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兩人的臉像是刷了一層慘白的漆,臉上雖是帶著焦急的神態, 黑森森的眼珠子卻是直勾勾地盯著遊西雀, 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同時不動聲色地挨近她,幾乎形成兩道銅牆鐵壁, 牢牢堵住了她的去路。


    遊西雀腳步不停,她似乎什麽也不知道,不急不慢地說:“怕什麽,這地方又吃不了人。”


    “是吃不了人……”“聶準”的聲音壓低, 有點陰惻惻的,“但你不怕嗎?這裏那麽詭異,萬一跳出來個什麽東西,到時候我們逃起來可照顧不了你, 電影裏麵不都是這麽演的嗎, 遇到怪物的時候,不需要打敗怪物,隻需要比身邊的人跑得快就行了。”


    “為什麽?”遊西雀有些敷衍, 她看著前方黑幽幽的走道, 尋思著逃跑的可能性, 但這一眼望到底都是黑的,第二條樓梯似乎就這麽不見了。


    後麵被“秦照瀾”和“聶準”堵著, 前方無路, 後退無門, 似乎留給她逃跑的機會已經沒有了。


    這麽想著, 她伸手在包裏摸索著。


    幾張卡牌在手裏拈來摸去。


    怪談櫥櫃現在已經不能用了。


    辛月和影子鬼不見蹤影。


    染血拖拉板還剩下最後一次機會, 況且,每次使用時,女鬼都會趁機侵占她的意識,很危險。


    “聶準”忽然說:“因為怪物會抓住跑得最慢的那個人,肢解他的屍體,掏掉他的腦髓,吸幹他的血,津津有味地品嚐他身體的每一部位,其他人就可以趁著這個機會逃跑。”


    聞言,遊西雀有點無語,感覺自己完全有被土到,正想著說點什麽敷衍他一下,然後繼續思索逃跑方案,就在這時,後麵突然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這聲音一下下像是踩在遊西雀的心頭上,讓她頓時間警鈴大作!


    緊接著,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大叫!


    “他們不是人!快跑!”


    猛地迴頭,隻見走廊的另一頭,同樣站著兩個男人,他們的模樣和遊西雀現在身邊這兩個家夥長得一模一樣,是真正的秦照瀾和聶準——隻不過他們現在是被辛月和影子鬼附身的狀態。


    那一聲叫喊幾乎瞬間打破了遊西雀之前營造的平靜假象。


    她張了張口,差點沒忍住把“坑逼”兩個字吐出來。


    “秦照瀾”困惑地說:“那是誰?怎麽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一隻冰冷的手幽幽地按在遊西雀的肩頭。


    遊西雀身體一僵,抬眼笑著說:“是呀,是誰呢?秦照瀾,你什麽時候有雙胞胎兄弟了?”


    “是啊,什麽時候呢……”“聶準”歎息著說道。


    他們沒有動。


    遊西雀也沒有動。


    兩張麵無表情的臉倏然變得陰森詭異,黑得幾乎沒有眼白的眼睛沉沉的,烏沉沉的一片,他們的聲音一下變得冰冷可怕起來,低得像黏在遊西雀耳邊似的,寒冷的氣流在她頸側穿梭。


    而後兩張臉,緩緩地擱在了她的肩頭,仿佛與她十分親昵,幽幽地笑了起來,黑森森的眼珠子由下往上地瞅著她,看起來在笑,眼神卻像是兩條邪惡的毒蛇,冷冷地吐著蛇信子。


    遊西雀掙了掙,但雙手被牢牢扣住,根本無法動彈。


    “冤有頭債有主,找我麻煩幹什麽,找殺你的人去啊!”她頭皮發麻地說道。


    “嘻嘻……”


    “它們”沒有應聲,口中發出怪異的笑聲。


    忽然,遊西雀渾身寒毛直豎!


    冷冰冰的手忽然扣住了她的掌心!


    與此同時,擱在她肩頭的兩張臉突然五官扭曲,逐漸模糊起來,而後“它們”的五官消失,馬上,隻剩下一層光禿禿的皮!


    直到最後,隻剩下一雙充滿惡意的血紅的眼睛死死瞪住她。


    白戾歌!


    下一瞬,一股恐怖的力量猛地拽住她的頭發往後拖!


    僅僅片刻的功夫,黑暗眼看就要將她吞沒——


    突然,四周溫度驟降。


    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張怪笑的女人的臉。


    遊西雀捏緊染血拖拉板,狠狠往身後一拍,好像碰到了什麽僵硬的東西,那股恐怖的力道驟然鬆開,遊西雀來不及喘氣,連忙起身朝著有光亮的地方跑去,月光明晃晃地照在樓道牆壁上,她經過之時,牆上竟然出現了三道影子!


    遊西雀餘光瞥見,沒忍住暗罵一句。


    她身上究竟纏了多少鬼東西!


    一道男人的影子和女人的影子幾乎重合在一起,女人一直貼著遊西雀,似乎就趴在她背後,緩緩伸出雙手,試圖捂住遊西雀的眼睛。


    男人的影子則快步跟在她後麵,他的速度很快,分明是用走的,卻馬上就要掐住她的脖子!


