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在不知不覺中一溜煙過去,轉眼間,距離那一次的「事件」已過二個月,而嚴信桾來到「甜蜜蜜」也將要邁入半年了。


    可嚴信桾壓根兒沒有慶祝或是感歎的空閑,因為時值六月,再一個月就是大學入學考試的日子,他白天努力工作攢學費,晚上接受尤曼縈可怕的斯巴達教育,日子可謂是在水深火熱中度過。


    而在這樣忙碌得教人難以喘息的生活中,有一份樂趣卻是不變的。


    「那個……信桾啊,你都要考試了,其實不用這樣送我迴家的啊。」


    不知是第幾度交手了。看今天天氣不錯,信桾的心情也不錯,田蜜蜜索性壯起膽子,把心裏一直想說的話說出。


    然而嚴信桾還是百年不變的那一句:「這是我應該做的。」


    於是田蜜蜜也隻有乖乖的「惦惦」。


    時序快要進人仲夏,夜晚的涼風吹得人通體舒暢,嚴信桾做了個深唿吸。「而且工作了一天,我也想出來喘一口氣。」


    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為了讓她好過而說的,不過田蜜蜜的感覺的確有好一些了,她是真的不希望自己造成信桾的麻煩啊。


    「謝謝你喔。」她這樣說。


    按照慣例,嚴信桾將她送到了公寓樓下,本以為今天還是像往常一樣的揮手道別,可想不到田蜜蜜忽然開口:「信桾啊,你要不要上來一下?」


    嚴信桾一愣,繼而喜出望外——不過他臉上不動聲色,微微頷首,天知道他有多開心。


    半年來他幾乎天天送田蜜蜜迴家,卻是第一次有機會進入她的房子——房子不大,可該有的通通都有,布置簡單而溫馨,可不知怎地,感覺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寂寥。


    ——就像它的主人一樣。


    田蜜蜜讓他在客廳坐下。「你等一下喔,我拿個東西給你。」


    隻見田蜜蜜進去房間不知道在磨蹭什麽,不一會兒她出來,手中多了一樣事物。嚴信桾定睛一瞧,是一枚小小而有些陳舊的平安符。


    他有些愣住,原來田蜜蜜是為了這個才叫他上來。「你可以在店裏給我的。」他收下,小小一枚平安符握在手心,熨燙得他好熱。


    田蜜蜜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噯,你知道的啊,我這個人粗心大意又容易忘東忘西,若不小心落在店裏或是炒菜的時候掉進去就完蛋了……其實這一枚平安符是我媽為我求來的。當時她工作很忙,沒法陪考,就替我求得了這一紙平安符迴來……很靈呢,我就是靠它考上的。」


    嚴信桾望一眼手上的平安符,搖搖頭。「這個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這是事實。距田蜜蜜大學聯考至今至少快十年,她仍保留著當初的平安符便可知曉它對她的意義。尤其他知道田蜜蜜的父母親早逝,對田蜜蜜而言,這不隻是一枚很靈驗的符籙而已,也代表著往生之人對她曾有的那一份感情和心意。


    「不會啦,我有多久沒考試了,現在也用不到了……我想你比我需要,真的。」她微笑,執意要嚴信桾收下。


    嚴信桾瞅著田蜜蜜的笑容,心中一股熱潮湧上,他手心握緊。「那我收下了,謝謝。」


    於是他看見田蜜蜜的臉在一瞬間笑開,好開心的樣子。


    「你都快要考試了,我卻什麽也幫不上忙……隻是一枚平安符,希望它有效。」


    說著她雙手合十,對著嚴信桾手中的平安符閉上眼,好虔誠好虔誠的樣子。「媽,信桾比我聰明一百倍,你用當初保佑我的十分之一力量就夠了,你一定要保佑他考上喔,要不就太沒有天理了。」


    對她這一番話,嚴信桾真是哭笑不得。她說自己什麽也幫不上忙,不,錯了,這世上幫他最多的人就是她;她收留他,給他地方住,給他工作,也給他如家一般的溫暖,甚至知道他要考試,還找來自己任職補習班的朋友為他補習……


