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月生不再理他,隻是合眼養神。顏廣聞這才意識到自己焦急忘形, 他歎一口氣,不再追問下去。


    “顏城主應該知道吧, ”攢了些力氣的燕月生忽然出言, “這盤棋局能夠耗人壽數, 使人短命。”


    她原先還在奇怪,顏廣聞身為修仙人士,壽命原本就比凡人更長,為什麽要去特地請來抱樸子葛洪求取金丹延壽。直到方才被幻象一激,燕月生隻覺渾身氣血都躁動起來,心髒砰砰亂跳,仿佛隨時可能猝死。


    說話間,燕月生勉強支撐著自己坐起來:“你是想利用我的命,來助你破解棋局之謎,所以才這般坦誠地將秋庭譜的秘密告訴我,想用仙緣誘惑我入局。好算盤,好設計。顏城主,你捫心自問,你付出的報酬,值得我用命去填嗎?”


    被一語道出用意的顏廣聞臉色大變,隨即他正色迴答:“我並不是毫無準備便讓丁姑娘輕涉險境,如今我已經請來葛洪先生,求他授我煉丹之術。待金丹煉成,一顆金丹可以延得丁姑娘十年壽命。隻要丁姑娘願意,大可延續五六七八百年,比原先活得還長久些。”


    “金丹之力有限,吃完七顆後便毫無作用,顏城主難道不知道?何必如今在這裏誑我。”燕月生冷笑,“何況顏城主如何事後彌補對我來說毫無價值,我以為在做這件事之前,顏城主理當將後果和補償措施先告訴我,由我自己斟酌選擇。而不是被我發現之後在這裏拿空話支吾。”


    “事已至此,丁姑娘想要怎麽解決?”


    “我現在身體不適,無法繼續複盤秋庭譜,需要迴到客棧休養一兩日。至於後麵能不能繼續推算,顏城主又該如何補償我,容後再議。”


    “姑娘既然身體不適,那也不必迴客棧去了,這一去路途不近,恐怕丁姑娘在路上會有損傷,不如就住在這裏的好。”


    說到這裏,顏廣聞反手將棋盤收入芥子鐲。書房外的結界消於無形,合著的窗簾被拉開,外間的日光照進屋裏。顏廣聞叫一聲阿青,一身青衣的丫頭打開書房門進來。


    “叫幾個人去收拾出一間客房來,給丁姑娘住。”顏廣聞聲音和藹,“你扶姑娘去房裏歇息,再去把馮大夫請來給她看一看身體。”


    “哎。”阿青應道,伸手來攙扶燕月生。燕月生渾身發軟根本站立不穩,大半身體都壓在阿青身上。好在阿青是顏廣聞的丫頭,自小修習過一些提氣輕身的法門,雖然略感吃力,倒還能扛得動。燕月生將臉埋進阿青的肩膀,露出的一雙眼眸無波無瀾,半點沒有應該有的氣憤和受製於人的惱怒。


    她想,她大概明白那所謂的秋庭譜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了。那根本不是什麽能使人飛升的仙緣,而是一件用來謀殺神君的殺器!


    燕月生被安置在客房裏,下人請了大夫上門,為燕月生診脈。大夫診不出病來,而對方卻的確一副病懨懨的模樣,隻得道:“想來是驚恐憂思之症,受到驚嚇氣血上衝,將養兩日便好。”出去開了方子,自有人去煎藥。燕月生見四下無人,叫了丫頭阿青來:“你去聚春客棧和喬掌櫃說一聲,取了我的包袱來。”


    阿青受了顏廣聞叮囑,不能放燕月生出府去。而燕月生不說離府,隻說要包袱,阿青自然應了。


    正要退下,又被燕月生喝住:“且慢。我房中椅背擔了兩件外衣一件襯裙,桌上一盒胭脂,屏風上一條石榴裙,再加上包袱中原有的,一共十二件衣裳。枕旁有一盒銀子,你取十兩,還給隔壁住著的明淵明公子,是我之前向他借的。再給喬掌櫃二兩四錢銀子算清房錢,另外找一個叫阿陵的丫頭,告訴她我這些日子就住在顏府。她如果想學棋,盡管來找我。剩下一共十二兩三錢七分銀子外加一吊錢,拿迴來我是要檢查的。如果錢沒還上,又或者哪裏缺了一星半點,我隻和你主子要。”


