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日頭西斜，穿越客如同德古拉伯爵一樣，從他窗外滿是藤蔓的房間醒來。</p>
他養的黑貓笑起來像哭，烏拉拉烏，用水晶球替人占卜........撫摸著打著唿嚕的大梁，看著阿拉伯商人送來的嶄新的玻璃燒瓶和水晶球，李南不由得唱了出來。</p>
這位原名很長，屬於李南手下某個胡姬的老鄉取了個大唐名字叫牛昊，用來表達他某種極其遠大的理想，雖然李南找他定的東西依然還在生產中，但是不妨礙他找同鄉先弄了一個曲頸燒瓶巴巴的先送過來。</p>
同時為了表示對於這位太子府的“大人物”的敬意，他還送了一個有氣泡偏黃綠的水晶球。</p>
你把我當成什麽了，煉金術士？？你這是對於我們科研工作者的侮辱好不好。李南正要發作，不過聽說這個水晶球是送的，於是也就真香的收下了。</p>
讓後他又讓人把水晶球送了迴去，連同他畫的圖形，告訴那個阿拉伯商人將其切割，做成他上課要用還是以後地府要做的凸透鏡和凹透鏡。</p>
我這過得是什麽日子啊！！！掀桌！！聽完了昨天長安城的各種情報，李南悲歎起來。</p>
以前是每天白天忙，晚上還要殫精竭慮地思考大唐未來的走向問題，但是現在不僅僅是白天要起來處理昨天的事情，晚上更是要幹體力活，還有個啖.....竭捋的如狼似虎的女人在等著我。</p>
太子造反在即，自己感覺營養已經跟不上了，可能因為身體的原因，看不到他的勝利了。</p>
當然，太子從一開始就不會勝利也就是了。</p>
特別是想到自己不過是跟大梁一樣，成為了某個強勢女人晚上睡不著覺的寵物，自己還不如大梁呢，大梁還是自己貓主子，自己簡直就是某個充氣的傀儡..........</p>
怎麽越想越虧啊。按著自己隱隱作痛的老腰，李南有種想要發作的衝動。</p>
但是他還發作不得，看著女冠隱臥病在床，據說是因為昨天為了保護他，被某個叫做修羅的劍客打傷了，李南隻覺得一肚子火都無處發泄。</p>
是的，比起咽喉破了口子的修羅，女冠隱傷得更重，而且極其嚴重。</p>
因為天下任何劍術，這“一收”總比“一發”更難以做到，那一劍女冠隱九分力而出，又拚命收迴，已然傷得很重。</p>
關鍵這個事情，還是平安上門送了一大堆藥品的時候他才知道的，當他帶著質問的口吻去問女冠隱的時候，對方隻說當時有事耽擱了，還向他請罪。</p>
這是平安正好進來代師送藥，李南才知道昨夜她和他的師父修羅做了同門之間的“友好切磋”，然後受了重傷。</p>
但是李南也不是沒有收獲，他終於知道，原來太平公主府有一位極為可怕的劍客“修羅”，是女冠隱的師弟，平安的師父。</p>
不是，你們這一門有點東西啊，一個在太子府，一個在太平公主府，一個在梁王武三思手底下，當真把諸葛氏分別投資魏蜀吳的風險對衝學了個十成十啊。</p>
而太平公主也是真的瘋了和權力大，為了“玩”自己，竟然讓修羅時刻監視，為了一個“麵首”，差點讓天下最頂尖的劍客生死搏殺。</p>
李南一邊腹誹著，一邊看著房門外的院子裏，突然出現的某個矮小道人。</p>
“河東笑道人，見過石安先生，見過女冠隱。”誰也不知道這個道人怎麽就出現在了菊下樓，還出現在了女冠隱的房間之外。</p>
但是李南看著平安和女冠隱，兩人臉色都變了。</p>
“方圓可在汝手？”房門打開，看著盤膝打坐的女冠隱，笑道人開口了。</p>
“是！”女冠隱低頭說道，袖子已經開始微微鼓動。</p>
“女冠昨夜那一劍，著實令老道心折，當是時也，老道便是身在兩位身後一丈之地，亦覺得這墨刺之劍，當真天下無雙，還請女冠借方圓與老道一觀。”</p>
笑道人說的極為客氣，麵色和藹，但是聽在女冠隱耳中，不啻於驚雷一般！</p>
昨夜她與修羅比劍之時，這位竟然就跟在他們身後一丈之地！！</p>
關鍵是，作為天下頂尖的有數劍客，他倆從一開始都沒有察覺！！</p>
“石安，速離.......”女冠隱抬頭，死死地盯著李南。</p>
饒是李南這個時候也看出來了，這位笑道人是敵非友，當時平安也在一旁，隻見他漲紅著，握著劍的手青筋畢露。</p>
但是，他渾身卻不停地顫抖著。</p>
“老道早想領教規矩之妙，但汝師並未大成，止步於化境，故此老道明知方圓在汝師之手，故此並未出手爾。”一直微笑的道人看了平安一眼。</p>
“昨夜汝師得隱之秘劍，想必五載內亦臻至發境，還請平安郎君代老道上覆汝師，五載之後，老道將上門求教！”</p>
“諾！”平安緩緩抽出劍，雙手抱劍，劍尖豎直向下，彎腰行個了劍客禮。</p>
而一禮，似乎耗盡了他全部力氣。</p>
見到老者微微點頭，平安抬起頭來，臉色竟然無比蒼白！</p>
但是他仍然毅然決然地站在了房門處，顫抖的身軀擋住了笑道人望向屋內女冠隱的視線。</p>
“平安，歸去！”女冠隱的聲音如同天邊飄來，後者聽到，身板不由得一直。</p>
