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爺覺得以郭太太的手腕,白先生是不可能在她眼皮底下和郭婉言有什麽的,也就掉以輕心了。”


    說著,傅未晞不經意瞥了時鹿一眼,忍不住做了個幹嘔的動作。


    時鹿:“……”


    雖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這樣真的好膈應人。


    任嫤化身知心姐姐安慰道:“他會對著你幹嘔是身上有郭老爺的意識,在道德和精神層麵都產生了抵觸情緒,就是說他本能反感郭老爺這種變態般的占有欲,身體不由自主地做出反應。”


    “不過這郭老爺可真夠變態的,不對,是我們七個都不是什麽好人。”任嫤頓了下,看向從淼,“小淼淼,你那邊有什麽線索。”


    從淼一板一眼:“沒有,我就睡了一覺。”


    “差點忘了,你比較遲鈍,可能接收不到柳馨的情緒。”任嫤摸著下巴,“不過我在以小娟意識行動時好像一直有人在我耳邊說話,隻是我想不起來那個人的長相,不過倒是弄明白了小娟房間裏那些不屬於她的奢侈品是從哪來的,應該都是郭婉言給她的吧。”


    “我能感覺到,看到屍體消失的那一瞬間,小姑娘緊繃的最後一根弦斷了,估計以後的精神都不會正常了。”


    胸口壓抑著的情緒久久無法散去,時鹿唿出口氣,忽然說到:“你們說,郭婉言會不會是自殺的?”


    話音落下的一刹那,時鹿隻覺得天旋地轉,再次睜眼,她坐在立式畫板前,手裏拿著畫筆,畫紙上的色彩很雜亂,全部擠在一起,中間隱隱拚湊出一個畸形的女人。


    女人穿著裙子,有一頭茂密的長發。


    第102章


    時鹿放下畫筆,看了眼袖口的蕾絲,如果沒有感覺錯的話,她現在是隻有十五歲的郭家二小姐郭馨。


    對應的身份改變,隻能是夢境再次重置。


    這次難道是因為那句“郭婉言會不會是自殺的”?


    還是說自殺便是這個夢境的真相?


    時鹿重新拿起畫筆,用帶著黃色顏料的筆頭去蘸藍色顏料,這顏色並不是她精心挑選的,隻是手伸到哪便蘸到了哪。


    舉著畫筆在畫紙上雜亂無章地塗抹著,時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畫什麽,隻是在享受著眼前最後這份寧靜,期待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


    舉著畫筆的手一頓,時鹿半闔下眸,剛剛那份詭異的情緒是屬於郭馨的,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怎麽會有如此淡然又讓人捉摸不透的心境?


    “二小姐,該吃午飯了。”小蘭小心翼翼地站在畫室門口,探了探頭又立即縮了迴去,眼中帶著幾分逃避的情緒。


    時鹿沒有應聲,而是專注地盯著畫紙上的女人,不符合人體比例的大長腿,歪七扭八的身體,看起來相當醜陋,和本人長得一點也不像。


    看了眼旁邊立著的畫板,上麵畫著燦爛的向日葵,色彩鮮豔明媚,比她這幅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看著看著時鹿有些出神,如果說作畫能展現出一個人的心境,那麽從郭婉言的畫中,她看不到一點陰暗的情緒,反而充滿希望。


    真是可笑的比喻,在這個家,她還有什麽希望可言。


    時鹿一怔,這次的夢境重置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樣,郭馨的情緒近乎完美的和她本人的意識融合在了一起,但卻沒有幹擾到她的自主思考能力。


    就像是一個身體裏麵擁有兩個共存的靈魂。


    再次聽到小蘭的聲音,時鹿終於給了她一個眼神,放下手中的畫筆,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裙子,確認並沒有坐亂,才邁起輕快的步伐往外走。


    從樓梯下來,時鹿的臉色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笑容,冷眼掃過坐在客廳裏郭老爺和郭太太。


    “哈哈哈——”穿著灰色長褂的任嫤發出豪邁的笑聲,毫無形象的後仰著。


    傅未晞冷著臉,身上的旗袍緊到快要繃開,將他整個人襯托得威武雄壯。


    旁邊多了一抹胡子的從淼直勾勾盯著他,她雖然沒笑,但麵無表情的模樣反而更讓人羞恥。


    傅未晞這一次的身份是郭太太,剛睜眼的瞬間他就發現了,無論他怎麽拉扯,身上的旗袍就像黏住了一樣,連顆扣子都解不開。


    站在樓梯口的時鹿緊抿緊唇,兩眼彎彎憋笑得辛苦。


    等等,從穿著打扮來看,這次的夢境任嫤是白先生,從淼是郭老爺,兩個男性的角色都被占了,那就是說封臨初也將以女裝登場?


