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顧問皺了皺眉,輕輕搖了搖頭,揮散這自認為萬不可能的念頭。寒風帶著幾不可見的雪塵從射擊孔吹了進來,吹動了他的短發,他的眼睛突然眯了起來。</p>


    大路上,突然出現了兩架雪橇,在凍硬的雪地上飛速而來。雪橇上幾個穿著雜色棉襖棉大衣的漢子手臂奮力舒展,兩麵大旗在獵獵寒風中飄揚起來,映著夕陽,鮮紅的顏色刺痛了鬼子的眼睛,旗上分別寫著“抗日保家”、“忠”,幾個大字深深紮進了他的心頭,使他唿吸沉重起來。他有些奇怪,在這個距離,為什麽不用望遠鏡都能看得如此清晰,讓他覺得如此難受。</p>


    兩架雪橇停了下來,離據點約有千米左右的距離,幾個大漢從雪橇上跳下來,在地上用力釘上了兩根木棍,然後在木棍頂端插好兩個東西,並給這兩個東西戴好帽子,然後登上雪橇,一聲唿哨,放肆的大笑著揚長而去。</p>


    這是?鬼子顧問舉著望遠鏡的手因為憤怒而開始顫抖,沒錯,就是帶隊剿匪的同伴的首級,還有偽軍軍官的腦袋,兩顆人頭正對著炮樓,睜著死魚般的眼睛,發出了死亡的氣息。</p>


    “八嘎牙魯!”鬼子顧問的望遠鏡放了下來,猙獰的表情象是要擇人而噬,不可饒恕,殺害皇軍,並公然挑戰皇軍的尊嚴,這夥萬惡的土匪,他們將要麵對的是皇軍雷霆般血腥的報複。要把他們碎屍萬段,才能洗雪這巨大的恥辱。</p>


    幾個偽軍跑出了炮樓,來到壕溝前的吊橋旁,黃曆將放在嘴邊暖和的雙手收迴,戴上薄薄的手套,將眼睛湊近了瞄準鏡。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炮樓頂上多了個人,急忙轉移目標,仔細觀察。</p>


    “找死!這個小鬼子。”黃曆嘴角掛著獰笑,將槍口瞄準了站在炮樓頂上的鬼子顧問,在我的槍口下,再沒有了你們這夥畜生安全的所在。</p>


    等著,等著,黃曆耐心的等著。在那三個偽軍縮頭縮手地快跑到豎人頭的地方時,黃曆輕輕扣動了板機,伴著清脆的槍聲,子彈唿嘯而出。鬼子顧問耳朵一動,還沒來得及反應,子彈已經射進了他的胸腔。特意處理過的彈頭在他身體產生的內爆效應,一瞬間震碎了他的無數個肺泡。他象被人重擊了一拳,頹然癱倒在炮樓頂上,隨著唿吸,鮮血帶著熱氣從他的口鼻中噴出。</p>


    槍聲讓接近目標的三個偽軍嚇了一跳,惶然四顧,他們不知道是炮樓上的同伴發現了可疑目標而開槍,還是有敵人躲在他們附近。</p>


    呯,又是一聲槍響,一個偽軍身體晃了晃,大張著嘴巴,撲通一聲趴倒在地,臉紮進了雪裏,眼瞅是活不成了。</p>


    啊……兩個偽軍發出磣人的驚叫,轉身就向據點的吊橋飛奔。</p>


    笨蛋,不懂得就地隱蔽嘛?黃曆推彈上膛,瞄準跑得較快的家夥,扣動了板機。</p>


    哎喲,最後一個偽軍被前麵突然倒下的同伴屍體絆了個跟鬥,沾了一手的血,腳都嚇軟了,連滾帶爬地繼續逃命。一顆子彈追蹤而至,結束了他的恐懼,使他的世界變成了一片漆黑。</p>


    噠噠噠……炮樓上的機槍瘋狂地掃射著,步槍也伸出射擊口開槍,但顯得漫無目的,壯膽的作用更勝於攻擊。</p>


    黃曆緩緩移動了個位置,靜靜地伏在地上不動了。</p>


    炮樓內的偽軍胡亂射擊了一通,慢慢停了下來,由於黃曆偽裝得好,又是接近黃昏,再有通過射擊孔觀察外麵,視界有限,他們沒有發現襲擊者的位置,卻生怕有人趁機搶過吊橋,子彈多集中在吊橋內外。當然,他們也估計不到在七百米外竟然有人能打中目標,自然不會向遠處搜索。</p>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偽軍們緊張地監視著放下來的吊橋,生怕不知從哪冒出一股人馬,衝過壕溝,端了他們的堡壘。</p>


    天色迅速黑了下來,周圍的地平線也沉沒在昏暗之中。暮色籠罩著雪野,遠處的景物變得黑糊糊一片,靜悄悄的,隻有夕陽西下的天際從遠處閃爍著一點點的餘暉。</p>


    “該死的,電話不通,吊橋也拉不起來,外麵的襲擊者也不知道走沒走,難道要被活活困死在這裏嘛?”偽軍小隊長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來迴走著,終於下定了決心,別的先不用管,把吊橋拉起來是當務之急,否則都瞪眼瞅著吧,誰他x媽x的也不用睡覺。</p>


