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痕拒絕,“不!”


    金富貴被雷劈的隻有牙齒和眼白是白的,他才不要背,髒兮兮的蹭自己一身。


    金富貴萎靡不振,“你看到我這副樣子,難道就沒點同情心嗎?”


    洛星痕毫不猶豫,“你成為了金丹修士,有什麽好同情的。”


    金富貴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像是笑又像是哭的難看表情,眼角的淚痕還在,表情更加扭曲悲傷了。


    洛星痕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重大打擊才讓金富貴這副樣子,心裏隱隱有個猜測,但沒有直接說出來。


    如果不是跟玉盤城有關,那應該就跟柳月蓉有關係。


    合歡派的精英前腳剛出門,入侵者後腳就大軍壓境,實在很難不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


    這場侵略戰鬥中,玉盤城受到波及,被入侵者的雲舟轟炸,還遭受到魔修圍攻,但玉盤城的防禦陣法十分給力,盡管後麵出現了一些裂痕,但總體來說還是保護了玉盤城,沒有讓轟炸落入城裏,也沒有讓魔修跑到城裏大肆屠殺。


    後來他跟魔修戰鬥時候還幫忙清理了一些不死心想要去圍攻玉盤城的人,沒有了從裂縫裏源源不斷鑽出來的增援,殺手鐧也沒能成功發揮作用,入侵者在合歡派的反擊之下漸漸落入了下風。


    這一戰合歡派慘勝,抓到的俘虜卻不少。


    至於乘坐雲舟出去的精英弟子們遭遇到了什麽,洛星痕就不知道了。


    也許撲了個空,也許跟埋伏的敵人打起來,總之這種事情合歡派肯定是不會廣而告之,也不會隨便讓消息流出去。


    金富貴有知道內部消息的渠道,或許接觸到了什麽消息。


    這種時候還驟然突破築基大圓滿,實在太容易讓人產生聯想,或許是因為驟然遭遇入侵的關係,金富貴受到刺激,突破了瓶頸,也可能是受到了其他刺激,種種原因放到一起,終於促使他跨入金丹期。


    金富貴躺了一會兒,艱難的坐起身,渾身漆黑的汙漬就像結痂似的剝落下來,露出裏麵新長出來的完好皮肉,白皙細嫩的猶如剝了殼的雞蛋。


    劫雷把他劈成重傷,可也淬煉了血肉,讓他脫胎換骨。


    隨著他的動作,有更多的焦黑結痂剝落下來。


    洛星痕看著金富貴這副樣子,表情更加古怪了。


    金富貴心情低落,人都被劈成這樣,身上的法寶什麽全都完蛋了,連儲物戒指也被劫雷摧毀了,沒有能夠更換的衣服,他眼神落到洛星痕身上,在他的衣服上打了幾個轉,意思簡直不能更加明顯。


    洛星痕卻是捂著衣服警惕的後退兩步,一點都沒有貢獻自己衣服的打算。


    金富貴撇撇嘴,“淩姑娘沒有跟你一起?”


    洛星痕猶豫了一下,萬分嫌棄的看了看金富貴,脫下自己最外麵的衣衫丟過去給他。看金富貴現在這種破罐子破摔的樣子,真的很懷疑要是不給他衣服,他可能會大搖大擺的直接站起來果奔。這種辣眼睛的畫麵,可千萬不能讓姐姐看到,所以隻能犧牲一下衣服。


    金富貴接過衣服,看了看自己黑黑白白的皮膚,先把衣服放地上,然後兩隻手用力在身上搓了搓,把最外層的焦黑死皮都給搓下來,露出裏麵新長出來的白皙皮膚。隻搓了上半身,然後隨意把外套穿上,看著雖然不倫不類的,起碼能夠蔽體了。


    他擦了擦臉,臉頰上也掉下大片焦黑的死皮,搓著搓著,忽然動作頓住了,黑黑白白的臉表情古怪。


    金富貴看向洛星痕,懷疑對方是不是早就看到了,所以眼神才會一下子變得奇怪,視線還老是往自己腦袋上瞟。


    見金富貴意識到了,洛星痕誠懇的說:“你禿了。”