    這也太刺激了吧!


    時鹿滿臉期待,目光四處逡巡著,想要第一時間見證封臨初的女裝大秀。


    “你一直站在這裏做什麽?”封臨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時鹿滿心期待地轉過頭,看清封臨初的一瞬間臉上笑容僵住,失望地撇撇嘴,他身上並沒有穿女裝,而是穿著現實中的衣服。


    “師兄,你從夢境裏離開了?”


    “不,我現在是幽靈。”


    時鹿眨眨眼,瞬間明白過來,他現在的身份是劉姐,這就說明目前這個時間線裏的劉姐已經死亡。


    仔細一看,他的身體確實好像是透明的。


    時鹿伸出手,直接從封臨初的身上穿了過去。


    “可是,既然你這個角色已經不在劇情裏麵了,你為什麽還會出現?”時鹿疑惑問道。


    迴答她的是封臨初有些透明的背影。


    這一次傅曼影是郭婉言,柳星予是小娟,仍舊沒有李照楠的身影。


    剛走進餐廳,時鹿就注意到餐桌周圍隻有六把椅子,當封臨初進入餐桌範圍時,椅子便變成了七把。


    傅未晞拖拖拉拉最後才走到餐廳,他穿著旗袍出現的瞬間,傅曼影就被口水嗆到,對麵的任嫤更是笑到前俯後仰,桌子拍得哐哐作響。


    迎著所有人的目光,傅未晞一臉生無可戀地坐下,餘光瞥了眼和他們畫風完全不同的封臨初,表情更加難看。


    但時鹿卻笑不出來,她皺著眉看著封臨初,傅未晞是一個出現的,也就表示物主人並沒有準備劉姐的位置,那代表她身份的封臨初為什麽還能出現?


    兩名女傭端著早餐上桌,傅未晞下意識脫口而出:“白先生迴來了嗎?”


    白先生上周休假迴家,按時間算,今天就該迴來了。


    廚娘殷勤接話:“還沒呢,我估計得晚上才能到呢。”


    忽如其來的情愫冒上胸口,傅未晞下意識朝對麵那抹灰色看去,視線正麵相撞,任嫤便不受控製地發出爆笑,笑聲傳染開,傅曼影再也控製不住,捂著嘴憋笑。


    時鹿被笑聲感染,但嘴角的笑意卻很淡,任嫤的笑不存在惡意,頂多帶著點調侃,但以郭馨的視角來看待傅未晞身上的女裝,除了滑稽就是可笑。


    廚娘聽不到任嫤的笑聲,隻感覺郭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後,就擺出一副想死的模樣,她心虛地移開視線,內心活動相當豐富。


    兩名女傭離開後,任嫤收起笑容,一本正經道:“看樣子夢境又重置了,我們先來總結一下目前掌握到的幾個人的關係。”


    “白先生手段高超,遊走在郭太太和郭婉言之間,為了不被人發現幽會的真相,還偽造了劉姐偷盜出逃的假象。”


    白先生平日裏沒少留心觀察洋房裏麵的人和事,拿走客廳裏的古董正是因為知道劉姐對它愛不釋手。


    之後又摸進劉姐的房間,原本是想在她房間裏留下點痕跡,結果發現裏麵有不少她偷藏起來的東西,搜羅一番後,把現金和值錢的東西用被單一裹,製造出了趁夜逃跑的證據。


    “女傭小娟因為劉姐的事情精神出現問題,郭婉言一直在用金錢或是物品補償她。”


    “郭老爺是個變態,對郭婉言有著很強的占有欲。”


    占有欲三個字用的很委婉,但在座的都明白郭老爺的實質情感是什麽。


    “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郭太太和郭馨似乎並沒有什麽指向性的東西出現。”任嫤摸著下巴,“第一輪夢境的時候大家自主意識比較強,參考性不大,第二輪小淼淼入不了戲也沒有參考價值,那就隻能問問郭太太有什麽心理活動,或做了什麽?”