    她語速甚快,阿青插不進嘴,不及細思,隻得連連答應,退出房去。燕月生一連說了這麽多話,胸腔隱隱作痛,喉間殘留一點腥甜,隻得暫且躺下,心中盤算著秋庭譜的取舍。


    顏廣聞弄錯了一件事,秋庭譜不是什麽能使人飛升的仙緣,反而被下了折損人壽的法術。如果燕月生沒有猜錯,顏廣聞在棋盤上浸淫數年,早已沒有多少時間好活。他見燕月生能解棋譜,又被說破胸中丘壑,自然不願意放燕月生走。


    而燕月生自己也有一段心事。她如今隻是一介孤女,想要殺薑佚君,唯有兩條路可走:一來尋找父王從前舊部,組建軍隊殺迴京城,直接推翻薑氏一族的統治,順手殺了薑佚君;二來尋找仙緣修習仙術,待道行勝過天機閣閣主和國師程素問,她再自行尋找刺殺薑佚君的機會。


    第一種方法若是成功,燕月生或許不會受弑君墮魔之苦,但她已知父王舊部劫法場戰死之事,不忍再添無數亡魂,因此罷了。第二種方法卻另有一種為難處,她半路出家,隻會一點黎梨教的妖術,隻能哄騙未修行的凡夫俗子,何時能比荀無涯更強?


    好在棋局幻境令她一窺前世情景,燕月生膽壯起來,自思若是這秋庭譜能助她恢複前世記憶,修得那司命星君的半點手段,還怕殺不了一個薑佚君?


    是耗費壽命換來記憶,還是放棄秋庭譜另尋他法,燕月生難以抉擇。她又想起除夕夜明淵勸她放棄秋庭譜,而他又恰恰是幻境中司命奉命要殺的青陽少君。她摸不準明淵知不知道自己是他前生的殺身仇人,因而心下躊躇,難以描畫。


    思量間,藥已經煎好了,濃濃一碗。不認識的小丫頭奉了上來,燕月生嚐了一口,其味甚苦,但也隻得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下去。這一碗藥汁如醍醐灌頂,燕月生忽然想明白其中關竅,驚唿一聲:“不好!”


    一旁接碗的小丫頭不提防,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碗脫手砸在地上:“姑娘?”


    燕月生頓悟,司命星君奉命照顧青陽少君轉世,若是明淵出了三長兩短,青陽氏一脈必定要天帝治她個瀆職之罪。若是被發現故意在明淵命簿中做了手腳,司命便是有一百張嘴也分說不清。即便她說出是天帝指使,一來不會有人信,二來怕是還沒說出口,她人倒先魂飛魄散了。


    重重困境,實難兩全。燕月生細思出天帝的陰險毒辣,背後一寒,頓時對前世的自己生出萬般同情。那頭阿青到了聚春客棧,向喬掌櫃說明緣故,便去燕月生房中收拾了包袱,結清房錢。


    “不知明淵明公子可是住在這隔壁?”


    “明公子一早出去,還沒迴來呢。”


    “這樣,”阿青拿出兩錠銀子,“丁姑娘說要還明公子十兩銀子,既然明公子不在,隻好托掌櫃轉交了。客棧內可是有一位叫阿陵的孩子?”


    喬掌櫃眯起眼睛:“丁姑娘有事找她?”


    “丁姑娘托我帶話,說阿陵若是想向她學棋,可以去顏府。不出意外,丁姑娘接下來的日子都會住在城主府上,不會迴來了。”


    “這樣啊,”喬掌櫃鬆了口氣,“我會轉告給阿陵的,青姑娘請放心。”


    阿青攜著包袱要走,迎麵撞上剛剛迴來的葛洪。阿青慌忙行禮:“葛老先生。不知高徒明公子何在,我受人所托,要還他十兩銀子。”


    葛洪有些驚愕:“還他銀子?”他還在奇怪,一轉迴過味來:“你是說丁雁月姑娘吧。明淵那孩子行蹤不定,我也不清楚。他們的房間都是一塊的,沒準他現在就在丁姑娘身邊,哪裏需要你來代還。”


