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酒家算不上是應天城裏最為豪華的一間酒樓,與承運酒樓相比起來更是還有些差距,但卻勝在占地極廣,不需要分成許多的包廂,光是在大堂之中,便能擺得下星夜學院這一屆所有人需要的桌子。


    喻老將軍親自做東,宴請的還都是大楚國的最高學府星夜學院的學生,那可是讓浮雲酒家蓬蓽生輝的事,所能帶來的好處簡直數都數不過來,所以掌櫃的也特別的殷勤,一大早便讓人采購好了最為新鮮的食材,後廚院中許多上等的大廚忙來忙去,竟似過年過節一般,好不鬧。


    正堂之中,伴隨著陳臨辭的姍姍來遲,沒多久諸生們就都已經齊齊落座,喻老將軍沒有開口,在座的諸位學生,自然也沒有哪個長眼的敢喧囂。


    沒過多大會兒,酒菜便已經陸陸續續的擺滿了桌子,喻老將軍這才笑了笑,舉起酒杯說道:“諸位星夜學院的娃娃們,我老喻大半輩子都生活在軍營裏,發表過的感言也都是出征前的動員,所以也不懂你們這些娃娃們之間喝酒是什麽樣子,反正今天的這頓酒席,主要是想認識認識與我家阿珺一起讀書的同窗都是哪些青年才俊,順便感謝一下各位一年以來對阿珺的照顧,現在酒也齊了,菜也上了,各位不用顧慮太多的繁文縟節,盡的享用便是。”


    聽到喻老將軍說宴席可以開始,諸位學生紛紛起端起了酒杯,雖然喻老將軍說了不用顧慮太多的繁文縟節,但真正不管這些東西的人一定是腦子有病,所以一起敬了喻老將軍一杯酒之後,宴席方才算是剛剛開始。


    一開始大家吃的都很拘束,即便是陳臨辭都是這般,畢竟邊坐著的這位老爺子是大將軍的老領導,當年馳騁沙場,手底下不知道曾經收割過多少條生命,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上位者的霸氣,盡管老爺子退居府中之後,已經開始修心養,可那股氣場仍然壓得眾人有些緊張。


    於是就出現了一副極其微妙的場景,其他桌上的同學們都已經吃吃喝喝聊得活躍了許多,隻有當中的主桌之上,大家都沒有說話,甚至很少有人動筷子吃飯。


    還是老將軍自己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陳臨辭,低聲說道:“小子,你知道我為什麽今要在這浮雲酒家設下這桌酒宴嗎?”


    宮離寒與秦朗等人全都沉默的看了過來,在場的諸位都是星夜學院裏的佼佼者,自然沒有哪個人是傻子,從喻老將軍安排的位置上麵就能瞧得出一些端倪,再加上之前的那些傳聞,大家心裏自然也都有數今的這場宴席真正的主角除了喻老將軍外到底是誰。


    陳臨辭放下手中還夾著一塊烤鴨腿的筷子,尷尬的笑了笑,說道:“老將軍您剛剛不


    是說了嗎,主要是想看看我們,順便感謝一下這一年來對喻珺的照顧。”


    喻老將軍聞言笑了笑,說道:“你小子鬼精鬼精的,別給我打這個馬虎眼,我老人家多次設宴邀你入府,你都不願意過來,實在是太不給我老人家麵子了。”


    這話講出來,可就算是給了陳臨辭天大的麵子了,喻老將軍表麵上是責怪,但話裏話間哪裏有半分的責怪之意,而且還把陳臨辭多次拒絕喻府的邀宴的傳言給坐實了,無形之間就給陳臨辭漲了天大的麵子。


    陳臨辭有些局促,他雖然也是在生死之間見過大世麵的人,但卻也是第一次遇到喻老將軍這種說話如此直來直去的人,便愣愣的答道:“老將軍您是軍方的人,那時候池教習給我說了一句大楚軍方會永遠為我敞開大門,著實是把我嚇到了,當兵多枯燥啊,我不想去當兵,萬一我去您府上赴宴,您給我送到邊疆去打仗怎麽辦?我好不容易才從邊界的臨西城才來到京城,可不想再迴到邊界去。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去您府上赴宴。”


    “哦?”喻老將軍沒有想到陳臨辭竟然說話這麽實誠,而且說出的理由簡單到這麽幼稚的地步,沒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然後說道:“我一直以為你小子是一個成熟穩重,中自有城府的家夥,沒想到也會有這麽小孩子脾氣的想法。”


    在座的眾人,包括宮離寒和喻珺在內,都被陳臨辭給出的理由給逗得忍俊不,陳臨辭摸了摸後腦勺,不解的說道:“我也一直以為我是一個成熟穩重的人,剛剛跟您說的就是我心中最真實的想法,有這麽可笑嗎?”


