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房間內，眾人麵上無不駭然。哪怕目睹這麵前的一切，也都不敢相信。</p>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有如此惡毒之人，如此令人發指之行？</p>
但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眾人不信，每個人都被這滔天之惡給驚呆了。</p>
在場眾人當中，不乏手中有人命例如春十三娘者，但是這於曉懷所行之事，饒是見慣了貴族那些醃臢可怕事請的春十三娘，也覺得驚懼憤怒，渾身微微顫抖。</p>
這大唐光彩奪目的外表下，果然充滿了令人膽寒的罪惡。</p>
自己想的沒錯，這大唐，果然是一個吃人的國度。春十三娘想起十年前的那個下午，渾身不由得顫抖起來。</p>
能一而再再而三對嬰孩下手，還是對自己的生身骨肉下手，簡直就是超出眾人思維範圍。</p>
可是，它就是發生了。</p>
剛剛一盞茶的功夫，發生了如下的事情。</p>
一、李南借口怕針娘子、於曉懷還有老夫人接受不了，說服於慶用自家孫子代替。</p>
二、李南從香熏球裏拿出一些燃燒後的灰燼，對於老管家於慶說這是南海除妖香，可以輔助觀雲僧做法鎮妖，想必香熏球裏麵的東西怕是於曉懷自己悄悄找人求來的，於郎君心知有妖但不願驚動家人，獨自承受了這一切，為了讓於郎君心血不要白費，李南讓於慶去家裏悄悄找還有沒有這種東西，待會兒大師要用他做法事除妖，為他的小主人報仇！</p>
其實於曉懷並沒有遺漏曼陀羅香料殘渣，所謂的走廊上撿到的殘渣是李南從香熏球裏麵找來的詐他的，幸好於慶從於曉懷的書房裏找到了還未燒完的香料。</p>
做完這一切，李南這才把針娘子救醒，再次吩咐他們不要演漏了。</p>
三，而後故意提出讓觀雲僧提出產婦和嬰兒分開，引誘於曉懷上當，然後自己帶著人躲在房間外，準備驗證是不是真的是那個人幹的。</p>
當然，為了徹底的擊穿於曉懷心底防線，李南靈機一動，從電視劇裏麵得到了靈感，準備讓人扮演琴娘子，他而後讓春十三娘悄悄帶著小姐姐們找到剛剛分娩於雲氏，選出一個身形口音跟琴娘子最像的那個，穿上琴娘子最常穿的衣服待命。</p>
話說，李南別的沒有，手下小姐姐多的是啊，燕瘦環肥各種款式都有，挑出一個跟琴娘子身形很像的不是分分鍾的事情？</p>
於是，最不願看到產婦的春十三娘這次卻接觸到了產婦，而且好巧不巧的是，春十三娘的身形跟琴娘子最像，又稍稍改變了口音，燈光昏暗之下，竟然沒有被於曉懷看出破綻。</p>
當然，春十三娘還是露出了破綻的，那句懷郎，汝好狠她用的是純正官話，不過慌亂之下的於曉懷根本沒有注意就是了。</p>
因為對於於曉懷的作案的事情隻是猜測，李南誰都沒有告訴，怕被人說成是無稽之談然後打草驚蛇，隻是說為了安定人心的權宜之計。</p>
好在眾人此時心亂如麻沒有主心骨，又被他之前的那副形真理和時空輪轉的表演給震住了，所以也就依計行事。</p>
事情順利得連李南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偽造出來的物證和人證既然讓於曉懷原形畢露了。而且於曉懷為了搞清楚為何他親手殺死的嬰孩竟然又活了，果然跑過來確認。</p>
想必犯罪的人看到自己殺死的對象又活了，自己都怕了吧。李南看著癱倒在地的於曉懷，心中仍然有些不可置信。</p>
還真特麽是他做的，這哪裏說理去，可是犯罪動機呢？</p>
“郎君…..郎君…..莫不是被槐妖附身？還請李郎君救救吾家郎君。”於慶恐懼得渾身顫抖，差點連手中的孩兒都抱不穩了，一個勁地不住哀求。</p>
“是麽？”李南看著地上癱軟城一團的男子。</p>
“慶叔，並非槐妖附體，而是某….某….見到那孩子之時，心中便升起那麽一股衝動，想要將其毀滅，這惡念完全無法抑製，某亦非憎惡嬰孩，但某一見之下，便有種想要讓其消失於世上之衝動！”</p>
“啊——郎君，汝…..汝…….”聽到自家家主平靜地陳述，於慶被駭得後退兩步，竟也是癱軟到了地上。</p>
