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仆人抬著巨大箜篌到廳上,將要放在傅凝寧身前。燕月生手指一彎,細小鋒銳的仙力如離弦之箭,飛也似的破空而去,眼看將要把琴弦割斷。正在此時,李貞英忽然抬手,袖籠一卷,便將燕月生的仙力化去。


    燕月生眼睛睜大了些:“李貞英?”


    破相的新嫁娘合上眼睛,又睜開。就這麽一瞬間,她周身氣質忽然完全變了。神情蕭索的女子手指搭在弦上,試著調了調音,隨後露出了哀傷的神情。


    “這是,傅凝寧?”燕月生吃了一驚,“她居然這麽快就醒了?”


    溪水般清澈的樂聲從傅凝寧指尖潺潺流出,讓人想起春日山間消融的積雪。李貞英的神魂借機從傅凝寧身體裏跑出來:“她說那是她父親的遺物,不能被你弄壞,所以我出手攔了一下。不過她既然醒了,我也可以迴天界了吧。”


    “她靈魂沉睡了數日,現在還很虛弱,隨時可能暈過去。”燕月生製止要跑路的李貞英,“至少還要半個月,這段時間你不能離開她的身體。”


    “不要擺出這副頤指氣使的架勢,說到底這禍不是你自己闖下的嗎?”李貞英哼一聲,“如果不是你賣身葬父那天引來太多人攔住她逃跑的去路,她也不會被這老頭抓迴這裏,更不會撞柱自殺。我更不會被你拘來這裏彈什麽破箜篌!”


    燕月生默然。四天前她幻化成師蘭言的模樣,用乾坤筆畫了具屍體,拖到街上演一出賣身葬父的戲碼。她算準師蘭言和鄭思禮當天會路過城東,一直在等他們經過。誰想到師蘭言見到人多便打消了繼續逛街的主意,根本沒看見跪在街邊的燕月生。反而是原本能逃走的傅凝寧被看熱鬧的人群擋住去路,江渝得以將她重新抓迴去。


    天界神族插手凡間事,最易引起命數變動,一不小心便會闖下大禍。燕月生已很久沒有失手過,待她意識到出了岔子趕到刺史府,為時已晚。被囚禁的女子絕望觸柱自殺,已沒了氣息。


    按照命簿,傅凝寧還有六十七年陽壽,不該這麽早死去,冥府陰司都沒派黑白無常來勾魂。燕月生抓來李貞英幫忙維持傅凝寧屍身不腐,又花一夜聚齊亡者散去的三魂七魄,將其放入眉心溫養。按理說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醒來。眼下大約是沾染上李貞英些許仙氣,傅凝寧的靈魂得以提前複蘇。


    “總之,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拾,我沒那麽多時間陪你浪費,”李貞英見自己將傳說中牙尖嘴利的司命駁斥得啞口無言,頓時得意洋洋起來,“你將我叫來,說是要我幫蘭言渡情劫,可我眼下隻是在幫你擦屁股,我才不上這個當呢。”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還未能離開,兩朵殘破桃花破空而出,將李貞英的腳腕捆在一處。剛邁開腿的李貞英不防,“咕咚”一跤重重摔倒在地上。


    “減字百花訣!你竟然把這個用在我身上!”被捆住雙腳的李貞英彈身而起,兇狠地瞪著燕月生,“快給我解開!”


    “我確實需要你幫師蘭言渡情劫,這並不是假話。”燕月生立於鄭思禮身後,平靜地和李貞英對視。


    “但前提是,你得在傅凝寧的身體裏。”


    李貞英皺起眉:“什麽意思?”


