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門口傳來一串舒緩的腳步聲。


    二皇子宮錚出現在門口。


    “真好,”望見刃蓮和夢魘,他露出溫和的笑,“大家這麽早就都到了嗎?”


    他頓了下,困惑地看向夢魘:“這是……?”


    聞言,夢魘忙站起身,心虛地低下頭:“沒事!”


    宮錚不甚在意地笑笑,和藹對夢魘道:“又被刃蓮訓了?他一直這樣,別放在心上。”


    夢魘望了刃蓮一眼,搖搖欲墜:“……屬下明白。”


    刃蓮的表情沒有因宮錚的調笑而變,冷冷道:“準備吧。”


    “……是,大人!”


    夢魘忙上前一步,她咬破手指,在地上畫了個圈,示意刃蓮站進去。


    但刃蓮才跨入血圈,餘光卻瞥到一片衣角——宮錚也一同站了進來。


    望見刃蓮的目光,他略微一笑:“難得見夢魘使用異能,讓我也體驗一下吧,”扭過頭,詢問夢魘,“可以嗎?”


    夢魘一臉僵住的表情,不知如何作答,反倒是刃蓮冷冷瞥了宮錚一眼,道:“好。”


    他對夢魘道:“開始吧。”


    夢魘如釋重負,忙低下頭,她掏出一柄銀質小刀,順著手腕滑下,鮮紅的血蜿蜒流下,卻在落到地麵的一刹那又轉為墨一般的深黑,所經之處,一種古怪的黑色霧氣緩慢升起,不消片刻,便將圓陣中心的刃蓮和宮錚盡數吞下。


    夢魘緊緊盯著圓圈,眼中閃著詭異的紅光,圈內黑霧不斷翻滾,幻化成各種形狀,又過了須臾,黑霧逐漸散開,再看圈內,竟已不見刃蓮和宮錚的身影。


    見狀,夢魘才長出一口氣,半癱在地上。


    她想起方才刃蓮的囑咐,不由吞了口唾沫,盯著刃蓮消失的方向,口中喃喃:“大人,您……”


    ——該不會想要背叛二皇子吧?


    ***


    “喂?她不要緊吧?”


    “怎麽突然暈過去了?該不是嗑|藥……了?”


    “放屁,一個到處欠債的小崽子,哪裏有錢……哦!她醒了!”


    桃刀周身一片黑暗,但從頭上傳來各種紛雜的聲音,仿佛有一群蚊蟲在耳邊飛舞,她不禁皺了下眉,用力往聲源揮動手臂。


    “臥槽!”她聽到有人怒罵一聲,“暈倒了還不忘抓人——真他媽是個狼崽子!”


    緊接著頭皮傳來一股火辣的撕扯感——有人扯住她的發絲,在她耳邊怒吼:“桃刀!快給我起來!”


    桃刀:“……!”


    她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半躺在地上,身下是一片髒兮兮的青石地板,一看就是久未打掃,甚至還隱約可見昨晚嘔吐的汙漬。


    桃刀抬起頭,發現自己一半的頭發都被扯在一彪形大漢的手裏,她眨了眨眼,忽的旋身,一腳踢向對方的胸口。


    “……唔!”


    那人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發難,被踹得連退數步,狼狽倒在一堆桌子上。


    “我草你媽!”他憤怒道,“白哥!你看到沒?這小崽子一醒來就打人!”


    被稱為白哥的男人正靠在吧台旁,慢慢擦拭手上一個酒杯,聞言他掀起眼皮,不冷不淡地瞥了桃刀一眼:“打碎店裏的東西別忘了賠錢,都記在你的債上。”


    桃刀愣了下,視線順著地板下延,落在麵前的一個高腳酒杯上。


    白哥冷淡的嗓音響起:“你剛才在擦杯子,突然就暈過去了。”


    但不知為何,桃刀卻完全沒有這一段的記憶,就像一盤磁帶,幾十秒前的內容全是一片空白。


    她抿了下嘴,隻好道:“……好。”


    “還有你,”白哥側過視線,對彪形大漢道,“今天晚場不是你當差?再不下去,是等著被金哥削腦袋嗎?”


    白哥雖生得身矮人瘦,但一雙長眸宛如銳鷹,右眼覆著一層淡淡的白翳,據說那是當年與一頭3s級災獸肉搏留下的傷口——無論如何,這男人從頭到腳散發出一股不好惹的氣息。


    聞言,彪形大漢不敢再造次,狠狠瞪了桃刀一眼,轉身離去。


    桃刀伸長脖子,好奇地盯著大漢的背影。


    大漢在一個叫黃昏賭場的地方當值,而在勢力眾多的外城區,黃昏賭場可以說是稱霸一方的龍頭老大——作為擁有最大地下交易市場的勢力,它幾乎壟斷了外城區的整個經濟、市場和權力,甚至還影響到了一部分的內城區。


    就連桃刀幫工的酒吧也隸屬黃昏賭場,可以說,隻要有黃昏賭場作靠山,外城區幾乎沒人敢惹你——像那西區的金哥,雖然本人沒幾分本事,但憑借他在黃昏賭場一個小頭目的身份,在西區簡直肆無忌憚。


    “怎麽?”瞥見她的眼神,白哥道,“你也想進黃昏賭場?”