    她看向第二輪成為代表郭太太身份的傅曼影。


    傅曼影搖頭:“我成為她的那段時間裏,她的腦子裏隻有白先生,總是沉浸在幻想中,就好像兩個人在偷偷幽會一樣。”


    任嫤下意識去看封臨初,幽會的感覺恐怕並不是郭太太的幻想,隻是第二輪的這位白先生不配合,使得很多劇情沒有重現,隻剩下傅曼影一個人唱獨角戲,使她產生了發生過又好像沒有發生過的幻覺。


    “最後就是我們的女主角傅曼影了,感覺和我從牛皮本子上看到的人設不太一樣啊,別說是萬人迷了,平常連人都見不到。”


    “這麽說來這個夢境並不是牛皮本子裏麵的那個故事內容,那麽我們現在經曆的這些究竟是什麽?故事中的故事,還是曾經真是存在過的事情?”時鹿皺著眉,“話說,我們一直說的物主人究竟是誰?是牛皮本子的主人,還是裏麵故事裏的人物?”


    話音剛落,在場的幾位玄術師忽然驚醒,難以想象他們幾個居然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連物主人的身份都沒確定,卻懵頭找了半天的執念。


    傅曼影:“正常來說,物主人應該就是在牛皮本子上寫下故事的人。”


    任嫤:“這個夢境顯然不能用常理來判斷,它對郭婉言的死抱有很深的執念,或許找到真兇答案就出來了。”


    傅曼影:“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麽提到郭婉言是自殺的時候,夢境就重置了?”


    “因為物主人在否定這個答案,亦或者說是憤怒。”時鹿冷眼看著他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站起身看向客廳座鍾方向,“後天就是郭婉言的生日,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機會。”


    離開餐廳,時鹿迴到畫室,走到畫板前,認真理了理裙子後坐下。


    “師兄,這幅畫你覺得怎麽樣?”


    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封臨初走上前,皺眉看著畫板上的白紙:“你跟郭馨同步了。”


    “迴到畫室這一瞬間,我才意識到這個夢境的物主人是郭馨。”她的語氣是肯定的,“因為我說郭婉言是自殺的,所以物主人生氣了,它想否定這個答案,所以給了我它的視角。”


    時鹿拿起畫筆,在畫紙上仔細描畫著,她的神情很專注,就這麽一直坐在畫板前,從正午到了日落。


    窗外響起了汽車的喇叭聲,郭太太和郭先生今天晚上要去朋友家做客。


    時鹿放下畫筆,朝著窗戶走去,畫室朝南的窗正好對著大門方向,斜對邊就是池塘。


    過了不知道多久,汽車迴來的聲音響起,時鹿再次走到窗邊,隻看到郭太太下車的身影。


    接著她邁著輕快的步子走迴到畫板前,凝視幾秒又添上幾筆做為收尾。


    時鹿放下畫筆,取下已完成的畫,迴到房間。


    她的房間在三樓的拐角,與郭婉言的房間隻有一個拐彎的距離,隻要將門拉開一條小縫,站在門邊透過門縫,就能看見走向樓梯的所有人。


    不過現在時間還早,沒有什麽監視的必要,在這棟洋房裏,夜間的時間總是比白天有意思。


    坐在書桌前,時鹿拉開抽屜,裏麵有個首飾盒,她拿了出來握在手上把玩,眼中帶著瘋狂的笑意。


    察覺到郭太太提前迴來的用意,時鹿放下首飾盒走出房間,她的腳步很輕,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小心搭著樓梯扶手往下走,一直走到餐廳。


    白先生迴來了,在郭太太獨自迴家前的幾刻鍾,廚娘在太太的吩咐下提前給他留了晚飯。


    餐桌上,郭太太帶著好似少女的眼神看著對麵正在用餐的白先生,兩個人前段時間幽會的時候被廚娘不小心撞見,現在勾勾搭搭的時候愈發不避諱人。


    時鹿迴到三樓,走到郭婉言的房間門口,手握在圓形把手上,耳朵貼近門邊。


    她聽到了郭婉言的哭聲。


    旋轉把手後推開門,她看見小娟正抱著一個縫製的布娃娃神經兮兮地坐在郭婉言的床上碎碎念著什麽。


    布娃娃身上穿著女傭的衣服,額頭上還有一大片變黑血跡。


    那是劉姐。


    “師兄,你知道小娟這樣瘋瘋癲癲的為什麽沒有被趕出郭家?”時鹿自問自答,“因為她大多時候是不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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