    燕月生沒有說話,眼神向下一瞥。李貞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是鄭思禮。她再順著鄭思禮的目光看去,是傅凝寧。原本一眼都不敢多看的鄭長史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傅凝寧,眼神中難得出現“欣賞”的情緒。


    或者說是如癡如醉。


    “你是想……”


    作者有話說:


    傅凝寧彈的曲子,可以看成是箜篌版的《雪山春曉》。


    第63章 、紅線牽緣


    比起演戲, 燕月生更喜歡看戲。如果不是之前出了變數,她安排的姑娘沒能使鄭思禮變心,燕月生本不必沒事找事親自上陣。眼下傅凝寧既引起鄭思禮的注意, 燕月生尋思她也不必費心勞神地裝成師蘭言二號引誘鄭思禮出軌, 再找個合適的機會假死跑路了。現成的人選就在眼前,還能順帶給傅凝寧找個歸宿, 何必再另生枝節。


    “我不行!”李貞英猜出燕月生的意圖,驚得連連擺手,“你之前明明說我隻是來幫把手的, 怎麽就變成要我去勾引鄭思禮?”


    “不是‘李貞英’要勾引鄭思禮, 而是‘傅凝寧’。”燕月生看向廳上彈箜篌的傅凝寧, “這就是你要幫的忙。傅凝寧身上一定有鄭思禮所看重的特質, 雖然我暫時還沒看出來是什麽。如此一來事半功倍, 能節省我們不少時間。”


    李貞英想起方才和傅凝寧交談的隻言片語:“可今日是傅凝寧嫁給江渝的成親宴, 她名義上已是江渝的妾。我不覺得她會敢紅杏出牆, 江渝一定會殺了她。”


    燕月生嗤笑一聲:“那你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她已經死了一次, 難道還會怕第二次嗎?”


    一曲終了, 傅凝寧身形晃了晃。燕月生手指一彎,李貞英被外力拖著飛快倒退,眨眼間隱沒在傅凝寧的身體中。瘦削蒼白的女子閉上眼睛緩了緩,睜開眼睛已是平靜如初,隻是看向燕月生的目光裏帶上些許怨憤。


    “待會兒就殺了你。”李貞英嘴唇不動,聲音咬牙切齒。


    “如果你能做到的話。”燕月生微微一笑。


    被傅凝寧箜篌聲感染的鄭思禮第一個鼓起掌來, 一時間廳內掌聲傾盆如雨。李貞英收斂了多餘表情,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羞澀笑容。眼看演員開始入戲, 燕月生這才跟著鼓掌, 麵露讚許之色。


    鄭府後廳, 師蘭言坐在太師椅上,慢慢地喝一碗龍井新茶。鄭思禮局促不安地搓著手,地上跪了個和師蘭言有八分相像的江雁月。府中下人偷偷議論,都知道這位江姑娘是刺史大人賜給老爺的如夫人,輕易得罪不得。但夫人原本就冷心冷情,對老爺甚是淡漠。鄭思禮百般苦求,才能和師蘭言得十二年相守。眼下老爺迫於刺史威逼,不得不將江姑娘帶迴了府。隻怕江姑娘進鄭府的第一日,便是夫人留在府上的最後一天。


    “多大了?”師蘭言忽然問。


    江雁月懵懂抬頭:“十七了。”


    “真好啊,還這麽年輕。”師蘭言喟歎一聲,“到底是歲月不饒人。即便我一直在尋仙求道惜福養身,終究比不過時間。原來我已經這麽老了。”


    師蘭言年過三十,縱使她沒有孩子,平時也注意調理身體從不生氣,臉上也不可能再有十七歲少女的神采。尤其是在同一張臉的對比下,歲月的痕跡在眼角格外清晰。


    燕月生本想靠師蘭言年輕時的臉使鄭思禮移情,以更加柔順體貼的態度讓其變心,進而使師蘭言傷心難過勘破情關。但師蘭言不愧是傳說中對愛情不屑一顧的神女,經此一刺激,竟越發動了修道以求青春永駐的念頭,這可不是燕月生想看見的。她一邊懷疑師蘭言是不是根本沒有愛情這根筋,一邊溫聲迴答:“夫人雖比我年長些,但也遠遠稱不上老去。何況鄭大人還是更愛夫人的容顏,可見年輕也不是無往不利的武器,真正重要的還是大人和夫人攜手相伴數年的時間。”