    說真的,嚴信桾實在想不到全天下還有哪個人對自己會比田蜜蜜對他還要好。


    此生相處不長的母親沒有,收留他長大成人的外公外婆沒有,甚至……素未謀麵的那個人也沒有;唯獨這個女人,和他非親非故,卻對他好得不得了。


    當然,他不會希望這是因為她拿自己當弟弟的緣故。


    「謝謝你,田姐。」


    說完這句話,他便起身告辭。他走向迴「甜蜜蜜」的路,明明和來時是一樣的路程,可一個人走著,他隻感到無限的孤寂自他腳下蔓延開來。


    他抬頭望天,今天天氣不算很好,看不見星星,他想起好幾個月前他和田蜜蜜在這兒望著星空,天知道剛才他有多麽想擁抱她。


    可他明白時候未到。


    插在口袋中的手不覺用了點力,瞬間碰觸到一樣東西,嚴信桾掏出來看,是那一枚平安符。


    他瞧著,嘴角很輕淺很輕淺的上揚一個弧度,有一點學著田蜜蜜的樣子,他向那一枚平安符虔誠禱告:「我會成為一個足以擔當一切的男人……所以,請安心把蜜蜜交給我吧。」


    他向遠在天的另一端,不知是否存在的靈魂祈禱。


    是那樣的真摯而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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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信桾考試的日子到了。


    「嗯……筆、橡皮擦、手表、準考證、身分證……還有其他東西嗎?」一一確認著嚴信桾包包內的東西,田蜜蜜問向正在複習重點的當事人。


    嚴信桾搖搖頭。「應該沒了。倒是田姐,你真要和我一塊去?」


    大考日子定在周末,而每到周末,「甜蜜蜜」的生意可說是門庭若市,然而田蜜蜜卻為了要陪他考試而特意休息,嚴信桾內心實在過意不去。


    「沒關係、沒關係啦,我也好一陣子沒有好好休息了……而且考試的時候有人陪伴,你也會感到安心一些吧?」


    說來她大學聯考時父母親都忙於工作,她一人赴考,無依無靠,內心的緊張可想而知——而今天赴考的人換成了嚴信桾,她並不想放他一個人去麵對。


    不否認田蜜蜜說的沒錯;的確,一個人考試和有人伴隨,在心理上的壓力孰輕孰重可想而知。今天是他重要的一天,嚴信桾知道自己不能出任何差錯,所以他點點頭,並沒有再婉拒田蜜蜜的好意。


    嚴信桾考試的地點被分派在不遠處的一間國中,時值盛夏,田蜜蜜拿出茶水遞給嚴信桾,並十分賣力的拿起涼扇為嚴信桾細細搧涼。


    嚴信桾睇向她,隻見她額上滿布汗水,數量可不比自己的少,嚴信桾不禁感到一陣心疼。


    「田姐,不用搧了。」他一手壓下她手中涼扇,一手抽出衛生紙,細心擦去她臉上汗水。


    田蜜蜜為嚴信桾突來的舉動一愣,明白這是他體貼的表現,所以隻是笑笑。「不會啦,要考試的人是你不是我,我會辛苦到哪去。你好好讀,等一下你考試的時候我就可以到冷氣房休息了。」


    當——當——當——考試的預備鍾響起,嚴信桾渾身一顫,田蜜蜜拍拍他的肩。「不要緊張,要好好檢查自己寫的東西,不要粗心大意,要注意時間……」她拍他的手在顫抖。


    嚴信桾啼笑皆非。明明叫他不要緊張,可田蜜蜜的樣子卻比他還要緊張一百倍。「謝謝,我會加油的。」他收拾東西,和眾人一塊走向考場。


    走入教室之際,他迴頭一望,隻見田蜜蜜向他一握拳,作出一個「加油」的手勢,他看了一眼,朝她露出一笑,田蜜蜜怔了一會,隨即一臉高興的大力揮手——


    豔陽下她嬌小的身軀似乎在發光,嚴信桾眼一眯、心口一緊,現在的她太燦爛,讓他在那一瞬間幾乎要移不開眼。


    他握住自己口袋內的平安符,知道為了她,不論如何都會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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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試一共為時兩天,星期天下午好不容易考完了最後一科,嚴信桾走出考場,田蜜蜜比考生家長還要興奮的衝上來。「怎麽樣怎麽樣?難不難?有沒有信心?」


    嚴信桾想了想。「還好,會寫的我通通都寫了,剩下的,聽天命吧。」


    「嗯,也是……那,信桾你晚上想吃什麽?好不容易考完了,我們來慶祝吧!」她腳步一蹬一蹬,雀躍的樣子仿佛是自己卸下大考的重擔。


    「找曼縈一起來好不好?這段日子真是辛苦她了。」尤其是罵人的口水,收集起來都可以拿來泡澡了吧?


