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山穀之內。


    長著紅色羽毛的妖獸吐著火焰從天上猛撲下來,鳥喙尖銳得仿佛能夠從人的身上啄下一塊皮肉來。


    少年身姿輕巧,目光卻淩厲至極,手中握劍,如一道閃電般朝著妖獸的方向飛了過去,手中利劍劃出一道寒光,旁人甚至還沒看清他的動作,妖獸便被一分為二,滾燙的鮮血灑在草地上,一顆紅色的妖丹咕嚕咕嚕滾了兩圈。


    “哥哥真厲害!”


    少女捧場的鼓掌,然後彎腰將妖丹撿起,然後丟進了腰上的袋子裏。


    丞玠甩去劍上的血跡,徑直往前走去。


    白衣摸了摸下巴,有幾分詫異,“丞玠小師弟的修為應當已經有先天境了吧。”


    丞妤麵色自豪,“嗯,我哥可是隨山裏年紀最小的先天境。”


    白衣帶著幾分讚賞,又有些苦笑不得,“確實不錯,不過丞玠師弟是不是有些過於認真了?”


    這不過就是兩個山門之間的一個小小比試罷了,但丞玠這一路走來,簡直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遇到的妖獸就沒有一個能跑出他的劍下的。


    不過也是運氣好,暫時還沒遇到高階妖獸。


    “師兄你不明白。”丞妤壓低聲音,“我哥是不想讓大師姐失望。”


    白衣笑著感慨,“你們和月飄師姐的感情真好。”


    丞妤看了眼丞玠的方向,“我們師兄弟感情一向都好,隻是我更希望大師姐能當我嫂子。”


    白衣一愣,“嫂子?”


    丞妤眨了眨眼,放低聲音,像是在說什麽小秘密,“我哥可喜歡大師姐啦。”


    丞妤說著,又帶著一股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就是我哥這個木頭腦袋,一點都不知道討人歡心,還要我教。”


    話音剛落,前方丞玠就飛了一記眼刀過來,丞妤一下子慫了,躲到了白衣身後,還做了個鬼臉。


    白衣看著這兩兄妹,笑了起來。


    丞妤看著白衣臉上的溫雅笑意,悄悄紅了臉,默默鬆開了拽著對方的手,像是為了掩飾什麽,聲音提高了幾分,有幾分掩耳盜鈴的意思,“我們這一路來怎麽都沒遇到一些能打一點的妖獸,都是低階的妖丹,拿出去都嫌丟人!”


    “就沒什麽更厲害的嗎?”


    丞玠冷哼,“你就不能盼著點好嗎?”


    丞玠話音剛落,耳旁傳來一聲尖銳的嘶吼聲,腳下的地麵開始震動,丞玠目光一凝,猛地往一旁的山壁看了過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一隻漆黑的妖獸正趴在山壁上,猩紅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丞玠三人的方向,像是某種大型的爬行蟲類,頭上的觸角正不耐煩的左右晃動著。


    丞妤也能感覺,這妖獸和他們之前遇見的不一樣。


    “……”


    她這也太烏鴉嘴了吧。


    注意到了幾人的視線,那妖獸猛地一拍山壁,大大小小的碎石猛地滾落下來。


    丞玠猛地皺眉,迅速後退,躲開了那一片砸下來的石頭,白衣拽住了慢了一拍的丞妤,抱著對方躲開。


    石頭砸在地麵,灰塵彌漫,遮擋了視線。


    丞玠被迷了眼睛,視線恍惚了一瞬,便感覺到殺意撲麵而來,出於條件反射,他朝著前方劃出了一道劍氣,然後順勢往左邊躲閃,衣袍卻還是被劃破了一道口子。


    “丞玠!”白衣的聲音傳來,“躲開它的觸角,千足黑蟲的觸角有毒液,小心。”


    丞玠點頭,“知道了。”


    白衣聚氣凝神,一路上沒有出鞘的利劍終於露出了鋒芒。


    白衣看向身旁的丞妤,“你在這裏,放心,很快就好。”


    丞妤一怔,看著白衣腳尖輕點,溫潤的男子便飛入了那一片灰塵之中。


    ……


    鏡麵上顯現出了山穀之中的狀況,玄空也看到了白衣他們如今的形勢,忍不住笑了一聲,“白衣他們運氣倒是不錯。”


    月飄現在已經放鬆脊背,撐著下巴看著鏡麵,如果玄空沒在旁邊,她還想從自己的芥子袋裏摸兩袋瓜子出來。


    月飄偷偷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是挺不錯。”


    玄空看向月飄,“千足黑蟲的實力也有先天境,你就不擔心嗎?”


    “不會有事。”月飄說著,又笑了起來,“而且不還有白衣師弟在嗎。”


    玄空點頭,白衣算是這片山穀的常客,千足黑蟲對於他來說的確不算什麽。


    鏡麵當中,丞玠一劍削去了千足黑蟲的一根觸角,狠狠在它臉上留下了一道傷口,綠色的血液流淌而下,帶著幾分腥味。


    兩人明明是第一次配合,卻也十分默契。


    白衣趁著千足黑蟲吃痛胡亂擺尾,注意力集中在丞玠身上的時候,一劍橫劈過去,和他表露出來的溫文爾雅不同,劍氣淩厲至極,還帶著幾分殺意。


    一劍將其釘在了原地,劍尖一挑,一顆妖丹便從血肉中挑出,白衣伸手握住。


    千足黑蟲猛地仰起身子,發出刺耳的叫聲,紅色的眸子逐漸失去光彩,卻在最後關頭,眸子中閃現出了怨恨之意,觸角之中飛出一線毒液,速度極快,承載著妖獸最後的惡念,直直朝著那邊丞妤而去。


    丞玠瞳孔一縮,朝著丞妤奔去,“阿妤!躲開!”


