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單知道青丘那些狐狸最擅長迷惑人類,沒想到人類雄性也有此等心機……”


    琵琶小妖:“你說張大哥是狐狸精嗎?”


    大鵝小心翼翼瞥了眼走在前麵的謝喬喬,幹咳一聲, 裝模作樣:“我可沒有這麽說, 不過如果有的人非要自己對號入座,那我也管不了……”


    張雪霽聽著好笑。


    他倒不至於因為這兩隻小妖的相聲表演而生氣;在中洲,不會修道卻出身道載學宮,張雪霽受到的非議遠比這幾句不痛不癢的相聲嚴重得多。


    他倒是早早學會了苦中作樂。


    快行幾步追上前麵的謝喬喬,張雪霽從自己袖子裏抽出另外一份地圖, 道:“從鹿城往西走, 到風陵海渡搭船橫渡東海, 在海瑚灣登陸羅火洲……途徑兩個小國, 才算是進入了大漠的範圍。”


    “鳳凰圩在大漠深處,今年剛好是元月秘境開啟大日子,也難怪中洲那幾個門派會派出自己的精英弟子帶隊前往了。”


    謝喬喬安靜聽著,等他說完,隨意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有在聽,完全沒有追問一下其他事情的意圖。


    倒是大鵝,很是好奇的追問了一句:“鳳凰圩我倒是知道一點,但元月秘境又是什麽東西?”


    張雪霽:“元月秘境是鳳凰族老祖宗的隕落之地。始祖鳥死後,方圓百裏烈火不熄,剝離空間割裂時間,自成一方天地。經過千百年消耗,裏麵的溫度才勉強降低到了築基修士可以存活的恆溫。”


    “每隔十年,鳳凰族會主動打開秘境,並向六州七海內所有修仙者開放,允許修仙者進入秘境借鳳凰烈火淬體。修行者從秘境中帶出來的東西必須上交八分給鳳凰族,剩餘二分才能自己帶走。”


    最後一句話稍微引起了謝喬喬的興趣,她主動開口問:“裏麵都有什麽東西?”


    張雪霽攤開雙手,聳了聳肩:“這就不清楚了。因為內部環境複雜,魔物叢生,所以至今還沒有人完全探索果元月秘境的全貌——但可以肯定的是,火屬性靈石極多,基本上都是最高階的靈石,遍地都是。”


    “隻要不怕被燙死,想拿多少拿多少。”


    謝喬喬想了想,眉頭皺起——皺眉是她思考時很慣有的一個表情——她很緩很慢的歎了一口氣,道:“可是拿出來要和鳳凰八二分,算了。”


    好虧。


    不幹。


    張雪霽讀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沒忍住笑了笑。他安慰謝喬喬:“不進秘境也沒關係,大漠多沙盜,我們掀翻幾個沙盜窩刷刷小怪,也能掉不少獎勵。”


    謝喬喬還沉浸在靈石要和鳳凰八二分的悲傷中,麵對張雪霽滿嘴自己聽不懂的名詞,也隻是隨便點了點頭,繼續惆悵的微微皺著眉。


    風陵渡口。


    雖然是沿海的鎮子,但渡口格外繁榮,從入口走到海船售票處時,兩邊道路上全都是開門營業的商鋪。大多數都賣特產,海物——這些東西對於海邊長大的謝喬喬而言,並不算稀奇。


    但是張雪霽和大鵝卻很感興趣,從一家店竄到另一家店,買了一大堆貝殼和奇形怪狀的玻璃石頭。


    “喬喬!”


    聽到張雪霽的聲音,謝喬喬迴頭;她原本是站在店門口等張雪霽的。


    張雪霽對著她比劃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蝴蝶發卡:“來試一下這個?”


    那是一枚貝殼發卡,三枚大小不一但外形頗肖蝴蝶的白色貝殼串聯重疊,陽光照在上麵時,白色貝殼邊緣會返出一點彩虹光。


    謝喬喬:“隨你。”


    見她沒有拒絕,張雪霽樂嗬嗬的就上手了;謝喬喬頭發有些亂,額發因為長久沒有修剪打理,已經快要長到遮掩視線的地步了。


    張雪霽低頭,帶著熱度的手指撩起她額發,用發卡把那些礙事的碎短發別上去。


    他的手指力度很輕,勾起那些柔軟的發,手指背麵碰到謝喬喬的眉骨,往上是額頭。


    謝喬喬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很淡,似乎是疑惑的情緒更多,卻並沒有那些過分柔軟溫情的部分。