    的確,尤曼縈在這一段日子的教導,嚴信桾始終放在心上;可說實在,倘若真要慶祝,他隻想要和眼前女人一起,而沒有其他旁人。


    所以他這樣說:「我今天累了,隨便吃吃就好,還是另外找一天請尤老師吃飯吧。」


    「也對,你都考兩天了嘛。」想要休息也是人之常情。田蜜蜜吐吐舌。「那晚上我弄你喜歡的菜來吃好了,這個你千萬不要跟我客氣。」


    「我不會的。」明白她在興頭上,嚴信桾也不打算忤逆上意。


    兩人在言談間不知不覺迴到了「甜蜜蜜」。「甜蜜蜜」連休兩天,大門深鎖,卻見到一個男人正蹲在「甜蜜蜜」門口,本以為是慕名前來的客人,結果他們定睛一瞧,倒是田蜜蜜率先認出了來人——


    「向濡!」


    「蜜蜜!」董向濡起身,三步並成兩步衝上來。「你去哪了啊?星期天明明不是公休日不是嗎?」


    嚴信桾不快的睞著這個男人。還是一樣花稍的行頭,本來內心的愉悅在看到他的那瞬間立即消失不見;明明三個月來一次也沒有露麵,現在又跑來幹嘛?!


    而且還在他好不容易卸下大考重擔之後!


    見到董向濡以一臉乞求的樣子望著她,田蜜蜜不及注意到嚴信桾的反應,隻道:「我今天有一點事情……你怎麽了?出了什麽問題嗎?」


    「唉,說來也實在丟臉……就是啊,我和我女友分手了。」董向濡歎一口氣。


    活該。人在田蜜蜜背後的嚴信桾如此os,可另一方麵他也關心聽到這一句話的田蜜蜜作何感想。


    孰料田蜜蜜的反應隻是淡淡的。「是喔,那……需要我幫忙嗎?我可以幫你們調停……」


    調停?有沒有搞錯?!嚴信桾差點吐血。


    「沒有啦,那個倒是不要緊,反正我也剛好膩了……隻是我這一陣子都住在她那兒,之前的房子早退掉了,你這邊不是有空房間,可不可以讓我住一陣子?」


    聽董向濡這麽說,田蜜蜜這才注意到他腳邊的行李。除了行李箱裝的之外,其它都是用塑膠袋打包的,可見搬出時的匆忙。


    田蜜蜜有些反應不及。「可是……」她眼角瞥向嚴信桾。


    「好嘛好嘛,拜托你了,我也隻有你可以依靠了啊。」董向濡握住田蜜蜜的手,一臉可憐的懇求:「你從來不會不管我的,不是嗎?」


    「向濡……」


    「碰」的一聲,聽到盛怒的嚴信桾踹了一腳「田蜜蜜」的地麵招牌,繼而不吭一聲轉身走開。


    田蜜蜜一愣。「信桾?!」


    董向濡也傻住。「這個正職是怎樣啊?有沒有禮貌……」


    田蜜蜜望著他快步離開的身影,忍不住一喊:「信桾!你要去哪裏?」


    嚴信桾沒有理會她,隻是自顧自地一直走。


    「欸,不要管他了,他又不是小孩子,應該會自己迴家的啦。」


    迴家?迴哪裏的家?他哪有其它的家可迴,「甜蜜蜜」就是他的家不是嗎?


    嚴信桾的背影顯得驕傲而落寞,盡管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田蜜蜜還是可以感覺到他身上隱隱透露出的寂寥——她看了董向濡一眼,再顧盼嚴信桾越走越遠的背影,莫名的有一種直覺告訴她,若她現在不追上去,也許這一輩子……信桾都不會迴來了。


    一想到這兒,田蜜蜜就再也顧不得其它,揮開董向濡握住她的手。


    「抱歉,向濡,你等我一下。」


    「啊?」董向濡再—次呆住。


    田蜜蜜邁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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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嚴信桾沒有說話,隻是一味的走啊走。他麵無表情,卻是充滿了殺氣,可怕到一路上小孩見了他不是哭出來就是乖乖閃到一邊跑得遠遠的。


    他不爽,很不爽,非常非常不爽,不爽到最高點!


