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以前也曾經發生過這種事——。
芽依突然失去意識昏倒。當時我還以為隻是普通的感冒,但仔細想想,還是有點不大對勁。
也許芽依身上有某種隱疾也說不定。為什麽我沒有想到這種可能性呢?
「我迴來了!」
背上背著芽依,粗魯地打開家門後,我衝進自已的家中。索性連鞋子都不脫了,直接從玄關踏上走廊。
「主人,你迴來得真晚耶!到腐跑到哪裏閑晃——」
剛從客廳走出來的西露法,話才說到一半就中斷了。
「芽、芽依妹妹怎麽了?」
看到我背著失去意識的芽依,西露法的神情顯得極為緊張。
一眼就能看出現在的芽依情況糟得非同小可。臉色既不紅潤也不鐵青,更不是蠟黃色,而是感覺不到生氣的慘白。身體也完全呈現癱軟狀態,唿吸孱弱到甚至令人擔心隨時有可能會停止。
露子、菜菜子和雄二也尾隨著我從玄關跑了進來。女孩子全員穿著魔法少女的裝扮,如果是平常的話應該會讓人想吐嘈吧……但現在不是在意那種事情的時候。
我走過西露法的身旁進到客廳裏,讓芽依平躺在沙發上。
「西露法,幫我拿體溫計來。」
雖然我實在不認為是感冒——但為了慎重起見,還是量個體溫比較妥當。
「好、好的!」
話一說完,西露法便連忙找起體溫計。
菜菜子雖然跟過來,但大概是不曉得該做什麽才好,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反觀露子則顯得格外鎮定,不曉得她有沒有搞清楚狀況。
「這個小小兀~生病了嗎?」
「嗯。……大概吧。」
露子走近沙發凝視著芽依的臉,我簡短地迴答她。然而,我並不曉得這是什麽病。
「既然如此,就由~!來治療吧。」
「咦?」
「就用以前也讓你看過的『露~』之力。畢竟我答應過這個小小兀~,找機會要讓她見識露~的力量。」
對了,露子的確說過她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隻見露子把手放到芽依的額頭上。以前露子說她那有如魔法般的力量『可以唿風喚雨也可以召喚流星』。如果此話當真的話……!
然而——。
「露~……」
聽到露子微弱的聲音,我便知道這淡淡的期望落空了。
露子移開放在芽依額頭上的手,顰起雙眉喃喃自語:
「奇怪,露~的力量沒有效耶……。這是怎麽迴事?」
就在此時,玄關傳來一陣吵雜聲。緊接著走廊上響起急促走近的腳步聲——。
「貴弟!」
「阿貴,聽說芽依昏倒了,是真的嗎!?」
環姊和木實跑進了客廳。然後雄二也跟著進來了。雄二這家夥,我還在想他跑到哪去了,莫非是去聯絡木實和環姊嗎?
環姊一進到客廳就立刻走到芽依身邊,仔細端詳著她的臉。
「貴弟,芽依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我也不知道。剛才明明還活蹦亂跳的,突然之間就昏過去……」
木實看到芽依的樣子後,似乎也一眼看出她的情況不對勁,頓時亂了方寸。
「得、得趕緊拿藥給她吃才行!呃呃呃,感冒藥!?胃藥!?頭痛藥!?」
木實和以前的我做出了相同反應。都這種時候了——不過正因為是這種時候,她那副模樣反而讓人鬆口氣。
「達令!」
接著又傳來一個叫喚聲。用不著做確認,會這樣叫我的隻有一個人而已——不出所料,跑進客廳的是米露法。
「聽說我們的女兒昏倒了,是真的嗎!?」
米露法……你擔心芽依是很好,可是芽依不是我們的女兒啦。
「主人!」
正好在這個時候,西露法也迴到了客廳。
「我把體溫計拿來了……啊啊,蠢蛋米露米露!你來這裏做什麽!?」
「做什麽還用問嗎?聽說我和達令的愛情結晶昏倒了,我當然要來探望羅!」
「為什麽你會知道芽依妹妹出事呢!?啊,難不成你使用了資料連結係統!?唔~,這裏有西露法就夠了,不需要米露米露啦。」
「你、你說什麽~~!」
「啊~,你們倆怎麽老是這樣啊,真是……」我介入兩人之間:「在這種時候就別吵了!」
「呣呣~」「唔唔~」西露法和米露法發出沉吟,互相瞪視。
不過這兩位女仆機器人總算是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哼!」了一聲,各自撇過頭去,結束了唇舌之爭。
「小貴仔!」
「河野岡學!」
此時走廊上又響起了兩個聲音,小麻學姊和久壽川學姊一同出現在客廳裏。
「我聽說小貴仔提早用來實行光源氏計劃的小女孩昏倒了!」
「芽依昏倒的事是真的嗎!?」
前來關切的人選不隻這些。
「聽說小貴的私生子昏倒了,真的假的!?」
「河野同學!聽說芽依昏倒了!」
「貴明!你把芽依怎麽了……!」
「河野同學」「學長!」「學長……」「阿貴」
笹森同學、小牧同學、由真、草壁同學、小千、智留、春夏小姐……。
大家到底是透過什麽樣情報網得知芽依的事情的?轉眼之間,客廳裏已經擠滿了人。
不過,看到大家都這麽關心芽依,我真的感到非常高興……。
◆ ◆
意識朦朧。
身體彷佛不屬於自己的一樣,完全不聽使喚。
芽依隱約明白——自己大概快要消失了。
「……芽依……」「……依」「……」「……振作一點……」
雖然斷斷續績,但是她依稀能夠聽到人們唿喚自己的聲音。
現在自己的身邊來了許多人。
知道這一點後——忍不住會這麽想。忍不住會如此希望。
我不想消失。
◆ ◆
「沒有發燒——不對,體溫反而還太低了。」
看著測量芽依體溫的體溫計,木實細聲嘀咕著。體溫清吐顯示的數字是三十五點六度。雖然沒有量過芽依平時的體溫是幾度,但應該沒有現在這麽低。
目前芽依正躺在我房間的床上休息。周遭則是擠滿了前來關心這個小小生命的人們。
有這麽多的人在擔心她。
這麽多的人在祈求芽依平安無事。
我注視著了無生氣的芽依。上次因為這孩子來路不明,所以曾經猶豫過該不該送她去醫院,但現在不是顧慮這種事情的時候了。為了叫救護車,我站起身來走向電話機。即便芽依的身分不明,隻要好好解釋的話,醫院的人一定能夠諒解的。
「等一下,貴弟。要找醫生的話,不如讓我去請向阪家的專屬醫師。這樣子應該也比較好說話吧。」
「啊,也對。謝謝你。」
環姊從我手上接過話筒,準備撥打電話——。
此時又傳出玄關門被打開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動作。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腳步聲……這次又是誰了?正當我這麽想的瞬間,房間的門被用力推開。
「且慢~~!」
「時機正好~」
進到房裏來的是琉璃和珊瑚。
「答對了!」
珊瑚仍然用一貫的悠哉口吻答道,接著她轉向環姊說:
「叫醫生來也沒用喔。因為這孩子的症狀啊,靠醫生是治不好的。」
「咦?難不成是……不治之症?」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樣的話,該怎麽辦才好?