    像片剛從冰鎮威士忌裏麵撈出來的薄荷葉,又冷,又刺激得人舌尖發麻發痛。


    張雪霽別好發卡,迅速鬆開了手。


    短暫的觸碰隻有一瞬間——甚至不超過五秒鍾。在旁人眼裏,不過是關係好些的男女在互動罷了。可隻有張雪霽自己知道,他有那麽一瞬間的意動。


    他好像真的栽了,甚至害怕自己離開後獨身一人的喬喬會感到孤獨。


    一個凡人,普通人,在憐愛一個握劍即劍道巔峰的絕世天才;謝喬喬在他眼裏好像沒有那麽輝煌耀眼,他隻看見了謝喬喬可憐的一部分,而謝喬喬是不需要憐憫的——這點張雪霽也很清楚。


    謝喬喬:“別好了嗎?”


    張雪霽:“……好,好了。”


    他沒敢看謝喬喬的眼睛,垂下手後下意識的把手背在了身後。


    謝喬喬則走到貨架麵前,在貨架上擺著很多和她頭上一模一樣的蝴蝶發卡,白色貝殼在陽光下流轉著彩虹的光芒。


    她伸手,食指輕輕一掠那些大小不一的‘蝴蝶’:“不是貝殼,摸起來像是魚類的骨頭。”


    “……確實是骨頭。”張雪霽定了定神,又和平時一樣自然而然的向謝喬喬解釋了起來,“雖然海邊的漁民都管它叫蝴蝶貝,但這種東西其實是斯特勒氏隱石鱉的殼板。”


    “斯特勒氏隱石鱉死後,殼板被海浪打散,衝到沙灘上,再由漁民撿起打磨,略加施工,製作成發卡售賣……”


    講到一半,張雪霽又停住了,無意識的看向謝喬喬。


    他是個話癆——可他又是個出身道載學宮,無法修道的普通人。所以平時在道載學宮,除非是畫符布陣,否則根本沒有人會聽他亂七八糟的瞎科普;仗著無人會聽完自己的廢話,就算聽完了也必然聽不懂然後迅速失去興趣,張雪霽平時說話都很隨意,根本不遮掩自己原本世界的知識。


    就像他剛剛和謝喬喬說‘蝴蝶貝’。


    可是謝喬喬聽完了。


    她不僅聽完了,還在張雪霽停下來時,抬頭很認真的誇獎了一句:“你懂的真多,這都知道。”


    張雪霽頓了頓,臉上很快舒展開笑容:“一般一般,讀的閑書比較多罷了。”


    大鵝從珍珠區逛過來,路過兩人身邊。它原本已經走過去了,忽然又倒退著走迴來,狐疑的盯著張雪霽:“我不在的時候,你又向喬喬大人吹什麽枕頭風了嗎?”


    張雪霽背著一隻手,略微偏著臉向大鵝,眼角眉梢透出幾分輕快的笑:“你猜?”


    大鵝:“……”


    它不理解。


    不理解張雪霽一個凡人,是怎麽做到每一句話都如此欠揍,卻還能活到現在的?難道就因為學習好會布陣嗎?


    沿海鎮子除去海產,還有椰子。


    張雪霽去排隊買票之前在地攤上給謝喬喬買了個椰子,往裏麵插/了根葦管。謝喬喬就捧著椰子坐在書箱上,等張雪霽去買票。


    本來大鵝還抱著謝喬喬小腿,鬼哭狼嚎大喊自己必須要留下來給喬喬大人撐傘。但因為張雪霽威脅如果大鵝不來陪他排隊,他就不買大鵝和琵琶小妖的船票。


    是的,妖精也要買船票。


    能在東海之上進行長途旅行的海船,自然不會是什麽普通產業;就像風陵渡口能橫渡東海的大船,都是明匣洲本地修道世家宗門,勢力龐大的地頭蛇互相勾搭合資運營的。


    上他們的船,別說你一隻妖精,就算是隻蚊子,也要付錢才能飛上去。


    大鵝不情不願的跟著張雪霽去排隊買票——售票隊伍很長,兩人頭上頂著漁夫鬥笠勉強遮一遮太陽,湊合著也能過。


    雖然隊伍挪動已經很快了,但張雪霽還是懶得站。他站一會兒總要蹲一會兒,起起落落,看得大鵝都心煩。


    大鵝拍了拍張雪霽蹲下去時變矮的鬥笠頂,沒好氣:“你誠心來折騰我嗎?”


