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助夏特蕾兒換穿聖女貞德慶典服裝的人,是柯潔特。


    聖女貞德的服裝每年都會由蘭斯市提供不同的樣式。


    夏特蕾兒在租來的旅社二樓房間裏換衣服。


    「哇,大姐姐,好適合你喔!」


    柯潔特一邊拉緊禮服的束腹,一邊興奮地叫著。


    「是、是嗎?」


    夏特蕾兒疑惑地低頭看自己的打扮。


    「我總覺得胸口好難受……」


    「那、那是因為大姐姐的胸部太大了……」


    柯潔特嘟著嘴,害羞地小聲隱著。


    鋼鐵的甲胄在背後與胸前都大大敞開。


    純白禮服四處鑲著寶石,還搭上金線刺繡。


    皇冠頭飾上麵點綴著美麗的裝飾。


    這套衣服不僅華麗得沒有意義,也很暴露,與肖像畫等處描繪的聖女貞德印象差很多。


    「真、真的要穿這套衣服在街上走動嗎?」


    「是啊,今年的服裝是紡織工會的弗蘭史瓦滋大師的力作,他將以往的聖女貞德形象做了大膽的改變。」


    「我隻要普通的衣服就好了呀……」


    夏特蕾兒沮喪地垂下肩膀。豐滿的胸部被緊緊束起。


    「咦~~可是很適合你耶。」


    「哪有可能……我、我是〈城堡〉耶,怎麽可能適合這種華麗的服裝!」


    「沒這迴事,不然我去問林茲哥哥……」


    「等、等一下!」


    柯潔特正準備往外跑,夏特蕾兒抓住了她的衣領。


    ……就在這時。


    「夏特蕾兒?」


    她遇見了剛好從旅社樓梯走下來的林茲。


    「……林、林茲,你的傷如何?」


    「嗯,多磨有你,我好像可以走路了……呃,你這副打扮……」


    林茲的臉瞬間漲紅。


    他的視線落在夏特蕾兒敞開的胸口上。


    夏特蕾兒發出不成聲的尖叫。


    「……唔、呃……這、這是……聖女貞德……所以也沒辦法……」


    看到夏特蕾兒玩著手指,柯潔特露出微笑。


    「大哥哥,你覺得這套衣服怎樣?」


    「你、你問我嗎……呃,我覺得很漂亮,很適合夏特蕾兒。」


    林茲感到不知所措的同時,老實講出了感想。


    一陣害臊襲來。


    夏特蕾兒害羞得連耳朵都變紅了。


    「住、住口!我是〈城堡〉耶!怎麽可能適合穿這種衣服!」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她打算在旅社裏〈要塞化〉。


    「哇,夏特蕾兒,別這樣!」


    「怎、怎麽迴事?……地震嗎?」


    木造建築劇烈搖晃,旅社裏的房客一齊打開了房門。


    ◇


    第三天的下午,聖女貞德慶典的最高潮活動——遊行開始了。


    這天也是一年當中造訪蘭斯的遊客最多的日子。英勇樂隊表演著軍歌大合奏,聖女貞德一行人從滿天撒著紙片的大街上經過。


    隨行在貞德身邊的人,是各自穿著特殊服裝的將軍們。


    他們是拉海爾、阿朗鬆公爵、瑞奇蒙大元帥,以及〈奧爾良的私生子〉迪努瓦伯爵。


    但是,並沒有看到〈藍胡子〉吉爾·德·萊斯元帥。


    騎在白色小型馬馬背上的人,是在聖女貞德引領之下,於蘭斯舉行加冕儀式的法蘭西斯卡國王查理七世。從國王開始一直到將軍們的身高都普遍比較矮,是因為這些角色都是由十幾歲的少年們裝扮的。


    遊行主角聖女貞德——也就是夏特蕾兒,她揮舞著畫有王室徽章的戰旗走在最前麵。


    盡管夏特蕾兒也是屬於身材嬌小的那一型,但因為穿著由紡織工會大師設計的華麗服裝加上出色的容貌,就算在人群當中也比其他人更顯眼。


    跟在後麵的士兵們都是六歲以下的年幼男孩,他們拿著木劍,邊走邊鏘鏘敲著以鍋蓋充當的盾牌。自衛警備騎士團成員緊密排在周圍,努力控製著為了想看遊行而一直往前推的群眾。


    遊行的終點是蘭斯大教堂前麵的大廣場。擔任聖女貞德的夏特蕾兒會將國王引導至廣場,接著在那裏仿效進行加冕儀式。


    負責執行加冕儀式的人是悠斯助祭。


    「喔~~今年當聖女貞德的人是個大美女耶。」


    「聽那些當時在廣場上的家夥們說啊,她的劍術也很厲害喔。」


    「去年普妲拉當上聖女貞德,結果慶典也被批評得一塌糊塗呢。」


    夏特蕾兒手握戰旗前進的模樣威風凜凜,讓蘭斯市民們興奮不已。


    〈城堡〉也擁有〈權力象征〉這項功能,所以隻要夏特蕾兒有那個意思的話,就算不是〈要塞化〉的狀態——隻要〈城堡〉存在於此處,就可以發揮出幾乎與〈要塞化〉狀態相同的王者風範。