    此乃謊言。燕月生見過太多色衰愛馳的事,才會選擇化作十七歲的師蘭言模樣在鄭思禮夫婦中搗鬼。但燕月生說謊從不心虛,看起來一身正氣大義凜然。師蘭言疑心稍去:“是這樣嗎?”她看向一旁的夫君,神經繃緊到極致的鄭思禮立即迴答:“那是當然。”


    於是師蘭言留下了江雁月,不再說什麽,鄭思禮和燕月生同時鬆了一口氣。師蘭言成親時與鄭思禮作了約定,如果鄭思禮納妾,他們這段一廂情願的婚姻就得走到盡頭。但此番鄭思禮帶江雁月迴到鄭府,師蘭言卻沒有這麽做。這是不是意味著師蘭言對鄭思禮也並非毫無情意,隻是她沒有發現?


    師蘭言愛鄭思禮愛得越深,做出的妥協越多,被背叛後才會越痛。燕月生深知這一點。她不能盲目樂觀,草率地就此斷定師蘭言確實愛上了她的丈夫。但即便是做了一點讓步,對師蘭言來說也是個驚人的改變:她並沒有如十二年前那般急於逃離鄭思禮。


    入府勾引的目標臨時變更,燕月生一邊見縫插針地在師蘭言麵前誇她夫君,說他坐懷不亂一根手指都沒有動江雁月宛如柳下惠再世,好讓師蘭言更加信任鄭思禮;另一邊又假裝不經意地在鄭思禮麵前屢屢提起傅凝寧,將這位沒落商戶小姐的才情誇到舉世無雙,希望鄭思禮能對傅凝寧產生興趣。


    鄭思禮對燕月生席上那一捏心有餘悸,又不習慣看見一位和妻子麵容仿佛的姑娘在眼前亂晃,晃得他眼暈。他剛開始一看見燕月生便掉頭就走,避免師蘭言猜忌,然而燕月生總能找到他。次數一多,鄭思禮逐漸放棄掙紮。隻要燕月生不動手動腳,鄭思禮便能耐心聽她說些話,偶爾還能點評兩句。


    “你好像對六夫人很熟悉?但我沒有記錯的話,你進刺史府的時間並不長?”


    “傅小姐家學淵源,琴藝堪稱一絕,雁月從琴聲中便能聽出她的誌向,絕非隨波逐流之輩。”燕月生把話題繞迴誇傅凝寧身上,“卑鄙的人或許能用言語掩蓋自己的不堪,但絕不可能彈出那般動人的樂曲,大人以為如何?”


    “這話未免太過絕對,”鄭思禮淡淡地說,“我從前在京中遊曆,見過一位最好的琴師。他在箜篌上的造詣絕不遜於傅姑娘。我以為他是一個正直的人,但後來發現他不是。”


    “可傅姑娘不是大人從前認識的那位琴師,”燕月生狡辯,“用過去結交的人去否定將來的友人,是不是也失之偏頗?”


    “傅姑娘是江大人的後院人,怎麽會成為我的朋友?”鄭思禮皺眉,“你究竟想說什麽?”


    燕月生意識到她操之過急,話說得多了些。她噤聲搖頭,隨後輕輕歎口氣。眼看一月之期隻剩下十三天,鄭思禮和傅凝寧卻連第二麵都沒能再見。夜裏燕月生叼一根車前紫草躺在屋頂,滿嘴都是青草的苦澀。上弦月的光照不破層層陰霾,遠遠蟬聲淒切。


    “傅凝寧在江渝後院,沒有江雁月這個身份的優勢,不能時常和鄭思禮接觸。但也不是完全無法挽迴。”燕月生思緒亂飛,“也不知道李秋庭這半月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被人欺負。”


    “但他過得好不好和我有什麽關係?”燕月生悚然一驚,“反正我最後總是要殺了他的,借刀殺人或許是更好的選擇,這樣誰都不會疑心到我身上。但如果他死了,奎木狼大概要和我不死不休吧。”


    正在沉思,燕月生眼前忽轉明亮。烏雲散去,露出後麵彎鉤一般的殘月。清亮的月光照亮了燕月生柔軟的側臉,白發蒼蒼的老者拄著拐杖落在燕月生身邊。


    “你又在試圖插手別人的情劫麽?”


