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芸希掩下複雜的心思,腳尖一點,跟著追了過去。


    -


    鮮血越流越多,再這樣下去,她不是力竭掉進妖獸的嘴裏被它吃掉,便是流血而亡然後掉進妖獸的嘴裏被吃掉。


    橫豎都要被吃掉,徐若昭深深歎了口氣,她真的不想死無全屍。


    她聽見秦禹奮力與妖獸搏鬥,聽見妖獸發狂的怒吼。徐若昭心神不定,她的鮮血一直在源源不斷地為妖獸提供能量,這樣下去,秦禹不可能贏。


    妖獸嘴裏一片漆黑,腥臭味半分不減,徐若昭抬頭往上看,心一橫,一個主意冒了出來。


    秦禹眼睜睜看著徐若昭被妖獸吞進嘴裏,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他一瞬間怒氣上湧,自責的情緒不斷在他心間來迴衝撞,他握緊手裏的劍,以從未有過的淩厲架勢,狠狠刺向妖獸,隻是妖獸並非浪得虛名,它的肉又硬又糙,劍劃在它身上,隻能留下淺淺一道傷痕,甚至不能傷及它的皮肉。


    秦禹又急又恨,急是急在若是徐若昭還有一口氣,恐怕再耽擱下去,她會命喪於此,恨是恨自己太過沒用,害得徐若昭如今生死未卜。


    他從未產生過如今這般無力感。


    秦禹發了狠,一次又一次被妖獸擊倒,又一次次舉起劍狠狠刺過去,在他的努力下,妖獸終於被劃出了好幾道血痕,但他也變得遍體鱗傷。


    不知過了多久,妖獸眼角處突然爆發一陣劇烈的光芒,下一瞬,妖獸的眼珠子爆了出來。


    妖獸吃痛發出怒吼,它瘋狂地搖擺身體,眼眶處的徐若昭險些被甩下來。


    秦禹瞅準機會,將劍刺進另一隻眼珠,將其挑了出來。


    妖獸兩隻眼珠子都落在了地上,它隻能依靠著本能尋找著兩人的位置。


    徐若昭緊緊扒在它的眼眶旁,後背的血還在流,凝固又崩開,反複無常,這頭妖獸很大,她甚至隻有它一個眼珠子大小。她現在渾身是傷,靈力也在方才那一擊中徹底用盡,她根本不敢往下跳,這麽高的高度,沒有靈力支撐,她必死無疑。


    到了現在,她才徹底看清魔障裏的樣子,這是一片風景極佳的湖泊,周圍長著萬年不枯的青草,太陽明晃晃地懸掛於其上,仿佛永遠不會落下,他們就在青草上,湖泊旁躺了一地普通小妖獸的屍體,看來是方才秦禹的劍所傷。


    這頭妖獸居然狡猾至斯,用普通妖獸當馬前卒,迷惑他們,誘他們進入魔障。


    徐若昭扒在妖獸的眼眶處,手臂微酸,她快速吐氣納息,好一會兒,才似恢複了一點力氣,但這點恢複的力氣遠遠比不上消耗的。


    不能這樣下去,她撐不了多久。


    正在這時,秦禹得了空隙,大聲喊道:“徐姑娘,跳下來,我接住你!”


    他看出徐若昭體力不支,催促道:“快跳,否則等妖獸緩過來,你就危險了。”他一邊躲避著妖獸的攻擊,一邊大喊道。


    妖獸還沒有適應此刻的處境,但它們的優點便是適應能力特別強,就算瞎了眼,戰鬥力同樣驚人,待眼前這頭妖獸徹底適應,迴過神來,第一個要對付的便是徐若昭。


    徐若昭知道這個道理,但她還是猶豫了。她看著底下的秦禹,眼裏閃過幾分不信任。


    秦禹看見她的目光,愣住了,他露出一個苦笑,繼續喊道:“徐姑娘,秦某以生命起誓,一定會將你接住,請你相信我,不要再猶豫了,妖獸很快就會反應過來。”


    徐若昭心一橫,正欲往下跳,死就死吧,反正留在妖獸身上也是個死,但下一刻她又想起了程初,不行,她要是死了,程初怎麽辦?