“師伯再造之恩，平安唯一死以報！”年輕的平安，身體依然在不停顫抖，但是聲音無比堅定。</p>
“嗬嗬嗬，如此之材，倒勾起老道心中塵凡來，亦想起老道年少時，憑借手中劍，身上技，與河朔群雄爭鋒，此時觀之，平安郎君與老道當日一般無二，老道已然垂垂老矣，哎.......”</p>
哪怕是歎氣，這位笑道人都保持著一股微笑，仿佛天下事都在一笑之間而已。</p>
這種微笑很平和，也很空洞，就好像廟裏麵高高在上的神佛的高高在上神秘微笑一般，仿佛在嘲笑著世人的無知。</p>
屋內，盤膝坐在床上的女冠隱，袖中的鼓動更加劇烈了。</p>
李南看著屋外的笑道人，再看看女冠隱，輕聲問道，“那‘方圓’乃何物？”</p>
“乃女冠隱師門之物爾。”女冠隱沒有迴答他，她現在已經全神貫注地盯著門外那位好整以暇的老道，而老道則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p>
wdnmd，這個笑道人有夠強勢和不講道理啊，看著連敵對的平安都忍不住顫抖著擋在房門口，李南就知道這個“方圓”肯定是他們師門極為重要的東西。</p>
再加上李南不是不知道山海的人對於自家傳承的看重和驕傲，老道這個看似溫和的“借”，怕是侮辱女冠隱這一脈到了極點！！</p>
“石安，速離........”這是女冠隱第二次開口警示了，從李南拿到陰索的令牌以來，這還是第三次她稱唿他的字。</p>
這已經是她對於李南最大的警示了。</p>
看著一臉凝重和哀求之色的女冠隱，李南憋了一晚上的火，終於忍不住了。</p>
“汝要‘方圓’麽？？”李南突然開口了。</p>
“石安，不可！！”第四次，這次女冠隱竟然喊了出來，然後噗的一聲——漫天的血沫從她嘴裏噴出。</p>
“壞矣，壞矣，本來女冠將全身精氣神寄於一劍，小先生一開口，女冠憂心小先生安危，故此出口警示，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此劍，再也使不出爾！惜哉，惜哉。”笑道人微笑著，一臉可惜的樣子。</p>
“可惜這矩之劍........老道今日要想一窺全貌，怕是铩羽而歸。”笑道人笑著感歎道。</p>
不是，原來是我讓女冠隱破了防？？李南看著笑道人惋惜心痛的神色，仿佛李南才是罪魁禍首一般的神情，讓李南有些不知所措。</p>
突然他有惱怒起來，wdnmd，如果不是你，女冠隱怎麽會重傷？</p>
於是他對著這位可怕的道人怒目而視！</p>
“好叫小先生得知，老道一生癡迷劍術，自覺人間劍術，無所不通，已然登峰造極，再無寸進。”</p>
這句話笑道人說得很理所當然，似乎事實就是如此一般。</p>
“......但老道深知，老道劍術，吾已然步入歧途，唯有這山海間規矩之劍，方能補完老道劍術，故此一心求教，遍天下苦尋，曾上終南求教，但矩子年邁，已然無法出劍，老道心甚憾之，昨夜偶見矩之劍，老道欣喜若狂，但又深知女冠乃有道劍客，若不以門中傳承之物相逼，必然不會用出那一劍，老道此來，非為方圓，乃為那一劍爾........”</p>
短短的幾句話，老道的狂態畢露！</p>
什麽鬼，為了看到某項絕藝，就要上門硬搶對方視若生命的傳承之物，理由就是如果我不搶你用生命來保護的東西，你就不會跟我以死相拚？？</p>
這特麽不就跟某個殘暴的帝王為了逼迫某個畫家畫出人世間最痛苦的畫作，讓人去殺了他全家一樣？</p>
這個人，怕是入了魔吧.......李南看著笑道人依然一臉誠摯的微笑，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到天靈蓋，不由得打了個寒噤。</p>
“既然女冠今日身體有恙，老道便去終南尋那華佗後人，求得靈藥後，再來取方圓罷，希望那時，老道歧之劍，能領教規矩之妙。”老道微笑著，仿佛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p>
“不過老道既來，還有如此年輕後輩在此，怎可空手而歸，平安郎君——”老道喊著平安的名字，平安抬起頭來，看著這位可怕的笑道人，眼神凝重。</p>
於是笑道人伸出了一根手指，緩緩地在他麵前的虛空劃過.......</p>
“可曾看清？”</p>
“看清！”平安呆若木雞地迴答道。</p>
“嗬嗬。”笑道人笑得更加和藹，扭頭看著李南，“小先生可曾看清？”</p>
“吾？”李南有些疑惑起來，你就一根手指劃了一下，我知道個鬼啊。</p>
但是很奇怪的是，分明是很簡單的一劃，但是落在李南眼裏，但是看著別扭，但是又特別自然。</p>
就像是落葉不往地上反而往天上飄，有人突然告訴他重力加速度隻有二分之一個g一樣，分明出自天然，但是與李南的認知中卻十分的不和諧。</p>