    燕月生一骨碌坐起身:“爺爺!”


    月下老人將燕月生帶入天界,又親手將她養大,如果說破軍對司命來說是兄長一般的存在,那麽月下老人便宛如她的父親。雖然月老對燕月生處理情劫的手段頗有意見,而燕月生始終固執己見打死不改,好在這並未影響到爺倆的感情。


    “爺爺怎麽忽然來了這裏?”燕月生殷勤地撣了撣灰請月老坐下,“是想我了嗎?”


    “為一對有世仇的夫婦牽紅線途經此地,路上感知到你的氣息,所以過來看看。”月老搖頭,“一看到你化身成這樣我就知道,你又開始重操舊業了。”


    “是百花洞的情劫。就算是看在張鳳雛的麵子上我也得多上點心,”燕月生嘟嘟囔囔地抱怨,“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難搞的人,她簡直是塊捂不熱的石頭!”


    “勉強不來就不要勉強,劫數自有天道去判斷,何況師蘭言這般自斷情根的人,想要破情劫無非天方夜譚,”月老恨鐵不成鋼地戳她一指頭,“偏偏你要逆天而行,是覺得這樣顯得你特立獨行麽?”


    “自斷情根?”燕月生抱著腦袋重複一遍,“那是什麽?”


    月下老人蒼老的麵容微微扭曲一瞬,像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事:“沒什麽。靈芝花仙子不具備破情劫的能力,即便最後失敗了,也不是你的責任,不必放在心上。”


    “我從前從來沒有失敗過,所以不甘心。”燕月生抱著膝蓋,“如果失敗了第一次,我或許會懈怠起來,覺得有第二次和第三次也無所謂。這有悖我的完美主義。”


    “這麽看來,適當失敗一次或許對你有好處,免得你總是輸不起。平時不要太過勉強自己,這樣隻會讓你變成工作的奴隸。”


    “我就要勉強。”燕月生把臉別到一邊,不願意就這個話題說下去。


    月老搖搖頭,就此住了嘴。燕月生忽然想起一件事,猛地轉過頭,眼睛也亮起來:“爺爺既然今天來了,能給我一根紅線麽?”


    “你又想做什麽?”月老警覺起來。


    “就……隨便用用。”燕月生含混地迴答,“總之我不會闖禍的,爺爺你放心便是。”


    “這種話從你口中說出,一點都沒有說服力,尤其是在這當口。”月老站起身來,“等你手頭情劫結束了,要多少都行。現在不可能,免得你又突發奇想走什麽捷徑。”


    月下老人離開後,燕月生站在屋頂上俯視著鄭府。除去守夜的仆人,其他人俱已沉入夢鄉。紅線作為月老神力加持過的仙器,不是燕月生能輕易畫出來的東西。烏雲重新遮住月亮,四周一片黑暗。燕月生忽然伸手解開辮子,烏黑長發如瀑撒開,在空中舒卷如雲。


    用來結辮的紅繩靜靜躺在她手心,燕月生一把攥緊。


    作者有話說:


    第64章 、情劫三法


    滿月之夜的前一天, 鄭思禮走進後院。燕月生正在和丫頭們搓麻將。她很久沒有這麽在職摸魚過,心滿意足地贏了個盆滿缽滿。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燕月生耳朵動了動, 認出來者是這間府邸的主人。她順手將籌碼推出去, 三個輸精光的丫頭麵麵相覷。


    “姨娘這是?”


    “不過是賭個興致而已,何必將你們的月例都白填進去。”燕月生伸個懶腰, “我再怎麽窮,到底是半個主子,總不好貪你們的錢。拿著吧。”


    原本垂頭喪氣的丫頭個個喜笑顏開, 抓起錢就跑出去, 最後一位將要離開時看向燕月生:“江姨娘今天似乎很高興?”