“但願這人心，並沒有如此之惡。”想起兩個時辰前以前，這位李郎君在隔壁說的沒頭沒腦的話，於慶一下子恍然大悟。</p>
就在兩個時辰之前，麵前這位李郎君一臉嚴肅把自己、自家渾家與穩婆叫到一起，關上房門，一臉嚴肅地看著東廂房的方向，告訴眾人一個可怕的事實——由於觀雲僧和沙彌尼過來護佑自家，槐妖因此進不來自家小院，於是又進了東廂房，將家主剛生之子殺掉了。</p>
聽到此言，眾人無不大駭。於慶更是慚愧惶恐無地，因為自己家的事情讓主家的孫子死了，這讓他怎麽承受得起這個後果！</p>
接著那位李郎君又說，這槐妖做事詭秘，針娘子此時尚在昏迷，除了他們幾人，這一切都無人知曉。但老夫人、針娘子和於郎君若是在大喜之下接到此噩耗，怕是一時接受不了，特別是那於老夫人，謹防是要一命嗚唿，還有那針娘子，剛剛生產完就遇到此事，怕不是也要一下子過去？</p>
眾人一聽覺得大為有理，紛紛問李郎君莫非有何逆天之術？</p>
接著，李南提出了一個計劃，汝家郎君前世與那槐妖有仇怨，注定這一世無子，為了於家能有後，也為了老太太的身體，反正於管家有兩孫，何不先送一個過去暫時先冒充一下。等到老太太、於郎君和針娘子心情平複之後，再行稟報。</p>
若是於慶家的孩子有緣，日後繼承於家，於家也有了後，乃是一雙兩好之舉。</p>
眾人一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紛紛表示唯李郎君做主就是了。於是於慶的大孫子於謙就被穩婆裹在繈褓裏，送到東廂房裏麵給換掉了。</p>
此時李南又說，這於慶的大孫子日後可能就不是他孫子了，為了紀念他，不如把二孫子於虛改名成於謙，至於這雙胞胎之事，就當這大的已然夭折了，可好？</p>
也隻好如此……於慶一聽之下，覺得因為自己求李郎君過來護佑自家才導致槐妖趁虛而入，自己本來就有愧，再說自己有兩個孫兒，給家主一個也無所謂.</p>
而且想到自家的孫兒以後可能成為這於家之主，不知為何，於慶心中隱隱還有些期待。</p>
見到眾人同意，李南還囑咐眾人說，血脈連心，怕是於家有人生疑，今天這事兒任誰問起，咱們都說那是針娘子所生之子。這真相嘛，等到過些時日，眾人情緒穩定了再行稟報。</p>
所以，當於曉懷看到孩子開口質疑的時候，知道內情的於熊氏雖然慌得一匹，也立刻出言化解。</p>
“你媽當初生了一對雙胞胎死了一個，死的那個是你，你是你哥哥”成就達成！謙兒啊，以後大唐抽煙喝酒燙頭的重擔就交給你了。想起改名叫於謙的於虛，哪怕麵對著於曉懷，李南也忍不住嘴角上揚。</p>
“此事‘形’與‘真’某已然知曉，隻是這‘理’——”李南沉吟一番，對著對麵癱倒的於曉懷緩緩地問道。</p>
“某實在好奇，除去汝心中抑製不住之扭曲變態惡念以外，汝犯下此事背後之動機，究竟為何？”</p>
“汝真想知道？”坐在地上的於曉懷麵若死灰，抬頭望了李南一眼。</p>
“但講無妨。”李南此時麵色已經平和下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於曉懷。</p>
“五年前，蝶兒故去之時，恰逢頭七之日，某心中悲傷，於是來至搖籃前，吾越看那孩子眉眼，越像蝶兒，便是這害人精，害吾愛妻死去！當時某心中憤恨，恍惚之下犯下了大錯。”</p>
“汝恍惚之間，殺了自家孩兒？”</p>
“正是，當某反應過來之時，已鑄成大錯，某大駭，恰好聽聞門外有人聲，某慌亂之間，便將死屍扔出窗外槐樹下，自己裝作昏迷，直到嬰孩被發現，眾人都疑似有妖物作祟。”</p>
“誰也想不到，孩子生父竟然是兇手罷。”李南點點頭。</p>
其實他幾次犯罪，沒有不在場證明就是他，可以說是漏洞百出。但是誰會想到孩子親爹會做出如此之事呢？</p>
相反，大家都當他是最大的受害者，想盡辦法來安慰他，即使他有什麽怪異的行為，人們都以孩子夭折，心中悲憤來原諒他。</p>
“若南所料不差，這槐妖迷人之謠言，便是汝刻意傳出罷。”</p>
“正是如此，三年之前，某有續娶一房，某與琴兒也是極為恩愛，也誕下一子，但不知為何，每次看到此子，某有種將其毀滅之衝動，於是——”</p>
“於是汝便借著槐妖殺人傳說，再次行兇？導致琴娘子瘋癲？”</p>
