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慢。”徐若昭抽迴自己的手,對上趙夫人含笑的雙眸,她輕輕扯了扯程初的衣袖,“你那玉佩多久可以用一次啊?”


    程初聽懂了她的意思,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又將目光移到趙夫人溫柔含笑的臉上。


    她仿佛沒有聽懂他們在說什麽,體貼道:“咱們府上的廚子點心做得不錯,不如帶些點心迴去吧?”她話音一落,微微朝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神,丫鬟立刻退了下去。


    程初將懷裏的玉佩取出來,隨手把玩著,語調上揚,漫不經心道:“還請趙夫人坐下來。”


    趙夫人含笑走到亭台裏,坐在了石凳上,柔聲道:“多謝徐公子。”


    程初沒說話,手一鬆,將玉佩懸掛於趙夫人眼前,他故技重施,默念一串法訣,下一瞬,趙夫人身上的黑氣自發地湧進玉佩裏,不過頃刻,趙夫人身上的黑氣便去了十之六七。


    他收起玉佩,“再來一次就能徹底恢複了。”


    趙芸希瞧見這般明顯的變化,驚喜道:“多謝徐公子!”


    她看著趙夫人眼周明顯白了一圈的模樣,喜不自勝道:“娘,你可以將臉上的紗巾取下來了!”


    趙夫人含笑點頭,“好。”


    趙芸希立刻上手替她將臉上圍了好幾圈的紗巾取下來,露出女子保養極好的麵容,除了略微有點黑,女子一張臉長得很是嬌嫩,與趙芸希站在一處,兩人不似母女,更似姐妹。


    見徐若昭眼也不眨地盯著她,趙夫人柔柔一笑,“一直遮著臉,實在不妥當,如今終於能將紗巾取下來了。”


    徐若昭這才迴神,真心實意道:“夫人長得極美,我都看愣了。”


    趙夫人‘撲哧’笑出聲,“昭昭嘴真甜。”


    正在這時,丫鬟提著一個籃子過來了,趙夫人接過,將籃子遞給徐若昭,“這是府裏廚子做的點心,全南望城獨一份,別的地方可買不到,你們帶迴去嚐嚐,若是喜歡,日後我天天命人送給你們。”


    徐若昭接過,“多謝趙夫人。”


    趙夫人說完,看向一言不發的程初,柔聲道:“阿初,我們一家三口都很喜歡你,尤其是城主,如果你願意,以後便跟著城主修習如何?”她的語氣溫溫柔柔的,每一句都帶著讓人舒服的詢問,讓人無法生出半分厭惡,“至於筋脈問題,就算沒了九玉芝,也一定還有其他辦法,就交給我們來解決吧。”


    她抬手,似乎想揉一揉程初的頭,但程初微微偏頭,躲開了她的手,眼裏閃過幾分不悅和厭惡。


    趙夫人神色自若地收迴手,“你們先迴去休息吧,有什麽事記得來城主府,城主府永遠是你們的依靠。”


    徐若昭趕緊道過謝,拉著程初離開了。


    待離開了城主府,徐若昭終於忍不住問道:“阿初,你到底想做什麽?”


    程初斜眼睨她,“姐姐不是不關心嗎?”


    徐若昭:“??”


    她何時不關心了?明明是他不願意說。


    徐若昭又說:“我覺得趙夫人不像壞人。”


    準確來說,她覺得這一家三口都不是壞人。


    程初嘴角輕撇,似是很不同意,他收起把玩在手裏的玉佩,“隻見過一麵在你眼裏就成了好人,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她的厲害嗎?”


    徐若昭無言以對,她總覺得趙夫人不是程初口中形容的那個樣子,她問:“……這家人難不成真是你的仇人?”


    程初聽到這話,眼眸倏然冷了下來,好半晌,才笑了笑,“姐姐,快走吧。”


    他沒有否認。


    徐若昭迷茫了,她喃喃道:“當年的事距今已經過去十多年了,當年你才幾歲?八歲?還是九歲?那趙芸希應該也是差不多的年紀……”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她或許知情,也或許不知,但就算知道,也改變不了什麽。她覺得趙芸希在這件事上或許是無辜的,但她無法勸程初放下仇恨,畢竟刀子沒有割在她身上,她說不出大義凜然的話來。


    徐若昭欲言又止,最終道:“阿初,不管你要做什麽,別讓自己受傷好嗎?”