    喻老將軍止住了笑容,說道:“沒有這麽可笑,你這個年齡段有這個想法,其實也是正常事,其實你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孩子,或許正是因為這份了不起,讓大家都對你有了更高的期望吧,認為你所有的方麵都應該做到至極的完美才正常,可那樣就太不真實了,我喜歡這樣真實的你。”


    陳臨辭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就在這時,旁邊的酒桌之上鬧了起來,替陳臨辭解了圍。


    學生之間的宴會,尤其是星夜學院這等級別的學院學生之間的宴會,所談論的內容永遠不外乎政事與文學以及修行,今喻老將軍在場,在座的各位再怎麽愣頭青也不敢當著他老人家的麵對國事指指點點,所以便把核心側重在了文學以及修行之上。


    提起修行,在場有主桌之上的陳臨辭和宮離寒等人在,他們也不敢怎麽吹噓自己,所以隻有偶爾的討論和請教,但自古以來便有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的說法,在談論到文學的時候,眾人便開始鬧起來了。


    在座的諸生,多數都是非富即貴的出,像陳臨


    辭這種毫無家庭背景的極少極少,所以也都自幼便接受了最為良好的教育,琴棋書畫無所不精,說到修行境界或許還有天賦和努力以及機緣摻雜其中,可若論起讀書來,大家可就誰都不服誰了。


    畢竟知識沒有像修行路那樣分成九階二十七境如此詳細而繁雜的階級,大家都對自己很自信,於是一場酒席就變成了吟詩作對的大會。


    在喻老將軍跟陳臨辭談話的時候,其他幾桌就已經開始了類似於打擂台一樣的鬥詩大會,兩個鬥詩的學生各自拿出十兩紋銀,在規定的時間裏,按照規定的主題作詩,然後交給在座的諸生評價,誰的質量好,誰就將銀兩拿去,還可以罰對方一杯酒喝,這種比賽一直都被大楚國的年輕人們視作一種十分高雅的娛樂活動,所以風靡全國,無論是哪個郡縣裏的酒家,幾乎都能看到讀書人之間的這種比鬥。


    最鬧的時候,便是文淵閣大學士查永家的小公子查天佑和天璽二十六年的狀元郎沈遠誌家的少爺沈清秋出場了。


    大學士的公子和狀元郎的少爺,自幼被詩書熏陶,都繼承了自己父親上的文學修養,兩人雖然在修行路上走的並不是很遠很順,但卻都是飽讀詩書之輩,幾乎已經可以說是將來穩打穩的能夠接下父親的班,成為新一代的大學士和狀元郎了,所以他們在星夜學院文學界的地位,幾乎就相當於修行上麵的陳臨辭和宮離寒。


    這兩個代表人物出場開始鬥詩了,自然便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不僅兩人拿出了銀兩作為賭注,其他桌上的同窗們,也都私下開了盤,壓到底誰能夠勝出。


    喻老爺子也來了興趣,微笑道:“如果我老人家猜的沒錯的話,這倆小子就是查永和沈遠誌這倆小子的後人了吧?”


    喻珺急忙應道:“爺爺你認得沒錯,那個穿白衣的家夥叫查天佑,穿綢緞的叫沈清秋,是大學士和狀元爺的兒子。”


    “果然英雄出少年啊。”喻老將軍撫須感慨道:“當年他們倆剛步入政壇的時候,我還是正當年的大將軍,一轉眼他們的孩子都這麽大了,我也老咯。”


    “爺爺您不老。”喻珺撒說道:“您還沒看著我長大呢,可不準說自己老。”


    喻老將軍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陳臨辭,歎了口氣,摸著喻珺的頭說道:“你這傻丫頭,馬上都快二十了,怎麽還算沒長大呢。”


    喻珺將頭貼近老將軍的肩膀,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聽到了老將軍剛剛微不可查的那道歎息。


    她知道老將軍悄悄的看了陳臨辭一眼。


    她對陳臨辭是有些好感,自從在騎場上那一拳開始,陳臨辭不僅擊退了白綾馬,也懾去了她的心魂。


    可她從來沒有


    敢奢望過什麽,因為她知道,陳臨辭的眼裏從來都沒有過自己。


    陳臨辭的眼裏有過落紫顏,後來落紫顏走了,他的眼裏就隻剩下了白馬學院的趙奕然。


    喻珺比陳臨辭還要更早的意識到了這一點,因為女人的嗅覺,永遠都要比男人要敏感的多。


    她是堂堂的喻府小姐,老將軍喻天雄的孫女,怎麽能單相思呢?


    所以她一直都不許自己喜歡陳臨辭。


    或許這樣,就真的不喜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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