    “丁姑娘從今日起便搬去城主府了,我就是來結算房錢的。”阿青不欲再耽誤下去,“既然明公子不在,那就算了。我已經將銀子交給掌櫃的,葛老先生轉交給明公子也使得。”


    背著包袱的阿青離去,莫名其妙多了十兩銀子的葛洪一邊搖頭一邊上樓。他推開房門正要休息,目光微微一凝。手指自門框下沿撫過,拈住一根黑色毛發。葛洪放在鼻下一嗅,竟帶著淡淡的狐狸騷臭,卻沒半點妖氣。


    “還是忍不住了啊。”葛洪自言自語。


    作者有話說:


    評論掉落五十紅包,等我明天爬起來發,撐不住了先滾去睡。


    第21章 、不死靈藥


    自次日起, 燕月生便被軟禁在顏府上養病,半點出不得門。是否利用秋庭譜恢複前世記憶,燕月生一時決斷不下, 索性丟開手去, 該吃吃該喝喝。原先她一路顛沛流離消瘦好些,如今也養了幾兩肉, 氣色紅潤許多。顏廣聞幾次逼迫她破解秋庭譜,燕月生拿定主意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 逼急了隻要顏廣聞先拿金丹出來, 她不做賠命的生意。


    顏廣聞無法, 隻得轉去求葛洪授煉丹之術。然而葛洪看出顏廣聞如今筋衰神敗, 無法還丹, 婉言告訴他先調理身體, 金丹容後再議。兩邊推諉, 顏廣聞一時半會兒竟奈何燕月生不得, 轉眼便到了正月十三試燈之日。


    烏鷺城百姓不知城主心裏苦楚, 元宵如往年一般熱熱鬧鬧地籌辦。各處高張燈火,徹夜不歇,照得黑夜光亮恍如白晝。街上車馬如流水,百姓俱都喜笑顏開,唿朋喚友出來玩耍。顏廣聞無心出門,將自己關在書房裏, 也不處理元宵佳節事務,隻獨坐著發悶。


    門被扣響, 文管事的聲音在屋外響起:“老爺, 聚春客棧有人來訪。”


    顏廣聞厭惡地皺眉:“直接引她去丁姑娘房裏, 來迴我作甚。”


    聚春客棧裏有個小丫頭,名喚屠汝陵,這幾天日日跑來城主府上找燕月生,說丁雁月姑娘答應授她棋藝。顏廣聞初時心中一動,想趁機偷學燕月生複盤棋局的本事,放了屠汝陵進來,自個兒卻偷偷伏在暗處,偷聽燕月生教阿陵下棋。燕月生心如明鏡,並不點破,老老實實從頭教起。聽得顏廣聞心浮氣躁,隻是不好跳出去大吼一聲“把你算棋的本事教給她罷!”


    幾次三番,顏廣聞覺得自己在浪費時間,便不再去盯著。顏府也習慣了屠汝陵的到來,見她不過一個小孩,諒她也闖不出什麽禍來。於是屠汝陵進出顏府竟是如魚得水,來去自如。


    “這次來的不是叫阿陵的丫頭,而是聚春客棧的掌櫃喬文玉。他說有事稟報,要當麵和城主說話。”


    顏廣聞剛想說“他有什麽要告訴我的,讓他去吧”,轉念一想,喬文玉的聚春客棧正是葛洪師徒並丁雁月下榻之所,或許出了事也未可知,教文管事引喬文玉進來。頭發斑白的掌櫃進入書房,不敢抬頭看顏廣聞,先恭恭敬敬行過禮。


    “你就是聚春客棧的掌櫃?找我有什麽事?”顏廣聞掃了喬文玉一眼,見他也不過是個平常的糟老頭子,興趣一下去了三分。


    “我有一件要事稟告顏城主,”喬掌櫃抬起頭來,眼神畏縮,聲音倒還清楚,“乞退左右。”


    顏廣聞一個眼神,文管事和其他丫頭都退出去。窗簾合攏,結界撐起,書房內外聲音被隔斷。


    “你可以說了。”顏廣聞懶懶。


    “在鄙客棧住著的葛洪葛老先生,似乎有一顆不死藥。”


    顏廣聞眼皮一跳,整個人都坐直了:“此話當真?你從哪裏聽來的?”