    程初抬眸,微微詫異,他還以為她會勸他放過趙芸希,沒想到她思索良久,居然冒出這麽一句話。


    他挑眉問道:“姐姐方才不是說希望我不要傷害無辜之人嗎?”


    “是啊……”徐若昭糾結得整張小臉皺在了一起,趙芸希應該算不上無辜吧?


    徐若昭想,當年程家一夜被滅門,整座宅子血流成河,數百人死於非命,他們又何其無辜?比起來,若趙家真是這場災難的主謀,趙芸希身為趙氏夫婦的嫡女,又怎能完全脫得開身?若是有一天程初站在了趙氏夫婦的對立麵,以這家人的感情,趙芸希肯定會站在父母這一邊,兩人最終恐怕也不得不成為敵人,既然如此,討論她到底無不無辜好像沒有多少意義。


    徐若昭將自己說服了,她仍然堅持自己的想法,“我不希望你傷害無辜的人,但若是那人不無辜,自然由你自己決定,無論發生什麽,我一直是站在你這邊的。”


    程初靜靜聽她說完,長睫一垂,“放心吧姐姐,我都聽你的。”


    徐若昭滿意了,她想到什麽,小心翼翼道:“阿初,你要報仇我可以幫你,隻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麽?”她問:“還有,你對趙小姐到底是什麽看法?”她頓了頓,將自己心裏的想法說出來,“若你不喜歡她,便不要答應這樁婚事,可好?”


    程初低眉看她,“姐姐不高興了?姐姐是不是不希望我成婚?”


    聽到她這麽說,他心裏居然有幾分高興,這是不是說明,姐姐果然還是在意他的?


    “也不是……”徐若昭沒有看見程初黑下來的臉色,糾結道:“我隻是覺得,報仇的方式有很多種,你若是想要他們血債血償我一句話都不會說,隻是……”隻是利用一個女孩子的感情來報仇,多少有點卑鄙。


    這話說出來多少有點慷他人之慨,徐若昭欲言又止地看著他,最終歎口氣道:“阿初,你想怎麽做都行。”


    滿門被滅的血海深仇,怎麽做都不為過,況且以趙芸希的表現,不像對往事毫不知情的樣子。


    程初忽然頓住腳步,“姐姐。”他的聲音平靜響起,“我的仇人很多,他們隻是其中之一,隻是,該他們付出的代價,一樣都不會少,我隻是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好。”徐若昭抬頭看他,認真道:“我知道了,是姐姐沒有了解清楚,姐姐同你道歉,你想做什麽便去做吧,我相信你有分寸。”


    程初笑了,不似平常陰陽怪氣的笑,那笑難得的溫暖,“姐姐不用道歉,隻要姐姐別離開我,姐姐想讓我怎麽做都行。”


    他話一出口,才意識到這個承諾似乎重了些,懷裏的玉佩在微微震動,他仿佛聽見了太玄的嘲笑聲,他的心情不太美妙,正想將話收迴,便看見徐若昭一雙晶亮的眸子彎彎地,帶著坦蕩溫和的笑意,“我說過了,我不會離開你的,你放心。”


    程初不自然地應了一聲,“嗯。”然後腳步微快地往前走去。


    徐若昭微微詫異地看著他的背影,跟在他後麵一起走迴了客棧。


    程初進了房門,正欲迴身關上,一截蔥白的皓腕伸了進來,徐若昭喊道:“慢慢慢。”


    他嚇了一跳,立刻將門打開,“姐姐,有沒有傷到你?”


    “沒有。”徐若昭搖搖頭,隨即疑惑道:“阿初,你怎麽了?為何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


    程初頓了頓,神色自若道:“沒怎麽。”


    方才談論的話題太沉重,他會分心也正常,徐若昭說服了自己,她走進房間,反手關上了門,“我剛才忘了說,趙夫人同我說,希望將婚期定在下月初三,也就是半個月後。”她打量著他的神色,問道:“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程初終於將注意力收迴來,聽到這話,挑眉道:“半個月……好,我再等半個月。”


    徐若昭心裏的不安愈發濃烈,似乎是她臉上的表情太明顯,程初抬手撫平她的眉眼,淡聲道:“我不需要姐姐為我做什麽,我的仇我會自己報,姐姐的手很幹淨,不應該沾上這些人的血。”


    他沒有將自己的打算告訴她,並不是因為不夠信任,他隻是不希望讓這些汙濁的人和事困擾她,但是現在看來,似乎已經不可能了。


    程初忽然開口道:“姐姐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嗎?姐姐想知道,我是如何家破人亡,而趙衍夫婦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嗎?”