“琴兒瘋癲之事，某亦隱隱猜測是因為見到某惡行之故，故此一直心懷內疚。”</p>
“內疚，莫不是還有慶幸吧？”李南冷笑一聲。</p>
“正是如此。”已經認罪的於曉懷，看著穿著琴娘子服飾的春十三娘，麵色出奇的平靜。</p>
“那南還有一事不明了，汝前幾次行兇皆是待小兒出生一些時日後，為何此次行兇，竟然如此之急，孩兒剛剛出生便要行兇。”</p>
“某也不知為何，隻覺得見到那孩兒存在便不舒服，想要將其立即滅殺！所以某便趁汝等前往於慶家之時，點燃曼陀羅將其悶殺。啊啊啊——某真是個畜類。”說到這裏，於曉懷不由得以頭搶地，撞得頭破血流。</p>
“哼，此時才說，未免太遲了些。”春十三娘氣得柳眉倒豎，恨不得將此前所未見之惡人千刀萬剮。</p>
“確實，也太遲了些。”於曉懷慘然一笑，突然從袖口中抽出一把匕首。</p>
“蝶兒，吾來矣。”</p>
噗——匕首直直地插入他的心窩，直沒入柄。</p>
“郎君！！！”於慶和他渾家，放聲大哭起來。</p>
在一片哭聲當中，於家老夫人也被驚動了，見到這一幕，也哭嚎一聲，當即昏死過去。</p>
於是，於家這槐妖殺嬰之案，就在這慘烈地哭喊聲中結束了。</p>
.......</p>
“老夫人已然無礙，隻是一時心神受損，並未大礙。”沒想到觀雲僧還粗通醫道，天亮之後給於家老夫人把完脈，刷刷地開出一張安神的藥方。</p>
“按照此方抓藥，三碗水燒成一碗便是。”</p>
“謝過大師。”於慶千恩萬謝，準備明日就讓人抓藥。</p>
另一邊，據說針娘子聽到此外麵一片哭聲，也是驚懼不已，鑒於此時針娘算是於府唯一清醒的主家，於慶渾家忍著悲慟，也將此事前後告訴了針娘子。</p>
出乎意料地，在痛哭一陣過後，針娘開始有條不紊地料理家中事務，著實讓於慶高唿老家主保佑。</p>
於家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作為和尚的觀雲僧自然不好坐視不理，在於慶的苦苦哀求之下，給死去的嬰孩還有於曉懷做了幾場法事。人都死了，於家堅持不張揚，隻說是於曉懷病死，按照家主的待遇給埋了，於慶家的長孫也自然而然地成了於家收養的繼承人。</p>
等到於曉懷和嬰孩頭七已過，李南等人就要前往辭行，這時就不能不見於家的老夫人了，於是就由這位聰慧精幹的李郎君和觀雲僧進入東廂房之中，與於家的人辭行。</p>
於老夫人雖然氣息奄奄還在喝藥，但是依舊千恩萬謝，拿出一大筆金銀算是酬謝還有封口費，表示日後一定會在家裏修個佛龕，祭拜南海觀音，為我兒贖罪，為孫兒祈福。</p>
老太太看著如此淒慘，他們還能說什麽呢，各自寬慰了一下於老夫人就要辭行，末了，觀雲僧要提出見一見針娘子。</p>
觀雲僧在於家人眼中是了不得的高僧，自然沒有什麽男女忌諱，而李南這些天的表現讓於家上下敬畏天人，所以也不敢駁他的麵子。於是觀雲僧和李南就隔著簾子見到了那位虛弱的針娘子。</p>
“大師與李郎君一路珍重，妾起身不便，還望恕罪。”</p>
“娘子節哀，不知娘子以後有何打算？”</p>
“打算？妾還有甚打算？一切以阿姑為主爾。”（唐朝媳婦稱公公婆婆為阿舅阿姑）</p>
“哦？據說娘子刺繡之術一絕，有娘子如此精妙之術，於家未免沒有再次興盛之日。”李南翻看著針娘給孩子繡的小衣服，上麵的針腳細密，圖案十分精美。</p>
“李郎君謬讚，些許微末伎倆，不值一哂。”帷幕裏，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p>
“哪是微末伎倆，針娘子好生厲害！不過南有一問，為何針娘所繡孩童之衣，並無男嬰所穿，全是女嬰所穿呢？難道，針娘子早就有所感，自己必定生個女娃，還是自己生個男娃，根本就活不長——”李南長袖揮舞，一股奇怪地香氣開始出現在產房之內。</p>
“小郎君說笑，此等事情妾身怎知，但為人母心有所感，針娘或感腹中應是女娃，可惜妾身猜錯矣。”</p>
“阿彌陀佛，南山有異人曰針女，刺繡之術巧奪天工，自幼不與男子語，既長成，出山尋覓男子，若娶之，與男子合後七日開口，若產男，則以針刺斃，若產女，則帶迴山內，悉心撫養，母子自此消失無蹤矣。”觀雲僧這時走到李南麵前，一邊低聲說道，一邊用身體隱隱將李南護住。</p>