    “自然當真,”喬掌櫃連忙道,“這幾日客棧裏似乎出現了妖族的蹤跡,雞欄裏多出了許多死雞死鴨。下手的妖族不是狐狸,就是黃鼠狼。我夜裏睡不著,隻好起來在客棧裏走走,希望能把妖族嚇跑。走到葛老先生臥房邊,忽然聽見他和明公子的交談。”


    聽到前半句,顏廣聞皺起了眉,聽到後半段方才舒緩開來:“你好大的膽子,也不怕一個人被妖怪拖了去。接著說。”


    原來喬文玉那日秉燭在客棧裏巡邏,剛要轉過長廊,聽到葛洪師徒二人的交談聲。他放輕腳步,唯恐驚擾仙人休息。正要走過房門,他忽然聽到“不死藥”三個字,不由得站住了。


    當下老掌櫃繪聲繪色,學給顏廣聞聽:“明公子說,你那不死藥還收著吧。葛老先生笑著說自然,哪有妖族能從他手底下把東西偷走。隻是妖族怎麽得知他有一顆不死藥,還要再查。明公子說,這東西留在手頭終究是麻煩,不如早點吃了。如果葛老先生實在不願飛升,他去幫老先生找個願意吃的,免得徒惹是非無窮。”


    顏廣聞聽到這裏,喜上眉梢,又舍不得打斷喬掌櫃的話,聽他續道:“葛老先生聽到明公子的話,哈哈大笑起來,說少君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心疼你家那位小姑娘,想讓她早日脫去凡俗之身,擺脫輪迴之苦呢。”


    聽到這裏,顏廣聞眉頭一皺。他先前總覺得葛洪明淵二人相處時不像師徒,但也說不出哪裏不像。聽到喬文玉如此轉述,那種感覺越發強烈。他見喬掌櫃閉口不言,連忙催促下去:“接著呢?他們還有說了什麽?”


    喬掌櫃微露歉意:“我聽到這裏,沒忍住往前走了一步,正好踩在一塊沒砌嚴實的木板上。那地板壞了許久,一踩便‘嘎吱嘎吱’響。他們應當是聽見了,沒繼續聊下去。我也不好停留太久,隻得各人走開。後來我越想越覺得離奇,天下當真有不死藥這等神物?連忙來找城主,也許城主還能再得一仙緣,就此脫去皮囊了道成仙。”


    “說其他人有不死藥,我還未必信。如果是抱樸子,還當真有可能。”顏廣聞去了一塊心病,不由得大為暢快,“我早聽聞四大天師的葛玄是抱樸子葛洪的從祖父,葛玄既然有手段飛升天界,葛洪又為什麽不行?”


    葛洪果然有所隱瞞,隻字不提他有可以救顏廣聞的不死藥。想到這裏,顏廣聞有些氣悶。他揮揮手:“去吧,別忘記盯住那師徒兩個。若是你當真能助我得到不死藥,日後自有你的好處。”


    喬文玉唯唯而退,正要出門,又被顏廣聞叫住:“等等。你剛得知葛洪有不死藥,怎麽不想著自己享用,反而來告訴我?”


    顏廣聞盯緊喬掌櫃,想看他是個什麽反應。喬文玉迴頭,臉上一派忠厚老實:“我身微命賤,哪裏配得上用不死藥這等神物,自然還是獻給城主,這不死藥才算物歸其主。若是城主看得起我,願意賞聚春客棧些許恩惠,除掉客棧裏潛伏的妖族,也算是我的造化。”


    顏廣聞雖閱曆豐富老於世故,知道奉承話大多隻能聽聽過耳,不能當真。但如果馬屁拍得好,他也不會生氣。他點點頭,不再問下去,於是喬掌櫃便退去了。顏廣聞沉思片刻,叫了幾個懂法術的靈透小廝,派去聚春客棧捉妖,順便監視葛洪師徒二人的行動。另外又將文管事叫來,命他下個帖子,請抱樸子葛洪先生正月十五到城主府做客吃酒。


    那頭宋闕無法參透秋庭譜,也不再浪費時間。他將棋譜默背在心,隨即將那日複製的棋局收起,棋盤上幹幹淨淨,一顆棋子也沒留下。宋闕鎖了門,趁著試燈之日上街采辦了些節禮,便往顏府上來。看門的小廝並不攔他。