而且這一劃的在他腦中越來越淡，片刻之後，無論李南怎麽拚命想，都無法記起他是怎麽出手的，軌跡又是如何。</p>
“吾不通劍術，已然全忘矣........”李南老老實實地答道。</p>
“當真？？”話音未落，李南的手腕就被突然鬼魅般出現麵前的笑道人抓住了，如同滾燙的烙鐵一般。</p>
然後他又如果一個老玻璃一樣摸遍了李南的全身，隨即哈哈大笑，讓人覺得說不愧是笑道人。</p>
“小先生若學劍，天下怕是無人可敵也，可惜，可惜，小先生一身懶骨，半身惰筋，本不適合學劍，這天下之事，一飲一啄，果然歧途也！！”笑道人哈哈大笑，看著李南仿佛看著什麽有趣的事物一般。</p>
緊接著，他又扭頭對著平安說道，“今日若非小先生如此半個良才美質在前，吾已然身亡爾，因為庸庸碌碌如汝等蠢物者，不配學劍，亦不配見老道那一劍！”</p>
當啷——老道劍鋒一樣傷人的話語，讓平安從不離身的劍落了地，整個人都委頓於地。</p>
“哈哈哈，今日之遇，著實讓老道心懷大暢，小先生雖無法修習庶人劍，可是有此悟性，這諸侯之劍，小先生日後必成大家！老道再次恭喜小先生公侯萬代！”老道說完，鬆開了李南的手，深深行了一禮。</p>
“今日得見小先生，老道歧之劍又有所領悟，距離九歧之境，怕是不遠爾，多謝小先生。”說完，老道轉身就要離去。</p>
“還請平安郎君上覆汝師，待女冠傷好之時，老道便會邀戰女冠與汝師，那日便是老道這歧途之劍，領教世間規矩之刻！”背對著所有人，笑道人突然停下了腳步。</p>
他竟然提出了要以一敵二的要求！！實在是——</p>
狂得讓人發指啊！！！</p>
“笑道人且住！！”李南突然喊住了笑道人。</p>
“哦？小先生有何吩咐？若是小先生欲學老道這九歧之劍，老道將傾囊相授！”</p>
“如此盛會，南心向往之，不若此間俗事，便有南代勞，倒是這驚世一戰，還容許南前往觀之，好一窺這世間頂尖劍術之妙。”</p>
“小先生若有意，老道當然求之不得，若如此，待老道九歧之劍成，將為小先生出手次！！”笑道人笑著說，仿佛他已經定下了那一站必定是女冠隱和修羅身死，自己劍術大成一般。</p>
所以他才會這麽說。</p>
“既如此，那便由南代為安排這決戰之地，還請笑道人告訴南住址，南屆時派人去請。”</p>
“哈哈哈，小先生有此美意，老道敢不從命？屆時小先生隻需讓人將消息投入城西歸義坊一口枯井，老道自會現身。”</p>
“既如此，南恭送道人！”李南對著笑道人，深深一彎腰。</p>
“哈哈哈——”空氣中傳來笑道人的笑聲，李南再抬頭，發覺人已經不見了。</p>
劍術是嗎？道人，時代變了啊。李南輕聲呢喃到。</p>
“石安.......不可。”看著李南又在“念咒”，女冠隱第五次喊出了他的字。</p>
“女冠可要南代為‘斷之’？”看著一臉衰弱的女冠隱，李南笑得溫柔而悲憫，正如同他無數次送人上死路一般。</p>
這一路走來，都是你在保護我，洛陽血夜如果沒有你，整個計劃都會崩潰，現在，該我來幫你“斬斷”一些關係的時候了。</p>
“石安，此人極為.......”剛想要說什麽，李南從懷裏掏出了一物。</p>
正是化冥的令牌！</p>
李南的意思很明顯，既然陰索已經被化冥“吞噬”，那麽，陰索的事情，就是他化冥的事情，也是相柳一脈的事情！！</p>
“哎.......”女冠隱長歎一聲，開始講述起來，包括她跟修羅出自墨刺一門，包括方圓的事情，包括昨夜那一戰，還有包括那位笑道人的情況。</p>
正常情況下，女冠隱不會說這麽多，但是今天不一樣，因為她——</p>
已存死誌！！</p>
笑道人，乃是跟她和修羅齊名的大唐頂級劍客，此人愛劍成癡，出身河洛，與人比劍，從無有敗績，一手歧之劍天下無敵，被稱為天下第一劍客。</p>
雖然大唐有十大頂級劍客，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頂級之上，還有一層境界叫做卓越，而卓越之上，還有另一層遙不可及的境界，叫做超凡！</p>
排名前三的笑道人，女冠隱和修羅，雖然名為十大，但是他們的實力依然超然後麵七位很遠，殺他們如同宰豬一般，但是排名第一的笑道人，又超出他倆好大一截，隱隱摸到了名為劍聖的超凡之境的門檻了。</p>
原因就因為他的歧之劍！！！</p>
這歧之劍，乃是笑道人精通天下劍術之後總結出來的劍術，跟它的名字一般，天下皆認為是歧途之劍。</p>
因為精通百家劍術的笑道人發現，無論招式多麽精妙，是招式就有破解的法子，倒是小孩子胡亂揮舞的木棍，倒教人破不可破。</p>
於是，想通了這一點後，他的劍從此破而後立，成為了專破天下劍術的歧之劍。</p>
剛剛笑道人那一劃，便是這走上歧途的無理之劍的體現，簡簡單單的一劃，不符合天下任何一種劍術的劍理，但是足以致命，也叫人破無可破。</p>
要想歧之劍大成，就必須破盡天下劍術，九為數之極，這笑道人已經到了八岐之劍的境界了，破盡了天下九十九的劍術。</p>
