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俞怎麽也想不到,他曾經錯失的第一年的梅花,竟是以這樣的代價讓他看見的。他終於知道,那些年錯過的花朵與晚霞,錯過的時光和人,都再也迴不來了。


    魏淵迴頭看了一眼,房門緊閉,又擔心著顏俞,便不再停留,追了上去。


    房中的徐謙追索著顏俞的背影,寒風中形銷骨立,搖搖欲墜,唯有天清色的袍子襟帶飄飛,仿若那年他在桃林中奔跑的模樣。他眼眶刺痛,視線模糊一片,直至視野中消失了那熟悉的身影,院子裏那株紅梅依然驕傲挺立。


    攻破安南的消息傳迴蜀都,趙恭喜不自勝,雖然朝會之時尚把持得住,但迴了書房,便問趙祈:“當初東晉偏居一隅,晉王尚且能稱帝,如今我蜀中滅了大楚,卿覺得,寡人能否稱帝?”


    趙祈向來沒什麽主見的,這就是為什麽趙恭不信任別人卻會一直把他留在身邊,這會聽趙恭有稱帝的意思,便順著他的話說:“王上乃眾望所歸,順應天命,統一天下指日可待,稱帝自然可行,隻是具體事宜還需待將軍與魏相迴來後共同商議。”


    “這是自然,魏相與叔叔都是我蜀中棟梁之才,隻要他二人無異心,寡人必保他二人將來榮華富貴,奏報可有說他們什麽時候迴來?”


    “稟王上,奏報說魏相處理完安南的事情就會歸蜀,趙將軍還需前往收歸南楚剩餘土地,大約明年春歸。”


    趙恭不知怎麽的有點遺憾:“叔叔不迴來陪寡人過除夕麽?罷了,他有他的事要忙,今年除夕便讓叔叔一家人進宮吃團圓飯吧。”


    “是。”趙祈心想這王上平時裝得這般成熟老到,其實也不過一個孩子,無父無母,要換了別人,肯定十分惹人憐愛,隻是他一個人坐在那高高的殿堂之上,就不得不孤獨了。


    年關將至,為了前番說會給士兵們迴家過年的承諾,趙飛衡跟顏俞鬧了點脾氣,南楚還有不少地方不知道李道恆已死,他須得前去收服,這時候若都讓士兵們迴蜀中,難道他單槍匹馬去跟別人打?


    眼瞅著顏俞狀態不好,趙飛衡這脾氣發得也不暢快,末了倆人都憋著,還是魏淵出了主意:“將軍,此事不難解,你通傳下去,前番俞兒說的話仍舊作數,願意迴家過年的自行迴家,願意與你同去剿滅南楚殘餘勢力的便留下,如今士氣正盛,前往收服剩餘城池不是難事,留下的定比要迴去的多。”


    趙飛衡如此一說,果然大部分士兵仍是群情激昂,急著去為蜀中建功立業。趙飛衡頓時通體舒暢,帶著兵馬就離開安南了。


    再過幾日,安南一帶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魏淵便要迴蜀都了,但是顏俞不願意走,原因麽,自然不必多說,見不到人,與他住在一座城裏,也是好的。


    “你要留便留吧,兄長先行迴去,蜀都不能沒人。”


    “王上可會為難兄長?”


    魏淵笑了,說:“俞兒不必擔心,若是兄長連讓你留在安南的本事都沒有,也不必當這個蜀相了,如今安南歸蜀中所有,趙將軍又尚未歸來,便說把你留在這裏接應趙將軍。”


    顏俞不大放心,可又不願意走,隻得說:“若是王上因此事怪罪於你,兄長定要來信或派人來報,俞兒會馬上迴去。”


    “好。”


    顏俞猶豫一番,最終還是開口說:“兄長,俞兒還有一事求你,兄長迴去後,若是得空,替我送一物過來。”


    魏淵其實不放心他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總擔心他會做出什麽事來,臨走前不住叮囑薛青竹多看著他,又偷偷派人給徐謙送了一封信:兄長,我明日便要歸去,俞兒仍要留下,個中緣由已不必多說,這兩年來,俞兒身體受損嚴重,恐不複當年風采,我亦擔心,若是俞兒時日無多,兄長與俞兒均要抱憾終身。兄長決斷,我不敢多言,唯望兄長顧及自己。


    顏俞送走魏淵,把要做的事情吩咐下去,繼續追捕在逃的南楚臣子,糧草牲畜一律登記入庫,安頓百姓,修補房屋,下麵的人領了差事,陸陸續續走了。顏俞望向門外漸漸暗下去的天空,心想,今年安南的最後一場雪要來了。


    因著魏淵和顏俞費盡心力恢複安南的民生,臨近除夕,街上竟也有了些許年味,許多人家在門口掛起了燈籠,昏黃的燈光照出一個溫暖的冬天。


    “公子,今日便休息吧。”薛青竹走過來說,“安南後麵的事還要依靠公子呢!”


    顏俞伸出手,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仿佛想接幾顆雨珠或是一片雪花,但是隻有空蕩的朔風掠過,一陣冰涼。


    “今夜風大,可能快要下雪了,公子迴屋裏去吧,屋裏生好了爐子,暖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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