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闖入陌生之境的貓兒,周圍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是陌生又危險的東西,隻這四四方方的床,柔軟的天蠶絲被是她最後一點安全的休憩之地。


    離野握著她的手,直視她在黑夜裏不斷閃爍著,不安著的雙眼:“離野永遠都在,永遠都陪著殿下麵對一切,殿下想做的事,無論什麽,離野都一定會幫殿下辦到,殿下別怕。”


    裴九真盯著離野看了一會兒,盡管離野說了這許多掏心窩子的話,可她卻依然無法安心。


    她不能一輩子都依靠大哥哥,二哥哥還有離野,她總要長大,總要有獨自麵對自己的命運的一天。


    裴九真盯著離野如深淵般墨瞳:“離野,你不能跟著我,我需要你繼續替我盯著程月知。”


    她內心深處一直有個聲音在提醒她,她不能忽視程月知,即便她和邱景之的親事已經黃了,她仍然不能全然放心程月知。


    她與程月知之間除了邱景之,似乎還有別的致命矛盾。


    “殿下為何還要盯著程月知?”


    他不明白,裴九真已經決定退婚,和邱景之撇清關係,為何還要這麽堤防程月知,為什麽一定要時時刻刻留意程月知的動向。


    裴九真盯著地上那一抹從窗外漏進來的月光,目光怔怔:“如果我說有一日程月知會害死我,離野你信不信?”


    離野瞳孔一震,滿心都隻剩下震驚,卻絲毫不見懷疑。


    他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想象有朝一日,他眼前這個活生生的裴九真會死在別人手下,成為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離野認真道:“殿下放心,離野一定會盯緊程月知。”


    裴九真緊皺的眉頭略有鬆泛。


    “離野,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就因為父親母親在九幽救了你嗎?”


    離野坦誠道:“因為殿下是殿下。”


    裴九真忽然笑起來:“這算什麽答案。”


    離野是屬於話本之外的變數,印象中,離野本不是話本之上的角色,隻是不知為什麽她覺醒的這一世身邊卻多了一個離野。


    離野提醒她:“殿下,時候不早了,趕緊歇息罷。”


    今日發生了那麽多事情,裴九真必定累壞了。


    裴九真伸了伸懶腰,聲音軟糯:“離野你在這裏陪著我,等我睡著再走,好麽?”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她有些怕。


    離野答應她:“好,我陪著殿下。”


    恍惚中,裴九真似乎從夜色中捕捉到一點點白蘭花香,裴九真閉上眼睛躺下:“離野,今日我遇著一個孩子。那孩子天資比我強……噢,不對,世上原沒有幾個孩子天資還不如我的。”


    離野張了張嘴,正想安慰她。


    裴九真卻打斷他:“我不難過。隻是同情也可憐那孩子,可憐世上千千萬萬個像她那樣的孩子。他們這樣天真爛漫的年紀,卻要過著最困苦的日子,顛沛流離。他們本應該像我一樣無憂無慮,在兄長,父母的庇護之下長大,可世之參差猶如鴻溝,他們跨不過,而我也幫不了那麽多的孩子。”


    “殿下心善,可凡事盡力就好。”


    裴九真盯著自己的手背:“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今日我才和那孩子說我會消滅世上所有邪靈。”


    沒想到眼下她真的要走上這條路。


    離野安慰她:“殿下一定會做到。”


    裴九真即將跌入夢鄉,所以說出的話也隻是嚶嚶之語:“恩,離野你要等我好消息。”


    殿內白蘭花香滿室,睡夢酣甜的裴九真猛地驚醒。


    方才她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九幽,有幽穀劍。


    她驟然從夢中驚醒,驚魂未定地望著茫茫夜色,嚇出一身冷汗。


    幽穀劍在九幽!?


    第三十一章


    月色之下, 明華院之內,靈樹之上,雲若穀坐在樹頂手撚白蘭花, 陣陣清香閃著幽光以明華院主殿為中心向外散去。


    今日裴九真怕是受了驚, 夜裏恐難好眠,他掛心不下,幾番掙紮後終於去院子裏現摘了幾束白蘭花為她安神。


    雲若穀抬眼看著天上那輪冷月, 滿腦子想的卻是裴九真對那孩子說她要消滅世上所有邪靈時認真又鄭重的模樣, 再一轉念,又會想起她用稚嫩的聲音承諾“九九願意去”時的模樣。


    她每一個眼神,模樣似乎都在不經意中刻進他腦子,等他意識到的時候, 那些畫麵已經牢牢被記在心裏,揮之不去。


    就好比方才答應陪裴九真去尋幽穀劍, 也是他下意識脫口而出, 等他反應過來, 她已經盈盈衝他笑。


    她的同齡人天賦都比她高不假,可她卻也擔負起了本不該屬於她這個年歲的重任。


    裴九真睡下後,靈樹頂端的那抹挺拔青衣瞬隱於星海。


    ***


    裴九真被噩夢嚇醒之後, 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她微微喘著氣, 四下寂靜如許, 仿佛深海一般吞沒了她,讓她沉入海底, 胸腔被擠壓到無法自由唿吸。


    離野注意到她的動靜,忙從夜幕中現身而來:“殿下, 怎麽了?可是做噩夢了?”


    裴九真濕漉漉的眼睛盯著他, 裏麵寫滿了惶恐:“離野, 幽穀劍在九幽!”


    離野怔然:“可是劍靈入殿下的夢境了?”


