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肜三兩下啃完兔腿,拎起剩下的烤兔肉, 和白玉欽一同追著怨氣的方向去尋找其餘的殘魂。


    可兩人在山林中兜兜轉轉了數個時辰, 都沒有找到封印的陣法。天一亮,錦囊裏的陰魂重歸沉寂, 線索就此斷了。


    “可惡, 明明封印就在這附近。”洛肜不甘心地麵樹思過說:“定是傅睿慈那廝用了什麽歪門邪道幹擾了殘魂的方向!怎麽會沒有呢?”


    隨著天光乍曉,日光傾瀉, 白玉欽抬頭望著泛光的葉隙若有所思,隨即抬指運法。


    隻聞一陣風聲拂過, 樹葉沙沙如雨落下。


    洛肜仰頭望著突如其來的漫天落葉,迴頭看向神情專注仿佛在攻克什麽難題的白玉欽, 根據他指尖的移動,隱約猜測這裏的貓膩。


    片刻不到,林間多處異動。


    洛肜下意識地將手放在刀柄上警惕周圍,不過兩個唿吸間,四周環境便變換一通。


    方圓百裏草木皆凋謝, 枯枝之下堆積著層層白骨。


    洛肜垂首看了眼腳邊的骨架,輕挪步伐, 抬袖掩了掩口鼻問:“白玉師兄,剛才的是什麽陣?”


    “九宮迷行陣。”白玉欽擰眉看著地上的屍骨,伸手牽住洛肜的手腕說:“前麵應該就是殘魂所在,小心點,跟著我的腳步走。”


    “好。”洛肜一步一個腳印地跟在白玉欽身後, 還頗有閑心地打量周圍。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九宮迷行陣, 她向來隻在書裏看過還未曾真正見過, 論正道陣法還是小古板知道的多。


    他姥姥的,用九宮迷行陣來藏匿封印,怪不得這麽多年了都沒人發現。若不是小古板懂這些,她估計把這座山翻個底朝天都翻不出殘魂的位置。


    “白玉師兄,那個鬼宅之前,也是被這個陣法擋著的嗎?”洛肜目光掃過四周一具疊著一具的屍骨問道。


    白玉欽嗯聲,繼續探查下一個落腳點。


    洛肜悶笑道:“傅睿慈肯定沒有想到,當今世上還有人會破這個九宮陣,他大意了。”


    “我也是僥幸從古書中看過記載,閑暇時研究過一陣。”白玉欽牽著洛肜小心走動,費了一刻多鍾才走出環環相扣的九宮陣。


    九宮迷陣一解,宛如打開了一扇百年牢門,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鋪天的怨氣。


    被關在裏麵的三千怨靈因為生人的到來咆哮而起,像離弦的箭矢般射向洛肜等人。


    洛肜抬袖擋下怨靈的攻擊,在白玉欽的掩護下,來到畫滿邪紋怨靈不得靠近的骨灰壇前。


    她看了骨灰壇兩眼,毫不畏懼地將手伸向密封的壇蓋。


    許是有禁製,她伸出去的手靠近得很慢、很慢。但再慢,禁製也無法完全約束她,最終還是讓她掀開了骨灰壇的蓋子。


    刹那間,一股上頭的惡臭從壇子裏飄出來,讓洛肜下意識地捂鼻後退。


    白玉欽閃身過來她身邊,抬袖幫她擋掉突然炸開的骨灰壇子。隨即抬頭看向如蛟龍出海,在空中四處獵殺怨靈的黑魂,疑惑問道:“那是……什麽?”


    明明是殘魂卻在殺怨靈?