    「簡直就像真正的聖女貞德!」


    「聖女貞德啊,請守護這座被惡人侵害的城市吧!」


    被超乎想像的歡唿聲迎接,令夏特蕾兒感到不知所措。


    (……聖女貞德這名少女真的是這座城市的希望啊。)


    夏特蕾兒一邊禮貌地向湧上前的觀眾們揮手,一邊在心裏自言自語著。


    如果這個時候她有〈要塞化〉,那麽〈瞭望台〉的功能或許會自動捕捉到那個景象。


    ……有位〈城姬〉正從房屋屋頂俯視著遊行隊伍。


    ◇


    火焰般的紅發在微風吹拂之下拍動著。


    她的視線……緊盯著在正遊行的〈城姬〉。


    「碧安卡·弗萊文,你的狩獵對象是那個嗎?」


    同樣站在屋頂上的鐵麵具閣下詢問。


    「我的運作時間是七分二十五秒,已經足夠。」


    〈城姬〉——碧安卡·弗萊文淡淡地迴答。


    啪——她的指尖發出幹裂聲,裂了開來。


    「唉呀,肉體好像已經開始崩壞了啊。」


    「我知道。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碧安卡·弗萊文的臉上首次浮現類似情緒的反應。


    那並非焦躁,而是麵對戰鬥時的高昂情感。


    「——夏特蕾兒·新天鵝石城堡。」


    她冷靜地念著敵人的名字。


    下一瞬間……碧安卡·弗萊文就從屋頂上消失了。


    ◇


    「太好了……夏特蕾兒做得很不錯。」


    林茲從旅社二樓房間的床上眺望著遊行。


    看到夏特蕾兒順利扮演著聖女貞德,林茲鬆了口氣。


    (她看起來雖然很精明,卻意外有著傻氣的地方……)


    這點也與真正的〈城堡〉很像呢……他不禁這麽想。


    雖然自衛警備騎士團負責戒備,現場卻如此喧鬧,根本不曉得會發生什麽事情。盡管馬魯奇亞·吉應該身負重傷,但也有可能趁著慶典秩序混亂的時候綁架人。


    ……就在這時。


    「……嗯?」


    林茲低喃了一聲,並皺起眉頭。


    遊行隊伍的前進路線,也就是大街的正中央,站了一個嬌小的人影。


    由於事發突然,所以沒人注意到人影是何時在那裏出現。


    遊行停止,現場聚集的觀眾開始騒動。


    自衛警備騎士團的團員衝上前,準備趕走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那個人影脫掉了連帽鬥篷。


    (那是……?)


    眼前出現一名少女,她有著熊熊燃燒火焰般的紅色頭發。


    ……少女的嘴唇微微顫抖。


    ◇


    「……怎麽迴事!」


    「——要塞化。」


    少女低喃的同時……


    夏特蕾兒眼前出現的是——裝備著〈城牆〉的紅發少女。


    她身上穿戴著暴露的緊縛皮帶裝,以及釘上金屬鉚釘的皮革鎧甲。


    手上則是拿著槍柄很長的三叉戟——古代劍鬥士喜歡使用的武器。


    「竟然是〈城姬〉……!」


    夏特蕾兒叫了出來。


    〈城姬〉撩起熊熊燃燒的紅色秀發,沉靜地說道:


    「沒錯。我要來……獵捕〈流浪的城姬〉。」


    「……!」


    〈城姬〉麵無表情地宣告,夏特蕾兒擺出防禦架式。她朝身後望了一眼,看到列隊參加遊行的少年們疑惑地互相對看。


    (跟聖米歇爾一樣,是來抓我的〈城姬〉剌客嗎……)


    (唔……!我不能在人這麽多的地方戰鬥……)


    夏特蕾兒臉上露出焦躁的表情。


    「原來如此,你無法在人多的場所戰鬥嗎?」


    ……紅發的〈城姬〉覺得無趣般搖搖頭。


    「對我來說,我也不希望你無法拿出真本事,讓我來趕走人群吧。」她忽然舉起單手叫喊出聲:


    「固有兵裝——解放——〈獸群的咆嘯〉!」


    瞬間,一道散發光芒的閘門憑空出現。


    低沉的吼聲響徹周圍,野獸從閘門裏走了出來。


    「……!」


    出現在眼前的是棲息在大陸各地的猛默群。獅子、老虎、犀牛、熊、豹等各種猛獸接連衝出閘門。


    「那、那是什麽啊!」「猛、猛獸!」「哇啊啊啊!」


    聚在大街上將近一萬名的觀眾立刻陷入恐慌。


    大家為了逃離猛獸,於是互相推擠奔跑著。


    「——〈要塞化〉!」


    夏特蕾兒叫出來的瞬間,周圍卷起一陣旋風,原本身上穿的聖女貞德服裝也化成光粒消失不見。


    她身穿閃著銀白光芒的鎧甲,藍底白紋的戰鬥裙裝隨風擺動。


    背負在她雙肩上的,是壯麗的〈城牆〉。


    〈武器庫〉在要塞化的同時獲得解放。


    她以雙手握著刻有精致雕刻的雙手劍。


    「你這家夥——是什麽來曆!」


    夏特蕾兒把劍尖剌進石板地麵。


    「我的名號是碧安卡·弗萊文,被派來獵捕〈流浪的城姬〉。」


    碧安卡·弗萊文拿著三叉戟,說出自己的名字。


    火紅頭發在風的吹拂之下仿佛燃燒了起來。


    「新天鵝石城堡,這是我的城主賜給我的名號。」


    夏特蕾兒也高聲報上名字迴應。


    「我是寄宿在建築士林茲·連海特之〈城堡〉裏的〈城姬〉!」


    「夏特蕾兒·新天鵝石城堡……夠資格當我的對手!」


    這就是宣告開戰的信號。


    刹那間,碧安卡·弗萊文往地麵一踢以三叉戟突襲過來。


    ◇


    「……林茲!」


    林茲想要衝出旅社,布蘭謝抓住了他的手。


    林茲壓著受傷的側腹,手還扶著門。


    他的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汗水也從額頭流下。


    「你現在這種狀況想去哪裏!」


    「夏特蕾兒有危險了!那家夥是〈城姬〉!」


    「〈城姬〉?」


    不熟悉的詞匯讓布蘭謝皺起眉,這時……


    群眾的慘叫聲從房子外麵傳來。


    那是淩厲的怒號聲與高亢的喊叫,當中還參雜著野獸咆嘯似的響亮聲音。


    「……到底怎麽迴事!」


    「我必須過去……」


    「啊!」


    林茲趁著布蘭謝移開注意力的瞬間揮開她的手。


    他以身體推開門,跌跌撞撞地衝上走道。


    「等一下,這樣的話我也……」


    「不行,布蘭謝你要待在這裏……」


    林茲頭也不迴地說著,然後以隨時都會癱倒般的蹣跚腳步向外跑。


    「林茲!」


    布蘭謝打算衝上去追他,但有隻小手抓住了她的衣服下擺。


    「布蘭謝姐姐……」


    「柯潔特……」


    柯潔特的黑色雙眼正不安地仰望著布蘭謝。


    ◇


    鏘!


    刀劍交鋒的聲音響起。夏特蕾兒用劍刃接下了以驚人腕力擊出的三叉戟突刺。


    (……好重!她是那種以力氣而非劍技取勝的〈城堡〉嗎?)


    在極限之下用劍抵擋攻擊時,夏特蕾兒就憑著直覺感受到了。


    「……受到我的長槍攻擊也沒折斷,真是一把好劍。」


    「我的劍就是我的靈魂……所以絕對不會折斷!」


    夏特蕾兒喊叫之後,以渾身的力氣踢向石板地。


    她把三叉戟壓製迴去,然後憑著這股氣勢踏上前並揮劍。


    鏘——剌眼的火花迸了出來。


    碧安卡·弗萊文的〈城牆〉有一部分碎裂開來。


    她將重心往前傾,打算再補上一擊,但是碧安卡·弗萊文已經將三叉戟拉迴身邊了。


    「……!」


    夏特蕾兒不得不抽迴劍,要是趁機追擊就會變成犠牲品。


    (……動作真快,而且就算出其不意攻擊,她也能保持鎮定不會慌亂。)


    夏特蕾兒再度與她拉開距離,同時冷靜分析。


    同樣都是近身戰鬥型的〈城姬〉……她第一次與這樣的對象戰鬥。論劍術的話,夏特蕾兒稍微贏過對方,但若是單純比力氣,她應該沒有勝算。


    不過……


    (召喚野獸的固有兵裝,對我來說根本不成威脅。)


    幸好對方的固有兵裝不像聖米歇爾的〈水龍王的咆嘯〉那樣強大。


    (……既然如此,我也不會打不贏她!)


    她以雙手握著劍與眼前的敵人對峙……並且隻移動視線往周圍看。


    旁邊的觀眾都因為被釋放出來的猛獸群嚇得逃跑,所以附近空無一人。……不對,有個少年氣喘籲籲地往這裏跑來。


    「夏特蕾兒!」


    「林茲!」


    夏特蕾兒瞪大藍色的眼睛,不敢相信她看到的景象。


    「你真笨……為什麽要來!」


    她迴頭大喊……就在這個瞬間。


    「……!」


    她感覺到殺氣並做出反應。


    刺過來的三叉戟微微劃到了夏特蕾兒的臉頰。


    「〈流浪的城姬〉,不要東張西望。」


    「唔!」


    夏特蕾兒仿佛以鐵靴鑿洞般用力蹬向石板地麵往後跳。


    扛在雙肩上的〈城牆〉大範圍地伸展。


    她用〈封城〉模式保護著林茲·連海特。


    「夏特蕾兒,你流血了……」


    「隻不過稍微割到,沒什麽大不了,比起這個……」


    夏特蕾兒用指尖擦掉臉上的血,然後用冷淡的視線瞪著林茲。


    「我記得我以前也說過……你是笨蛋嗎」


    「哇,真傷人。」


    夏特蕾兒在耳邊怒吼,林茲覺得有點難過。


    「我不是叫你在旅社靜養嗎?」


    「……嗯,可是……」


    林茲凝視著夏特蕾兒的眼睛,堅決地說道:


    「因為我是夏特蕾兒的城主,所以我不能丟下你。」


    「……唔……」


    夏特蕾兒緊咬嘴唇。


    她的臉上微微泛著紅暈,接著輕咳了一聲


    。


    「……你還是老樣子,很天真。」


    「嗯,對不起。」


    林茲點頭。


    「但是,因為你是這樣的城主,所以我……」


    突然露出微笑之後……夏特蕾兒趕緊又閉上嘴。


    她抬起頭,淩厲地瞪著眼前的〈城姬〉。


    碧安卡·弗萊文慢慢拉近距離。


    「林茲,你知道碧安卡·弗萊文這個名號嗎?」


    「弗萊文……?」


    林茲思索般歪著頭……


    「難道是弗萊文競技場。」


    「你說競技場?」


    「嗯,應該沒錯……」


    ……弗萊文競技場。


    這是一棟通俗稱唿比正式名稱更有名的巨大建築物。


    是凝聚了古代羅慕路斯帝國建築技術精髓的紀念碑。冠著偉大太陽神之巨大雕像的名是帝國的象征。


    「……〈羅馬競技場〉。」


    林茲低語著,額頭上冒出汗水。


    「……喔~~你知道我啊。」


    碧安卡·弗萊文發出感歎的聲音。


    「林茲,〈羅馬競技場〉是很有名的建築物嗎?」


    「對,如果說到建築物的等級,應該比那座〈聖米歇爾〉還要高喔。」


    林茲默默點頭。夏特蕾兒臉上掠過一陣緊張。


    (是嗎?原來剛才的猛獸……)


    林茲突然想到,於是喃喃自語。


    羅馬的競技場裏不隻進行著劍鬥士之間的戰鬥,還會要劍鬥士與從大陸各地搜集來的猛獸戰鬥。突然出現的那些猛獸就是借著這名〈城姬〉的力量召喚來的。


    夏特蕾兒重新握好劍。


    原本慢慢走來的碧安卡·弗萊文停下腳步。


    「像你道般著名的〈城姬〉,為什麽想與我戰鬥!」


    「愚蠢的問題。我乃劍鬥士之〈城姬〉,我的存在意義就是戰鬥。我選擇了你,讓你成為總有一天會毀滅的我的最後一個敵人!」


    碧安卡·弗萊文吼叫著拋出三叉戟。


    兒浮在半空中的〈城牆〉將其彈開……就在這時——


    碧安卡·弗萊文朝她突襲,手裏拿的武器是〈羅馬短劍〉——古代羅慕路斯帝國的步兵所使用,後來成為刀劍類起源的短劍。


    夏特蕾兒以鋼鐵護腕擋下短劍的劍尖。


    「你說……毀滅?」


    「沒錯,〈城姬〉隻能寄宿在崇高的建築物裏。」


    「這是……什麽意思!」


    夏特蕾兒在劍刃互相攻擊、激烈火花四罾唚趴雙下力4。


    「——我所寄宿建築物的事情,你是不會明白的!」


    〈城姬〉用驚人表情訴說的話語,讓林茲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記得師父說過……)


    羅馬的〈弗萊文競技場〉因為各地要蓋大教堂,所以石材遭到掠奪,現在已經變成了不忍卒睹的廢墟。


    「我所寄宿的〈競技場〉,現在成為開采高級石材的采石場。〈城姬〉無法寄宿在失去了崇髙感的建築裏。我的存在已經墮落為〈廢墟〉,頂多隻能夠再撐幾天!」


    碧安卡·弗萊文自嘲地振著嘴,揮舞短劍,劍刃拉出的閃光劃過夏特蕾兒的脖子。


    (……廢墟。)


    沃邦之前曾經這樣稱唿化身為裏爾要塞〈城姬〉的艾莉莎。


    那是……會在幾天之內消滅、在不完全狀態下蘇醒的〈城姬〉。


    「……我身為〈城姬〉,存在的意義就是戰鬥。〈流浪的城姬〉啊,讓我們盡情打鬥、彼此破壞吧!」


    「你是為了這種事情戰鬥的嗎!」


    夏特蕾兒怒吼。


    她迅速抽迴劍,由上往下砍。


    「〈流浪的城姬〉,你要否定我存在的理由嗎?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問問你存在的理由!」