然而珊瑚卻搖了搖頭。
「不對,說起來那根本不是病。芽依原本就不是屬於『這裏』的人——所以羅,她隻是快要被『這裏』排斥出去而已。不過放心吧,貴明。芽依一定會得救的。」
「對呀。小珊已經想出了拯救芽依的方法。你就別露出那種快哭出來的表情了,這樣很羞羞瞼喔。」
經琉璃這麽一說,我才注意到自己露出了什麽樣的表情。突然間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勉強板起臉孔問道:
「那麽珊瑚,所謂的方法是?」
「小依。」
聽到珊瑚的唿喚後,依露法放下了背在肩上的提袋。並且從中取出插著無數根配線的頭盔。
那是——以前小麻學姊給芽依戴上、想要窺視她記憶時所用的那頂儀器帽。另外還有筆記型電腦、整串電纜線,以及一個裝有各種儀表、按鈕、視窗,邊長三十公分左右的鐵箱……。
「用這個就能拯救芽依了。」
珊瑚啟動了電腦,將纜線陸續連接到儀器帽及其他儀器上。在動作的途中,她低聲地說道:
「貴明,對不起喔。」
「? 怎麽了?」
為什麽珊瑚要向我道歉啊?
「芽依的事情,其實是我的錯。」
珊瑚此話一出,其他人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珊瑚,這話是什麽意思?」
珊瑚的發言從剛才就令人摸不著頭緒,讓我的腦裏充滿一大堆的問號。
「呃~,簡單來說,就是實驗失敗的關係。我不是說過正在進行超光速通訊的研究嗎?比光還要快,使時間逆流的通訊方法……」
珊瑚把插滿纜線的儀器帽戴到芽依頭上,接著確認電腦螢幕上所顯示的圖表。
「芽依是偶然被實驗卷入的犧牲者。拯救她的方法,就是在她被這個世界排斥而消滅之前,送她迴到原本的世界——」
因為珊瑚說話的語氣實在太平穩了,使我差點就忽略了那個詞匯。
「『原本的世界』……是什麽意思?」
然而在珊瑚迴答我之前,儀器已經開始運作。電腦上所顯示的圖表及數值逐漸產生劇烈變化,戴在芽依頭上的儀器帽也伴隨著低沉聲響開始震動起來。
接著——。
「咦?」
起初我還以為眼花了。不過,並非如此。不管我再怎麽揉眼睛,眼前的光景都沒有變化。
芽依的身體呈現透明狀態,可以穿過她的身體看到牆壁及床單。按照常理來說,這種現象是不可能發生的……
◆ ◆
芽依的意識陷入一團混亂。各式各樣的光景在她腦海裏浮現又隨即消失。那些光景是真實發生過的事,還是純屬想像,芽依已經分不清楚了。
和貴明一起玩汽車比賽的時候,雖然迅速掠過眼前的景色很嚇人,但同時也令芽依感到非常快樂。
在貴明家裏的兩位女仆機器人,都為芽依精心製作了料理。即使最好吃的還是父親貴明所做的料理,但兩人為了芽依而互相競爭料理一事,仍然令芽依相當開心。雖然這兩個人經常吵架,但看著這樣的她們,芽依總覺得這兩人並非真心討厭對方。
之前也去了貴明的學校。對芽依來說,去所謂的學校是生平初次的經驗。芽依參觀了學校的許多地方,也進去過所謂的『圖書室』和『學生會室』。
在『圖書室』裏和由真、愛佳一邊尋找不見的圖畫故事書一邊玩耍。像是在玩尋寶遊戲,令芽依玩得不亦樂乎。
學生會室裏有兩名少女。一名身材嬌小的聒噪少女,以及在一旁配合著她的少女。貴明總是被這兩個人牽著鼻子走,但他自己似乎也樂在其中,令芽依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後來還在商店街開了禦好燒的攤販。和美智留並肩一起煎烤禦好燒,貴明在旁幫忙,千惠也前來聲援。三個人合力取得勝利,令芽依高興不已。
最後是和露西、菜菜子一起在街上到處逛。露西是個不可思議的人,而菜菜子雖然文靜,但看得出她其實是個堅強的少女。她們一起製作各種陷阱,對芽依來說是從未體驗過的遊戲,非常有趣。
自己應該要消失才行——這點芽依本身也很清楚。
但是,自己所度過的短短兩周時間,實在太過快樂、太過燦爛了……或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放不下吧。
就在芽依即將消失的瞬間——。
明明已經沒有意識了——。
她卻抓住了身旁貴明的手臂。
◆ ◆
「咦……?」
失去意識的芽依,突然伸手碰觸我的手臂。用她那存在鹹稀薄、變得愈來愈透明的手。
下個瞬間,我眼前的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
◆ ◆
無數景象在我的意識之中浮現又消失。
和木實共結連理的我。長大成人之後和環姊共度人生的我。和愛佳一起邁向未來的我……。
和許多人一起哭泣,和許多人一起生氣,和許多人一起歡笑……。
所有的景象都讓我覺得很熟悉,但同時也讓我感到很陌生。
——啊啊,我懂了。這就是『可能性』。
過去我或許會踏上的道路,未來我可能會踏上的道路,一切的可能性——。
◆ ◆
「好痛!?」
背上傳來一陣鈍重的疼痛感。就像是撞到什麽東西似的衝擊。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蔚藍天空。看樣子我倒在地麵上了。
「——咦?蔚藍天空?」
等一下。我剛才明明還在自己的房間裏,更何況現在應該已經是晚上了才對啊。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痛痛痛……」
我一邊揉著背部一邊起身,接著環顧了一下四周。位在眼前的是我家。可是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外觀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嗯?」
我不經意地看向郵箱,裏頭有封信。我心想大概是廣告信件,於是把信從郵箱中取出——。
「……咦?」