而剩下的那遁去的一，就是墨家的規矩之劍。</p>
如果說歧之劍乃是無理混亂隨心出劍的極端，那麽墨家的規矩之劍就是規則的極端，其實女冠隱的矩之劍，又叫矩子劍，而且這一劍還有個真正的名字——</p>
名曰局之劍！！</p>
被無數劍客譽為最可怕殺劍的矩之劍，就是通過大量的計算，算出當時敵人最不可能防備的角度和路線，將敵人拉入自己利劍布置的死局，然後突然一劍而出，讓人防不勝防。</p>
往往敵人沒有看到劍在哪裏就死了，這也是為什麽叫做隱之秘劍的緣故。</p>
而昨夜女冠隱看似占盡上風，不是因為她比修羅修為高，而是因為修羅少了一樣東西——馬！</p>
作為戰陣之劍，隻有在人馬合一的情況下，才是規之劍最大威力的時候，若有天下名駒傍身，執劍人可以化身戰場的修羅，用劍告訴敵人戰場上的規則。</p>
所以，昨夜修羅並沒有騎著馬來，隻是憑借人體下落的重量出劍，女冠隱就知道修羅沒有殺意，隻是為了阻擋她去太平公主府救李南。</p>
好在李南也平安迴來了，所以這就是今天早上女冠隱請罪的原因，作為一名劍客，竟然因為同門的情義，忘了劍客最基本的規則——忠誠和一諾千金，女冠隱覺得有些羞愧。</p>
所以，心存死誌的女冠隱告訴李南，此戰，她和修羅必死，因為從剛才那一劃，她已經看出笑道人那個“無劍勝有劍”的劍道雛形，以他的驚人悟性，怕是自己和修羅加起來，也是十死無生。</p>
“如此可怕之人，石安還要與之為敵否？”這是女冠隱第六次喊他的字，李南能夠體會出她的無奈和屈辱。</p>
“黑簿何在？？？”李南高聲叫喊起來，不多時，一名皮白如脂的俊美青衣鬼手捧黑簿與朱砂之筆出現。</p>
“還請平安郎君代南上覆汝師，且應下這比鬥之約，南自有安排。”李南看著恭恭敬敬站在房間一角，被這等秘聞驚呆了的平安，笑著說道。</p>
“諾！”</p>
“管家是一隻會說法語舉止優雅的豬，吸血之前會念約翰福音作為彌補。”李南低聲吟唱起來。</p>
“仁慈的父，我已經墮入，看不見罪的國度........”</p>
如同某個意圖捕獵的有格調吸血鬼一般，李南又開始為獵物禱告起來。</p>
他已經興奮起來了。</p>
“石安......不可。”這已經是女冠隱今天第三次說出同樣的話了，也是第七次喊出李南的字。</p>
事不過三，七也是個神奇的，人世間最為孤獨和有魔力的數字。</p>
“八岐與相柳呢麽？真是莫名其妙地既視感啊，同樣都是九個頭，你還遠遠未夠班啊”李南突然笑了起來。</p>
“女冠勿憂，這笑道人在吾手中，將化為齏粉爾！！！”</p>
“三次不可，七次石安，八岐之劍，九首相柳，異日相見，到底要看誰，最終會如願，達到他們心中的十全十美吧。”李南翻開書頁，歪歪扭扭地在那本不少人都暗中驚懼的黑簿之上，寫了一個讓更多人驚懼的名字。</p>
笑道人！！</p>
名登黑簿，魂歸地府，朱砂落筆，豈有幸理！</p>
這一次，就看你的劍厲害，還是我的“劍”厲害吧。</p>
然後他真的讓人送來了很多麵粉，而且還讓人帶了重金，前往了鬼長安某個大匠的作坊。</p>
講道理，菊下樓作為一間酒樓，裏麵有很多麵粉，應該沒什麽吧。</p>
“若說庶人劍，我是一竅不通，但是諸侯劍這方麵，你也是還要學習一個啊，來自簪纓的笑道人！”李南笑了起來，隻覺心頭那股憋屈的怒火終於有了個發泄口。</p>
剛才從笑道人的對話中，李南也得知了不少信息，比如笑道人背後的主人。</p>
其一，知道小先生這個名號的，肯定是極少數人，簪纓的人恰好在其列。</p>
其二，李南故意問的地址中，這位似乎有意保持神秘，告訴了城西枯井投書之法，但是他不知道，這位小先生前幾日恰好“投靠”了鬼長安真正的主人，恰好掌管了半個鬼長安，也知道了城西那口枯井下麵，就是簪纓的控製的區域。</p>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前來比劍，是不是得自楊空月的授意，但是我這一劍，你根本無可抵擋。”</p>
李南手成劍指，狠狠往虛空一刺。看著周圍的兩人一陣心驚。</p>
特別是平安，因為他發覺，李南這不講道理的一劍，已經有那位笑道人剛才一“劍”的幾分意味了。</p>
難道吾真不配學劍？平安看著李南，心頭十分沮喪。</p>
不講道理是吧，我就讓你看看，什麽叫做真正的不講道理，看著手中的麵粉，李南如同電影裏的黑幫一樣用手指碾了碾，很滿意麵粉的純度。</p>
現在，拚圖湊齊了，就差一個死囚了，李南相信，太子府會很容易找到這麽一個人。</p>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正當李南準備前往太子府的時候，太子府的人已經上門，恭恭敬敬地請李南前往府中。</p>
“這是天要你死啊，笑道人！！”李南高興地踏上了太子府的馬車。</p>