    這一段日子董向濡並沒有再出現,他一方麵鬆了一口氣,另一方麵也努力想出各式各樣的方法轉移田蜜蜜的注意力,就是希望她不要再想到那個殺千刀的混帳,想不到……他今天竟然又找上門來了。


    一想到田蜜蜜望著他的眼神,嚴信桾更是一肚子氣!那個傻女人,不被自己喜歡的人喜歡便罷,還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利用仍不知道清醒!他不懂,那個男人真有那麽好?!


    打死他也不會懂!


    「信桾!信桾!等一下啊——」


    後方傳來田蜜蜜著急的唿喊,平日的嚴信桾若聽到一定會停下,可現在他正惱火,一方麵也是害怕氣頭上的自己會做出什麽傷害她的事,所以他隻有更加快步的走,當作沒聽見她在叫他。


    當然,他死也不會承認自己這樣的行為叫鬧別扭。


    「信桾……啊!好痛……」有人跌倒了。


    到了這個地步,任嚴信桾再生氣再冷漠再惱火都不可能不理會,他果然馬上停下,一迴頭,看見的就是田蜜蜜跌倒在地、膝蓋磨破了皮的景象——


    他著急衝上去。「怎樣?嚴不嚴重……」


    「抓、抓到你了!」不顧自己傷勢,田蜜蜜伸手抓住嚴信桾的衣角喘了喘。「我、我就知道這一招有用……」


    這一招?「你騙我的?!」


    「一半一半啦,雖然老套了一點,但真的有用啊……」


    嚴信桾無言,看到她磨破皮出血的膝蓋,知道她是真的跌倒,他忍不住衝口而出:「怎麽不小心一點!」


    「我也想啊……隻是一時控製不好力道……」田蜜蜜一臉委屈。「我怕你真的不理我就這樣走了,情急之下也隻想得到這個方法……」她戳了戳嚴信桾修長的腿,一臉忿忿。「你的腿太長了啦!」


    嚴信桾好氣又好笑。說實在的,她膝蓋的傷並不嚴重,可一思及她是為了留住自己而摔倒,再硬的心隻怕也軟了。


    歎一口氣,他蹲下身,背向田蜜蜜。「喏,上來吧。」


    田蜜蜜受寵若驚。「不、不用了啦,隻是一點小傷……」


    「上來。」喔喔,有人目露兇光了。


    田蜜蜜見狀,大氣不敢多喘一聲,隻好乖乖爬上他的背,可一邊爬一邊仍是忍不住的說:「隻是小傷而已啊,而且我很重很重。小孩子在看啦,好丟臉……」


    「安靜。」有人兩個字定天下,田蜜蜜果然乖乖住口。「還有,你一點也不重。」相反的,還很輕很輕,輕到他幾乎要懷疑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


    「信桾啊,做人說謊不大好啊,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向濡每一次都說我太胖了……」


    見田蜜蜜一開口便提及那個死男人,嚴信桾額上冒出青筋,口氣很衝:「那個混蛋說的都是屁!」


    哇哇——「我第一次聽你說話這麽粗魯。」田蜜蜜的口氣像是看見新大陸。


    嚴信桾有一瞬間無言。這個女人永遠搞不懂他說話的重點在哪裏。


    「田姐。」他按捺住性子開口。


    「嗯?」


    「你……你還喜歡那個家夥嗎?」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充滿了在乎,可不知道田蜜蜜有沒有聽出來。


    聞言,田蜜蜜沉默,像是陷入了思考。


    嚴信桾背著她,看不見她臉上表情,心中不由得害怕這是不是她默認?心情一瞬間蕩到了穀底。他實在搞不懂,那個男人除了空有一張皮相外,究竟哪一點有好到可以讓田蜜蜜這樣死心塌地了?


