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發出悶哼,低頭捂住腹部。


    ——一道粗|壯的長尾沒|入寺西行的身體,銳利的尾尖還猶帶血跡,徑直穿過他的腹部。


    “想不到吧?”剛才被他踩斷脖頸的人竟又站了起來,陰笑道,“我的能力……可是【再生】哦。”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原本斷裂的骨頭開始緩緩修複,不到片刻,傷口便縮得隻剩下一條淺淡痕跡。


    那人毫不猶豫地抽走尾巴,寺西行的身形一顫,大片鮮血瞬間爆發而出,不消片刻,身下就積起一片濃鬱的血泊。


    “哈哈!”那人大笑起來,“你也太弱了……?!”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寺西行緩緩抬頭,眸中好似冰霜凝結,冷冷刺向那人。


    原本冷淡的表情從他臉上褪去,有什麽更為深厚、陰暗的東西正從眼底蜿蜒爬出,並迅速覆蓋了整片瞳仁。


    那人竟無端心生一股驚恐,不禁後退半步:“你……”


    他的腦中警鈴大作,野獸賦予的直覺在大聲尖叫,催促他逃跑,他下意識想轉身,還沒來得及動作,腦門卻被抵上什麽冰涼的東西。


    ——寺西行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的額上。


    那人似有所感,瞳孔猛地一縮,驚恐的神色在眸底重重落下。


    以那人的眉心為起點,大片皺紋如同波浪般在他臉上蔓延開,原本飽滿的皮膚迅速幹癟,縮水,身形傴僂,脊背如蝦米般深深屈起,才短短數秒,那人卻像是頃刻老了幾十歲,連骨頭都承受不住壓力,重重跪地。


    “你……”他又驚又愕,想要喊叫,嗓子卻像個破風箱似的,艱難發不出聲,“你對我……做了什麽……?!”


    寺西行低下頭,毫不猶豫地扣住他的脖頸。


    一聲脆響後,那人停止掙紮,噗通倒地。


    一陣風吹過,他的身體竟瞬間化為一捧灰,隨風散開。


    反觀寺西行,卻見他的臉色也差了許多,麵上透著一股慘白,在那碎發覆蓋的側臉上,竟隱隱可見蛛網般的碎紋。


    但他隻是深吸一口氣,直起脊背,正要走向桃刀,一道粗吼陡然響起:


    “嗷!”


    有什麽猛地撲到寺西行背上,揚頭一咬,尖牙深深刺入他的肩胛。


    寺西行吃痛,條件反射想甩開那東西,視線下移,卻是一怔。


    ——那居然是桃刀。


    她緊緊抱著寺西行,頭深埋下去,用力撕扯他的手臂。


    寺西行像是意識到什麽:“桃刀,你……”


    他不顧傷口,手微使勁,將桃刀的頭掰起來。


    隻見兩道尖銳的獠牙從桃刀的唇下伸出,原本的淺色長發被銀白所覆蓋,一雙獸耳支棱而出,她表情狂躁,狠狠瞪著寺西行,雙眸裏跳動著嗜血的火焰。


    她的胸口本應有道傷口,透過破碎的布料,卻見那一片的皮膚光滑完整,全然沒有半點傷痕。


    “……血……”她張開嘴,低啞道,“不夠……”


    寺西行一頓,緩緩迴頭。


    不知何時,原本圍堵桃刀的幾人都倒了下去,他們躺在地上,表情猙獰,黏稠的血液從傷口潺潺流出,在空氣裏揚起一股甜膩的氣味。


    他的頸下陡然一痛——桃刀忽然抬頭,惡狠狠地咬上他的脖頸。


    大片的血跡順著寺西行的頸側落下,桃刀慌忙湊上去,像一隻貪婪的小獸般舔去流下的血液。


    寺西行盯著她饜足的表情,雙眸微顫。


    難道……?!


    驚恐如同一雙大手,瞬間攥住寺西行的心,他忽然抬起雙臂,伸向桃刀。


    桃刀動作一頓,警惕鬆口,對他掀起唇,威脅地露出尖牙,卻見寺西行隻是低下頭,輕輕捧住她的臉。


    桃刀舔了下唇,不由目露狐疑。


    她的眸中滿是渾濁的血色,不複從前的清澈,銀發與血塊糾結在一起,斑駁貼在臉上,神情混沌,宛若一隻沒有理智的野獸。


    寺西行牽起嘴角,眼中滿是苦澀。


    ……為什麽?


    為什麽又失敗了?