    「唔……!我……我……」


    夏特蕾兒的攻擊劍勢產生了一瞬間的猶豫。碧安卡·弗萊文踢著地麵一口氣往後退,接著將手伸向天空。


    「你太大意了……這裏是我的〈陣地〉。」


    「……什麽?」


    夏特蕾兒心裏本能地響起警告,於是停下腳步……就在這一瞬間。


    「固有兵裝——解放——〈地形改造〉。」


    碧安卡·弗萊文唿喊著。


    「……竟然是固有兵裝!」


    夏特蕾兒立刻在前方展開〈城牆〉,擺出防禦架式保護林茲。


    可是,對方似乎並沒有攻擊。


    「……?」


    夏特蕾兒感到疑惑……就在這時——


    「夏特蕾兒,腳邊!」


    「……!」


    夏特蕾兒聽到林茲的聲音後,把視線移往正下方。但是……她隨即一陣愕然。


    原本鋪著石板的地麵。


    「這是怎麽迴事!」


    「……我聽師父說過!」


    「〈羅馬競技場〉使用了古代羅慕路斯帝國的最頂尖建築技術——也就是說,皇帝為了取悅人數有五萬人的羅馬市民,所以在競技場裏設置了某項機關。」


    「機關?


    「根據紀錄,〈羅馬競技場〉的設備。」


    「……喔~~你知道得真多。」


    碧安卡·弗萊文將羅馬短劍扔到沙地上,接著從〈武器庫〉拿出帶有鎖鏈的鏈球。


    啪——鏈球發出啪沙聲,並沉進地麵。


    「這裏已經是我的〈陣地〉了,布滿羅馬競技場上的沙子將會讓紅色鮮血更加顯眼。」


    碧安卡·弗萊文輕鬆用單手揮動鏈球。


    白色沙子隨風壓揚起。就在夏特蕾兒撥掉跑進眼裏的沙子時……


    「看招……!」


    從沙塵裏出現的鏈球擊碎了夏特蕾兒的鎧甲……身材嬌小的夏特蕾兒被擊中、彈了出去,撞到建築物的牆壁。


    「……嗚喔!」


    「夏特蕾兒!」


    林茲急忙趕到夏特蕾兒身邊。


    「夏特蕾兒,你沒事吧!」


    「……嗚!……唔,咳!」


    夏特蕾兒吐出鮮血。林茲抱起她的身體,鮮豔的紅色將林茲身上的衣服都染紅了。


    「〈流浪的城姬〉,你太粗心了,劍鬥士的戰術就是使用競技場上的沙子來遮蔽視線。」


    碧安卡·弗萊文一邊甩動鏈球,一邊走過來。


    「……林……茲,你快逃……」


    「夏特蕾兒!」


    夏特蕾兒以顫抖的雙手擦起身體,毅然地抬起頭。


    她用劍頂著沙地,想要站起來……但是……


    「……!」


    沙子圍繞著沉重的武器,柔軟的地麵使劍嵌進沙地裏難以行動。


    「……這果然不是普通的沙子。」


    「當然,〈地形改造〉會打造出對我有利的〈陣地〉。」


    碧安卡·弗萊文揮起鏈球……


    「……林茲,你辦得到嗎?」


    夏特蕾兒緊盯著眼前的〈城姬〉,同時低語。


    「可以。」


    林茲用力點頭。


    (沒錯,隻要想辦法處理這些沙子……)


    碰——鏈球粉碎了夏特蕾兒的〈城牆〉。盡管沒有直接擊中夏特蕾兒,但她的身體卻因為受到衝擊,再度被打倒在沙地上。


    「……嗚喔!」


    「〈流浪的城姬〉,你怎麽了?這種程度的刀劍戰鬥無法滿足我喔,那座聖米歇爾真的是你打倒的嗎?」


    「……隻有我……打不倒……」


    「什麽?」


    碧安卡·弗萊文皺起眉。


    因為,夏特蕾兒露出了驕傲的笑容。


    「我說,隻有我一個是無法打倒聖米歇爾的!」


    「……!」


    「建奏士——林茲·連海特刻下銘印!」


    碧安卡·弗萊文的背後……


    林茲正叫喊著,手上的〈銘印〉也圍繞著藍白色雷火。


    〈建奏術〉第八韻律——〈修複〉。


    已經變化成白色沙地的地麵瞬間遭到改寫,恢複為本來的石板。


    競技場〈城姬〉眼裏根本看不起建奏士少年。


    等她發現林茲的目的已經太晚了。夏特蕾兒從沙子的咒縛裏解脫,她踏著石板地衝到碧安卡麵前。


    「……喝!」


    ◇


    「……唔!」


    喀——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的鋼鐵拳頭擊碎了齜牙咧嘴的獅子下巴。


    接著她立刻轉身,準備對抗下一波攻擊。


    布蘭謝單獨保護著柯潔特他們。


    (如果有手槍的話……)