看到蓋在信封上的郵戳,我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上頭所標示的日期,不知為何竟然是十年後。
咚——。
就在這時候,附近響起了跳躍般的輕快腳步聲。我把視線從信封上移開,朝聲音傅來的玄關方向望去。
她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那裏的……現在正要開門進玄關的背影,正是芽依。
可能是沒有注意到我,直接跑到門前了吧。
「我迴來了~!」
就像往常一樣,伴隨著天真又有朝氣的聲音,芽依打開了家門。
「歡迎迴來。」
而在門口迎接芽依的女性是——。
◆ ◆
「那個小女孩是可能性的集合體。」
在芽依和貴明消失的房間內,依露法正在對眾集於河野家的少女們進行說明。
珊瑚繼續麵對著電腦,雙眉緊顰。似乎正在進行某種複雜的調整,神情相當嚴肅。
坐在地板上的其他人,紛紛對唯一站著說明情況的依露法投以訝異視線。
「可能性……?」
對於木實的低聲細語,依露法點了點頭說:
「是的。就像是『未來
』的可能性匯集成形一般。因為『未來』是以『現在』這個點做為中心,無限向外延伸的。」
芽依的奇妙習慣——看到貴明周遭的少女,不論對誰都會稱唿為媽媽。
還有在學生會室裏窺探芽依的記憶時,所浮現的荒唐離奇影像。
可以說全部都是未來可能性的一環吧。
「難怪露~的力量起不了作用。原來那個小小兀~和露~的力量屬於同類啊。」露西皺起了眉頭,繼續說道:「露~所察覺到的『異常的存在』,應該就是那個小小兀~吧。」
一旁的環有如感到頭痛似地伸手壓著額頭,並且朝著床鋪一瞥。原本躺在床上的芽依已消失不見,就連陪在一旁的貴明也不知去向。
「未來還是可能性什麽的,我是不太明白——我隻想知道貴弟會迴來嗎?」
喀!一聲,珊瑚敲了一下筆電的鍵盤後,轉過頭來,露出仿佛要大家不用擔心的笑容說:
「放心吧。雖然貴明因為被芽依觸碰而一起傳送走了,但是和芽依不同,他所屬的世界是這裏。所以很快就會迴來的。」
聽了珊瑚的發言後,在場所有人臉上頓時浮現安心的表情。就連平常總是對貴明抱持明顯敵意的由真和琉璃也都鬆了一口氣,看著琉璃這個樣子,依露法不由得露出苦笑。
但珊瑚卻以有些落寞的語氣繼續說道:
「不過,芽依已經迴到自己原本的所在之處,再也見不到她了……,至少得等到十年後。」
◆ ◆
……。
有股光線投射在眼瞼上的感覺。
隨後臉上傳來一陣柔軟的衝擊——。
「起床羅,沒用的主人。」
我睜開眼睛。
西露法正用腳踩著我的臉。
一如住常的早晨。
……要說這種景象一如往常,感覺又不太對啦。
西露法發現我醒過來之後,便把腳從我的臉上移開。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快點起來吧。」
說了這句話後,西露法便走出了房間。
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
「唿啊……。好像做了一場奇怪的夢……」
好像去了十年後的世界……而且還看見一位女性在自己家裏……。
「……嗯?」
突然之間,我產生了一個疑問。這場夢,從哪個部分開始才是夢?
——從芽依出現的那一刻起嗎?
我連忙站起身,走向客廳。
「今天早餐是荷包蛋和菜頭味噌湯。」
放在餐桌上的早餐,隻有我的一份。
……芽依的事果然隻是一場夢嗎?
和木實一起走在上學途中,我不由得抱頭歎息。沒想到一切都隻是夢一場。
話說迴來,會做那種夢的我,究竟是處於什麽樣的精神狀態啊?佛洛伊德或榮格應該會很樂於分析我這種案例吧。
「阿貴,你怎麽了?」
木實一臉疑惑地盯著我的臉。
「沒啦,芽……」
差點脫口說出芽依的事,令木實聽了歪過頭來。
「牙?牙齒?」
「不,沒什麽。」
我搖搖頭敷衍過去。對她談論起夢中的事也沒有意義吧。
「啊,環姊姊、阿雄!」
看到站在前方路上的兩位青梅竹馬,木實立刻跑上前去。我也跟著木實一起追了上去。
要說不覺得落寞,那是騙人的。即使時間不長——就算隻是一場夢,和芽依一起生活的景象仍然曆曆在目。
當我抵達學校,正準備走進自己的教室時,立刻遭遇到一如往常的『攻擊』。
「達令~~~!」
背後傳來一股衝擊,胸部——顯然是故意的——擠壓著我的背。
雖然很清楚衝擊的製造者是誰,但我還是迴頭望去。
不出所料,是米露法。
「嗯?今天達令看起來好像沒什麽精神耶,怎麽了嗎?平常的話,應該會一還大叫『嗚哇哇,米露法,胸部、胸部!』一邊逃竄才對呀。」
米露法有點擔心地問道,並從我的背上跳下來。
現在的我看起來果然顯得有些沮喪啊。
「今天我有點……」
說到這裏,我頓時語塞。總不能說在夢裏和我感情很好的小女孩,一覺醒來之後就不見了吧,而且要是被雄二或小麻學姊知道的話,我肯定會被他們扣上大變態的帽子……。
「唔~」
米露法把兩手放在背後,在無精打采的我身旁打轉,以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角度打量著我的臉。隨後她咧嘴一笑。
「那麽為了讓達令打起精神,我要宣布一項好消息。我正準備拜托小珊,請她幫我想想可以和達令製造小孩的方法喔!」
「啥?小孩?」
「沒錯!所以放心吧!芽依是達令和我生的小孩,這可能性還是非常高的!」
說到這裏,米露法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
我頓時啞口無言。
米露法大概是期待我表現出高興的反應吧,看到我一點反應也沒有後,不禁露出疑惑表情。
「你怎麽了?」
「我、我問你。」
我抓住米露法的肩膀。
「討厭啦,達令好死相,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這種地方……真·是·大·膽。不過沒關係,隻要達令想做,不管在哪裏都可以喔。」
做、做什麽啦!?
