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大師兄太昊。


    當年太昊師兄戰死,留下一個半大少年的徒弟玄清。


    碧霄憐少年無助,又憫他天賦可惜,便把他當自己的徒弟般親手教導照料。


    在碧霄眼裏,這都是她應當做的。


    因為當年大師兄還在時,就是這樣從小照顧寵愛她到大的,大師兄對她亦父亦兄,恩重如山。


    現在,白澤竟然拿死去的大師兄的徒弟來跟洛英做比較。


    碧霄目露冽色:“你究竟還記不記得,你的天帝之位是怎麽得來的?”


    聽到此話,白澤臉色瞬間凝結成冰,深邃的眸子裏透著克製的隱怒。


    “你還是忘不了他。”良久後,他語氣疲憊地說了一句。


    碧霄無語至極:“你能不能別總把自己的錯誤歸咎到別人身上。”


    “這麽多年,你從未忘記過他。”白澤幽幽盯著碧霄。


    碧霄強忍著想給他一巴掌的衝動:“白澤,你真是個混蛋!”


    “你不願收便罷了,我不會強迫你。”說完,他再不看碧霄,轉身走出閉月殿。


    在踏出殿門時他忽然頓住:“你說,若我親自收洛英為徒,她該叫你什麽?”


    碧霄:”……“


    她站在偌大的殿中央,看著他揚長而去的背影,突然覺得這一切好荒唐。


    白澤到底還是沒有親自收洛英為徒。


    他是個城府深沉的成熟男人,坐在三界天帝位置上,不至於荒唐到為了和碧霄置氣就隨便收一個徒弟。


    那不僅打破他的原則,還會讓天宮神官議論詬病。


    若是他對徒弟要求隨便到這種地步,也不會上萬年來座下一個弟子沒有。


    但饒是如此,已經將碧霄身邊兩個最親近的人氣得七竅生煙。


    青羽和芃珺,碧霄的左膀右臂,氣得在碧霄耳邊罵了一下午白澤壞話。


    這兩人,青羽細膩,芃珺直爽,隨便站一個出去,在如今天界都是響當當的人物,但在碧霄身邊時,仍是當初那兩個忠心護主的屬下。


    青羽擰眉:“帝君這樣做實在太過分了!”


    芃珺捏拳:“那洛英算個什麽黃毛丫頭,也配得起‘芳華’二字?”


    青羽:“娘娘,讓我去給她個教訓吧?”


    芃珺:“其實這事主要還是帝君的錯,若不是他從北荒帶個洛英迴來,哪有後麵這檔子事!”


    青羽:“說白了,白澤帝君就是誠心想用洛英來膈應咱們娘娘。”


    芃珺:“白澤帝君心思深沉,我總覺得他還有別的目的。”


    碧霄聽著她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吐槽,絲毫沒有顧忌身份忌諱,心頭鬱結竟不知不覺散了大半,無奈揉額:“你們倆,是一點沒把白澤這個帝君放在眼裏了?”


    青羽表態端正:“我們是娘娘的人,自然要以娘娘為重。”


    芃珺也義正言辭:“我管他什麽帝君天君,反正隻要娘娘一句話,我誰都不認,隻認娘娘。”


    聽到這樣的話,心頭說不欣慰那是假的。


    碧霄一手帶出來的兩個副將,時至如今已各擋一麵,但仍舊沒忘她這個舊主。


    “你們永遠要記住,在其位,司其職。這些話私底下在我麵前說說沒什麽,在外麵可不能這樣說。”碧霄囑咐她們。


    “娘娘放心,這點分寸我們還是有的。”兩人當即表示。


    沒有哪個統治者會允許自己手下還一心忠於以前的上屬,這跟夫妻矛盾沒關係,這是權力場上的法則。


    正因碧霄多名隨從如今效力在白澤座下,所以碧霄會時刻告誡她們,要記清自己現在的身份,什麽事該做不該做。


    青羽芃珺二人對視一眼,沉默片刻。


    “可娘娘,您就真的就這樣放任洛英頂著您接班人的稱號在外頭招搖過市?”芃珺問。


    碧霄搖搖頭:“我不當迴事,自然也就沒人當迴事了。”


    事情是因白澤而起,碧霄生氣也隻會生白澤的氣,怎會小肚雞腸到去為難一個小丫頭。


    “何況那丫頭是玄清侄女,看在玄清的份兒上,我也不會為難一個小輩。”


    碧霄心裏有些遺憾,若不是白澤用這樣的方式把洛英帶到她麵前,憑著玄清這層關係,碧霄是真的會像一個和藹親切長輩一樣指點她的。


    就如當年她指導玄清。


    可惜了。


    青羽忍不住嘀咕:“也許帝君就是故意而為呢。”


    碧霄一怔,好像某根弦被撥了一下。


    故意?


