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俞鬧了這麽一通,心裏才舒暢些,徐謙也借著這麽一迴,沒再躲著顏俞,隻是也沒提那日的事。


    又過了十來日,已是夏初時分,馬車駛進了魏國都城高陵。魏國是大楚最早的屬國之一,以屬國為氏,跟後來姓氏合一的氏族比起來總有那麽一些若有若無的優越感。魏淵本是魏國人,更是魏王的堂侄,父親的封地就在高陵附近的寧成。父親逝世後,家中長兄魏致繼承了封地。魏淵日前傳信大約這幾日到達,魏致便早早派人收拾了客房,天天盼著他迴來。


    魏淵一家三兄妹,關係很親密。魏淵九歲出門求學,拜入齊方瑾門下,最初幾年還會每年迴家一趟,待他長大一點,迴不迴家的便隨緣了,兄嫂常常好久見不著他,這才有了他迴家一趟興師動眾的熱鬧場麵。


    “二公子迴來了!”馬車剛到魏淵家門前,尚未停穩,魏淵便聽著仆人大唿小叫地跑上跑下,實在哭笑不得。他和徐謙扶著齊方瑾下車,顏俞則又蹦又跳地跟在後頭。


    魏致親自迎了出來,看見弟弟十分歡喜,但終究沒有失了禮數,先朝齊方瑾行過禮:“先生一路辛苦。”


    齊方瑾輕鬆一笑:“一路上淵兒照顧我很是費心,倒不怎麽辛苦。”


    說罷,魏致把一群人接進去。將齊方瑾安置妥當後,魏淵才到堂前見過兄嫂:“淵兒長久未歸,讓兄長、嫂嫂擔憂了。”


    顏俞拉著徐謙在不遠處偷看,低聲問道:“兄長,你在家裏也這樣嗎?”


    “這有什麽,”徐謙想伸手理理他的額發,又生生忍住了,“淵兒父母已不在,見兄嫂禮數也省了很多,若是父母在,需晨昏定省的。”


    “怎麽個定省法呀?”顏俞傻乎乎地問。


    徐謙忍不住笑,難不成這傻小子還想誆自己拜他一迴麽?


    顏俞知道他肯定又沒在想什麽好事,心裏頗有些憤恨,想,定是天天磕頭,把頭都磕壞了!


    “你們在幹什麽呀?”一個稚嫩的女聲突然響起,嚇了顏俞一跳,徐謙看他差點跳起來的模樣,很是好笑,卻沒逗他,隻是轉身蹲下:“落蝶還記得我嗎?”


    來人正是魏淵的親妹妹,魏落蝶,今年九歲。兩年前徐謙跟著齊方瑾遊學的時候留宿在魏淵家,還跟這小丫頭玩了好久。


    本想套個近乎,卻被魏落蝶無情拒絕了,她先是茫然搖搖頭,頭上的辮子甩來甩去,又飛快地轉向顏俞:“你是誰呀?這麽好看。”


    顏俞這下可得意,徐謙緊趕著往上湊別人都不要,就要他這麽好看的,他故意不看徐謙,裝模作樣地蹲在另一側,搖搖魏落蝶頭上的小辮子:“我叫顏俞,來,叫兄長。”


    魏落蝶一臉懵懂,壓根沒搞清楚這人跟“兄長”兩個字怎麽能搭得上邊,顏俞倒不在意,伸手把她拉到自己懷裏,隨手撿了根樹枝:“來,我教你寫我的名字。”


    魏落蝶不怕生,顏俞一招手她就真過去了,像個小公主似的被顏俞圈在懷裏寫字。


    這方小小的天地突然就變成了顏俞和魏落蝶的世界,徐謙默默站起,卻沒舍得離開,隻安靜地看他握著魏落蝶的小手一筆一畫地教她寫字:“這是顏,懂了嗎?”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顏俞剛來到齊宅,也許是一開始就穿了自己衣服的緣故,總愛往自己懷裏鑽。齊方瑾讓他練字,他便乖巧地點頭,等到齊方瑾一走,他走到徐謙身邊,腰一彎,頭一低就從徐謙肋下鑽到身前去了,有時候碰到徐謙正在寫字的筆,那張絹布便要廢了。


    “俞兒做什麽?”徐謙那時候還是個孩子,就要在另一個孩子跟前裝大人了。


    顏俞推開他桌上的東西,把自己的字帖擺上來:“俞兒不會。”


    於是徐謙笑著放下筆,抓著他的手:“兄長教你。”他帶著顏俞,教他握筆,研墨,一筆一畫,顏俞很聰明,幾乎所有的字都是一遍就會,連齊方瑾也驚訝他學習的速度。


    有時候他跟徐謙鬧脾氣,就會示威一般躲進魏淵懷裏,讓魏淵教,還要朝徐謙重重地“哼”一聲,以示自己絕不會向徐謙低頭,偶爾還要加上一句:“我永遠也不理你了!”


    但是第二天,顏俞就會屁顛屁顛地出現在徐謙的房門口:“兄長,今天能不能不讀書?”


    “不是說永遠也不理我了?”徐謙反問。


    顏俞的小臉漲得通紅,委屈地嘟囔道:“永遠已經過去了,現在可以理了。”


    徐謙被他逗樂了,不計前嫌地帶他去吃早飯,仍舊一筆一畫教他寫字。


    說也奇怪,徐謙的字端方,魏淵的字飄逸,而顏俞寫出來的字,卻淩厲霸道,一點也不像跟著他們兩個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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