    法寶被劈成殘骸,法衣成了焦炭,皮膚都給劈成這樣,新長出皮肉,唯獨頭發什麽事都沒有那未免太不合理了是吧,難道頭發還能比法寶法衣更加堅不可摧。


    所以,金富貴被雷劈成禿瓢了,腦袋光溜溜的,抬手一模,大片的焦黑玩意兒掉下來,露出白皙光亮的腦袋。


    被雷劈焦的皮膚新長出來,為何頭發沒有立馬新長出來,這是一個好問題。


    可能是因為人不能沒有皮膚,但可以沒有頭發吧。


    總之,金富貴現在是個禿瓢。


    剛才是個黑漆漆一身焦炭的禿瓢,現在是個白皙細嫩,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白嫩的禿瓢。


    劫雲散開後,露出藍天,陽光照耀之下那禿瓢真是特別閃亮呢。


    第六十章


    瞧見金富貴頂著個大光腦袋, 夢魘一點都不吃驚,還咂咂嘴,“小子不錯啊,小小年紀就能達到金丹修為, 要不是合歡派不收男弟子, 一定搶著要你。”


    金富貴神色耷拉, 一點都不開心,瞅了瞅夢魘, 已經全然沒了第一次瞧見對方時的震驚惶恐, 可能是有過一次吃飯的經曆吧,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


    他病懨懨的問:“有酒嗎?”


    夢魘聞言挑了一下眉毛,“自然有。那可是老夫親手釀的酒,便宜你小子了。”


    金富貴什麽都沒說, 但夢魘是什麽人, 猜也猜到了, 有時候完全沒必要指出來的,心知肚明就好。金富貴一舉突破築基成功渡過金丹劫, 就當是慶賀了。


    洛星痕兩手環胸, “你不換一身衣服, 直接穿成這樣?”


    金富貴低頭瞅了瞅,身上就套了一件洛星痕脫下來給他的外衣, 就連鞋都在劫雷中被劈成焦炭, 光著腳丫子。跟往日裏金光燦爛一身閃閃發亮的打扮想起,實在狼狽至極,但此時金富貴實在沒有打扮的心情, 隻想找個人一起痛飲, 不醉不休。


    尋常的酒還怕喝不醉, 夢魘親手釀的酒就沒這個困擾了。


    金富貴擺擺手,“就這樣吧,反正我現在身上沒有能夠換洗的衣服,也不想換一身你的衣服。我們今天一起喝一場,就當是慶祝我晉升金丹修士。”


    洛星痕沒有意見,看金富貴這種自暴自棄無精打采的頹廢模樣,的確是需要發泄一下。


    雖說彼此之間都是不叫名字的,以公子互相稱唿,不代表交情就不深了,金富貴時常來豬場晃悠,算是洛星痕心裏為數不多的友人。


    夢魘直接挑了兩壇子酒給他們,就把空間讓出來給年輕人。


    淩端葉沒有摻合的打算,酗酒什麽的算了吧,看金富貴的樣子,就是想抓個人一起酗酒,洛星痕也樂意,那正正好。


    不得不說,酒這東西可能真的能消愁吧,不然為什麽老有人想要借酒消愁呢。


    夢魘、淩端葉還有裴禹三人圍著一個火堆,正在烤地瓜吃。


    夢魘手裏一根棍,捅一捅火堆,通通氣讓火燒的更加旺。或許是豬場的悠閑日子叫夢魘沒其他事情可幹,隻好每天自己找樂子,大有一種越活越迴去的感覺。明明修士可以青春永駐,他非要頂著一副老頭的模樣,蹲在地上烤地瓜的架勢如此熟練,還真像是個老頑童。


    這模樣,跟一開始見到他真是大相徑庭。


    一邊烤地瓜一邊嘀嘀咕咕的碎碎念,“金富貴這小子也是倒黴,好不容易喜歡個姑娘……直接給刺激的突破了築基期,差點沒叫金丹劫給劈死。渡劫如此兇險,他這金丹劫實在倉促了些,都沒做好完全的準備,還好玉盤城有錢,出手大方,金富貴平日裏身上就沒少帶法寶,不然怕不是要給劫雷劈的灰飛煙滅。”