然後，他就再也沒有迴來過。</p>
他養的黑貓笑起來像哭，烏拉拉烏，用水晶球替人占卜........撫摸著打著唿嚕的大梁，看著阿拉伯商人送來的嶄新的玻璃燒瓶和水晶球，李南不由得唱了出來。</p>
這位原名很長，屬於李南手下某個胡姬的老鄉取了個大唐名字叫牛昊，用來表達他某種極其遠大的理想，雖然李南找他定的東西依然還在生產中，但是不妨礙他找同鄉先弄了一個曲頸燒瓶巴巴的先送過來。</p>
同時為了表示對於這位太子府的“大人物”的敬意，他還送了一個有氣泡偏黃綠的水晶球。</p>
你把我當成什麽了，煉金術士？？你這是對於我們科研工作者的侮辱好不好。李南正要發作，不過聽說這個水晶球是送的，於是也就真香的收下了。</p>
讓後他又讓人把水晶球送了迴去，連同他畫的圖形，告訴那個阿拉伯商人將其切割，做成他上課要用還是以後地府要做的凸透鏡和凹透鏡。</p>
我這過得是什麽日子啊！！！掀桌！！聽完了昨天長安城的各種情報，李南悲歎起來。</p>
以前是每天白天忙，晚上還要殫精竭慮地思考大唐未來的走向問題，但是現在不僅僅是白天要起來處理昨天的事情，晚上更是要幹體力活，還有個啖.....竭捋的如狼似虎的女人在等著我。</p>
太子造反在即，自己感覺營養已經跟不上了，可能因為身體的原因，看不到他的勝利了。</p>
當然，太子從一開始就不會勝利也就是了。</p>
特別是想到自己不過是跟大梁一樣，成為了某個強勢女人晚上睡不著覺的寵物，自己還不如大梁呢，大梁還是自己貓主子，自己簡直就是某個充氣的傀儡..........</p>
怎麽越想越虧啊。按著自己隱隱作痛的老腰，李南有種想要發作的衝動。</p>
但是他還發作不得，看著女冠隱臥病在床，據說是因為昨天為了保護他，被某個叫做修羅的劍客打傷了，李南隻覺得一肚子火都無處發泄。</p>
是的，比起咽喉破了口子的修羅，女冠隱傷得更重，而且極其嚴重。</p>
因為天下任何劍術，這“一收”總比“一發”更難以做到，那一劍女冠隱九分力而出，又拚命收迴，已然傷得很重。</p>
關鍵這個事情，還是平安上門送了一大堆藥品的時候他才知道的，當他帶著質問的口吻去問女冠隱的時候，對方隻說當時有事耽擱了，還向他請罪。</p>
這是平安正好進來代師送藥，李南才知道昨夜她和他的師父修羅做了同門之間的“友好切磋”，然後受了重傷。</p>
但是李南也不是沒有收獲，他終於知道，原來太平公主府有一位極為可怕的劍客“修羅”，是女冠隱的師弟，平安的師父。</p>
不是，你們這一門有點東西啊，一個在太子府，一個在太平公主府，一個在梁王武三思手底下，當真把諸葛氏分別投資魏蜀吳的風險對衝學了個十成十啊。</p>
而太平公主也是真的瘋了和權力大，為了“玩”自己，竟然讓修羅時刻監視，為了一個“麵首”，差點讓天下最頂尖的劍客生死搏殺。</p>
李南一邊腹誹著，一邊看著房門外的院子裏，突然出現的某個矮小道人。</p>
“河東笑道人，見過石安先生，見過女冠隱。”誰也不知道這個道人怎麽就出現在了菊下樓，還出現在了女冠隱的房間之外。</p>
但是李南看著平安和女冠隱，兩人臉色都變了。</p>
“方圓可在汝手？”房門打開，看著盤膝打坐的女冠隱，笑道人開口了。</p>
“是！”女冠隱低頭說道，袖子已經開始微微鼓動。</p>
“女冠昨夜那一劍，著實令老道心折，當是時也，老道便是身在兩位身後一丈之地，亦覺得這墨刺之劍，當真天下無雙，還請女冠借方圓與老道一觀。”</p>
笑道人說的極為客氣，麵色和藹，但是聽在女冠隱耳中，不啻於驚雷一般！</p>
昨夜她與修羅比劍之時，這位竟然就跟在他們身後一丈之地！！</p>
關鍵是，作為天下頂尖的有數劍客，他倆從一開始都沒有察覺！！</p>
“石安，速離.......”女冠隱抬頭，死死地盯著李南。</p>
饒是李南這個時候也看出來了，這位笑道人是敵非友，當時平安也在一旁，隻見他漲紅著，握著劍的手青筋畢露。</p>
但是，他渾身卻不停地顫抖著。</p>
“老道早想領教規矩之妙，但汝師並未大成，止步於化境，故此老道明知方圓在汝師之手，故此並未出手爾。”一直微笑的道人看了平安一眼。</p>
“昨夜汝師得隱之秘劍，想必五載內亦臻至發境，還請平安郎君代老道上覆汝師，五載之後，老道將上門求教！”</p>
“諾！”平安緩緩抽出劍，雙手抱劍，劍尖豎直向下，彎腰行個了劍客禮。</p>
而一禮，似乎耗盡了他全部力氣。</p>
見到老者微微點頭，平安抬起頭來，臉色竟然無比蒼白！</p>
但是他仍然毅然決然地站在了房門處，顫抖的身軀擋住了笑道人望向屋內女冠隱的視線。</p>
“平安，歸去！”女冠隱的聲音如同天邊飄來，後者聽到，身板不由得一直。</p>
“師伯再造之恩，平安唯一死以報！”年輕的平安，身體依然在不停顫抖，但是聲音無比堅定。</p>