    裴九真來不及迴答離野,光著腳丫,胡亂披了一件單薄月白披風便衝了出去:“離野,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去就迴。”


    離野搶了兩步正打算跟上去提她把衣裳披上,哪裏想到裴九真如此心急,一溜煙,人已經跑沒影了。


    花鳥皆已歇下的祭酒嶺王宮便在小公主裴九真這一路小跑中皆醒了過來。


    碎靈閃著微弱的金黃光芒,紛紛從花草中飛揚而上。


    在王宮巡視的飛魚衛所見就是他們的小公主裴九真一襲素白衣裳劃破祭酒嶺濃墨般的夜色,而她身後飛揚而起的閃爍碎靈便如她的聽命於她的精靈,紛紛揚揚,追隨她的腳步穿過大半個王宮,成為祭酒嶺百年難得一見的如畫仙境。


    刹那間王宮每一個迴廊都亮起燈火。


    裴九真提著裙擺一路小跑到了裴少正的寢殿,夜叩殿門:“大哥哥。”


    殿中伺候之人看清來人是裴九真,不等請示裴少正便已經將門打開。


    在祭酒嶺裴九真享盡所有特權,她可以自由出入祭酒嶺的每一個地方,無論什麽時間。


    裴少正睡的淺,一聽是裴九真的聲音,忙披上大氅迎來。


    頃刻間,殿內燈火通明。


    見到裴少正的時候,裴九真還微微喘著氣兒,一張小臉也因為一路小跑而微微發紅,額角碎發也被微風吹得淩亂,隨意散在兩側。


    裴少正低頭看見她一雙雪白的小腳丫就這麽光溜溜的踩在地上,身上還隻穿著單薄衣裳,忙解下大氅披在裴九真身上,轉頭吩咐侍女:“快拿鞋來。”


    裴九真的纖纖素手搭裴少正手臂上:“大哥哥,不急,九真有話要說。”


    話音才落,侍女已經拿來一雙繡鞋幫九真穿上。


    那之後侍女們便都退了下去。


    裴少正問她:“可是做噩夢了?”


    裴九真搖了搖頭,正要言語,裴少禹已經推門進來:“你這丫頭,大半夜的就這麽跑出來了?也不怕著涼!”


    “二哥哥。”


    裴少禹道:“他們都說你做噩夢了,我過來瞧瞧。”


    裴九真搖頭:“幽穀劍在九幽。”


    裴少禹和裴少正相視一怔:“劍靈入夢了?”


    裴九真沒有正麵迴答這個問題,她隻說:“剛剛我在夢裏看見幽穀劍在九幽,明日我們便出發去九幽。”


    裴少正和裴少禹同時開口:“九幽?”


    如今九幽在青白的勢力範圍之下,若是讓青白知道裴九真要去九幽,新仇舊恨,難保青白不暗中阻撓。


    此事怕是會越發棘手。


    裴少禹和裴少正沉默著,沒有輕易開口。


    裴九真知道他們擔心什麽,她道:“尋找幽穀劍已經迫在眉睫,無論如何我都是要去一趟的,況且此行我們已經決定低調行事,青白他未必會發現。退一步說,隻要我們盡早動身,即便他發現又如何?屆時或許我們都已經離開九幽了。”


    裴少正沉凝片刻,他很難不認同九真所言有理,此事宜早不宜遲,若拖久了,難免夜長夢多,橫生變故。


    裴少正終於鬆口:“好,明日你們就出發。”


    翌日一早,裴九真才起,彩兒來報說是邱景之想見她,於是裴九真便讓人先招待邱景之在偏殿坐一會兒。


    裴九真梳洗一番後來到偏殿:“景之。”


    對於邱景之,她的心情是有些複雜的,一方麵她和邱景之畢竟是青梅竹馬的交情,而另一方麵她又不得不防著話本裏的結局再次上演。


    邱景之:“九九,我聽說你昨夜做噩夢了,今日感覺如何?”


    裴九真客氣道:“多謝關心,我很好。”


    邱景之眸光一暗,不免失落。


    他和九真什麽時候生疏到了這個地步,無論他說什麽都要斟酌拿捏分寸,而她對他也客氣得仿佛他是萍水相逢的朋友。


    明明過去她也是會在他麵前肆無忌憚說笑,捉弄他,而他也從不反感九九這些小鬧劇。


    邱景之默了默:“九九,這幾日我認真想過。我對程姑娘絕非你以為的那種感情,我隻想報答她,別無他想。如今程姑娘的傷已經無大礙,她想過兩日就迴去,隻是眼下邪靈擾世,她一個姑娘家獨自上路總歸不安全,所以我答應送她一程。你在祭酒嶺等著我,等我迴來,我陪你一起修補爐鼎,然後我們好好聊一聊我們之間的事。”


    昨日裴少正為爐鼎之事罰裴九真緊閉的事,他今早迴到祭酒嶺之後也聽說了。


    裴九真爽快答應他:“好。你欠程姑娘人情,自然是要還的。等你迴來,我一定會和你好好聊聊。”


    在迴答邱景之以前,裴九真心裏是有過片刻掙紮的,她猶豫過是否要告訴邱景之她要出遠門的事,但猶豫之後,她還是覺得這事暫時不與邱景之提起比較好。


    她雖知道此事無法長時間瞞著邱景之,但能瞞一時便是一時。


    至少多瞞他一天,她便多一分的勝算。


    從明華院出來,邱景之改道去找雲若穀。


    彼時雲若穀正在院中用靈力澆灌那些白蘭花。


    邱景之遠遠走來,徑自在院中的石桌坐下飲茶,憑他二人的熟稔程度,雲若穀也不會刻意招唿他,仍自顧自忙著。


    隻見雲若穀掌心不斷有靈泉湧出流向滿園的白蘭花。


    邱景之酸唿唿道:“知道你修為高,可用靈力養花草。可是如此普通的白蘭花也用得上以靈力澆灌?你是不是太不珍惜自己的靈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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