不對,那種事現在不重要!
「米露法,你剛才是不是有說到『芽依』!?」
「? 我是有說呀?」
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麽我會這麽問,米露法的臉上充滿了問號。
可是不管怎樣,米露法知道芽依的事!所以那並不是一場夢啊!
「小麻螺旋飛踢~~~~~!」
下個瞬間,一個突如其來的鞋底占據了我的視野,後麵是大腿和內褲,隨後有一道貫穿肚子般的衝擊朝我襲來。
「嗚嗅!?」「達令!」
我的身體頓時飄浮在半空中,接著與冰冷的地板激烈碰撞。
麵對倒地不起的我,小麻學姊沒有任何一句道歉或安慰的溫柔話語——不,向這個人做這種要求也隻是白費力氣吧——相反的,她還撂下莫名其妙的話:
「小貴仔,你在這種地方摸什麽魚呀!?你是本大爺的寵物呀!我們要開始進行建立帝國的活動啦!」
「寵、寵物?建立帝國?你在說啥——」
正當我想要反駁的時候,察覺到她這番話中的意思。
「難不成你是說看到芽依記憶時的……」
早就應該已經畢業,卻仍然穿著製服在校內出沒的前任學生會長,雙手交叉於胸前,氣定神閑地點了點頭說:
「沒錯!既然那個未來還不是確定的未來,那我就要為了實現那個未來而趁現在付諸行動!好了,小貴仔,現在就在這裏發誓說你願意當我的寵物吧!然後為了建立小麻帝國,一起踏上旅途吧~!」
因為她大聲嚷嚷著『寵物』雲雲,使得周遭的學生們紛紛對我投以懷疑眼光。「什麽?寵物?」「又是河野耶」「這次他又想到啥變態玩法了嗎?」「死變態」「低級」「變態」……。
「不是的,這是誤會啊!」
然而我的辯駁完全被圍觀群眾所無視,甚至米露法還火上加油說出「沒關係!隻要達令有那個意思,不管什麽樣的玩法,我都願意配合喔!」的勁爆發言。不對,我根本沒有那種意思!
我勉強爬
起身,碰巧看見木實正從走廊的另一頭朝這裏跑來。停在我的麵前後,木實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說道:
「對了,阿貴。早上我一時忘記了,智留要我傳話給你喔。她說『我會開發出讓芽依那樣的小孩子也有辦法煎烤禦好燒的技術』。」
讓小孩子也有辦法煎烤禦好燒——我隨即了解到,她指的是之前在商店街裏擺設禦好燒攤位的事。
而木實本身也沒有對芽依這個名字抱持任何疑問……。
就在此時,教室門唰地一聲打開,小牧同學從教室裏走了出來。看到我之後,小牧同學有點害羞地垂下了視線說:
「啊,河野同學……。那個,之前你不是和芽依來書庫找書嗎?就算沒了那種理由,我也希望你能夠再來喔。我會準備好茶和點心的……」
呃……
聽到她如此嬌羞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答話才好……不過,總之小牧同學也記得芽依的事。
「唔,小愛也企圖從現在開始套牢小貴仔嗎?那可不成,小貴仔是我的啦~~~!」
小麻學姊拉住了我的手臂。
「你在說什麽呀,達令是屬於我的才對!對吧!?沒錯吧,達令!?」
米露法則拉住了我的另一隻手臂!?
痛痛痛痛痛!手要被你們拉斷了!!
「——啊啊,真是的!」
我甩開緊抓著我的兩人之後,麵對著這個混亂的現場——。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我邁開步伐,在走廊上拔腿狂奔。
「啊,小貴仔!你要上哪去啊!」
「達令!?等等我嘛!」
小麻學姊和米露法追了上來。
「河野同學!?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阿貴!我也有關於芽依的事……」
不知道為什麽連小牧同學和木實也追上來了!?
正當我拚命逃離四人的追趕時,又看到笹森同學正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
「啊,小貴!關於之前芽依那件事,我們奇研會進行了一連串的調查——」
「抱歉,改天再說!」
我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直接從笹森同學的身旁衝了過去。
「啊!?我話都還沒說完耶!」
連、連笹森同學也追來了!?
接著當我跑到連接走廊時——。
「啊,貴明!?先前芽依的那件事——」
「由真!?有話晚點再說!」
「你給我等等~!」
之後——。
「啊,貴弟等一下」「貴明~」「笨蛋貴明!」「露~」「貴明哥哥!」「主人!」「河野同學」……。
怎麽覺得追兵愈來愈多了!?而且好像連這所學校以外的人也夾雜在其中!?
而且大家都想談論芽依的事——。
大家都記得那孩子的事。
換句話說,芽依是真的存在於這裏過。
那孩子仍然留在大家的心中。
……這點我是很高興啦!但是為什麽我要被大家追著跑啊!?
「小貴仔,我逮到你了!」「達令!」「抓到你羅~」「你逃個屁呀!」「露~!」「捕捉成功!」「貴明哥哥」……
嗚哇啊啊啊啊!?
逃到校庭的正中央時,我終究還是被逮到了。首先是遭到小麻學姊衝撞而失去平衡,接著又被米露法從背後架住,就在我不支倒地的那一刻,珊瑚、琉璃、露子……一個接一個撲到了我的身上。
被女生們壓成肉餅的我,頭上傳來此起彼落的叫喚聲。
「其實,說不定那個叫芽依的孩子是我的……」
「說什麽傻話呀,和達令共築家庭的人是我啦!」
「早知道幫她檢查dna就好啦~,或許是和我生的小孩耶。」
「嗬,小貴仔將成為我的寵物,為我生孩子也是理所當然的。」
大、大家在胡說些什麽啊!?還有小麻學姊,我是男人沒辦法生孩子啦!