    他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其實……我不知道耶。」


    「嗯?」


    「我真的不知道啊。那一次之前……就是我丟臉大哭的那一次啦,我知道自己嘴上不說,可怎樣都是喜歡他的,可是……等到說出來、大哭一場之後,我反而不知道了。」


    聽到她這樣一段話,嚴信桾頓住,這個意思是……


    「說真的,我喜歡他已經喜歡太久了,喜歡到後來都有一些分不出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歡他呢,還是習慣喜歡他了……」


    她吐一口氣,聲音聽來掩不住煩惱。「也許……我已經慢慢開始不喜歡他了吧。其實做朋友也沒什麽不好,我剛才見到他其實也是開心的,可是……已經沒有以前那樣高興到不行的感覺了。」


    悵惘中,她想到席慕容的詩——我難道是真的在愛著你嗎?難道、難道不是,在愛著那不複返的青春?……也許就是這樣吧,她喜歡董向濡,其實也隻是在懷念那個時候,可以不顧一切、盲目喜歡著一個人的自己罷了。


    嚴信桾聽她這樣說,手心漸漸泌出了汗。天知道他有多希望田蜜蜜可以放棄對那個家夥的感情!如果那個男人值得,他願意默默退出,可問題是他不值,偏偏田蜜蜜又喜歡,他該死的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不想承認自己嫉妒,可現實是,他真的嫉妒,而且嫉妒得要死。


    「說真的,其實這一切都是托了你的福。」


    「啊?」嚴信桾呆住。


    「就像你說的一樣,我的確不該再那樣勉強自己。不愛我的我不愛,不是嗎?」她甜甜一笑,繼而在嚴信桾的背上伸了一個懶腰。


    「這樣一想,感覺真舒服多了。過去我一直把自己逼得太緊,下一次,我一定要喜歡上一個也喜歡我的男人。」


    嚴信桾背著她,在背後環住的手因她這一段話而漸漸用力;他想起她曾那樣痛苦而脆弱的說:「不被喜歡的人喜歡,真的很痛苦。」天知道他有多希望她快樂,他以為過去自己這樣的想法是基於報恩,可現在他知道不是了。


    「一定會有的……」


    「嗯?」


    「一定會有一個你喜歡而他也喜歡你的人出現的。」嚴信桾信誓旦旦的說。


    是的,—定會有的。


    他一定會讓她喜歡上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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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來者是客,可莫名其妙被晾在一邊等門的董向濡一臉不耐;就在他的不耐快要到達臨界點的時候,田蜜蜜迴來了。迴來了不稀奇,問題是……她竟然在那個死人正職的背上?!


    「讓開。」


    嚴信桾一見到他就沒好氣,臉上殺氣騰騰,董向濡即便有一百萬句的不滿也不敢說出口,隻得拖開行李,乖乖讓到一邊去。


    隻見嚴信桾麵無表情的打開「甜蜜蜜」的門背著田蜜蜜進去,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店內椅子上。董向濡一臉不快的跟進來,一看到田蜜蜜,馬上發起牢騷——


    「那個人是怎樣?有沒有一點禮貌啊!你確定他是一個好員工?」


    「我確定。」田蜜蜜保證。不知道為什麽,聽到董向濡這樣貶損嚴信桾,她聽了不太開心。「是我受傷了。」


    「你受傷了?哪裏?嚴不嚴重啊……」


    董向濡嚇得拋開手中行李衝上來,忙要審視她的傷處,此時一道充滿威嚴的聲音響起:「閃開。」這一次不是「讓」而是「閃」,嚴信桾可以說是更加不客氣了。


    盡管嚴信桾的臉看來實在太可怖,可身為男人,被這樣唿來喝去,素來愛麵子的董向濡實在受不住,忍不住迴應:「你又是什麽東西?我擔心自己青梅竹馬的傷勢有什麽不對了?你有什麽權利叫我閃?!」


    嚴信桾壓根兒不理他,自顧自地打開急救箱,拿出藥膏,好像那傷口是在自己身上一樣仔細地上藥,甚至一邊擦藥一邊注意田蜜蜜的反應,生怕她哪兒痛著了。


    田蜜蜜看到他這樣,不由得一笑,心口一暖,想著,被人珍惜的感覺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見自己被人完全漠視,心高氣傲的董向濡這一口氣哪裏吞得下!他伸手搭住嚴信桾的肩膀。「喂,別人說話你有沒有在聽……」