    洛肜沒太留意黑魂,反而上前打開骨灰壇底的紅布,看見裏麵包裹著的黑色肉塊,心裏多少已經有了答案。


    她從懷中取出一方幹淨的帕子,將已經幹癟的心髒從禁製重重的紅布轉移到白色帕子上,然後小心仔細地包好,背對著白玉欽說:“是永世三寂法,一種讓活人靈魂永遠得不到安息的邪術。”


    白玉欽為此側目,親眼看著洛肜將包著內髒的帕子放進乾坤袋內,後又捏決將空中獵殺怨靈的黑魂召迴怨氣四溢的錦囊內。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一絲的遲疑和困難。


    就像是這個陣法是她布下的一樣,她了解著這裏的一切,知道如何控製這些殘魂。


    “白玉師兄,我們把這裏燒了吧。”洛肜說完折符一彈,方圓百裏的白骨無火自燃。


    歲華出鞘,載著主人和洛肜脫離火圈,於陣法上空靜靜地看著這場大火。


    “洛肜。”


    “嗯?”


    “你從何處學來的馭邪之術。”


    洛肜愕然,抬頭看著白玉欽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小古板不會詐人,他這麽問定然是已經看出了什麽。


    洛肜不再隱瞞地放下手說:“我……從書裏學到的。”


    如果隻是從書裏學到的,為何運用地如此熟練?


    白玉欽沉默著,一直等到白骨燒無怨氣散盡才再次開口說:“日後,少用,傷身。”


    噫,這是翻篇的意思嗎?!


    洛肜高興地拉住他的袖口道:“嗯!白玉師兄我向你保證,不到必要時刻我決不在人前使用!”


    “不,是盡量不要用。”


    “好的~”洛肜耍了個滑頭說:“但遇到眼前這種情況除外?”


    晨風吹散了林間的霧氣,白玉欽從始至終都沒有甩開洛肜的手。


    感受到主人心情的歲華,載著他們越過大小山川,剛要離開此地山脈時,突然被鋪天蓋地的法網罩住——


    洛肜凝眉詫異,難道傅睿慈在跟她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點蒼的刀鋒在日光下閃過,價值昂貴的法網頃刻間變成一堆垃圾。


    “嗯?如此不堪一擊?”


    她看著被破的法網順手收刀入鞘,尋思著傅睿慈派來的人再菜也不至於差成這樣,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歲華載著他們接近法網,還沒有落地就瞧見一個少年郎從樹後跳出來拔劍說:“邪靈出現了!邪靈出來了!!”


    洛肜:“???”


    “朝令宗不行了嗎?怎麽派個沒斷奶的過來?”不會是想打柔情牌吧?


    她驚訝,放網埋伏的人也很驚訝。


    片刻不到,少年率先收劍衝過來說:“洛師姐!!洛師姐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也是感覺這裏有怨氣才過來的嗎?”


    洛肜抬眼端量這個對自己散發著濃濃善意的少年郎。


    眼熟,但又記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少年不知道洛肜為什麽會這樣看著自己,連忙擦淨臉上的灰土,揚起真誠的笑容說:“洛師姐,我是蘭生啊,朝令宗的敘蘭生!三年前你以一己之力力戰倉海洞妖,親自把我從洞妖嘴裏拽出來的,你忘啦?”


    洛肜腦中猝然閃過幾塊記憶碎片。


    她想起來了,當初她瀕死入魔後的地牢大門就是他打開的。


    敘蘭生,敘蘭生。


    洛肜目光下移看向敘蘭生腰間的玉牌,恍然露出一抹笑容說:“原來是你啊,兩年不見,你都長這麽高了。”


    “洛師姐,我就比你小兩歲而已,我不是小孩子來的。”敘蘭生低頭嘀咕了兩句,很快又打起精神問起了正事說:“洛師姐,你來這裏也是為了調查怨氣魂火的嗎?這位是?”