“嗬嗬嗬，如此之材，倒勾起老道心中塵凡來，亦想起老道年少時，憑借手中劍，身上技，與河朔群雄爭鋒，此時觀之，平安郎君與老道當日一般無二，老道已然垂垂老矣，哎.......”</p>
哪怕是歎氣，這位笑道人都保持著一股微笑，仿佛天下事都在一笑之間而已。</p>
這種微笑很平和，也很空洞，就好像廟裏麵高高在上的神佛的高高在上神秘微笑一般，仿佛在嘲笑著世人的無知。</p>
屋內，盤膝坐在床上的女冠隱，袖中的鼓動更加劇烈了。</p>
李南看著屋外的笑道人，再看看女冠隱，輕聲問道，“那‘方圓’乃何物？”</p>
“乃女冠隱師門之物爾。”女冠隱沒有迴答他，她現在已經全神貫注地盯著門外那位好整以暇的老道，而老道則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p>
wdnmd，這個笑道人有夠強勢和不講道理啊，看著連敵對的平安都忍不住顫抖著擋在房門口，李南就知道這個“方圓”肯定是他們師門極為重要的東西。</p>
再加上李南不是不知道山海的人對於自家傳承的看重和驕傲，老道這個看似溫和的“借”，怕是侮辱女冠隱這一脈到了極點！！</p>
“石安，速離........”這是女冠隱第二次開口警示了，從李南拿到陰索的令牌以來，這還是第三次她稱唿他的字。</p>
這已經是她對於李南最大的警示了。</p>
看著一臉凝重和哀求之色的女冠隱，李南憋了一晚上的火，終於忍不住了。</p>
“汝要‘方圓’麽？？”李南突然開口了。</p>
“石安，不可！！”第四次，這次女冠隱竟然喊了出來，然後噗的一聲——漫天的血沫從她嘴裏噴出。</p>
“壞矣，壞矣，本來女冠將全身精氣神寄於一劍，小先生一開口，女冠憂心小先生安危，故此出口警示，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此劍，再也使不出爾！惜哉，惜哉。”笑道人微笑著，一臉可惜的樣子。</p>
“可惜這矩之劍........老道今日要想一窺全貌，怕是铩羽而歸。”笑道人笑著感歎道。</p>
不是，原來是我讓女冠隱破了防？？李南看著笑道人惋惜心痛的神色，仿佛李南才是罪魁禍首一般的神情，讓李南有些不知所措。</p>
突然他有惱怒起來，wdnmd，如果不是你，女冠隱怎麽會重傷？</p>
於是他對著這位可怕的道人怒目而視！</p>
“好叫小先生得知，老道一生癡迷劍術，自覺人間劍術，無所不通，已然登峰造極，再無寸進。”</p>
這句話笑道人說得很理所當然，似乎事實就是如此一般。</p>
“......但老道深知，老道劍術，吾已然步入歧途，唯有這山海間規矩之劍，方能補完老道劍術，故此一心求教，遍天下苦尋，曾上終南求教，但矩子年邁，已然無法出劍，老道心甚憾之，昨夜偶見矩之劍，老道欣喜若狂，但又深知女冠乃有道劍客，若不以門中傳承之物相逼，必然不會用出那一劍，老道此來，非為方圓，乃為那一劍爾........”</p>
短短的幾句話，老道的狂態畢露！</p>
什麽鬼，為了看到某項絕藝，就要上門硬搶對方視若生命的傳承之物，理由就是如果我不搶你用生命來保護的東西，你就不會跟我以死相拚？？</p>
這特麽不就跟某個殘暴的帝王為了逼迫某個畫家畫出人世間最痛苦的畫作，讓人去殺了他全家一樣？</p>
這個人，怕是入了魔吧.......李南看著笑道人依然一臉誠摯的微笑，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到天靈蓋，不由得打了個寒噤。</p>
“既然女冠今日身體有恙，老道便去終南尋那華佗後人，求得靈藥後，再來取方圓罷，希望那時，老道歧之劍，能領教規矩之妙。”老道微笑著，仿佛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p>
“不過老道既來，還有如此年輕後輩在此，怎可空手而歸，平安郎君——”老道喊著平安的名字，平安抬起頭來，看著這位可怕的笑道人，眼神凝重。</p>
於是笑道人伸出了一根手指，緩緩地在他麵前的虛空劃過.......</p>
“可曾看清？”</p>
“看清！”平安呆若木雞地迴答道。</p>
“嗬嗬。”笑道人笑得更加和藹，扭頭看著李南，“小先生可曾看清？”</p>
“吾？”李南有些疑惑起來，你就一根手指劃了一下，我知道個鬼啊。</p>
但是很奇怪的是，分明是很簡單的一劃，但是落在李南眼裏，但是看著別扭，但是又特別自然。</p>
就像是落葉不往地上反而往天上飄，有人突然告訴他重力加速度隻有二分之一個g一樣，分明出自天然，但是與李南的認知中卻十分的不和諧。</p>
而且這一劃的在他腦中越來越淡，片刻之後，無論李南怎麽拚命想，都無法記起他是怎麽出手的，軌跡又是如何。</p>
“吾不通劍術，已然全忘矣........”李南老老實實地答道。</p>