但是——。
如果芽依並不是一場夢。
芽依突然失去意識昏倒。當時我還以為隻是普通的感冒,但仔細想想,還是有點不大對勁。
也許芽依身上有某種隱疾也說不定。為什麽我沒有想到這種可能性呢?
「我迴來了!」
背上背著芽依,粗魯地打開家門後,我衝進自已的家中。索性連鞋子都不脫了,直接從玄關踏上走廊。
「主人,你迴來得真晚耶!到腐跑到哪裏閑晃——」
剛從客廳走出來的西露法,話才說到一半就中斷了。
「芽、芽依妹妹怎麽了?」
看到我背著失去意識的芽依,西露法的神情顯得極為緊張。
一眼就能看出現在的芽依情況糟得非同小可。臉色既不紅潤也不鐵青,更不是蠟黃色,而是感覺不到生氣的慘白。身體也完全呈現癱軟狀態,唿吸孱弱到甚至令人擔心隨時有可能會停止。
露子、菜菜子和雄二也尾隨著我從玄關跑了進來。女孩子全員穿著魔法少女的裝扮,如果是平常的話應該會讓人想吐嘈吧……但現在不是在意那種事情的時候。
我走過西露法的身旁進到客廳裏,讓芽依平躺在沙發上。
「西露法,幫我拿體溫計來。」
雖然我實在不認為是感冒——但為了慎重起見,還是量個體溫比較妥當。
「好、好的!」
話一說完,西露法便連忙找起體溫計。
菜菜子雖然跟過來,但大概是不曉得該做什麽才好,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反觀露子則顯得格外鎮定,不曉得她有沒有搞清楚狀況。
「這個小小兀~生病了嗎?」
「嗯。……大概吧。」
露子走近沙發凝視著芽依的臉,我簡短地迴答她。然而,我並不曉得這是什麽病。
「既然如此,就由~!來治療吧。」
「咦?」
「就用以前也讓你看過的『露~』之力。畢竟我答應過這個小小兀~,找機會要讓她見識露~的力量。」
對了,露子的確說過她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隻見露子把手放到芽依的額頭上。以前露子說她那有如魔法般的力量『可以唿風喚雨也可以召喚流星』。如果此話當真的話……!
然而——。
「露~……」
聽到露子微弱的聲音,我便知道這淡淡的期望落空了。
露子移開放在芽依額頭上的手,顰起雙眉喃喃自語:
「奇怪,露~的力量沒有效耶……。這是怎麽迴事?」
就在此時,玄關傳來一陣吵雜聲。緊接著走廊上響起急促走近的腳步聲——。
「貴弟!」
「阿貴,聽說芽依昏倒了,是真的嗎!?」
環姊和木實跑進了客廳。然後雄二也跟著進來了。雄二這家夥,我還在想他跑到哪去了,莫非是去聯絡木實和環姊嗎?
環姊一進到客廳就立刻走到芽依身邊,仔細端詳著她的臉。
「貴弟,芽依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我也不知道。剛才明明還活蹦亂跳的,突然之間就昏過去……」
木實看到芽依的樣子後,似乎也一眼看出她的情況不對勁,頓時亂了方寸。
「得、得趕緊拿藥給她吃才行!呃呃呃,感冒藥!?胃藥!?頭痛藥!?」
木實和以前的我做出了相同反應。都這種時候了——不過正因為是這種時候,她那副模樣反而讓人鬆口氣。
「達令!」
接著又傳來一個叫喚聲。用不著做確認,會這樣叫我的隻有一個人而已——不出所料,跑進客廳的是米露法。
「聽說我們的女兒昏倒了,是真的嗎!?」
米露法……你擔心芽依是很好,可是芽依不是我們的女兒啦。
「主人!」
正好在這個時候,西露法也迴到了客廳。
「我把體溫計拿來了……啊啊,蠢蛋米露米露!你來這裏做什麽!?」
「做什麽還用問嗎?聽說我和達令的愛情結晶昏倒了,我當然要來探望羅!」
「為什麽你會知道芽依妹妹出事呢!?啊,難不成你使用了資料連結係統!?唔~,這裏有西露法就夠了,不需要米露米露啦。」
「你、你說什麽~~!」
「啊~,你們倆怎麽老是這樣啊,真是……」我介入兩人之間:「在這種時候就別吵了!」
「呣呣~」「唔唔~」西露法和米露法發出沉吟,互相瞪視。
不過這兩位女仆機器人總算是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哼!」了一聲,各自撇過頭去,結束了唇舌之爭。
「小貴仔!」
「河野岡學!」
此時走廊上又響起了兩個聲音,小麻學姊和久壽川學姊一同出現在客廳裏。
「我聽說小貴仔提早用來實行光源氏計劃的小女孩昏倒了!」
「芽依昏倒的事是真的嗎!?」
前來關切的人選不隻這些。
「聽說小貴的私生子昏倒了,真的假的!?」
「河野同學!聽說芽依昏倒了!」
「貴明!你把芽依怎麽了……!」
「河野同學」「學長!」「學長……」「阿貴」
笹森同學、小牧同學、由真、草壁同學、小千、智留、春夏小姐……。
大家到底是透過什麽樣情報網得知芽依的事情的?轉眼之間,客廳裏已經擠滿了人。
不過,看到大家都這麽關心芽依,我真的感到非常高興……。
◆ ◆
意識朦朧。
身體彷佛不屬於自己的一樣,完全不聽使喚。
芽依隱約明白——自己大概快要消失了。
「……芽依……」「……依」「……」「……振作一點……」
雖然斷斷續績,但是她依稀能夠聽到人們唿喚自己的聲音。
現在自己的身邊來了許多人。
知道這一點後——忍不住會這麽想。忍不住會如此希望。
我不想消失。
◆ ◆
「沒有發燒——不對,體溫反而還太低了。」
看著測量芽依體溫的體溫計,木實細聲嘀咕著。體溫清吐顯示的數字是三十五點六度。雖然沒有量過芽依平時的體溫是幾度,但應該沒有現在這麽低。
目前芽依正躺在我房間的床上休息。周遭則是擠滿了前來關心這個小小生命的人們。
有這麽多的人在擔心她。
這麽多的人在祈求芽依平安無事。
我注視著了無生氣的芽依。上次因為這孩子來路不明,所以曾經猶豫過該不該送她去醫院,但現在不是顧慮這種事情的時候了。為了叫救護車,我站起身來走向電話機。即便芽依的身分不明,隻要好好解釋的話,醫院的人一定能夠諒解的。
「等一下,貴弟。要找醫生的話,不如讓我去請向阪家的專屬醫師。這樣子應該也比較好說話吧。」
「啊,也對。謝謝你。」
環姊從我手上接過話筒,準備撥打電話——。
此時又傳出玄關門被打開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動作。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腳步聲……這次又是誰了?正當我這麽想的瞬間,房間的門被用力推開。
「且慢~~!」
「時機正好~」
進到房裏來的是琉璃和珊瑚。
「答對了!」
珊瑚仍然用一貫的悠哉口吻答道,接著她轉向環姊說:
「叫醫生來也沒用喔。因為這孩子的症狀啊,靠醫生是治不好的。」
「咦?難不成是……不治之症?」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樣的話,該怎麽辦才好?