“若無汝夫於郎君，汝之子亦會在七日之內夭折，不知南所言可對？天孫門針女？”李南定定地看著床上的針娘子。</p>
“李郎君之言，妾一概不知。”帷幕後麵的女子開口了。</p>
“是麽？不知這嬰孩心口、百匯與後腦上，為何有細微傷口呢？”李南把玩著沒有油的打火機，一下一下地，清脆的響聲直指人心，似乎敲在了針娘子的心頭上。</p>
“那傷口——貌似用長針刺入所致，不消片刻，嬰孩立蔽！”說到此，李南隨手拿出了幾根長針，都是於熊氏從針娘的刺繡工具裏麵找到的。</p>
“南問過於家仆婦，常人刺繡並無此等長針，而針娘子精通刺繡，所用針與平常婦人不同，倒是慣用此等長針！”</p>
帷幕裏一陣罕見的沉默。</p>
見到針娘子不說話，李南隨即打開了話匣子，將他對於這件事的懷疑和盤托出。</p>
原來，關於那個死去的孩童，李南雖然有些膈應，但在最開始查案之時，想起後世電視劇裏麵死人不會說謊的台詞，還是按照慣例查看了一下屍體。</p>
因為他又不是古人，所以沒有這麽多顧忌。</p>
草草看了一下，除了微微發紫的麵部以外，沒有什麽什麽特別的，而且他在男嬰的胸口處發現一個紫紅色的點。</p>
當時他也沒有注意，這幾天於家上下雖然忙成了一片，不過做法事李南又幫不上忙，其他事也無人敢打擾李南，所以他有空便在腦中複盤這個可怕的案子。</p>
突然有一天，又聽到春十三娘誇針娘子飛針走線好生厲害的時候，李南這時候想起了針這個經常出現在懸疑案件當中的經典道具。</p>
於是他又偷偷又查看了孩子停在靈堂的屍體，這一下不要緊，他發覺屍體的心口，後腦和頭頂都有這詭異的小點。</p>
而且經過這幾天，原本紫紅色的點竟然變成了紫黑色，感覺自己摸到了真相的李南仍不放心，秉承著科學具有的的的原則，又用針狠狠地在自己手臂上做了個實驗——</p>
終於確認出那個是被人用針刺入後的出血點！</p>
又想起了某個死神中學生的科普，李南去而複返查看了嬰孩的眼皮，發覺死屍的眼睛並未充血！</p>
這下就出大問題！</p>
一般人如果窒息而死，血液會上湧，眼睛裏麵會有血絲的，死者是個柔弱的嬰孩，但是也不可能身體裏麵沒有血液啊。</p>
除非——嬰孩在於曉懷下手之前已經死了！此時他的血液不再流動，這才導致血液沒有上湧到眼睛裏造成充血。</p>
這就細思極恐了。</p>
於是他又拜托春十三娘打探和於熊氏套話，發覺這位春十三娘似乎從一開始就隻做了女嬰的衣服，就感覺越來越奇怪。</p>
這可是古代，女人都盼望生男孩，怎麽從一開始就做好準備生女孩的。結果，當他一臉忐忑地告訴觀雲僧這件事的時候，觀雲僧突然臉色大變。</p>
沉吟了良久，觀雲僧才告訴他某個他聽到過的遊俠秘聞。</p>
古代的寺廟兼任賓館、劇院和地下錢莊等角色，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最多，一來二去，知道不少秘聞也不奇怪。</p>
直到看到針娘子反應的前一刻，李南才確定，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p>
李南不僅覺得有些諷刺，原來因為過於思念愛妻從而化為扭曲殺人魔的於曉懷還不知道，他娶的那房小妾才是真正的殺人鬼，還在為自己的惡行愧疚。</p>
雖然他也不配活著也就是了。</p>
這父母兩人都不想這個孩子活著，不得不說世事之奇，人心之惡，讓人不寒而栗。</p>
“汝究竟是何人，與某門中有何淵源！”半晌，帷幕裏麵針娘子突然開口，“大師莫非是四道宗之師兄？”</p>
“南與大師是何人不重要，倒是針娘子此刻還有力氣麽？”李南將塞在鼻孔裏麵的布條再次塞緊了些，笑吟吟地將藏在袖子裏還燃燒著的半塊曼陀羅放入香熏球內，隨即跟和尚走出門去。</p>
一如七日前她看著於曉懷做的那樣。</p>
坐月子的婦人受不得風，所以產房其他門窗都是緊閉的，剛剛就那麽一會兒，李南就感覺身體有些發軟，走出了房間之後，狠狠地用清水洗了好幾次臉，才將腦袋裏那股眩暈的感覺祛除。</p>
“大師，如之奈何？”半個小時後，李南和觀雲僧重新走進了房間，看著已經癱倒在榻邊，似乎最後一刻都還在試圖爬下榻的針娘子，李南神情凝重。</p>