    桃刀猶豫了下,點頭:“恩。”


    像她這種小孩,要在外城區活下來簡直難如登天,如果能在黃昏賭場混口飯吃,何愁過不了日子?


    但她自己也知道在黃昏賭場討一份差事有多難,一邊擦盤子,一邊狀若無事道:“沒關係,反正在白哥這裏幹活也挺好,每月還能有點閑錢,我都已經……”


    白哥:“那你去那裏幹活吧。”


    桃刀:“?”


    她愣了下,抬起頭:“……啊?”


    “怎麽?你不是想去嗎?”白哥見她一臉迷茫,挑了下眉,“剛好那裏在招門童,你要是有這意思,我就推薦你上去。”


    桃刀:“!!!”


    “唉唉唉?!”她連擦盤子也不顧了,猛地撲到桌前,“白哥!你是認真的嗎?!”


    白哥:“。”


    他望了桃刀手中搖搖欲墜的瓷盤,隱忍道:“這是我們店最貴的一個。”


    “哦,”桃刀眨眨眼,隨手甩到一邊,“不要打岔——你真的能把我搞到黃昏賭場去?!”


    不等白哥開口,她“哇”的一聲,用力抱住他:“臥槽!我要發財了!以後可以在外城區橫著走了!”她滿臉興奮,“金哥那老癟三,看他還敢不敢欺負我!”


    白哥:“……”


    他覺得桃刀似乎弄錯了什麽:“不是我推薦你就可以去的,還要進行麵試。”


    “麵試?”桃刀臉上的興奮又像潮水般退了下去,“但……我不識字啊。”


    “又不是玩內城區那套,”白哥說,“隻是判斷你是否有當門童的資質而已。”


    桃刀眨眨眼:“資質?”


    “上一個門童,”白哥隱晦道,“是被賭客的仇家誤砍而死的。”


    桃刀:“……”


    哦,原來是那方麵的資質。


    “所以我才推薦你,”白哥說,“不然再過幾天,隻怕又要招人。”


    桃刀隻關心一件事:“錢多嗎?”


    白哥伸出手,朝她比了個數。


    桃刀見狀,眼睛都亮了起來,狠狠點頭:“我去!”


    白哥料她不會拒絕,直接道:“好,那現在就去麵試。”


    桃刀一愣:“……這麽快?我們還在營業時間啊。”


    “你在放什麽屁?”白哥恨鐵不成鋼地戳她腦袋,“人家可是黃昏賭場,難道還要配合你的時間?”


    說罷,他直接揪起桃刀的衣領,拽著她朝酒吧後門走去。


    酒吧後連著一條暗巷,桃刀跟著白哥穿過暗巷,就見一金碧輝煌的賭場出現在眼前,明明還未入夜,賭場內卻燈火通明,裏麵傳來衝天的嬉笑聲,簡直就像人間銷金窟。


    門口幾個彪形大漢在徘徊,看到桃刀兩人,厲聲道:“誰在那裏?!”


    白哥的表情嚴肅了幾分,恭謹道:“白古塵,和金哥約好了,帶人來補門童的位置。”


    “哦,”那人道,“進去吧,剛好在麵試呢。”


    白哥帶著桃刀往裏走去,剛進屋,桃刀就一把揪住他的衣擺:“等等?金哥是麵試官?!”


    那她豈不是直接落選?!


    “……放心,”白哥從她手中救下自己的衣擺,“金哥膽子再大,也不敢在宮先生眼皮底下動手腳。”


    桃刀:“宮先生?”


    “就是黃昏賭場的老板,”白哥越解釋越絕望,“你什麽都不懂?怎麽敢來黃昏賭場!”


    桃刀眨眨眼,對他比了個錢的手勢。


    白哥:“……”


    都已經走到這裏,斷沒有迴頭的選項,他隻能帶著桃刀穿過綿長的走廊,來到深處一間屋子。


    一進屋,撲鼻便是一股濃鬱香氣,像是內城區的貴族經常使用的香水,地上鋪著能包住腳的厚軟地毯,牆壁以細膩繁複的描金壁紙裝飾,一道巨大璀璨的水晶吊燈懸在空中,投下碎鑽般的光輝。


    聽見開門的響動,坐在紅木桌後的年輕男子緩緩迴頭,露出一張清秀和善的臉。


    他微微一笑:“來了?”


    不是金哥,桃刀愣了下,忙看向白哥,他是誰?


    誰料後者比她還吃驚,連瞎眼上的白翳都在微微顫抖:“宮……宮先生?!”


    怎麽迴事?!他可沒聽說宮先生會親自來麵試啊!


    聞言,桃刀立刻看向年輕男人。


    這就是黃昏賭場的主人——外城區最有權勢的人?


    她盯著男人年輕的臉龐,一句話脫口而出:“你看起來年紀不大啊……啊!”


    她猛地捂住腦袋——白哥狠狠往她頭上捶了一拳。


    “桃刀!”白哥簡直魂都別嚇出來了,“別胡言亂語!”那可是宮先生啊草!


    桃刀撇了下嘴:“哦。”


    “無妨,”宮先生卻和善一笑,“她還小,難免孩童心性……”


    話未說完,卻聽一冷淡男聲陡然響起:“你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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