    張雪霽歎氣:“沒有,我就是想找個人說話,但是喬喬同學又不合適……”


    “你居然敢說喬喬大人不合適!”大鵝興奮的抓著琵琶小妖,晃了晃:“琵琶你也聽見了吧?這家夥說喬喬大人不合適!快,把這句話記下來——”


    張雪霽:“你不會以為這種小報告能有用吧?”


    大鵝:“……”


    大鵝想了想,覺得好像是沒什麽用。


    它長歎了一口氣,又把琵琶小妖塞迴袖子裏。


    前麵隊伍動了,張雪霽蹲著懶洋洋的挪了兩步,道:“再說了,跟著我排隊不好嗎?你看我們這隊伍移動的時候,還能順便看風景。”


    大鵝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張雪霽自顧自繼續把話說了下去:“你不覺得這個隊伍有點長嗎?在排隊的漫長時間裏,其實我們應該做點別的事情來打發一下時間……”


    大鵝警惕的看著張雪霽:“你想要對我做什麽?我可警告你啊,我雖然是妖,但我是個忠貞如一的好妖,和青丘那幫狐狸可不一樣!”


    張雪霽笑眯眯的從袖子裏掏出一本線裝書:“那當然那當然,我能對你做什麽啊?也就是借你的假發練習一下。”


    他手裏那本線裝書在大鵝眼前晃了晃,大鵝清楚看見書麵封皮上寫著:【女子發型簡單上手一百式】。


    “……你這個變/態!離我的秀發遠一點!!!”


    謝喬喬獨自坐在書箱上,一邊喝椰子汁一邊看書,看的是小學三年級數學入門。她學習速度很快,以前老師也教過她基礎的算術知識,所以進度也非常快。


    直到一片陰影投下來,遮到謝喬喬身上。


    謝喬喬慢吞吞的把目光從書上移開,抬頭。張雪霽對著她晃了晃自己手裏的船票。


    “春明號玄字房兩間。”


    謝喬喬:“兩間?”


    張雪霽:“這裏的規矩,妖精與人不可同房而居,所以要給白鵝與琵琶另外開一間房。”


    大鵝不滿:“他們就是歧視妖精!”


    琵琶歎了口氣,扒著大鵝的袖口,小聲:“大概是想多賺我們一些錢。”


    謝喬喬目光遲疑的在大鵝頭頂多停留了一秒。


    原本大鵝的頭發是披散的,黝黑光亮,十分引人注目。但不知道為什麽,現在被紮了兩個花苞頭,配合那張成熟憨厚的臉,風格差距大得甚至有些詭異。


    不過謝喬喬並沒有對大鵝的發型多做評價,隻是看了兩眼後便重新背起書箱,用行動表示‘可以走了’。


    春明號是一艘中型帆布船,船身和船杆都有著勝過海浪與大雪的潔白色彩,幹淨明亮到甚至有些刺目。


    船是從外海駛進來的,甲板上站滿人,居高臨下的往下看——謝喬喬冷淡的立在待檢票的人群之中,即使在抬頭仰視時也很難讓人覺得她在仰視什麽。雖然四麵人潮擁擠,但謝喬喬卻總是很顯眼的,第一眼就抓住了人的視線。


    明明她的外貌並不讓人驚豔,但她立在人群裏,你就覺得她是孤單的,是天然和其他人不一樣,是被隔閡開的。


    在漫長刺耳的笛聲中,帆船靠岸,從甲板上放下了軟梯,但隻有少部分普通人會走軟梯。大部分人——修道者——或者會點武功的凡人——輕快得像鳥雀一樣,從船頭飛躍下來,博得一聲聲喝彩。


    等到船上的乘客都下幹淨了,船員們又開始組織第二批乘客排隊檢票,進入船艙。


    下船的人怎麽下船,上船的人自然也怎麽上船。


    有人靈力一轉,內力一提,飛燕似的就飛上去了;有的人在底下抓著軟梯,搖搖晃晃爬上去,還要爬好一會兒功夫,看著頭頂飛過去一個又一個人影。


    張雪霽就屬於爬梯子的那一類人。


    他平時喜歡收集各種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如果是鐵了心非要裝這個逼,弄點道具風風光光的飛上去也不是不行。可張雪霽畢竟不是真的十六歲;他已經被中洲的人罵得很習慣了,被戳脊梁骨也很習慣,完全不介意自己凡人的身份,也不會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旁道了。


    所以他很坦然的抓著軟梯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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