    話雖這麽說,但丞妤的修為不過是初立境,她靈根不夠好,這樣的速度,她根本躲不過去。


    丞妤看著那一線毒液離自己越來越近,即便自己已經努力想要躲開,可她知道,自己根本躲不開。


    她看到了丞玠倉皇的神情,渾身僵硬。


    她和丞玠沒有見過爹娘,從小就在街邊乞討求生,後來差些被賣到勾欄裏去,他們相依為命這麽多年,是被大師姐親手拉出了那個地獄。


    在這最後關頭,她腦子裏卻隻有一個想法。


    如果自己死在這裏,丞玠這家夥以後沒人照顧怎麽辦?


    她如果留下遺言,讓大師姐當她的嫂子,不知道大師姐能不能答應?


    丞妤腦子裏亂七八糟,眼前卻突然多了一抹白,墨發飛揚,毒液落在皮肉之上,“撕拉”的腐蝕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丞妤呆呆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人。


    丞玠慢了一步,猛地拽住丞妤,“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丞妤茫茫然搖頭,然後猛地迴過神來,一把拉住白衣的手,“師兄!”


    白衣的手心已經被毒液腐蝕,血肉模糊,鮮血順著指尖往下流淌。


    白衣神情淡淡,甚至還有空露出一抹笑容,“怎麽樣,沒事吧?”


    丞妤紅了眼眶,“我沒事,對不起,都怪我烏鴉嘴……”


    丞妤用力咬著嘴唇,將眼中的淚意壓了下去,然後從芥子袋中摸出了傷藥,“這是我研製的解毒劑,對各類毒都會有用。”


    白衣一愣,然後笑著,看著丞妤小心翼翼幫自己包紮的樣子,神情溫和,“師妹很厲害。”


    丞妤低著頭,帶著些鼻音,“不是……”


    “如果不是我,師兄也不會受傷。”


    丞妤研製的藥的確有效果,毒液停止了腐蝕,鮮血也已經止住了,丞妤包紮好了白衣的傷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一直都是這樣,總是在拖後腿。


    小時候在外麵也是,如果不是自己,丞玠一個人會活得很好,根本不用吃這麽多苦。


    現在也是,自己這樣的劣質靈根,注定不會有太大的突破,她隻能成為毒修,可就算這樣,她也是個半吊子。


    丞妤抽了抽鼻子,卻感覺自己頭頂被一隻手輕輕撫了撫。


    丞妤僵住,抬頭看去,便對上了一雙溫和的眸子。


    白衣笑著,“先往前走吧,天色快黑了,那邊有水源,我們可以在水源旁邊先休息一晚。”


    丞妤知道對方是故意錯開話題,隻是想讓自己好受一些,紅著眼眶,“謝謝師兄。”


    丞玠拍了拍丞妤肩膀,快走兩步,走到白衣身旁,“多謝了。”


    白衣一愣,然後笑了一聲,“不用客氣。”


    丞玠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身後目光灼灼看向白衣的丞妤,嘴角彎了彎。


    這丫頭眼光不錯。


    這丫頭眼光確實不錯。


    將一整幕都看在眼裏的月飄發出了同樣的感慨。


    “玄空師兄。”月飄看向一旁玄空,對方臉上也帶著笑意,“不知白衣師弟可有婚約,或者是否有心儀之人?”


    玄空眉梢微動,“師弟一向注重修行,至今孤身一人。”


    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玄空補充了一句,“白衣師弟雖然看上去總是溫文謙遜,但卻並非熱心的人,更不會主動去保護他人。”


    這話就很明白了。


    白衣這小子,對她家小師妹——


    也有意思!


    嗚唿,沒準這親事還真的能成。


    就像是白衣所說,三人沒走多遠,便到了一個湖邊,丞玠去撿了柴火,直接用火係的妖丹幫忙生了火。


    丞妤在周邊灑了些防蟲蟻的藥粉,還很好運氣的找到了幾株靈草,打算迴去給白衣用上。


    白衣這個傷者被兩兄妹強製休息,不用做任何事情,這樣的態度讓白衣有些哭笑不得,但手臂上還沾染了一路上妖獸的血液,他有些不太舒服,便去湖邊打算好好洗一洗。


    白衣蹲在湖邊,將袖子撈起來,打濕了帕子,開始擦拭自己手臂上的血跡。


    夜晚寧靜,白衣擦淨了血漬,將染著血跡的帕子放入水中,鮮血在水中暈染開來,白衣看著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手掌,眼中露出了一抹笑意。


    白衣正想將水中的帕子拿起來,卻在他的指尖觸碰到水麵的一瞬間,強烈的危機感猛地襲來。


    白衣瞳孔緊縮,條件反射想要逃跑,卻發現自己渾身動彈不得,血液仿佛都被冰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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