    “年輕人啊……是沉不住氣了點,不過也難怪,擱誰身上都要大受刺激,他這樣反而算是因禍得福的。金丹修士不算稀罕,可與築基修士比起來,那是天差地別,小門小派的都能直接當掌門了,大門派對金丹修士那也是各種優待,作為宗門的頂梁支柱來培養。”


    “連個正經的師尊都沒有,卻能夠小小年紀突破成為金丹修士,隻能蹲在玉盤城可惜了,不過這也說不準,在宗門裏肯定沒在自己地盤上當少主來的舒服痛快。”


    一邊說著,一邊用木棍把地瓜翻了一個身。


    淩端葉盯著自己放進火堆裏的那個地瓜,對於那位沒有見過的柳姑娘也感到頗為遺憾。


    “希望金公子能夠早點走出來吧。”


    裴禹還是第一次跟人蹲在一起圍著火堆烤地瓜,這種體驗十分新奇,手裏拿著一根小樹枝,學著夢魘的樣子給自己麵前的地瓜翻翻身。


    “柳姑娘落入敵人手裏,就不可能有活路了。”


    火光照在他臉上,搖搖曳曳,他的神色冷靜沉穩,沒有一絲的動容。佟湘思被拆穿身份的時候他對柳月蓉的下場就心知肚明了,但金富貴喜歡柳月蓉,他也就沒有那個時候說出來潑涼水,實際上心裏已經認定對方是死了。


    “雖然有命燈可以觀測門中弟子的生死,但命燈是可以糊弄過去的,並非絕對正確,人活著並不代表就會沒事。”


    裴禹並沒有避諱這個問題,直白的說出來:“比起抓住俘虜後關押起來,利用她們還活著的命燈糊弄合歡派,他們應該更樂意采取其他方法,一勞永逸。頂替身份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做到的,除了偽裝外貌和氣息,還要注意性格和人際關係,這些都需要精準的信息才能夠偽裝起來,不然極容易露出破綻。合歡派弟子肯定是不願意說的,哪怕有軟骨頭的向敵人求饒,也沒法一下子模仿的以假亂真。”


    “抽出合歡派弟子的神魂,強行煉製,不但可以作為鬼兵的材料,軀殼也能充分利用,作為活死人魔傀的材料,煉製過程中榨出神魂的記憶,保留一縷神魂下來,將記憶都塞入這一縷的神魂之中,然後把神魂注入頂替者的體內。”


    “如此一來,有神魂氣息作為遮掩,還有被頂替者的記憶,冒充起來就容易多了,也不容易被拆穿。”


    “命燈也會被糊弄過去,誤以為還活著。”


    “這種手段才更加符合他們的行事作風,一舉三得,也省去了關押的俘虜給自己添亂的可能性。”


    裴禹的語氣十分平靜,隻是陳述一種可能性而已,這是他根據自己的認知所做出來的推測,殘忍,冷酷,泯滅人性,沒有一絲希望。


    夢魘也就算了,到底是見多識廣的老祖了,嘖嘖道:“看來你的經曆果然很豐富啊,對這些簡直如數家珍。”


    淩端葉一陣深深的惡寒,實在是太歹毒了。


    要真是這樣,也難怪金富貴受到巨大的刺激,大概金寶珠都不知道該怎麽跟金富貴說。她不說,金富貴一定會追著問,金寶珠無法開口,金富貴也就知道必定不是什麽好結果,兇多吉少,若是堅持的話,金寶珠估計磨不過,隱晦的暗示一下,金富貴就懂了。


    有些話不需要說的太清楚。


    裴禹的眼裏霧沉沉的,抬頭看了一眼合歡派的方向,“不知道合歡派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夢魘表示道:“薑掌門親自上門求見葉蓮,估計是想讓葉蓮給合歡派撐腰,這件事大概是不能善了。”


    裴禹心不在焉的給地瓜又翻了一下身,“不能善了才好,大家都警惕起來,才能揪出暗中搗鬼的修士,不給那些人可趁之機。我可不想看到這邊世界也給攪得烏煙瘴氣,到處都是魔。”