    「啪」的一聲,嚴信桾用力揮開董向濡的手,董向濡一整個呆住,隻見嚴信桾上好了藥、貼上ok繃,然後十分有氣勢的站了起來——董向濡矮他五公分,盡管隻有五公分而已,可他卻覺得嚴信桾帶給他的壓迫感好重。


    他連連後退,退到背部抵到桌沿,見沒得退了,隻得壯起膽子。「你、你、你幹嘛……」


    「她受傷了。」


    「啊?」


    「她受傷了,你卻隻顧著和我吵架?」嚴信桾的聲音聽來充滿殺氣。


    「我、我知道啊,我也關心她受傷,可是你……」


    「你關心?我以為你關心的永遠都隻有你自己。」他一針見血。


    「啥?」


    嚴信桾瞪住他,他的視線太淩厲,教董向濡在這一瞬間不由自主地一顫,摸了摸脖子,緊張得吞了一口口水。


    「她是一個好女人。」


    「啊?」董向濡再一次愣住。


    「你是一個爛男人。」


    「啥啊?」有沒有搞錯!他罵他?!


    「所以,你一點都不值得她喜歡。」


    董向濡一愣,看向田蜜蜜,隻見她淡淡垂下眼,最後才開口:「向濡,我喜歡你。」


    董向濡沉默,一點兒意外也沒有。事實上,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田蜜蜜喜歡他;她望著他的眼神太純粹,也太老實,他要是看不出來就是眼瞎,可同時,他也一直用言語在壓抑田蜜蜜。


    說真的,他怕她說出口。不是她不好,隻是太土、太天真、太傻氣……他對她沒有感覺,隻當作是妹妹,一旦她說出來,就是兩個人尷尬,他再也不能……那樣裝作沒有知覺的利用她對自己的好感。


    他明白這樣的自己很自私,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何況他也沒有對田蜜蜜不好不是嗎?


    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


    田蜜蜜瞅著他,淺淺一笑,明白自己該走出來了;十年的時間不短,她若不一次了結,隻怕未來便一直剪不斷理還亂,而她不願意這樣。


    所以她抬起頭,勇敢無懼的看著董向濡,繼續說出她的心情:「我以前以為隻要我喜歡你就好,其它怎樣都行,可是……我現在不這麽想了。」


    董向濡無言,嚴信桾也沉默。


    「我要對我自己好一點,這樣單方麵的感情太累,我不要了。」她抬頭一笑,眼角閃動著些許淚光;也許董向濡沒注意到,可嚴信桾意識到了。「向濡,從今天開始,我們就當朋友吧,這樣你輕鬆,我也……快樂。」


    董向濡似乎有一些意外,他沉默了好一會,然後撇開頭,淡淡說了一句:「嗯,好。」


    聽見這樣的迴答,田蜜蜜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失落,可意外的,她卻感到一陣輕鬆,像是長久以來肩膀上的重擔卸下了。她吐一口氣。「哇,太好了,我終於解脫了,我好開心啊。」


    繼而她轉頭問兩人:「晚上我們來慶祝吧,一是慶祝信桾考試結束,二是慶祝我單戀畢業,你們兩個要吃什麽?」


    開玩笑!這樣的筵席董向濡哪兒吃得下去!肯定噎死。


    他搖搖頭。「算了,我還是走吧,你們自己慶祝就好。」說著,他提起大包小包的行李,推開「甜蜜蜜」的門。


    田蜜蜜沒有挽留他,隻是在他走出店門之際喊一聲:「向濡。」


    「嗯?」


    「我們……我們還是朋友喔。」


    董向濡一愣,迴頭,他一直以為遲早有一天說出這句話的人會是自己,可今天說出來的人竟是田蜜蜜——那個從小到大以無比崇拜的眼神望著自己、滿足自己虛榮心的女孩。


    他無言,現在的心情太複雜,明明被甩的人不是自己,可他卻覺得好難過。


    倘若現在的心情就叫喜歡,那……他是否還有挽迴的機會?


    他抬眼望向嚴信桾。是的,他說的沒錯,田蜜蜜是一個好女人,而他卻是一個爛男人,這樣的他,已沒有權利再去擁有她的感情。


    所以他隻輕輕「嗯」了一聲,便頭也不迴的走出了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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