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肅簡直驚呆了,哪有女孩子主動讓人送大雁的,還這般大大咧咧,不顧場合,還沒有驚異完這個,就又被她的身份嚇住了:“你是衛將軍的······”


    “不要管什麽將軍,”衛氏打斷她,“安南衛氏,你送大雁來,君王我也嫁,乞丐我也嫁。”


    眼前一晃,大限將至的趙肅又迴到了他初次見到顏俞那一年,他沒有想到一個未加冠的孩子竟然這麽大膽,說了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論,還說要助自己取得天下。顏俞當時說的很多話他都忘了,卻永遠記住了他的雙眼。


    真好啊,命中所有美麗的相遇都是在冬天,白雪飛揚,陽光明媚,天地之間一片明淨,如同他遇到的人,如同他心中曾有過的悸動。


    顏俞知道這時候他該安慰趙肅一番,可他不會說好聽的假話,誰都知道趙肅就走到這兒了,何必再騙他一迴?恍然間他感到手被握緊,趙肅似乎用上了全部的力氣,仿佛要抓的是餘生最後的分秒光陰,他望著空蕩蕩的帳頂,囈語似的:“來生,你給我一次機會,我可以,可以比徐謙更好。”


    若趙肅不說這個,顏俞是願意點頭的,但是徐謙這兩個字一出來,那什麽都沒得商量了,顏俞覺得自己殘忍,好像故意連死都不讓趙肅如意:“臣,不信來生。”


    哪怕真有來生,也必定是兄長最好。


    趙肅自嘲般笑笑,又讓人喚趙恭進來,趙恭身為長子,在父親臨終之際在外頭等了這樣久,而顏俞一個外人,跟趙肅又是密談又是握手的,如何讓人不生嫉恨之心?但他尚不可外露這個意思,隻在趙肅床前跪下,問:“父王喚兒子有何事交代?”


    “阿恭,你為長子,為父······”趙肅斷斷續續地交待著後事,“你繼任蜀王,保蜀中百姓,聽顏卿······有大事,必要與顏卿相商,善待朝中臣子,尤其······尤其顏卿,顏卿乃我蜀國功臣,定要保他一生無虞。”


    趙恭狐疑地看了顏俞一眼,對方隻低眉垂目,看也不看自己,好似這一切理所應當,他心裏不滿,卻又不能在此刻發作,隻能敷衍迴答:“孩兒謹遵父親教誨。”


    隨後,趙肅趁著一口氣未絕,又同趙飛衡交代了一番,大意也是要他扶持趙恭,安定蜀中,善待顏俞。他這一生,不過短短三十七載,二十成婚,二十一誕子,二十四繼任蜀王,勉力掙紮十年,終於在三十四歲那年決定要當叛臣,後又時常猶豫徘徊,始終不敢放手一博,幸得顏俞不離不棄,相助三載有餘,如今命盡於此,不覺遺憾,隻覺輕鬆,他終於要卸下這個擔子了。究竟是明王還是叛臣,都交由後世評論吧。


    子正時分,蜀王趙肅薨逝,趙恭繼任,蜀中舉國縞素。


    魏晉內亂和蜀王薨逝的消息傳到寧成,魏淵正在府中與兄長賞菊,魏致笑道:“你那師弟,真是好手段,三國在他手裏跟棋子一樣,說他一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也不算過分。”


    讚俞兒有本事自然是不為過的,可是魏淵卻想不通這一次顏俞怎麽如此輕率:“他心急了。”


    魏致平日是不願說這些的,隻是現在魏國不可避免地被卷了進去,再說自己不理會世事,倒是自欺欺人了。“你怎麽看?”


    “這一招棋,太險了,魏晉若是決裂還好,可東晉又怎麽可能任人宰割?”


    “依你看,魏國接下來會怎麽走?”


    魏國無人,這幾年唯一可以仰仗的就是顏俞,一旦顏俞放棄他們,魏國就是他國俎上的魚肉,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但如今蜀王已逝,也許天下的局勢就會握在小蜀王手上了。


    魏淵笑笑:“兄長怎麽也關心起這些俗事來了?父親在時就說過的,救人不如救己。”


    同是這個十月,馮淩來向徐謙辭行。


    徐謙甫一看見馮淩換上了日常的衣物,便有些驚訝,剛想說老師喪期未過,怎麽這般不守規矩?話未出口,卻聽馮淩說:“兄長,淩兒要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淩兒:我也來啦!


    ☆、苗以泉水灌,心以義理養(蕭掄謂)


    徐謙一怔,是啊,馮淩也加冠成人了,他自小便壯誌淩雲,長大了又怎麽耐得住?可是徐謙沒有感到高興,隻覺得空氣中浮著一層薄薄的淒涼的氣息:“你也要走了?三年的孝期也不守完嗎?”別說三年,齊方瑾逝世不到兩月,即使他要走,也不該這麽著急。


    但馮淩不是那個會聽老師和兄長的話每日乖乖抄書的小孩了,雖然知道兄長必會責怪自己,可他仍然堅持:“兄長,老師仙逝,淩兒並非不傷心,隻是是否孝順,一定要用這無謂的禮數來體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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