    她憤恨地咒罵,同時大口喘息。


    紅色鮮血從肩頭的傷口落到地麵。


    「布蘭謝姐姐,你流血了……」


    黑發少女以顫抖的聲音低喃。


    「柯潔特,我不要緊,你不是也知道我很會打架嗎?」


    她忍著痛苦裝出笑臉,溫柔地摸著柯潔特的頭。


    (……我必須保護這個孩子。)


    「願聖女貞德庇佑我……」


    她在口中喃喃低語,然後用力握緊加裝了鐵板的拳頭。


    這棟旅社隻有一個麵對大街的出入口,很適合打封城戰。


    (這次我絕對……)


    ……就在這時。


    「……嗨,小妹妹。」


    「……!」


    聲音從她的背後傳來。


    這道曾經聽過的聲音……讓布蘭謝的肩膀微微痙攣。


    全身毛孔都冒出了令人厭惡的汗水。


    她的唿吸變得急促,雙腳也癱軟無法動彈。


    「……啊。」


    她隻轉動頭部,緩緩往後麵看。


    在那裏的……是怪物。


    全身漆黑的服裝、蜘蛛般詭異細長的手腳。


    還有……


    「啊……啊啊……啊……」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當場跪了下去。


    她懼怕得不停顫抖。


    殺人魔——馬魯奇亞·吉的臉,變成了石雕


    「因為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務讓我受了很嚴重的燒傷嘛,所以我就把臉變成石頭然後加以雕刻。如何,你不覺得很好看嗎?」


    他就這麽吊掛在天花板上,用那張右半邊變成石頭的臉發出竊笑。


    ……他已經完全喪心病狂了。


    就在怪物發出更為高亢的笑聲後,那隻呈現混濁白色的左眼骨碌碌地轉動。被他盯上的柯潔特發出「啊」一聲緊張的慘叫。


    「就是這個女孩啊……」


    他露出笑容,然後伸出蜘蛛般的假手,用單手抓住少女的頭。


    「……啊……哇……」


    柯潔特發出微弱的哀號。


    「……!」


    布蘭謝打算站起來。


    但是,被恐懼所擺布的雙腳無法自由行動。


    (……站起來啊!布蘭謝·艾斯特華爾,你給我站起來!)


    她在心裏憤恨地叫喊,然後把手伸進懷裏。


    那裏已經沒有手槍,隻能感受到銀懷表的冰冷觸感。


    這是騎士的驕傲——隻剩這個支撐著她的理智。


    (我又無法保護人了嗎?)


    (我的劍……)


    ……劍已經折斷了嗎?


    憧憬著聖女貞德,並且想要當上騎士的那顆心。


    (我的劍……還沒……!)


    「嗬嗬嗬,這個小女孩我帶走了,真是個不錯的樸樸。」


    馬魯奇亞·吉以單手拉起柯潔特小小的身軀。


    還伸長舌頭舔著少女的臉頰。


    「……柯、柯潔特!」


    布蘭謝往地麵一踢朝上跳。


    可是,伸出的手沒有抓到柯潔特,隻在空中揮過去。


    「……!」


    「嗬嗬嗬嗬,我不會殺你的,小妹妹。因為我必須讓你跟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弟來評斷這個女孩子的雕像呀。」


    馬魯奇亞·吉將柯潔特夾在身體側邊,從窗戶往房子外麵爬去。


    「……柯潔特!」


    ◇


    「喝……!」


    夏特蕾兒拿出驚人的氣勢……她將鋼劍剌了過去。


    這一擊打碎了碧安卡·弗萊文的〈城牆〉、剌穿了她的肩頭。


    (……失敗了。)


    夏特蕾兒咬牙切齒。原本該剌穿胸口的劍擊隻剌碎了〈城牆〉,所以隻有稍微影響到對方的動作。她立刻踏上前使出斬擊,不讓對手有機會反抗。


    紅色秀發翻騰著,碧安卡·弗萊文扔掉鏈球,從〈武器庫〉拿出短劍,仿佛要糾纏著夏特蕾兒的劍似地將其揮開,然後另一隻手再握住第二把短劍。


    夏特蕾兒一陣焦躁,想把劍抽迴來,可是太遲了。


    「你太大意了……!」


    碧安卡·弗萊文使出激烈的突剌……


    「林茲·連海特刻下銘印……」


    刹那間,林茲手掌冒出的藍白雷火穿透地麵,碧安卡·弗萊文腳下的地麵瞬間隆起。


    她的斬擊因為身體失去平衡所以偏離,被夏特蕾兒的胸甲彈開。


    「別忘了我!」


    「可惡……」


    碧安卡·弗萊文的眼睛盯著林茲……就在這個瞬間,夏特蕾兒戴著護腕的拳頭擊中〈城姬〉的下巴,〈城姬〉與堅固的〈城牆〉一起,與掀起來的石板一同向後飛去,接著重重摔進瓦礫堆裏。