    白澤會是故意的……


    青羽送走芃珺後,碧霄還在想著事情。


    殿裏珠光夜明,玉案上還擺著剛才三人沒喝完的靈露釀。


    碧霄支肘伏在玉榻旁微微出神,一頭青絲垂落下來,珠簾半掩半映,讓她腰肢看起來脆弱易折。


    美麗的事物總是容易給人脆弱易碎的錯覺。


    可青羽知道,她家娘娘絕不是外表看起來那般柔弱。


    帝君是怎麽忍心,怎麽得,做讓娘娘傷心的事?


    “對了娘娘,三日後便是百君夜宴,屬下讓人準備準備吧。 “


    十二月初一,是一年一度的天官夜宴,作為天帝天後,白澤和碧霄每年都會共同出席。


    這已經是個慣例。


    碧霄這才想起這茬,這些天她神思恍惚,幹什麽事情老走神,要不是青羽提起,險些把天官夜宴給忘了。


    “還是按照往年規製辦吧。這事交給你,我放心。“碧霄對青羽道。


    “哎,行。”


    天官夜宴年年都舉辦,青羽做起來更是得心應手。


    三日後,天官夜宴如期舉行。


    天宮八十一神宮各主神君皆來到淩霄殿赴宴,主殿千燈齊點,仙侍遊走,熱鬧非凡。


    盡管碧霄和白澤兩人鬧了不愉快,但她在對待這些事情時從來都是分得清主次的。


    夜幕降臨,碧霄帶著青羽還有幾名隨行仙侍前往淩霄大殿。


    過往行來,遇見的仙官紛紛過來向碧霄行禮。


    碧霄笑著一一迴應。


    走至大殿中央,碧霄視線與正坐上首的白澤迎麵撞上,兩人都沒什麽太大表情,甚至在外人看來,根本看不出他們兩個此時此刻正在冷戰。


    但簇擁在一群年輕仙君當中享受溢美之詞的洛英卻一眼看出了不對勁。


    真正相愛的兩個人,不應該是這般冷淡的。


    碧霄目不斜視拾階而上,走到白澤右側的位置坐下。


    她高貴,端莊,儀態萬方,嘴角含著得體微笑。在座每個神君都敬她、重她,像供一尊神像般供著她。


    碧霄看著大殿推杯交盞有說有笑的天官百君,突然感覺坐在上首的自己就像個木偶,沒有自己的喜怒哀樂,隻有一副皮囊。


    白澤餘光淡淡掃她一眼,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今天是天官夜宴,你有什麽不滿對著我來,別甩臉色給大家看。”


    “???”


    碧霄不可置信轉頭,盯著白澤:“……”


    她什麽時候甩臉色給大家看了?


    若是她要甩臉色,還用得著這般裝扮盛裝出席今晚的宴會嗎?


    直接不來豈不是更好!


    碧霄看著白澤薄唇緊抿的臉,沒忍住從鼻尖裏嗤了一聲,她覺得好可笑。


    白澤皺了皺眉心,薄唇繃得更直了。


    大殿中有幾個準備上來給帝後敬酒的年輕神君,發現兩人似乎氣氛有點不對勁,站在原地遲疑半晌未敢上前。


    碧霄端起麵前的玉樽抿了一口,很快恢複了優雅得體的微笑。


    神官們見狀,便三三兩兩走上前來,向帝後敬酒。


    碧霄心頭煩悶至極,便來者不拒,但凡是天官們敬的酒,她都喝了。


    白澤中途看了她好幾眼,但什麽也沒說。


    碧霄很快有些醉了,手肘支著臉頰靠在案前,嘴角掛著沒有意義的笑,有一搭沒一搭地往嘴裏送酒。


    “你醉了,別喝了。”白澤伸手來奪她手裏的玉樽。


    碧霄死死捏住不放,抬頭與他眸光交鋒:“我想喝,你管得著嗎。”


    白澤皺眉看她幾眼,良久收迴手,仿佛壓抑著什麽情緒般沉聲道:“隨你。”


    “嗬。”碧霄又一聲笑。


    酒過三巡後,笙樂奏起,從四方飛出一群衣袂飄飄的仙子,手裏挽著花籃,腰上係著七彩羽毛,婀娜多姿在大殿中翩翩起舞。


    八十一神宮的天燈也在各神殿上方點亮。


    洛英站在一名剛結識的神官旁,問道:“敢問白尹仙君,為什麽那幾座神殿的天燈那麽少,而那邊的天燈卻亮如白晝?”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白尹笑著轉身,給洛英解釋,“這天官夜宴啊,也稱功德宴。咱們這些天官,一年在三界得了多少功德,損了多少功德,又或是得了多少信徒,得了多少香火,在這一天裏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喏,這些天燈便是我們的功德修行了。像我們這些已經飛升渡劫的天官,若再想精進修行,必得給自己神位多攢功德,有了這些功德,才能長生無往啊。”


    洛英驚奇:“原來天宮神官是靠功德修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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