“南無阿彌陀佛！”大和尚長歎一聲，麵上也是無可奈何。</p>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有如此惡毒之人，如此令人發指之行？</p>
但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眾人不信，每個人都被這滔天之惡給驚呆了。</p>
在場眾人當中，不乏手中有人命例如春十三娘者，但是這於曉懷所行之事，饒是見慣了貴族那些醃臢可怕事請的春十三娘，也覺得驚懼憤怒，渾身微微顫抖。</p>
這大唐光彩奪目的外表下，果然充滿了令人膽寒的罪惡。</p>
自己想的沒錯，這大唐，果然是一個吃人的國度。春十三娘想起十年前的那個下午，渾身不由得顫抖起來。</p>
能一而再再而三對嬰孩下手，還是對自己的生身骨肉下手，簡直就是超出眾人思維範圍。</p>
可是，它就是發生了。</p>
剛剛一盞茶的功夫，發生了如下的事情。</p>
一、李南借口怕針娘子、於曉懷還有老夫人接受不了，說服於慶用自家孫子代替。</p>
二、李南從香熏球裏拿出一些燃燒後的灰燼，對於老管家於慶說這是南海除妖香，可以輔助觀雲僧做法鎮妖，想必香熏球裏麵的東西怕是於曉懷自己悄悄找人求來的，於郎君心知有妖但不願驚動家人，獨自承受了這一切，為了讓於郎君心血不要白費，李南讓於慶去家裏悄悄找還有沒有這種東西，待會兒大師要用他做法事除妖，為他的小主人報仇！</p>
其實於曉懷並沒有遺漏曼陀羅香料殘渣，所謂的走廊上撿到的殘渣是李南從香熏球裏麵找來的詐他的，幸好於慶從於曉懷的書房裏找到了還未燒完的香料。</p>
做完這一切，李南這才把針娘子救醒，再次吩咐他們不要演漏了。</p>
三，而後故意提出讓觀雲僧提出產婦和嬰兒分開，引誘於曉懷上當，然後自己帶著人躲在房間外，準備驗證是不是真的是那個人幹的。</p>
當然，為了徹底的擊穿於曉懷心底防線，李南靈機一動，從電視劇裏麵得到了靈感，準備讓人扮演琴娘子，他而後讓春十三娘悄悄帶著小姐姐們找到剛剛分娩於雲氏，選出一個身形口音跟琴娘子最像的那個，穿上琴娘子最常穿的衣服待命。</p>
話說，李南別的沒有，手下小姐姐多的是啊，燕瘦環肥各種款式都有，挑出一個跟琴娘子身形很像的不是分分鍾的事情？</p>
於是，最不願看到產婦的春十三娘這次卻接觸到了產婦，而且好巧不巧的是，春十三娘的身形跟琴娘子最像，又稍稍改變了口音，燈光昏暗之下，竟然沒有被於曉懷看出破綻。</p>
當然，春十三娘還是露出了破綻的，那句懷郎，汝好狠她用的是純正官話，不過慌亂之下的於曉懷根本沒有注意就是了。</p>
因為對於於曉懷的作案的事情隻是猜測，李南誰都沒有告訴，怕被人說成是無稽之談然後打草驚蛇，隻是說為了安定人心的權宜之計。</p>
好在眾人此時心亂如麻沒有主心骨，又被他之前的那副形真理和時空輪轉的表演給震住了，所以也就依計行事。</p>
事情順利得連李南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偽造出來的物證和人證既然讓於曉懷原形畢露了。而且於曉懷為了搞清楚為何他親手殺死的嬰孩竟然又活了，果然跑過來確認。</p>
想必犯罪的人看到自己殺死的對象又活了，自己都怕了吧。李南看著癱倒在地的於曉懷，心中仍然有些不可置信。</p>
還真特麽是他做的，這哪裏說理去，可是犯罪動機呢？</p>
“郎君…..郎君…..莫不是被槐妖附身？還請李郎君救救吾家郎君。”於慶恐懼得渾身顫抖，差點連手中的孩兒都抱不穩了，一個勁地不住哀求。</p>
“是麽？”李南看著地上癱軟城一團的男子。</p>
“慶叔，並非槐妖附體，而是某….某….見到那孩子之時，心中便升起那麽一股衝動，想要將其毀滅，這惡念完全無法抑製，某亦非憎惡嬰孩，但某一見之下，便有種想要讓其消失於世上之衝動！”</p>
“啊——郎君，汝…..汝…….”聽到自家家主平靜地陳述，於慶被駭得後退兩步，竟也是癱軟到了地上。</p>
“但願這人心，並沒有如此之惡。”想起兩個時辰前以前，這位李郎君在隔壁說的沒頭沒腦的話，於慶一下子恍然大悟。</p>