    夢魘漫不經心,“葉蓮對天外邪魔極為重視,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叫這個世界也被天外邪魔鑽的千瘡百孔。老夫猜測,那邊的世界那麽多的天外邪魔出沒,怕是天道都已經搖搖欲墜了吧。天道式微,對修士就失去約束力,天道的威懾力下降,修士便膨脹起來,為所欲為,修士也不再追求飛升。寧為雞頭不為鳳尾,比起飛升到誰也不知道是什麽樣子的仙界,還不如在這下界當自己的人上人來得舒服。”


    “這些老東西都不願意飛升了,自然會想盡辦法的活下來,活得更加長久。”


    說著,他看了裴禹一眼,嘖嘖兩聲,“像你這樣的倒黴蛋一定不會少。”


    “修士壽命悠長,到底並非仙人,也是有壽終正寢的一天,既然已經不想飛升,壽命燃盡之前從年輕人裏挑選個滿意的軀殼,奪舍重生,就能繼續當自己的人上人,騎在大家頭上作威作福。”


    “都是些不願意就死的老頑固,坑都被占了哪有年輕人出頭的機會。”


    “蹦噠的越歡快,死的就越快,免得將來成了氣候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這自上而下的內卷,簡直可怕啊。


    裴禹默不作聲,盯著烤地瓜,過了一會兒突然問:“可以吃了嗎?”


    夢魘用木棍用力捅了捅,“應該熟了。”


    然後把地瓜從火堆裏撥出來,吹吹氣,一點都不怕燙的直接上手拿,扒開最外層烤焦的外皮,香甜可口的地瓜已經熟透了,軟軟的。


    裴禹立馬把自己的那個地瓜扒拉出來,伸手去拿的時候被燙了一下,抽了抽氣,然後就像耍雜技似的,從左手拋到右手,再從右手拋到左手,如此反複個好幾輪,似乎終於不怕燙了,小心翼翼的撥開地瓜最外層的皮,嗷嗚咬一口,被燙得齜牙咧嘴,也不肯吐出來。


    淩端葉吃一口自己的那個烤地瓜,“我覺得養豬場還可以再開幾個,這次好歹幫了合歡派這麽大的忙,應該不介意給點優惠,讓我在合歡派的地界多開幾個連鎖店吧?”


    夢魘翻白眼,“瞧你這點出息。薑掌門送了一堆的謝禮,你就想著養豬場?”


    淩端葉不以為意,“既然她已經送了大手筆的賀禮,我當然不好意思獅子大開口。再說了,豬場多了,對我的好處也多,外人不知道,你難道也不知道?”


    夢魘白眼翻的更加厲害了,哪怕是現在,他依舊沒能習慣這種事情,然後差點叫烤地瓜噎到。


    外麵三人愉快的吃烤地瓜,房間裏兩人痛痛快快的喝酒。


    洛星痕是第一次喝酒,第一杯下肚感覺有些不習慣,然後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下去,腦子就有些暈乎乎了。


    金富貴喝酒喝的非常兇,剛開始還是一杯一杯的喝,後來嫌杯子太小不過癮,直接抱著酒壇子咕嚕咕嚕,大口大口的猛灌酒,直把酒當成了水來喝。借酒消愁,酒喝多了,情緒也就上來了,清醒時候一些說不出來的話,強行忍住的情緒,一股腦發泄出來。


    他哭的稀裏嘩啦,“我再也見不到柳姑娘了!我再也見不到柳姑娘了……”


    哽咽抽泣,一張臉哭的是一塌糊塗,如果是清醒狀態,素來有點裝逼小愛好的金富貴哪裏能哭成這樣。


    他一隻手抓著酒壇子,人靠在桌子上,一邊痛哭流涕,一邊說:“跟合歡派關係要好有什麽用,到底不是合歡派的弟子,隻能眼睜睜看著合歡派派人去救柳姑娘……一個小小的築基修士,合歡派裏多的是,就算多我一個又能起到什麽作用。”


    他狠狠打了一個酒嗝,“現在成了金丹修士,柳姑娘也迴不來了,她……早就沒了,命燈是對方故意糊弄合歡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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