺竟然乘人之危,說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才怪。”


    奚辰逸笑意更濃,“本王需要嗎?”


    葉如陌,“……”


    這廝一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模樣,巴望著送上門的官宦小姐定是不少,想著昨日情景便知分曉,又怎會乘人之危?


    “看來,有人不記得昨夜為何睡在這裏?是不是要本王提醒下?”


    葉如陌眉頭輕擰,“總不可能是本姑娘自動送上床吧?”


    “昨夜有人死賴著不肯走,抱住本王直親親,怎麽到了早上便翻臉不認人了?”


    腦海裏,似是一些記憶的碎片浮了上來,麵上閃過一絲紅暈,這酒後纏人的老毛病怎麽就一直改不了?低垂著腦袋拉開錦被,還好墊被上沒有異樣,總算放下心來。


    不再看奚辰逸,躡手躡腳地向床沿邊上移去。


    “想起來了,想溜?”奚辰逸語氣輕柔,帶著一絲笑意。


    “迴見啊!”葉如陌小手輕揚。


    好不容易到了床沿邊上,左手腕一緊,被某人攥住了,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就這麽走了,昨晚的事誰負責呀!”


    葉如陌暗自甩了幾下,紋絲不動,隻得迴過頭去,一臉誠意低聲迴道,“王爺,昨晚的事錯在我,您無需介懷,隻當從未發生過即可。趁著現在人少,我神不知鬼不覺溜迴去,這事自然沒了。”


    “本王說的是,本王清白誰來負責?就讓你白非禮了?”


    葉如陌語噎,“……”


    什麽邏輯?竟要自己負責?


    沉思片刻,望向門外晨色漸起,返過頭正色道,“十兩銀子,這事算完了。”心底恨道,就當角色置換,自己逛了窯子,再不溜,人盡皆知了。


    “在你眼裏,本王就值這麽點錢?”奚辰逸眉頭微挑。


    葉如陌嘀咕道,“我還嫌貴呢!也不知道昨晚有沒有親到…。”


    奚辰逸,“……”


    身子往後一倒,嘴唇便被奚辰逸用唇堵上了,房內隻聞葉如陌嗚咽地掙紮聲,像是過了許久,奚辰逸才放開,“丫頭,想起來了沒有?”


    葉如陌掙紮著坐了起來,惱道,入了賊窩隻求全身而退了,錢財都是身外之物。許久,似是橫下心來,向著奚辰逸伸出一隻手。


    “五百兩?”奚辰逸疑道。


    就知道這廝惦記著那五百兩銀票,當下沒好氣地迴道,“五十兩。”


    奚辰逸眸色沉沉,身子微斜,似是又靠了過來,葉如陌驚道,“一百兩。”


    奚辰逸嘴唇微勾帶起一抹淺笑,“本王吃點虧算了,成交。”


    葉如陌,“…。”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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