    洛肜看了眼身旁的小古板,介紹道:“這是衍天宗的玉山君,你叫他白玉師兄就好。”


    她記得玉蘭豐是朝令宗的內門弟子,按照輩分,確實和他們同輩。


    “朝令宗敘蘭生,見過白玉師兄。”少年很聽洛肜話地拱手行禮。


    白玉欽還之一禮,隨後看向洛肜。


    洛肜接收到小古板的意思,連忙跟敘蘭生說:“這裏的怨氣已經被我跟玉山君解決了,你無需再入此山。沒事的話還是趕緊迴去吧,這深山裏並沒有多安全。”


    敘蘭生模樣長得頗為俊秀,晶亮有神的大眼睛裏滿是洛肜的身影,見洛肜要走,趕緊禦劍追上去說:“洛師姐,你結業了嗎?何時結業的?我聽說天山三年一屆,如今才兩年半啊。”


    他話太多了,白玉欽心下不喜,默默加快了禦劍速度。


    敘蘭生還沒問完就見歲華一騎絕塵,趕緊薅足了勁追,但他的靈力哪裏能跟白玉欽比,不一會就出了事,驚慌失措地從天上掉了下去。


    “啊——洛師姐救命——”


    洛肜聽見唿喊,顧不上腰間殘魂的躁動,袖手一甩,紅綾延伸千尺長,將墜落的人給卷了過來。


    白玉欽亦第一時間趕迴去救人,扶住因殘魂躁動而身形不穩的洛肜說:“怎麽迴事?”大白天的,殘魂怎麽會突然發狂呢?


    洛肜搖頭按住錦囊說:“不清楚,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刺激到了。”


    她低頭查看腳下的山勢,按理說,兩個封印不可能會離得這麽近,因為陰氣不足的話無法鎮壓殘魂。


    還是說,有別的東西在影響她?


    洛肜思前想後,將目光放在了被紅綾纏在半空中,周身隨風晃蕩的敘蘭生身上。


    這山脈如此偏僻,他怎麽會在這裏?


    故意的?


    可這時候敘蘭生還沒幫過她,兩人交情泛泛,傅睿慈派他來她身邊用意何在?


    腰間的殘魂漸漸恢複平靜,洛肜鬆開按壓的手掌,將人從底下提了上來。


    第40章 惡煞三


    “你怎會孤身一人出現在千鶴山?”


    城中酒樓裏, 洛肜兀自喝著花茶,詢問坐在自己對麵的敘蘭生。


    宗門培養弟子不易,一般未結金丹的內門弟子, 在下山做任務時, 都需兩人或兩人以上結伴出行,且不能接與自身修為相差太遠的任務。敘蘭生的修為隻有築基巔峰期, 並不具備獨自完成任務的能力, 所以他出現在荒無人煙的千鶴山脈,屬實奇怪。


    敘蘭生聞言, 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洛師姐,是這樣的, 我原本和師兄弟在千鶴山外圍除祟,半夜突然感覺到千鶴山深處有強烈的怨氣波動, 就想叫上師兄弟一起去探一探。結果我師兄弟們都沒察覺到,還說我看錯了,我們辯駁來辯駁去,他們就要我拿出證據。我尋思著,找到證據就證據, 於是一夜未睡,守株待兔地等著邪靈現身。”


    洛肜無語:“若你遇到的不是我們, 你可知你會有什麽下場?”


    敘蘭生憨笑說:“洛師姐別擔心,我身上有護身法寶,我師父說可以抵禦元嬰期的奮力一擊。”


    哦,這確實是朝令宗的作風。


    洛肜拿起茶壺給白玉欽斟茶,忽聞白玉欽出聲說:“你師兄弟尚在千鶴山外圍, 你這般跟著我們走, 豈不惹他們擔心?”


    “對啊。”洛肜放下茶壺說:“好在這裏離千鶴山外圍也不遠, 你就在這裏等著你的師兄弟出來吧。”


    “啊……那,那洛師姐你呢?”敘蘭生的情緒以肉眼可見的低落。


    洛肜覺得,當初他打開的那扇大牢已還了她救他的恩情,眼下她與朝令宗為敵,實在不宜和他走太近。和她走太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隻會招來殺身之禍。


    她放下茶杯說:“我自是和白玉師兄趕迴天山進學,眼下四處都不太平,你尚未結丹,切勿落單而行。”


    “好吧。”是他修為太低了,敘蘭生依依不舍地看著洛肜,看得白玉欽不自覺地捏緊了杯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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