    她正在猶豫不決之際,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程初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魔障裏,此刻仰頭看著她,沉聲道:“姐姐,跳下來,我接住你。”


    他從未露出過如此嚴肅的神情,徐若昭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但熟悉的氣息傳來,她絲毫不懷疑眼前人的真實性,她頓了頓,看準他的方向,毫不遲疑地跳了下去。


    緊隨其後的趙芸希心一緊,聽說他的身體不太好,他能接得住嗎?


    事實證明不過是她多慮,徐若昭又穩又準地落在程初懷裏,而程初的手臂自始至終沒有多顫一下。接到徐若昭的那一瞬間,他便立刻將人抱緊,仿佛失而複得的遺珠,無比珍重。


    他一路疾馳而來,心髒越來越疼,那種將要失去的感覺充斥著他的胸腔裏,直到此刻,抱住懷裏人的那一刻,他一顆心才終於踏實落地。


    趙芸希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多餘的外人,而不是程初剛剛應下的未婚妻子,仿佛眼前的這對男女才是一對,她隻是強行插/進去的第三者。


    她微微吐了一口氣,明明不想看那兩人,卻自虐般不願移開目光。


    秦禹也看見了這一幕,嘴角勾起了一個苦澀的笑。她弟弟一來,她便可以毫無顧忌跳下來,方才她猶豫不決的模樣清晰浮現在他腦海,這對比多鮮明,她果然絲毫不相信他。


    “阿初。”徐若昭輕輕喊了句,“可以放開我了。”


    程初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裏,好半晌才抬起頭,麵色平靜地質問道:“你為何要來這裏?”


    徐若昭眨眨眼,反問道:“我還沒問你是怎麽找過來的?”


    程初沉聲道:“我有我的辦法。”


    徐若昭脾氣也上來了,“我有我的目的。”


    程初:“……”他憋了半晌,妥協道:“姐姐,你別這樣和我說話……我隻是擔心你。”


    他的聲音軟了下來,徐若昭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立刻便不生氣了,“我一會兒迴去和你細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程初臉色稍霽,他將她放下來,目光冷然地看著眼前的妖獸,“就是它傷了你?”


    徐若昭注意到不遠處的趙芸希,朝她微微頷首,拉著程初低聲道:“這裏人太多,你不準暴露魔身。”


    程初皺眉,很是不悅,暴露了又如何?他根本不懼。


    妖獸似乎認準了秦禹的味道,一直不斷攻擊著他,徐若昭朝他大喊道:“秦公子,我們先離開吧,此處不是我們能輕易闖過去的。”


    一頭看門的妖獸便這麽強,遑論鎮守此處的魔物。


    更何況她現在受了傷,根本無力助秦禹。


    秦禹在徐若昭被吞進妖獸嘴裏的那一刻,便已經放棄了青霜草,聽到這話,果斷做出決定,“你們先出去,我來斷後。”


    程初不和他客氣,他將徐若昭抱起來,快步離開了魔障,趙芸希慢了一步,秦禹畢竟是趙家請來參加法鬥大會的裁判,他若是出了事,南望城脫不了幹係。


    她得留下來和他一起斷後。


    程初沒有興趣等他們,他抱著徐若昭,一路往南望城走去。


    徐若昭覺得有些不自在,她已經一百多年沒被人這般抱過了,而現在抱她的人還是個她一直當做弟弟看待的人,她渾身上下說不出的別扭。


    “阿初。”她提議道:“我覺得我能走,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好不好?”


    “你不能。”


    “我能。”


    “你不能。”


    徐若昭:“……你放我下來。”


    “不放。”他說:“你受了傷。”


    他咬牙切齒道:“還是為別的男人受的傷。”


    作者有話說:


    徐若昭:?我沒有。


    第三十一章


    程初說完這句話, 不搭理她了,抱著她一言不發地往前走。


    徐若昭抬頭瞅了瞅他,“阿初, 你是不是生氣了?”