    看看自己這幫手下,誰也不象視死如歸的硬漢子,一個個惶恐不安,緊張兮兮地沉默不語。偽軍小隊長將手槍又抽了出來,這幫家夥,也隻能用這玩藝頂著,才能出去冒險了。</p>


    “陳四橋——”偽軍小隊長一聲叫,把叫陳四橋的偽軍嚇了一跳,愣怔了一下,趕忙立正,問道:“隊長,你叫我?”</p>


    “去,把吊橋拉起來!”偽軍小隊長瞧不起這個家夥,別看蔫了吧嘰的,象個老實人,卻淨幹些偷偷摸摸的勾當,一看到女人,不管是小孩,還是大媽,那眼睛賊溜溜的就不想好事,趁著盤查,總要占點便宜。</p>


    陳四橋咧了咧嘴,望著小隊長,哀求道:“隊長,這,這可是挨槍子的活兒,誰知道外麵還有沒有土匪——”</p>


    “我用槍子推著你走。”偽軍小隊長陰沉著臉,晃了晃手槍,毫無通融餘地的說道:“瞧你那熊樣,摸女人的時候可沒見你害怕過。”</p>


    陳四橋咽了口唾沫,東張西望,似乎想找個同伴,別的偽軍立刻都轉過頭去,無視他的目光。</p>


    “你他媽x的快點。”偽軍小隊長不耐煩了,上前一腳,黑洞洞的槍口直頂在陳四橋的胸口上。</p>


    “別,別開槍,我去,我去還不成嗎?”陳四橋咬了咬牙,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那就冒點險,多活一會兒是一會兒。</p>


    炮樓的小門慢慢打開了,陳四橋磨磨蹭蹭地還想看看動靜,偽軍小隊長已經一腳踹了過去,陳四橋跌跌撞撞地撲了出來,一下子摔倒在地。這一摔,倒是把陳四橋的腦袋摔聰明了,他也不起來,就這麽撅著屁股,向吊橋處爬去。</p>


    “嘿,這家夥,還有點心眼啊!”偽軍小隊長本來還想喝斥他快點,想了想,還是算了,慢點就慢點吧,總比再死一個,嚇得別人不敢出去的好。</p>


    黃曆也看到了這個向吊橋慢慢靠近的爬行者,因為地勢的關係,想由上向下斜射,根本不可能,平射的話,並沒有十足的把握,盲目開槍,倒增加了暴露的可能。所以,他沒有開火,而是慢慢移動槍口,等待合適的機會。</p>


    陳四橋終於一拱一拱地爬到了吊橋的繩索下,他象龜殼翻殼一樣,打了個滾,仰麵朝天,抓著繩子,使出吃奶的勁,用力地拉,拉呀拉,吊橋緩緩上升,炮樓內的偽軍瞪著眼睛看著,都暗暗為陳四橋使勁。這可是他們安全的保障,隻要吊橋升起,縮在炮樓裏,小命就算是保住了。</p>


    這家夥,黃曆有些好笑,怕死的人總有保命的招兒,雖然不雅,但卻很實用。不過,黃曆要讓敵人知道,他們遇到的是一個瘋狂的家夥,是比西蒙海耶還厲害的狙擊之王。</p>


    槍聲突然響了起來,陳四橋“啊”的一聲慘叫,子彈射穿了他的手掌,拉起了一半的吊橋轟然落下,跟著沉下去的還有炮樓裏偽軍們的心。</p>


    “在哪?開槍的人躲在哪呢?”偽軍小隊長氣急敗壞地跳著腳,挨個問著偽軍,而這些家夥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陳四橋的表演上,竟然沒有注意到遠處。</p>


    “啊,疼啊!來人救我呀!”陳四橋躺在地上,托著受傷的手,沒有人聲的叫喚著。</p>


    沒有人應聲,炮樓裏的偽軍麵麵相覷,沒有人敢去領教子彈的滋味。</p>


    “別嚎喪了,把吊橋給我拉起來。”偽軍小隊長最關心的不是陳四橋的死活,而是自身的安全。</p>


    “我的手斷了,流了好多的血,拉不住繩子了,弟兄們,誰來救救我呀?”陳四橋將身子縮成一團,忍著痛哀叫道。</p>


    偽軍小隊長瞅瞅這個,看看那個,偽軍們不敢與他對視,都開始望著外麵,似乎在專心致誌地找尋那個可惡的襲擊者。</p>


    “瘋子,外麵有一個瘋子。”偽軍小隊長摘下帽子,團成一團扔在桌子上,頹喪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渲泄般地罵道:“沒關係,咱們就耗著,凍死你個王八蛋。你們,都給我瞪大眼睛,別讓土匪摸進來砍了你們的腦袋。”</p>


    黃曆吃了口雪,並沒有立即咽下去,而是含在嘴裏,等雪化成水,並且不太涼了,才讓它慢慢流進肚裏。</p>


    高手注定是孤獨的,他的速度,他的反應,他的技術,他的偽裝,他的耐力,沒有人能真正的配合他。以往與程盈秋或是別人搭伴的時候,更多的是他在陪著別人,在牽就別人。而現在這樣的環境,長期潛伏並不是程盈秋等人可以勝任的,當然,這是黃曆自己作出的評估和判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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