“當真？？”話音未落，李南的手腕就被突然鬼魅般出現麵前的笑道人抓住了，如同滾燙的烙鐵一般。</p>
然後他又如果一個老玻璃一樣摸遍了李南的全身，隨即哈哈大笑，讓人覺得說不愧是笑道人。</p>
“小先生若學劍，天下怕是無人可敵也，可惜，可惜，小先生一身懶骨，半身惰筋，本不適合學劍，這天下之事，一飲一啄，果然歧途也！！”笑道人哈哈大笑，看著李南仿佛看著什麽有趣的事物一般。</p>
緊接著，他又扭頭對著平安說道，“今日若非小先生如此半個良才美質在前，吾已然身亡爾，因為庸庸碌碌如汝等蠢物者，不配學劍，亦不配見老道那一劍！”</p>
當啷——老道劍鋒一樣傷人的話語，讓平安從不離身的劍落了地，整個人都委頓於地。</p>
“哈哈哈，今日之遇，著實讓老道心懷大暢，小先生雖無法修習庶人劍，可是有此悟性，這諸侯之劍，小先生日後必成大家！老道再次恭喜小先生公侯萬代！”老道說完，鬆開了李南的手，深深行了一禮。</p>
“今日得見小先生，老道歧之劍又有所領悟，距離九歧之境，怕是不遠爾，多謝小先生。”說完，老道轉身就要離去。</p>
“還請平安郎君上覆汝師，待女冠傷好之時，老道便會邀戰女冠與汝師，那日便是老道這歧途之劍，領教世間規矩之刻！”背對著所有人，笑道人突然停下了腳步。</p>
他竟然提出了要以一敵二的要求！！實在是——</p>
狂得讓人發指啊！！！</p>
“笑道人且住！！”李南突然喊住了笑道人。</p>
“哦？小先生有何吩咐？若是小先生欲學老道這九歧之劍，老道將傾囊相授！”</p>
“如此盛會，南心向往之，不若此間俗事，便有南代勞，倒是這驚世一戰，還容許南前往觀之，好一窺這世間頂尖劍術之妙。”</p>
“小先生若有意，老道當然求之不得，若如此，待老道九歧之劍成，將為小先生出手次！！”笑道人笑著說，仿佛他已經定下了那一站必定是女冠隱和修羅身死，自己劍術大成一般。</p>
所以他才會這麽說。</p>
“既如此，那便由南代為安排這決戰之地，還請笑道人告訴南住址，南屆時派人去請。”</p>
“哈哈哈，小先生有此美意，老道敢不從命？屆時小先生隻需讓人將消息投入城西歸義坊一口枯井，老道自會現身。”</p>
“既如此，南恭送道人！”李南對著笑道人，深深一彎腰。</p>
“哈哈哈——”空氣中傳來笑道人的笑聲，李南再抬頭，發覺人已經不見了。</p>
劍術是嗎？道人，時代變了啊。李南輕聲呢喃到。</p>
“石安.......不可。”看著李南又在“念咒”，女冠隱第五次喊出了他的字。</p>
“女冠可要南代為‘斷之’？”看著一臉衰弱的女冠隱，李南笑得溫柔而悲憫，正如同他無數次送人上死路一般。</p>
這一路走來，都是你在保護我，洛陽血夜如果沒有你，整個計劃都會崩潰，現在，該我來幫你“斬斷”一些關係的時候了。</p>
“石安，此人極為.......”剛想要說什麽，李南從懷裏掏出了一物。</p>
正是化冥的令牌！</p>
李南的意思很明顯，既然陰索已經被化冥“吞噬”，那麽，陰索的事情，就是他化冥的事情，也是相柳一脈的事情！！</p>
“哎.......”女冠隱長歎一聲，開始講述起來，包括她跟修羅出自墨刺一門，包括方圓的事情，包括昨夜那一戰，還有包括那位笑道人的情況。</p>
正常情況下，女冠隱不會說這麽多，但是今天不一樣，因為她——</p>
已存死誌！！</p>
笑道人，乃是跟她和修羅齊名的大唐頂級劍客，此人愛劍成癡，出身河洛，與人比劍，從無有敗績，一手歧之劍天下無敵，被稱為天下第一劍客。</p>
雖然大唐有十大頂級劍客，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頂級之上，還有一層境界叫做卓越，而卓越之上，還有另一層遙不可及的境界，叫做超凡！</p>
排名前三的笑道人，女冠隱和修羅，雖然名為十大，但是他們的實力依然超然後麵七位很遠，殺他們如同宰豬一般，但是排名第一的笑道人，又超出他倆好大一截，隱隱摸到了名為劍聖的超凡之境的門檻了。</p>
原因就因為他的歧之劍！！！</p>
這歧之劍，乃是笑道人精通天下劍術之後總結出來的劍術，跟它的名字一般，天下皆認為是歧途之劍。</p>
因為精通百家劍術的笑道人發現，無論招式多麽精妙，是招式就有破解的法子，倒是小孩子胡亂揮舞的木棍，倒教人破不可破。</p>
於是，想通了這一點後，他的劍從此破而後立，成為了專破天下劍術的歧之劍。</p>
剛剛笑道人那一劃，便是這走上歧途的無理之劍的體現，簡簡單單的一劃，不符合天下任何一種劍術的劍理，但是足以致命，也叫人破無可破。</p>
要想歧之劍大成，就必須破盡天下劍術，九為數之極，這笑道人已經到了八岐之劍的境界了，破盡了天下九十九的劍術。</p>
而剩下的那遁去的一，就是墨家的規矩之劍。</p>