    程初輕哼了一聲,還是沒理他。


    “阿初。”徐若昭偷偷瞅他, “你別走這麽快啊, 趙小姐還在後麵呢。”


    程初腳步不停, 愈發陰陽怪氣道:“你不僅為別的男人受傷,你還關心別的女人。”


    徐若昭:“???”這就多少有點不講道理了。


    但她不敢和生氣中的程初爭論, 柔聲說道:“趙小姐與你一起過來,你將她丟在後麵, 會不會不太合適?”


    程初不甚在意道:“又不是我讓她來的,隨她去。”


    徐若昭突然歎了口氣, “可惜了。青霜草沒拿到, 我還受傷了,法鬥大會隻有三日便要開始了,我這傷恐怕好不了。”


    程初還在陰陽怪氣,“別的男人比我還重要。”


    徐若昭理虧, 她轉移話題道:“我後背疼,阿初你替我看看?”


    程初早就看見了, 從他抱住她的那一刻, 她後背的傷便清清楚楚映在他眼裏, 他差點抑製不住內心的暴虐, 隻想將妖獸和秦禹一起撕碎,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如今隨著徐若昭這句話不受控製地噴湧而出, 他腳步一頓, 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忘了, 你是我的姐姐,我不讓你走,你就不許走,我不讓你受傷,你就不許受傷。”


    他的語氣平靜,但在徐若昭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眼眸深處盡是暴戾。


    徐若昭靠在他懷裏,不停地哄:“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下次我會提前和你商量的,好嗎?這次確實是我魯莽了,我不該沒打聽清楚就跟著秦禹跑過來,下次不會了。而且我這傷也不是為了他受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傷的。”


    徐若昭絮絮叨叨地說著,她沒發現,程初已經安靜很久了。


    他抱著她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住了腳步,語氣平靜,“姐姐為什麽要去那裏?”


    徐若昭正欲迴答,心裏卻閃過幾分不對勁,“阿初,我怎麽覺得有點奇怪。”


    “是嗎?”程初意味不明地拖長聲音道:“姐姐覺得哪裏奇怪?”


    徐若昭霍然抬頭,正對上程初棱角分明的下頜,他低頭,眸色又黑又沉,周圍溢滿了魔氣。


    徐若昭驚道:“阿初,你……”


    “姐姐一點都不乖。”程初輕聲道:“我很生氣。姐姐做錯了事,就應該收到懲罰,姐姐覺得,什麽樣的懲罰才能讓你長記性?”


    徐若昭冷靜下來,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阿初,你清醒一點。”


    她很少對他露出這種表情,卻讓他更加暴戾,她把他當什麽了?揮之即來唿之即去的玩物嗎?隨便教訓一下就能乖乖聽話的狗嗎?


    他竭力壓抑內心的暴戾,語氣平靜地問:“姐姐。”他將她抱緊,“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


    “我會。”徐若昭道:“我一直把你當弟弟,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一直待在一起,就算去了上界,你也可以拜入清澤宗,我讓爹爹收你為徒,這樣你就是我師弟了,我們可以一直住在清澤宗。”


    “一直住在清澤宗……”程初嘴角露出淺笑,“聽起來真美好啊。”他話音一轉,“可是,我怎麽一個字都不信呢?”


    徐若昭忽然生出深深的無力感和挫敗感。


    “阿初,我自始至終都沒有騙過你,我真的來自上界,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目的隻是幫你飛升。”


    程初嗤笑一聲,問道:“行啊,既然如此,你告訴我,是誰讓你來的?”


    徐若昭不厭其煩地重複,“天道,天道讓我來的。”


    程初大笑出聲:“編謊話也要編得像樣一點,天道憑什麽要讓我飛升?又怎麽偏偏要你來幫我?”


    “因為你是氣運之子,天道一直在看著你。”


    “它既然在看著我,為什麽要讓我家破人亡?為什麽不出手幫幫我?”為什麽眼睜睜看著他受盡欺淩,死去又活過來。


    徐若昭被問住了,她沉默片刻,“所以我來了,我來幫你了。”


    兩人靜了一瞬。


    程初輕笑一聲:“幫我?讓我飛升?問都不問我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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