    宋闕一路進了內院,迎麵走來一個眼生的老頭。他發現引這老頭出府之人竟是文老伯,不由得多看一眼。


    “公子總算迴來了。”文管事看見宋闕,滿臉歡喜,“大小姐這幾日想著宋公子,白天念叨,夜裏念叨。現在公子迴來,還不知道高興成什麽樣呢。”


    “令儀人呢?怎麽不見。”


    文管事聲音低下去:“被老爺關在小祠堂呢,十五才能放出來。這會兒估計還沒用過夜宵,公子有空不妨去送些吃食,大小姐一定會很高興。”


    宋闕權衡一會兒利弊,決定還是先去見了師父再說。他敲了敲書房門,裏麵顏廣聞聲音如常:“進來。”


    宋闕推門進去,也不為自己分辯,直接跪在地下:“徒兒知錯。”


    顏廣聞轉過身:“宋大公子知道什麽錯了?讓我聽聽。”


    “師父沒有將秋庭譜傳給徒兒,一定是有師父的考量。”宋闕斟酌言辭,努力使語氣聽起來真誠動聽,“徒兒不會再執著於秋庭譜,除非師父改變主意。”


    顏廣聞似笑非笑:“果真如此?”


    “徒兒不敢撒謊。”


    顏廣聞點點頭,忽然提起另一件事:“令儀一直心悅於你,你可知情?”


    宋闕一驚,不明白師父此言何意。此事城主府上人盡皆知,宋闕心知若是迴答不知情,反而顯得奸猾虛偽。


    “小師妹的心意,我自然知道。可是——”


    “不必找借口,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哪來那麽多可是。”顏廣聞打斷宋闕的話頭,“過了年,令儀便是十九歲了。我有心要給她說一門親事,隻是怕她不同意,一心隻掛在你身上。所以我先來問問你,你願不願意娶她?”


    “自然是願意的。”宋闕遲疑片刻,斬釘截鐵地迴答。


    “先別答應得這麽快,”顏廣聞冷笑起來,“你是我養大的徒弟,我還不知道你?你覺得令儀很好,你很喜歡她,但你還沒喜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隻是覺得和她成親也不錯,是你能接受的生活。但光是這府上的丫頭,你喜歡的便不止一手之數,平時和她們百般溫柔憐愛,我不是不知道。”


    宋闕心中發緊,不知師父平日看了多少去,今日忽然發難。


    “我承認你對令儀還有兩分真心,但這點真心不夠你放棄其他真心。然而我眼裏揉不得沙子,”顏廣聞神色忽然嚴厲,“你若是娶了令儀,這輩子便隻能看著她一個人。若是三心二意和其他女子有了首尾,又或是未來遇到什麽真愛迴來將令儀棄如敝屣,你先摸摸你脖子上的腦袋瓜子有幾顆,別到時候怨我不顧這些年的師徒情分。”


    “我隻問最後一遍,你到底願不願意娶她?”


    作者有話說:


    第22章 、元宵家宴


    顏廣聞和宋闕書房談話私下進行, 不為第二個人所知曉。顏府上下隻知道宋公子年前和老爺起了爭執,好在師徒沒有隔年仇,說開之後宋公子又搬迴顏府, 依舊和好如初。


    唯一令人疑惑的是, 宋闕不去探望因他被關小祠堂的顏令儀,甚至連托人帶句話也沒有。這種舉動對他來說不可謂不離奇。小丫頭擔心大小姐知道之後會生氣, 沒有告訴顏令儀宋闕已經迴來的消息。


    轉眼到了元宵佳節,烏鷺城四處張燈結彩,每年都被請來的戲班子紮了高台, 一整套《燈月圓》吹奏下來, 笙簫徹夜不歇, 熱鬧更勝除夕之夜。城主府去聚春客棧下了帖子, 說是請葛洪師徒二人到府上用飯。


    那頭顏令儀禁足之日已到, 顏廣聞卻遲遲不派人放她出去。她等到日頭將落, 不由得煩躁起來, 覺得父親定是已經忘了她, 賭氣不吃飯便去後間睡。剛躺下不久, 文管事便親自來祠堂請了。


    “大小姐,老爺叫你去廳上吃晚飯呢。”


    “不吃。”顏令儀翻了個身,“叫他一個人吃去吧,顏家的飯都是他的,沒人跟他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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