    這是他一生中最沉重的傷,他知道,她也知道,所以對於這個問題,徐若昭從來沒有主動問過,就算偶爾談起,在程初主動結束話題之後,她也不會追問。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到現在,都不知道程初的過去到底是怎麽樣的。


    徐若昭糾結道:“阿初,如果你不想說,也可以不說的。”


    “我想說。”程初定定看著她,直到看見她點了點頭才緩緩道:“趙衍是我父親生前至交好友。”


    徐若昭猜到了,從程初拿出那枚玉佩,趙衍見到玉佩時的反應,她就已經猜到了。


    他扯了扯嘴角,“他們之間的交情,好到可以互相托付性命,每年冬天,父親都會帶著我來南望城過冬,一直到我九歲那年。”


    程初朝徐若昭笑了笑,“姐姐猜我九歲那年發生了什麽?”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徐若昭笑不出來,她沉著一張臉,嚴肅問:“發生了什麽?”


    程初看著她深沉的模樣,她的眼眸裏仿佛醞釀著悲傷,隨時就要傾瀉而出,他沉默片刻,忽然撇了撇嘴角,“我不想說了。”


    他像個任性的小孩,往床上一躺,“我累了,要休息,姐姐離開時記得將門關緊。”


    隨時隨地,不講道理。


    徐若昭:“……”


    作者有話說:


    徐若昭:我也很無奈,我也拿他沒有辦法,明明情緒都醞釀好了……


    本章評論區發紅包,感謝大家的支持!


    第三十六章


    法鬥大會轉眼便至, 期間趙夫人來找過一次徐若昭,一是為了確定婚期,二則是有意無意地將趙征的信息透露給徐若昭。


    徐若昭很驚訝, 趙征無論如何也姓趙,與趙衍是沾親帶故的關係, 但趙衍夫婦卻明裏暗裏幫著他們, 言語間仿佛他們才是一家人, 趙征倒像是外人,徐若昭搞不懂她的目的, 卻也很難相信她真的帶有別的心思。


    趙夫人的言辭很懇切,半點不像程初口中那個害了程家滅門的人。


    徐若昭不覺得程初會騙她, 可她亦不明白,爽朗大氣的趙城主, 溫婉可親的趙夫人為何會害程家滅門, 程初說他們隻是仇人之一,那主謀又是誰?


    這個問題隻在她的腦海裏停留了一瞬,便頃刻被她拋在了腦後。她不知道主謀是誰,程初知道, 程初既然不願意說,她便尊重他, 不追問, 亦不打聽。


    她專心為法鬥大會做準備, 好在她之前受的傷看著雖嚴重, 但都是皮外傷,好得快, 並不影響比賽。


    法鬥大會當天, 徐若昭見到了許多之前沒有見過的修士, 她在台下找了個位置,右邊是孟天寧,孟天寧見她好奇,低聲同她介紹這些修士的宗門背景。


    孟天寧雖有宗門,但整個無為宗隻有他一個人在這兒,反而和徐若昭一起落了單。


    徐若昭離開客棧之前敲開了程初的房間,再三要求程初老實待在客棧裏,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她才安心離開,於是現下周圍除了九星派那幾個人,竟隻有孟天寧一個熟人。


    徐若昭神思不屬地聽著孟天寧同她說話,心裏卻不太安心,她總覺得程初今早太老實了,老實得不像平日的他。


    “徐姑娘,徐姑娘。”孟天寧連喊了兩聲,徐若昭才迴神,“什麽?”


    孟天寧仿佛沒看見她的心不在焉,溫聲提醒道:“徐姑娘,輪到你了。”


    徐若昭朝他露出一個歉意的表情,上了其中一個比試台。


    宗門子弟可以直接參加決賽,隻有散修需要從初賽開始比,她的運氣很好,比賽第一天遇到的對手都不難對付。


    一上午的時間轉眼而過,比試結束,她跳下比試台,孟天寧走上前,“恭喜徐姑娘。”


    首戰告捷,徐若昭也挺開心,她的修為被壓製這麽多,還以為就算能打贏也會比較艱難,沒想到居然會這麽輕鬆。


    她笑著道:“多謝孟公子。”


    她說完,想到了獨自一人等在客棧的程初,匆匆道:“家弟還在客棧等我的消息,孟公子,我便先迴去了。”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但她沒想到,她匆匆趕迴客棧時,房間裏卻空無一人,微涼的床鋪表明,程初已經離開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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