如果說歧之劍乃是無理混亂隨心出劍的極端，那麽墨家的規矩之劍就是規則的極端，其實女冠隱的矩之劍，又叫矩子劍，而且這一劍還有個真正的名字——</p>
名曰局之劍！！</p>
被無數劍客譽為最可怕殺劍的矩之劍，就是通過大量的計算，算出當時敵人最不可能防備的角度和路線，將敵人拉入自己利劍布置的死局，然後突然一劍而出，讓人防不勝防。</p>
往往敵人沒有看到劍在哪裏就死了，這也是為什麽叫做隱之秘劍的緣故。</p>
而昨夜女冠隱看似占盡上風，不是因為她比修羅修為高，而是因為修羅少了一樣東西——馬！</p>
作為戰陣之劍，隻有在人馬合一的情況下，才是規之劍最大威力的時候，若有天下名駒傍身，執劍人可以化身戰場的修羅，用劍告訴敵人戰場上的規則。</p>
所以，昨夜修羅並沒有騎著馬來，隻是憑借人體下落的重量出劍，女冠隱就知道修羅沒有殺意，隻是為了阻擋她去太平公主府救李南。</p>
好在李南也平安迴來了，所以這就是今天早上女冠隱請罪的原因，作為一名劍客，竟然因為同門的情義，忘了劍客最基本的規則——忠誠和一諾千金，女冠隱覺得有些羞愧。</p>
所以，心存死誌的女冠隱告訴李南，此戰，她和修羅必死，因為從剛才那一劃，她已經看出笑道人那個“無劍勝有劍”的劍道雛形，以他的驚人悟性，怕是自己和修羅加起來，也是十死無生。</p>
“如此可怕之人，石安還要與之為敵否？”這是女冠隱第六次喊他的字，李南能夠體會出她的無奈和屈辱。</p>
“黑簿何在？？？”李南高聲叫喊起來，不多時，一名皮白如脂的俊美青衣鬼手捧黑簿與朱砂之筆出現。</p>
“還請平安郎君代南上覆汝師，且應下這比鬥之約，南自有安排。”李南看著恭恭敬敬站在房間一角，被這等秘聞驚呆了的平安，笑著說道。</p>
“諾！”</p>
“管家是一隻會說法語舉止優雅的豬，吸血之前會念約翰福音作為彌補。”李南低聲吟唱起來。</p>
“仁慈的父，我已經墮入，看不見罪的國度........”</p>
如同某個意圖捕獵的有格調吸血鬼一般，李南又開始為獵物禱告起來。</p>
他已經興奮起來了。</p>
“石安......不可。”這已經是女冠隱今天第三次說出同樣的話了，也是第七次喊出李南的字。</p>
事不過三，七也是個神奇的，人世間最為孤獨和有魔力的數字。</p>
“八岐與相柳呢麽？真是莫名其妙地既視感啊，同樣都是九個頭，你還遠遠未夠班啊”李南突然笑了起來。</p>
“女冠勿憂，這笑道人在吾手中，將化為齏粉爾！！！”</p>
“三次不可，七次石安，八岐之劍，九首相柳，異日相見，到底要看誰，最終會如願，達到他們心中的十全十美吧。”李南翻開書頁，歪歪扭扭地在那本不少人都暗中驚懼的黑簿之上，寫了一個讓更多人驚懼的名字。</p>
笑道人！！</p>
名登黑簿，魂歸地府，朱砂落筆，豈有幸理！</p>
這一次，就看你的劍厲害，還是我的“劍”厲害吧。</p>
然後他真的讓人送來了很多麵粉，而且還讓人帶了重金，前往了鬼長安某個大匠的作坊。</p>
講道理，菊下樓作為一間酒樓，裏麵有很多麵粉，應該沒什麽吧。</p>
“若說庶人劍，我是一竅不通，但是諸侯劍這方麵，你也是還要學習一個啊，來自簪纓的笑道人！”李南笑了起來，隻覺心頭那股憋屈的怒火終於有了個發泄口。</p>
剛才從笑道人的對話中，李南也得知了不少信息，比如笑道人背後的主人。</p>
其一，知道小先生這個名號的，肯定是極少數人，簪纓的人恰好在其列。</p>
其二，李南故意問的地址中，這位似乎有意保持神秘，告訴了城西枯井投書之法，但是他不知道，這位小先生前幾日恰好“投靠”了鬼長安真正的主人，恰好掌管了半個鬼長安，也知道了城西那口枯井下麵，就是簪纓的控製的區域。</p>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前來比劍，是不是得自楊空月的授意，但是我這一劍，你根本無可抵擋。”</p>
李南手成劍指，狠狠往虛空一刺。看著周圍的兩人一陣心驚。</p>
特別是平安，因為他發覺，李南這不講道理的一劍，已經有那位笑道人剛才一“劍”的幾分意味了。</p>
難道吾真不配學劍？平安看著李南，心頭十分沮喪。</p>
不講道理是吧，我就讓你看看，什麽叫做真正的不講道理，看著手中的麵粉，李南如同電影裏的黑幫一樣用手指碾了碾，很滿意麵粉的純度。</p>
現在，拚圖湊齊了，就差一個死囚了，李南相信，太子府會很容易找到這麽一個人。</p>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正當李南準備前往太子府的時候，太子府的人已經上門，恭恭敬敬地請李南前往府中。</p>
“這是天要你死啊，笑道人！！”李南高興地踏上了太子府的馬車。</p>
然後，他就再也沒有迴來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