    燕月生一愣, 隨後彎起眼角:“不錯, 我確實很高興。”


    屋裏比燕月生預想的安靜。她輕手輕腳走到牆邊, 隻能聽見鄭思禮焦慮不安的腳步聲, 和師蘭言逐漸粗重的唿吸。良久, 師蘭言終於開口:“她是誰?”


    “你不認識。”鄭思禮迴答得簡潔。


    “但我至少有權利知道她是誰。”師蘭言聲音中帶著疲憊, “你既然敢對我攤牌, 難道還不能告訴我她是什麽人,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嗎?”


    鄭思禮沉默片刻:“她的身份暫時見不得光,所以我不能說。”


    他確實不能說,傅凝寧眼下還是江渝的如夫人,一旦走漏風聲,必定會給她招致災禍。鄭思禮明麵上不能和她長相廝守, 至少要做到不給她添亂。


    “這麽說來,我是輸給一個既不知道是誰又不知道長什麽樣的姑娘了?”師蘭言尖刻地指出這一點。鄭思禮吃驚地看著她。


    在意識到失態後, 師蘭言倉皇地住了嘴。


    “我以為你並不愛我。而今我另有所愛, 你終於能獲得你想要的自由, 應該高興才對。”鄭思禮難得不知所措,“可好像又不是這麽迴事?蘭言,你現在的不快活究竟是因為愛我,還是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沒有做好離開我的打算?”


    師蘭言瞪著他:“那你呢?兩種說法哪個會使你好過一點?”


    “都不重要。”鄭思禮斬釘截鐵地迴答,“蘭言,我厭倦了這種單方麵維係的感情。從前是我執迷不悟,所以硬要嚐嚐強扭的瓜滋味。這十二年來你不快樂,我也沒能得到我想要的。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現在我找到和我兩情相悅之人,你也自由了。我會將你的嫁妝如數奉還,再補上三間我名下的商……”


    “你並沒有對不起我。”師蘭言打斷鄭思禮,“當初即便沒有你,我也會被爹娘逼著嫁人。我已經十九歲,家中親眷不可能允許我做一輩子的閨閣小姐。是誰對我來說其實無所謂,而你對我還算不錯,所以你並不欠我什麽。”


    鄭思禮鬆一口氣:“你能這麽想,我很高興。”


    師蘭言不再說話,她終於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將要失去他了。換做從前,師蘭言稍微表現出一點對鄭思禮的在意,鄭思禮必然大為驚喜。如果師蘭言坦白鄭思禮對她來說和其他求親者並沒有什麽不同,鄭思禮會在失落後打起精神重振旗鼓,笑嘻嘻地說然而你最後還是選擇了我。


    到了如今,鄭思禮卻隻有如釋重負。師蘭言並不覺得她愛上了鄭思禮,然而她竟然還會為此難過,這使她有些迷惑。


    “我隻有最後一個問題。”師蘭言問,“你們認識了多久?十二年?還是十二個月?你在江渝麵前發誓說會永遠對我忠誠的時候,你有沒有和她在一起?”


    鄭思禮臉上微露尷尬:“事實上,我和她從第二次見麵到現在隻有十二天。你沒必要疑心我那天隻是逢場作戲,因為我那時確實對她沒有別的心思。”


    “十二天?”師蘭言重複一遍,“甚至在雁月入府之後?你了解她嗎?你確定你真的愛她,而不是這十二天裏熱血上頭讓你產生了錯覺?”


    令人窒息的死寂。燕月生歎一口氣,抬手正要敲門,聽見屋內傳來鄭思禮的聲音。


    “夫人從來沒有愛過別人,應當不能理解這種感情。而我對這種感覺已經很熟悉了,十二年來我時時刻刻受著愛情的折磨,因為無法得到你同等的愛痛徹心扉。現在我已經不會再為此心痛,隻是每次想起她的時候都會滿懷柔情,和十二年前你應下提親帶給我的快樂一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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