然而珊瑚卻搖了搖頭。
「不對,說起來那根本不是病。芽依原本就不是屬於『這裏』的人——所以羅,她隻是快要被『這裏』排斥出去而已。不過放心吧,貴明。芽依一定會得救的。」
「對呀。小珊已經想出了拯救芽依的方法。你就別露出那種快哭出來的表情了,這樣很羞羞瞼喔。」
經琉璃這麽一說,我才注意到自己露出了什麽樣的表情。突然間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勉強板起臉孔問道:
「那麽珊瑚,所謂的方法是?」
「小依。」
聽到珊瑚的唿喚後,依露法放下了背在肩上的提袋。並且從中取出插著無數根配線的頭盔。
那是——以前小麻學姊給芽依戴上、想要窺視她記憶時所用的那頂儀器帽。另外還有筆記型電腦、整串電纜線,以及一個裝有各種儀表、按鈕、視窗,邊長三十公分左右的鐵箱……。
「用這個就能拯救芽依了。」
珊瑚啟動了電腦,將纜線陸續連接到儀器帽及其他儀器上。在動作的途中,她低聲地說道:
「貴明,對不起喔。」
「? 怎麽了?」
為什麽珊瑚要向我道歉啊?
「芽依的事情,其實是我的錯。」
珊瑚此話一出,其他人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珊瑚,這話是什麽意思?」
珊瑚的發言從剛才就令人摸不著頭緒,讓我的腦裏充滿一大堆的問號。
「呃~,簡單來說,就是實驗失敗的關係。我不是說過正在進行超光速通訊的研究嗎?比光還要快,使時間逆流的通訊方法……」
珊瑚把插滿纜線的儀器帽戴到芽依頭上,接著確認電腦螢幕上所顯示的圖表。
「芽依是偶然被實驗卷入的犧牲者。拯救她的方法,就是在她被這個世界排斥而消滅之前,送她迴到原本的世界——」
因為珊瑚說話的語氣實在太平穩了,使我差點就忽略了那個詞匯。
「『原本的世界』……是什麽意思?」
然而在珊瑚迴答我之前,儀器已經開始運作。電腦上所顯示的圖表及數值逐漸產生劇烈變化,戴在芽依頭上的儀器帽也伴隨著低沉聲響開始震動起來。
接著——。
「咦?」
起初我還以為眼花了。不過,並非如此。不管我再怎麽揉眼睛,眼前的光景都沒有變化。
芽依的身體呈現透明狀態,可以穿過她的身體看到牆壁及床單。按照常理來說,這種現象是不可能發生的……
◆ ◆
芽依的意識陷入一團混亂。各式各樣的光景在她腦海裏浮現又隨即消失。那些光景是真實發生過的事,還是純屬想像,芽依已經分不清楚了。
和貴明一起玩汽車比賽的時候,雖然迅速掠過眼前的景色很嚇人,但同時也令芽依感到非常快樂。
在貴明家裏的兩位女仆機器人,都為芽依精心製作了料理。即使最好吃的還是父親貴明所做的料理,但兩人為了芽依而互相競爭料理一事,仍然令芽依相當開心。雖然這兩個人經常吵架,但看著這樣的她們,芽依總覺得這兩人並非真心討厭對方。
之前也去了貴明的學校。對芽依來說,去所謂的學校是生平初次的經驗。芽依參觀了學校的許多地方,也進去過所謂的『圖書室』和『學生會室』。
在『圖書室』裏和由真、愛佳一邊尋找不見的圖畫故事書一邊玩耍。像是在玩尋寶遊戲,令芽依玩得不亦樂乎。
學生會室裏有兩名少女。一名身材嬌小的聒噪少女,以及在一旁配合著她的少女。貴明總是被這兩個人牽著鼻子走,但他自己似乎也樂在其中,令芽依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後來還在商店街開了禦好燒的攤販。和美智留並肩一起煎烤禦好燒,貴明在旁幫忙,千惠也前來聲援。三個人合力取得勝利,令芽依高興不已。
最後是和露西、菜菜子一起在街上到處逛。露西是個不可思議的人,而菜菜子雖然文靜,但看得出她其實是個堅強的少女。她們一起製作各種陷阱,對芽依來說是從未體驗過的遊戲,非常有趣。
自己應該要消失才行——這點芽依本身也很清楚。
但是,自己所度過的短短兩周時間,實在太過快樂、太過燦爛了……或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放不下吧。
就在芽依即將消失的瞬間——。
明明已經沒有意識了——。
她卻抓住了身旁貴明的手臂。
◆ ◆
「咦……?」
失去意識的芽依,突然伸手碰觸我的手臂。用她那存在鹹稀薄、變得愈來愈透明的手。
下個瞬間,我眼前的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
◆ ◆
無數景象在我的意識之中浮現又消失。
和木實共結連理的我。長大成人之後和環姊共度人生的我。和愛佳一起邁向未來的我……。
和許多人一起哭泣,和許多人一起生氣,和許多人一起歡笑……。
所有的景象都讓我覺得很熟悉,但同時也讓我感到很陌生。
——啊啊,我懂了。這就是『可能性』。
過去我或許會踏上的道路,未來我可能會踏上的道路,一切的可能性——。
◆ ◆
「好痛!?」
背上傳來一陣鈍重的疼痛感。就像是撞到什麽東西似的衝擊。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蔚藍天空。看樣子我倒在地麵上了。
「——咦?蔚藍天空?」
等一下。我剛才明明還在自己的房間裏,更何況現在應該已經是晚上了才對啊。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痛痛痛……」
我一邊揉著背部一邊起身,接著環顧了一下四周。位在眼前的是我家。可是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外觀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嗯?」
我不經意地看向郵箱,裏頭有封信。我心想大概是廣告信件,於是把信從郵箱中取出——。
「……咦?」