    死灰色的女人手慢慢從後麵伸了出來,遊西雀的視線幾乎被遮住了,這雙手捂住了她的雙眼,與此同時,她忽然一陣眩暈,唇角不受控製地勾起,帶著和那女人一模一樣的興奮笑容。


    烏鴉在她手臂發出痛苦嘶鳴,在那一瞬間,遊西雀幾乎失去了神智。


    “不行,不能被控製!”


    她能感覺到,如果這次失去意識,身體就會永遠被這隻鬼操縱。


    遊西雀猛地睜大眼,伸手猛地往眼前一掰,將女人的手狠狠拉開,而後猛地一下從包裏掏出一個東西,戳在了染血拖拉板上,隨後和著染血拖拉板一起,狠狠往後麵甩去!


    下一瞬,耳邊傳來刺耳尖叫!


    在這種尖叫中,貼在遊西雀後背的那個女人張牙舞爪,如同一隻顫動的蜘蛛,但她尚且來不及鬆一口氣,忽然,一隻手捏住了她的脖子。


    男人的影子,追上來了。


    他掐住遊西雀的影子,隻需要微微用力,就能將她捏碎。


    遊西雀臉色發白,就在這時,背包裏有什麽冒出半個頭來。


    那是一個小小的泥人。


    模樣和陳瑞玲有□□成相似。


    陳瑞玲?


    遊西雀模糊的意識中,隱隱察覺到什麽,她艱難地抓住小泥人,張了張口,嘶啞地喚道:“陳、瑞、玲……”


    陳瑞玲陳瑞玲陳瑞玲!


    伴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落下——


    劈啪一聲。


    小泥人破碎。


    它的頭顱斷裂,幽幽滾到了遊西雀腳下。


    同時出現在遊西雀旁邊的,還有一個戴著紅色蝴蝶結的小姑娘。


    她沉沉地低垂著頭,烏黑的頭發很長,暗藍色的裙子沾著片片血跡,□□的雙腳布滿了細細密密的傷痕,然後她緩緩抬起了頭,猩紅的眼珠子冷冷地注視著白戾歌。


    陳瑞玲抬起手,指著白戾歌,命令。


    “放手。”


    白戾歌冷冷地睨著她,臉上出現了絲絲縷縷的血痕,這種血痕如同蛛網,以一個支點,迅速朝他的身體每一處蔓延,像是被人一塊塊剁碎,化作猙獰的傷痕,幾乎要將他的身體分割。


    滴答。


    血液從陳瑞玲的指尖滴落。


    滴答滴答滴答。


    滴落的血液匯成血泊,幾乎要將白戾歌包圍。


    但隨著白戾歌身上的傷痕越多,陳瑞玲臉上也逐漸出現了同樣的血痕——


    忽然,不知哪裏傳來噗嗤一聲脆響。


    地上的小泥人,先是從破碎的手臂開始粉碎。


    與此同時,陳瑞玲的手臂化作一片淡影。


    但白戾歌的雙腿,也在同時間變成一片泥濘的血水。


    而後是陳瑞玲的雙腿、白戾歌的手臂、陳瑞玲的肩膀、白戾歌的胸膛……眼看,陳瑞玲隻剩下一顆頭顱了,白戾歌還剩下一條手臂和肩膀以上的部位,兩隻鬼的對峙,似乎馬上就要分出結果了。


    就在這時,旁邊忽然傳來哢哢哢什麽東西與地麵摩擦的聲音。


    下一瞬,白戾歌眼神陰冷,猛地朝旁邊看去。


    遊西雀摸了摸自己被掐得發青的脖子,笑了一下,目光卻格外冰冷。


    她輕輕地說道:“兄弟,對不起了啊,其實我也不想的,實在是因為你太兇了……無差別殺人實在不是什麽好習慣,總得吃點教訓,要殺我也就算了,你一個大人,欺負小妹妹幹什麽?我們家陳瑞玲可是個妹妹,好不容易把她帶出來,我是要好好對待的……”


    陳瑞玲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她。


    在遊西雀離開家的時候,她悄悄把自己捏的小泥人放進了她包裏。


    以前,有一個人對她說過,如果小瑞玲以後遇見了喜歡自己的,而自己又有點喜歡的人,可以稍微對那個人好一點。


    她不記得是誰對她說的這些話了。


    被關在那個地方後,她忘記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但是,她想,小瑞玲有點喜歡這個姐姐。


    所以她把小泥人送給了她。


    遊西雀看著陳瑞玲說:“把她召喚出來是迫不得已,但不代表我可以放著不管。”


    說話間,她腳下微微用力。


    遊西雀在心裏歎道,自己怎麽這麽傻,對待要殺自己的東西,還是要狠心,哪怕二號劇場可能從此再也開不了。


    開啟二號劇場的條件之一,是必須要獲得白戾歌的認同。


    而尋找白戾歌屍體的任務,也還沒有完成。


    但是沒有辦法了。


    白戾歌實在是太兇殘了,這隻鬼心中似乎隻剩下無差別的殺戮。


    伴隨著劈裏啪啦的聲響,白戾歌的眼神幾乎充斥著毫無掩飾的怨恨。


    而遊西雀腳下,踩著一支黑色銀紋的精致短笛。


    隨著她逐漸加大的力道,這支短笛正在迅速被碾壓變形。


    白戾歌猛地衝遊西雀伸出手,但也就在這一瞬,哢嚓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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