就在兩個時辰之前，麵前這位李郎君一臉嚴肅把自己、自家渾家與穩婆叫到一起，關上房門，一臉嚴肅地看著東廂房的方向，告訴眾人一個可怕的事實——由於觀雲僧和沙彌尼過來護佑自家，槐妖因此進不來自家小院，於是又進了東廂房，將家主剛生之子殺掉了。</p>
聽到此言，眾人無不大駭。於慶更是慚愧惶恐無地，因為自己家的事情讓主家的孫子死了，這讓他怎麽承受得起這個後果！</p>
接著那位李郎君又說，這槐妖做事詭秘，針娘子此時尚在昏迷，除了他們幾人，這一切都無人知曉。但老夫人、針娘子和於郎君若是在大喜之下接到此噩耗，怕是一時接受不了，特別是那於老夫人，謹防是要一命嗚唿，還有那針娘子，剛剛生產完就遇到此事，怕不是也要一下子過去？</p>
眾人一聽覺得大為有理，紛紛問李郎君莫非有何逆天之術？</p>
接著，李南提出了一個計劃，汝家郎君前世與那槐妖有仇怨，注定這一世無子，為了於家能有後，也為了老太太的身體，反正於管家有兩孫，何不先送一個過去暫時先冒充一下。等到老太太、於郎君和針娘子心情平複之後，再行稟報。</p>
若是於慶家的孩子有緣，日後繼承於家，於家也有了後，乃是一雙兩好之舉。</p>
眾人一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紛紛表示唯李郎君做主就是了。於是於慶的大孫子於謙就被穩婆裹在繈褓裏，送到東廂房裏麵給換掉了。</p>
此時李南又說，這於慶的大孫子日後可能就不是他孫子了，為了紀念他，不如把二孫子於虛改名成於謙，至於這雙胞胎之事，就當這大的已然夭折了，可好？</p>
也隻好如此……於慶一聽之下，覺得因為自己求李郎君過來護佑自家才導致槐妖趁虛而入，自己本來就有愧，再說自己有兩個孫兒，給家主一個也無所謂.</p>
而且想到自家的孫兒以後可能成為這於家之主，不知為何，於慶心中隱隱還有些期待。</p>
見到眾人同意，李南還囑咐眾人說，血脈連心，怕是於家有人生疑，今天這事兒任誰問起，咱們都說那是針娘子所生之子。這真相嘛，等到過些時日，眾人情緒穩定了再行稟報。</p>
所以，當於曉懷看到孩子開口質疑的時候，知道內情的於熊氏雖然慌得一匹，也立刻出言化解。</p>
“你媽當初生了一對雙胞胎死了一個，死的那個是你，你是你哥哥”成就達成！謙兒啊，以後大唐抽煙喝酒燙頭的重擔就交給你了。想起改名叫於謙的於虛，哪怕麵對著於曉懷，李南也忍不住嘴角上揚。</p>
“此事‘形’與‘真’某已然知曉，隻是這‘理’——”李南沉吟一番，對著對麵癱倒的於曉懷緩緩地問道。</p>
“某實在好奇，除去汝心中抑製不住之扭曲變態惡念以外，汝犯下此事背後之動機，究竟為何？”</p>
“汝真想知道？”坐在地上的於曉懷麵若死灰，抬頭望了李南一眼。</p>
“但講無妨。”李南此時麵色已經平和下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於曉懷。</p>
“五年前，蝶兒故去之時，恰逢頭七之日，某心中悲傷，於是來至搖籃前，吾越看那孩子眉眼，越像蝶兒，便是這害人精，害吾愛妻死去！當時某心中憤恨，恍惚之下犯下了大錯。”</p>
“汝恍惚之間，殺了自家孩兒？”</p>
“正是，當某反應過來之時，已鑄成大錯，某大駭，恰好聽聞門外有人聲，某慌亂之間，便將死屍扔出窗外槐樹下，自己裝作昏迷，直到嬰孩被發現，眾人都疑似有妖物作祟。”</p>
“誰也想不到，孩子生父竟然是兇手罷。”李南點點頭。</p>
其實他幾次犯罪，沒有不在場證明就是他，可以說是漏洞百出。但是誰會想到孩子親爹會做出如此之事呢？</p>
相反，大家都當他是最大的受害者，想盡辦法來安慰他，即使他有什麽怪異的行為，人們都以孩子夭折，心中悲憤來原諒他。</p>
“若南所料不差，這槐妖迷人之謠言，便是汝刻意傳出罷。”</p>
“正是如此，三年之前，某有續娶一房，某與琴兒也是極為恩愛，也誕下一子，但不知為何，每次看到此子，某有種將其毀滅之衝動，於是——”</p>
“於是汝便借著槐妖殺人傳說，再次行兇？導致琴娘子瘋癲？”</p>
“琴兒瘋癲之事，某亦隱隱猜測是因為見到某惡行之故，故此一直心懷內疚。”</p>
“內疚，莫不是還有慶幸吧？”李南冷笑一聲。</p>