看到蓋在信封上的郵戳,我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上頭所標示的日期,不知為何竟然是十年後。
咚——。
就在這時候,附近響起了跳躍般的輕快腳步聲。我把視線從信封上移開,朝聲音傅來的玄關方向望去。
她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那裏的……現在正要開門進玄關的背影,正是芽依。
可能是沒有注意到我,直接跑到門前了吧。
「我迴來了~!」
就像往常一樣,伴隨著天真又有朝氣的聲音,芽依打開了家門。
「歡迎迴來。」
而在門口迎接芽依的女性是——。
◆ ◆
「那個小女孩是可能性的集合體。」
在芽依和貴明消失的房間內,依露法正在對眾集於河野家的少女們進行說明。
珊瑚繼續麵對著電腦,雙眉緊顰。似乎正在進行某種複雜的調整,神情相當嚴肅。
坐在地板上的其他人,紛紛對唯一站著說明情況的依露法投以訝異視線。
「可能性……?」
對於木實的低聲細語,依露法點了點頭說:
「是的。就像是『未來
』的可能性匯集成形一般。因為『未來』是以『現在』這個點做為中心,無限向外延伸的。」
芽依的奇妙習慣——看到貴明周遭的少女,不論對誰都會稱唿為媽媽。
還有在學生會室裏窺探芽依的記憶時,所浮現的荒唐離奇影像。
可以說全部都是未來可能性的一環吧。
「難怪露~的力量起不了作用。原來那個小小兀~和露~的力量屬於同類啊。」露西皺起了眉頭,繼續說道:「露~所察覺到的『異常的存在』,應該就是那個小小兀~吧。」
一旁的環有如感到頭痛似地伸手壓著額頭,並且朝著床鋪一瞥。原本躺在床上的芽依已消失不見,就連陪在一旁的貴明也不知去向。
「未來還是可能性什麽的,我是不太明白——我隻想知道貴弟會迴來嗎?」
喀!一聲,珊瑚敲了一下筆電的鍵盤後,轉過頭來,露出仿佛要大家不用擔心的笑容說:
「放心吧。雖然貴明因為被芽依觸碰而一起傳送走了,但是和芽依不同,他所屬的世界是這裏。所以很快就會迴來的。」
聽了珊瑚的發言後,在場所有人臉上頓時浮現安心的表情。就連平常總是對貴明抱持明顯敵意的由真和琉璃也都鬆了一口氣,看著琉璃這個樣子,依露法不由得露出苦笑。
但珊瑚卻以有些落寞的語氣繼續說道:
「不過,芽依已經迴到自己原本的所在之處,再也見不到她了……,至少得等到十年後。」
◆ ◆
……。
有股光線投射在眼瞼上的感覺。
隨後臉上傳來一陣柔軟的衝擊——。
「起床羅,沒用的主人。」
我睜開眼睛。
西露法正用腳踩著我的臉。
一如住常的早晨。
……要說這種景象一如往常,感覺又不太對啦。
西露法發現我醒過來之後,便把腳從我的臉上移開。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快點起來吧。」
說了這句話後,西露法便走出了房間。
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
「唿啊……。好像做了一場奇怪的夢……」
好像去了十年後的世界……而且還看見一位女性在自己家裏……。
「……嗯?」
突然之間,我產生了一個疑問。這場夢,從哪個部分開始才是夢?
——從芽依出現的那一刻起嗎?
我連忙站起身,走向客廳。
「今天早餐是荷包蛋和菜頭味噌湯。」
放在餐桌上的早餐,隻有我的一份。
……芽依的事果然隻是一場夢嗎?
和木實一起走在上學途中,我不由得抱頭歎息。沒想到一切都隻是夢一場。
話說迴來,會做那種夢的我,究竟是處於什麽樣的精神狀態啊?佛洛伊德或榮格應該會很樂於分析我這種案例吧。
「阿貴,你怎麽了?」
木實一臉疑惑地盯著我的臉。
「沒啦,芽……」
差點脫口說出芽依的事,令木實聽了歪過頭來。
「牙?牙齒?」
「不,沒什麽。」
我搖搖頭敷衍過去。對她談論起夢中的事也沒有意義吧。
「啊,環姊姊、阿雄!」
看到站在前方路上的兩位青梅竹馬,木實立刻跑上前去。我也跟著木實一起追了上去。
要說不覺得落寞,那是騙人的。即使時間不長——就算隻是一場夢,和芽依一起生活的景象仍然曆曆在目。
當我抵達學校,正準備走進自己的教室時,立刻遭遇到一如往常的『攻擊』。
「達令~~~!」
背後傳來一股衝擊,胸部——顯然是故意的——擠壓著我的背。
雖然很清楚衝擊的製造者是誰,但我還是迴頭望去。
不出所料,是米露法。
「嗯?今天達令看起來好像沒什麽精神耶,怎麽了嗎?平常的話,應該會一還大叫『嗚哇哇,米露法,胸部、胸部!』一邊逃竄才對呀。」
米露法有點擔心地問道,並從我的背上跳下來。
現在的我看起來果然顯得有些沮喪啊。
「今天我有點……」
說到這裏,我頓時語塞。總不能說在夢裏和我感情很好的小女孩,一覺醒來之後就不見了吧,而且要是被雄二或小麻學姊知道的話,我肯定會被他們扣上大變態的帽子……。
「唔~」
米露法把兩手放在背後,在無精打采的我身旁打轉,以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角度打量著我的臉。隨後她咧嘴一笑。
「那麽為了讓達令打起精神,我要宣布一項好消息。我正準備拜托小珊,請她幫我想想可以和達令製造小孩的方法喔!」
「啥?小孩?」
「沒錯!所以放心吧!芽依是達令和我生的小孩,這可能性還是非常高的!」
說到這裏,米露法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
我頓時啞口無言。
米露法大概是期待我表現出高興的反應吧,看到我一點反應也沒有後,不禁露出疑惑表情。
「你怎麽了?」
「我、我問你。」
我抓住米露法的肩膀。
「討厭啦,達令好死相,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這種地方……真·是·大·膽。不過沒關係,隻要達令想做,不管在哪裏都可以喔。」
做、做什麽啦!?