    他深吸一口氣,低下頭,用額頭抵住桃刀。


    後者似是不喜歡這種姿勢,拚命掙紮起來,牙齒和尖爪並用,惡狠狠抓向寺西行,不消幾秒,他的身上就落滿了血痕。


    但寺西行卻毫不介意,喉間發出一聲輕歎,低啞道:“桃刀,別動。”


    有什麽濕潤的液體順著他的臉側滑落,桃刀下意識一舔,卻很快皺起了臉。


    好鹹。


    她不明白眼前的男人為什麽要把她抱得這麽緊,勒得人簡直喘不過氣,她不滿地想要掙紮,身上的力道卻又陡然一鬆,隨即——


    一抹冰涼而柔軟的觸感落在她的額間。


    桃刀不禁愣住了。


    寺西行垂下視線,綠眸含著某種她讀不懂的情緒,泛起陣陣漣漪,月光倒映在其中,映出點點幽明光澤。


    他低下頭,輕輕在桃刀的眉間落下一吻。


    “對不起,”寺西行低聲道,“我又失敗了。”


    伴隨著男人沙啞的聲音,一股好聞的冷香在桃刀的鼻尖逸開,那種煩躁的情緒陡然一空,原本昏沉的腦袋也略獲得些許清明。


    她怔怔抬起頭:“寺西行……?”


    “嗯,”寺西行輕聲道,“桃刀,把眼閉上。”


    桃刀猶豫了下,搖頭。


    寺西行微歎一口氣,伸出手,輕輕覆上她的雙眼。


    桃刀的視野瞬間降下一片黑暗,唯有那股冷香愈發濃烈,纏繞在她的周圍,如附骨之疽。


    就在她幾乎快沉醉在這清冽的香氣中,下一瞬,胸口陡然刺入一片涼意。


    “噗呲!”


    桃刀渾身一顫,低下頭——隻見一柄尖銳的匕首穿過她的胸口,她的視線順著刀柄蔓延,落在寺西行微微顫抖的手上。


    “你……”


    疼痛化作一片巨大海浪,唿嘯朝桃刀拍來,她強撐著抬頭,卻對上一雙悲愴的眼。


    濃鬱的痛意在寺西行的眼底暈開,那雙淺透的綠眸仿佛也因此蒙上灰霾,似乎下一瞬,就會化為粉碎的晶瑩。


    桃刀微怔,腦中仿佛有什麽猛地頂開那道透明屏障,噴湧而出。


    她下意識張口,卻吐出一句毫不相幹的話:“阿寺……幫幫我……”


    雙手不受控製地握住寺西行的胳膊,她拚命抬頭,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指甲深深扣入寺西行的肉中。


    “拜托……”大口的鮮血自桃刀口中噴湧而出,她卻執意道,“阿寺……我隻有你……”


    隻有他,能救她了。


    寺西行盯著她,輕輕應了一聲:“好。”


    他的眼角微紅,雙眸沉沉,裏麵蘊含著某種濃鬱的情感,層層疊疊,一眼望不到盡頭。


    “我答應你。”


    無論發生什麽,他一定會——完成這個允諾。


    作者有話說:


    放心!放心!不會是刀子的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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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病床上,寺西行緩緩睜開眼。


    “嗯?”身側傳來一溫和男聲,“居然是你先醒來嗎?”


    西鹿走過來,輕輕往寺西行的床頭放下一杯水:“你們已經昏迷了三天。”


    聞言,寺西行微垂眸。


    他和桃刀在幻境中過了數月,在外界隻有三天嗎?


    他側過頭,看到桃刀躺在隔壁的病床上,她雙眸緊閉,嘴裏不時呢喃著什麽。


    他轉向西鹿:“她的情況如何?”


    “沒什麽問題,”西鹿道,“過不久應該就很快醒了。”


    他遲疑了下,道:“抱歉,因為你遲遲不醒,我才讓她進幻境,想把你喚醒。”


    畢竟以他對寺西行的了解,桃刀在他的幻境中一定安全得很,絕不會受到幻境主人的攻擊。


    寺西行微愣了下,低聲道:“……恩。”


    他停頓片刻,突然道:“抱歉,能幫個忙嗎?”


    西鹿不解:“好啊,是什麽?”


    “幫我消除桃刀的記憶,”寺西行說,“有關幻境這一部分,我希望她能全部忘記。”


    西鹿顯然沒有想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不禁愣住了:“阿寺……你確定?”


    寺西行微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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