“正是如此。”已經認罪的於曉懷，看著穿著琴娘子服飾的春十三娘，麵色出奇的平靜。</p>
“那南還有一事不明了，汝前幾次行兇皆是待小兒出生一些時日後，為何此次行兇，竟然如此之急，孩兒剛剛出生便要行兇。”</p>
“某也不知為何，隻覺得見到那孩兒存在便不舒服，想要將其立即滅殺！所以某便趁汝等前往於慶家之時，點燃曼陀羅將其悶殺。啊啊啊——某真是個畜類。”說到這裏，於曉懷不由得以頭搶地，撞得頭破血流。</p>
“哼，此時才說，未免太遲了些。”春十三娘氣得柳眉倒豎，恨不得將此前所未見之惡人千刀萬剮。</p>
“確實，也太遲了些。”於曉懷慘然一笑，突然從袖口中抽出一把匕首。</p>
“蝶兒，吾來矣。”</p>
噗——匕首直直地插入他的心窩，直沒入柄。</p>
“郎君！！！”於慶和他渾家，放聲大哭起來。</p>
在一片哭聲當中，於家老夫人也被驚動了，見到這一幕，也哭嚎一聲，當即昏死過去。</p>
於是，於家這槐妖殺嬰之案，就在這慘烈地哭喊聲中結束了。</p>
.......</p>
“老夫人已然無礙，隻是一時心神受損，並未大礙。”沒想到觀雲僧還粗通醫道，天亮之後給於家老夫人把完脈，刷刷地開出一張安神的藥方。</p>
“按照此方抓藥，三碗水燒成一碗便是。”</p>
“謝過大師。”於慶千恩萬謝，準備明日就讓人抓藥。</p>
另一邊，據說針娘子聽到此外麵一片哭聲，也是驚懼不已，鑒於此時針娘算是於府唯一清醒的主家，於慶渾家忍著悲慟，也將此事前後告訴了針娘子。</p>
出乎意料地，在痛哭一陣過後，針娘開始有條不紊地料理家中事務，著實讓於慶高唿老家主保佑。</p>
於家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作為和尚的觀雲僧自然不好坐視不理，在於慶的苦苦哀求之下，給死去的嬰孩還有於曉懷做了幾場法事。人都死了，於家堅持不張揚，隻說是於曉懷病死，按照家主的待遇給埋了，於慶家的長孫也自然而然地成了於家收養的繼承人。</p>
等到於曉懷和嬰孩頭七已過，李南等人就要前往辭行，這時就不能不見於家的老夫人了，於是就由這位聰慧精幹的李郎君和觀雲僧進入東廂房之中，與於家的人辭行。</p>
於老夫人雖然氣息奄奄還在喝藥，但是依舊千恩萬謝，拿出一大筆金銀算是酬謝還有封口費，表示日後一定會在家裏修個佛龕，祭拜南海觀音，為我兒贖罪，為孫兒祈福。</p>
老太太看著如此淒慘，他們還能說什麽呢，各自寬慰了一下於老夫人就要辭行，末了，觀雲僧要提出見一見針娘子。</p>
觀雲僧在於家人眼中是了不得的高僧，自然沒有什麽男女忌諱，而李南這些天的表現讓於家上下敬畏天人，所以也不敢駁他的麵子。於是觀雲僧和李南就隔著簾子見到了那位虛弱的針娘子。</p>
“大師與李郎君一路珍重，妾起身不便，還望恕罪。”</p>
“娘子節哀，不知娘子以後有何打算？”</p>
“打算？妾還有甚打算？一切以阿姑為主爾。”（唐朝媳婦稱公公婆婆為阿舅阿姑）</p>
“哦？據說娘子刺繡之術一絕，有娘子如此精妙之術，於家未免沒有再次興盛之日。”李南翻看著針娘給孩子繡的小衣服，上麵的針腳細密，圖案十分精美。</p>
“李郎君謬讚，些許微末伎倆，不值一哂。”帷幕裏，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p>
“哪是微末伎倆，針娘子好生厲害！不過南有一問，為何針娘所繡孩童之衣，並無男嬰所穿，全是女嬰所穿呢？難道，針娘子早就有所感，自己必定生個女娃，還是自己生個男娃，根本就活不長——”李南長袖揮舞，一股奇怪地香氣開始出現在產房之內。</p>
“小郎君說笑，此等事情妾身怎知，但為人母心有所感，針娘或感腹中應是女娃，可惜妾身猜錯矣。”</p>
“阿彌陀佛，南山有異人曰針女，刺繡之術巧奪天工，自幼不與男子語，既長成，出山尋覓男子，若娶之，與男子合後七日開口，若產男，則以針刺斃，若產女，則帶迴山內，悉心撫養，母子自此消失無蹤矣。”觀雲僧這時走到李南麵前，一邊低聲說道，一邊用身體隱隱將李南護住。</p>
“若無汝夫於郎君，汝之子亦會在七日之內夭折，不知南所言可對？天孫門針女？”李南定定地看著床上的針娘子。</p>
“李郎君之言，妾一概不知。”帷幕後麵的女子開口了。</p>