不對,那種事現在不重要!
「米露法,你剛才是不是有說到『芽依』!?」
「? 我是有說呀?」
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麽我會這麽問,米露法的臉上充滿了問號。
可是不管怎樣,米露法知道芽依的事!所以那並不是一場夢啊!
「小麻螺旋飛踢~~~~~!」
下個瞬間,一個突如其來的鞋底占據了我的視野,後麵是大腿和內褲,隨後有一道貫穿肚子般的衝擊朝我襲來。
「嗚嗅!?」「達令!」
我的身體頓時飄浮在半空中,接著與冰冷的地板激烈碰撞。
麵對倒地不起的我,小麻學姊沒有任何一句道歉或安慰的溫柔話語——不,向這個人做這種要求也隻是白費力氣吧——相反的,她還撂下莫名其妙的話:
「小貴仔,你在這種地方摸什麽魚呀!?你是本大爺的寵物呀!我們要開始進行建立帝國的活動啦!」
「寵、寵物?建立帝國?你在說啥——」
正當我想要反駁的時候,察覺到她這番話中的意思。
「難不成你是說看到芽依記憶時的……」
早就應該已經畢業,卻仍然穿著製服在校內出沒的前任學生會長,雙手交叉於胸前,氣定神閑地點了點頭說:
「沒錯!既然那個未來還不是確定的未來,那我就要為了實現那個未來而趁現在付諸行動!好了,小貴仔,現在就在這裏發誓說你願意當我的寵物吧!然後為了建立小麻帝國,一起踏上旅途吧~!」
因為她大聲嚷嚷著『寵物』雲雲,使得周遭的學生們紛紛對我投以懷疑眼光。「什麽?寵物?」「又是河野耶」「這次他又想到啥變態玩法了嗎?」「死變態」「低級」「變態」……。
「不是的,這是誤會啊!」
然而我的辯駁完全被圍觀群眾所無視,甚至米露法還火上加油說出「沒關係!隻要達令有那個意思,不管什麽樣的玩法,我都願意配合喔!」的勁爆發言。不對,我根本沒有那種意思!
我勉強爬
起身,碰巧看見木實正從走廊的另一頭朝這裏跑來。停在我的麵前後,木實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說道:
「對了,阿貴。早上我一時忘記了,智留要我傳話給你喔。她說『我會開發出讓芽依那樣的小孩子也有辦法煎烤禦好燒的技術』。」
讓小孩子也有辦法煎烤禦好燒——我隨即了解到,她指的是之前在商店街裏擺設禦好燒攤位的事。
而木實本身也沒有對芽依這個名字抱持任何疑問……。
就在此時,教室門唰地一聲打開,小牧同學從教室裏走了出來。看到我之後,小牧同學有點害羞地垂下了視線說:
「啊,河野同學……。那個,之前你不是和芽依來書庫找書嗎?就算沒了那種理由,我也希望你能夠再來喔。我會準備好茶和點心的……」
呃……
聽到她如此嬌羞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答話才好……不過,總之小牧同學也記得芽依的事。
「唔,小愛也企圖從現在開始套牢小貴仔嗎?那可不成,小貴仔是我的啦~~~!」
小麻學姊拉住了我的手臂。
「你在說什麽呀,達令是屬於我的才對!對吧!?沒錯吧,達令!?」
米露法則拉住了我的另一隻手臂!?
痛痛痛痛痛!手要被你們拉斷了!!
「——啊啊,真是的!」
我甩開緊抓著我的兩人之後,麵對著這個混亂的現場——。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我邁開步伐,在走廊上拔腿狂奔。
「啊,小貴仔!你要上哪去啊!」
「達令!?等等我嘛!」
小麻學姊和米露法追了上來。
「河野同學!?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阿貴!我也有關於芽依的事……」
不知道為什麽連小牧同學和木實也追上來了!?
正當我拚命逃離四人的追趕時,又看到笹森同學正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
「啊,小貴!關於之前芽依那件事,我們奇研會進行了一連串的調查——」
「抱歉,改天再說!」
我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直接從笹森同學的身旁衝了過去。
「啊!?我話都還沒說完耶!」
連、連笹森同學也追來了!?
接著當我跑到連接走廊時——。
「啊,貴明!?先前芽依的那件事——」
「由真!?有話晚點再說!」
「你給我等等~!」
之後——。
「啊,貴弟等一下」「貴明~」「笨蛋貴明!」「露~」「貴明哥哥!」「主人!」「河野同學」……。
怎麽覺得追兵愈來愈多了!?而且好像連這所學校以外的人也夾雜在其中!?
而且大家都想談論芽依的事——。
大家都記得那孩子的事。
換句話說,芽依是真的存在於這裏過。
那孩子仍然留在大家的心中。
……這點我是很高興啦!但是為什麽我要被大家追著跑啊!?
「小貴仔,我逮到你了!」「達令!」「抓到你羅~」「你逃個屁呀!」「露~!」「捕捉成功!」「貴明哥哥」……
嗚哇啊啊啊啊!?
逃到校庭的正中央時,我終究還是被逮到了。首先是遭到小麻學姊衝撞而失去平衡,接著又被米露法從背後架住,就在我不支倒地的那一刻,珊瑚、琉璃、露子……一個接一個撲到了我的身上。
被女生們壓成肉餅的我,頭上傳來此起彼落的叫喚聲。
「其實,說不定那個叫芽依的孩子是我的……」
「說什麽傻話呀,和達令共築家庭的人是我啦!」
「早知道幫她檢查dna就好啦~,或許是和我生的小孩耶。」
「嗬,小貴仔將成為我的寵物,為我生孩子也是理所當然的。」
大、大家在胡說些什麽啊!?還有小麻學姊,我是男人沒辦法生孩子啦!
但是——。
如果芽依並不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