“是麽？不知這嬰孩心口、百匯與後腦上，為何有細微傷口呢？”李南把玩著沒有油的打火機，一下一下地，清脆的響聲直指人心，似乎敲在了針娘子的心頭上。</p>
“那傷口——貌似用長針刺入所致，不消片刻，嬰孩立蔽！”說到此，李南隨手拿出了幾根長針，都是於熊氏從針娘的刺繡工具裏麵找到的。</p>
“南問過於家仆婦，常人刺繡並無此等長針，而針娘子精通刺繡，所用針與平常婦人不同，倒是慣用此等長針！”</p>
帷幕裏一陣罕見的沉默。</p>
見到針娘子不說話，李南隨即打開了話匣子，將他對於這件事的懷疑和盤托出。</p>
原來，關於那個死去的孩童，李南雖然有些膈應，但在最開始查案之時，想起後世電視劇裏麵死人不會說謊的台詞，還是按照慣例查看了一下屍體。</p>
因為他又不是古人，所以沒有這麽多顧忌。</p>
草草看了一下，除了微微發紫的麵部以外，沒有什麽什麽特別的，而且他在男嬰的胸口處發現一個紫紅色的點。</p>
當時他也沒有注意，這幾天於家上下雖然忙成了一片，不過做法事李南又幫不上忙，其他事也無人敢打擾李南，所以他有空便在腦中複盤這個可怕的案子。</p>
突然有一天，又聽到春十三娘誇針娘子飛針走線好生厲害的時候，李南這時候想起了針這個經常出現在懸疑案件當中的經典道具。</p>
於是他又偷偷又查看了孩子停在靈堂的屍體，這一下不要緊，他發覺屍體的心口，後腦和頭頂都有這詭異的小點。</p>
而且經過這幾天，原本紫紅色的點竟然變成了紫黑色，感覺自己摸到了真相的李南仍不放心，秉承著科學具有的的的原則，又用針狠狠地在自己手臂上做了個實驗——</p>
終於確認出那個是被人用針刺入後的出血點！</p>
又想起了某個死神中學生的科普，李南去而複返查看了嬰孩的眼皮，發覺死屍的眼睛並未充血！</p>
這下就出大問題！</p>
一般人如果窒息而死，血液會上湧，眼睛裏麵會有血絲的，死者是個柔弱的嬰孩，但是也不可能身體裏麵沒有血液啊。</p>
除非——嬰孩在於曉懷下手之前已經死了！此時他的血液不再流動，這才導致血液沒有上湧到眼睛裏造成充血。</p>
這就細思極恐了。</p>
於是他又拜托春十三娘打探和於熊氏套話，發覺這位春十三娘似乎從一開始就隻做了女嬰的衣服，就感覺越來越奇怪。</p>
這可是古代，女人都盼望生男孩，怎麽從一開始就做好準備生女孩的。結果，當他一臉忐忑地告訴觀雲僧這件事的時候，觀雲僧突然臉色大變。</p>
沉吟了良久，觀雲僧才告訴他某個他聽到過的遊俠秘聞。</p>
古代的寺廟兼任賓館、劇院和地下錢莊等角色，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最多，一來二去，知道不少秘聞也不奇怪。</p>
直到看到針娘子反應的前一刻，李南才確定，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p>
李南不僅覺得有些諷刺，原來因為過於思念愛妻從而化為扭曲殺人魔的於曉懷還不知道，他娶的那房小妾才是真正的殺人鬼，還在為自己的惡行愧疚。</p>
雖然他也不配活著也就是了。</p>
這父母兩人都不想這個孩子活著，不得不說世事之奇，人心之惡，讓人不寒而栗。</p>
“汝究竟是何人，與某門中有何淵源！”半晌，帷幕裏麵針娘子突然開口，“大師莫非是四道宗之師兄？”</p>
“南與大師是何人不重要，倒是針娘子此刻還有力氣麽？”李南將塞在鼻孔裏麵的布條再次塞緊了些，笑吟吟地將藏在袖子裏還燃燒著的半塊曼陀羅放入香熏球內，隨即跟和尚走出門去。</p>
一如七日前她看著於曉懷做的那樣。</p>
坐月子的婦人受不得風，所以產房其他門窗都是緊閉的，剛剛就那麽一會兒，李南就感覺身體有些發軟，走出了房間之後，狠狠地用清水洗了好幾次臉，才將腦袋裏那股眩暈的感覺祛除。</p>
“大師，如之奈何？”半個小時後，李南和觀雲僧重新走進了房間，看著已經癱倒在榻邊，似乎最後一刻都還在試圖爬下榻的針娘子，李南神情凝重。</p>
“南無阿彌陀佛！”大和尚長歎一聲，麵上也是無可奈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