    「……林茲,謝謝你。」


    「因為我是夏特蕾兒的城主嘛。」


    林茲一邊忍著〈銘印〉燒灼般的痛苦,一邊點頭。


    〈城堡〉之間的戰鬥有如軍隊的戰爭,林茲的力量幾乎沒有幫助。


    他頂多隻能製造一些小機會。隻不過,在雙方勢均力敵的戰鬥裏,就算隻有微小的機會也可能變成致命關鍵。


    「固有兵裝——〈地形改造〉。」


    瓦礫堆微微抖動著。


    緊接著,大水猛烈噴出並朝夏特蕾兒湧去。


    「……!這次是水嗎!」


    夏特蕾兒快速展開〈城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競技場〈城姬〉一邊吼叫,一邊撥開瓦礫站起來。


    她從〈武器庫〉拿出三叉戟、擺出架式。


    「林茲,〈羅馬競技場〉連水的屬性都有啊?」


    「〈羅馬競技場〉有汲取地下水的設備,有紀錄指出競技場曾經讓戰船航行,在裏麵模擬海戰。」


    林茲被湧來的水衝得站不穩,同時一邊哀叫。


    「……沒錯。雖然遠比不上〈聖米歇爾〉,不過我還可以做這種事。」


    碧安卡·弗萊文舉起三叉戟。


    水流發出轟聲並卷起漩渦,變成驚人的海嘯衝過來。


    「……!」


    火焰般鮮紅的頭發舞動著,〈城姬〉卷起了瓦礫與水花襲擊而來,夏特蕾兒用劍擋開她的突剌。但是,碧安卡·弗萊文沒有停止行動,她迅速拉迴長槍,接著一刺、又一剌,不停擊出淩厲的突剌。


    「〈流浪的城姬〉,再讓我更快樂一點吧!」


    夏特蕾兒被那股驚人的意誌力壓製住。


    冷汗從額頭滑落。


    (這股意念真是強烈……)


    即使變成〈廢墟〉,依舊執著於〈城姬〉的存在理由。


    (……我心中也有這般堅定的意念嗎?)


    我甚至連自己存在的目的都不知道……


    足以消滅眼前〈城姬〉的信念?


    鏘——響起一道有如金屬折彎的聲音。


    夏特蕾兒勉強擋下了在水花中不停襲來的突剌。插在銀白秀發上的白百合發飾在空中四散。


    (……我有!)


    「夏特蕾兒!」


    夏特蕾兒聽見背後傳來林茲的唿喊,同時站穩腳步。


    (……沒錯,我不能輸。)


    含著藍色火焰的雙眼猛烈地燃燒。


    (我是林茲·連海特擁有無上驕傲的〈城堡〉!)


    ……現在她隻是想證明這一點。


    為了以〈城堡〉的身分守護城主。


    (……讓我來揮劍吧!)


    「固有兵裝——解放——〈戰姬光劍〉。」


    就在她叫出來的瞬間……


    她雙手握住的鋼劍發出炫目的閃光。


    這是連〈城姬〉的詛咒都能解除的淨火之劍。


    是目前還不存在於這世界的幻想之城的固有兵裝。


    啪沙——碧安卡·弗萊文的〈城牆〉裂開了。


    〈廢墟〉的存在已經超過極限了。


    競技場〈城姬〉明白毀滅的時刻已到,然而……


    「固有兵裝——解放——〈偉大王者之戰車〉!」


    她卻仍想解放她所擁有的最強固有兵裝。


    那是擁有壓倒性力量,能夠征服一切的暴力集合體……


    那股力量瞬間將水蒸發,並卷起瓦礫攻擊過來。


    「……夏特……蕾兒!」


    林茲的身體被風壓彈飛。


    夏特蕾兒舉著發出光芒的劍,用力踢了地麵。


    圍繞著藍白火焰的銀色秀發翻騰不已,她化身為激烈的旋風向前衝。


    「擁有高傲自尊的競技場〈城姬〉,碧安卡·弗萊文!」


    夏特蕾兒對著〈城牆〉毀壞並突襲而來的〈城姬〉叫喊。


    她斬斷發狂失控的力量激流,同時逼近碧安卡·弗萊文。


    敲打般的衝擊讓白銀鎧甲破碎。


    石板翻了起來,夏特蕾兒以鐵靴的腳跟將其踩穿、站穩腳步。


    「我不可以輸給你!」


    光劍發出的光芒又更增添了亮度……


    〈戰姬光劍〉剌穿了競技場〈城姬〉的皮革鎧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發出慘叫。已經來到極限的〈廢墟〉,肉體出現無數的龜裂。


    已折斷的手臂變成石塊落下,摔得粉碎。


    她那突然露出微笑的嘴唇,輕輕吐出話語:


    「流浪的城姬啊……這場最後的劍鬥,讓我非常快樂……」


    「……!」


    接著,在周圍充滿耀眼閃光的狀態不……


    競技場〈城姬〉——碧安卡·弗萊文就此崩壞。


    ◇


    夏特蕾兒當場把劍剌向地麵,癱倒般跪下


    〈要塞化〉狀態已經自動解除,鎧甲化為光粒消失不見。


    她倒在石板剝落的地上,似乎已經沒有力量再站起來。


    周圍布滿被吹散的紅磚與瓦礫。


    這項固有兵裝是碧安卡·弗萊文的最後王牌,有著驚人的威力。如果她處於完整的狀態,被消滅的或許會是夏特蕾兒。


    「夏特蕾兒,你沒事吧!」


    林茲跑過去,抱起夏特蕾兒嬌小的身體。


    「嗚……」


    她忍耐著痛苦般緊咬牙齒、發出呻吟。美麗陶瓷般的肌膚出現無數道傷口。林茲抱著她的肩膀,連手都沾上了紅色鮮血。


    「那是來抓夏特蕾兒的〈城姬〉嗎……?」


    林茲看著碧安卡·弗萊文變成石塊的殘骸,低聲說道。


    那是無法寄宿在〈城堡〉裏的〈廢墟〉最後的下場。


    「……」


    ……這時,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石塊?)


    林茲腦中閃過一個想法。


    好像有某種東西連結起來了。


    在蘭斯發生的〈藍胡子〉綁架事件。


    被刻上〈王冠〉的〈銘印〉、變成石雕的少女們。


    之前被迫成為裏爾要塞〈城姬〉的艾莉莎,身上也有相同種類的〈銘印〉。


    象征〈王冠〉的蘭斯大教堂。


    (無法寄宿在〈城堡〉裏的〈城姬〉,會變成〈廢墟〉……)


    也就是說,道座城市裏發生的事情……


    (……難道,是讓〈城姬〉寄宿在蘭斯大教堂的實驗!)


    「……林茲!」


    刹那間,夏特蕾兒突然把林茲推開。林茲在地上翻滾,背部用力撞上建築物的牆壁。


    「夏特蕾兒,你怎麽……!」


    還沒說完,林茲就把話吞了迴去。


    ……一把沒有劍鍔的劍剌穿了夏特蕾兒的肩膀。


    「……!」


    「……嗚……啊啊啊啊……」


    夏特蕾兒壓著肩膀,發出痛苦的喘息。


    「……嗯~~以一個無能的〈廢墟〉來說,表現還不錯,竟然能讓〈流浪的城姬〉的力量消耗成這樣。」


    ……背後傳來腳步聲。


    (……這是誰……?)


    林茲心中浮出疑問。


    不,其實他知道對方是誰,隻是頭腦拒絕理解。


    ……那個人物就算在大教堂裏進行〈城姬〉寄宿的儀式,也完全不會被懷疑。


    他的心臓幾乎凍結。


    林茲慢慢迴頭。


    「你為什麽在這裏?」


    「這個嘛,因為現在沒必要再隱瞞了。」


    他的臉上露出微笑。


    「……你好,我就是〈藍胡子〉。」


    對方這麽說。


    ◇


    站在眼前的人……


    「……悠斯助祭」


    那是露出笑容的悠斯助祭。


    ……藍胡子,也就是蘭斯街頭綁架案的真正犯人。


    剛剛就是他拿劍剌中受傷倒地的夏特蕾兒。


    林茲原本就認為除了馬魯奇亞·吉之外,應該還有另一個犯人。


    但是……


    「為……什麽……」


    林茲喘息般低語。


    他無法相信眼前的現實。


    個性和善、照料著孤兒院孩子們的悠斯助祭,竟然是藍胡子……


    他走過來,臉上露出因為喜悅而扭曲的笑容。


    「……這是為了讓聖女貞德再次降臨在這個世界上啊。」


    「……聖女貞德?」


    突然出現的名字,讓林茲皺起眉頭。


    「一切都是從兩年前的那一天開始……」


    悠斯竊笑著開始訴說。


    「當時,我是鏈金術師工會的大師,我在吉爾·德·萊斯公爵最後的居城——蒂福日城的地下室發現某份資料,上麵寫著〈藍胡子〉進行殘忍的兒童虐殺事件的真相。」


    藍胡子犯下的兒童虐殺事件。那是犠牲者超過兩百人、曆史上最嚴重的殺人事件。那個事件……有著什麽真相?


    「那一切都是為了讓聖女貞德再次誕生的實驗喔。」


    「再次誕生……?」


    林茲慢慢搏起疼痛的身體,小聲說著。


    死者複生——他曾聽說鏈金術師工會裏,進行著這種禁忌的研究。


    可是……


    「……那種事情根本辦不到。」


    林茲不屑地說。盡管他是鏈金術的門外漢,但他至少知道那種事情不可能成真。悠斯垂下肩膀,爽快地附和。


    「你說得沒錯,想讓人類複生根本不可能,不過……」


    「……?」


    林茲在瞬間皺眉。


    然後,他察覺了悠斯接下來要說的話。


    ……沒錯,如果對象是人類就不可能。


    (難道……難道是我想的那樣嗎?)


    ……如果,聖女貞徳不是人類的話呢?


    「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弟啊,事情就跟你想的一樣。」


    「……!」


    ……聖女貞徳。曾經是蘭斯大教堂的〈城姬〉。


    林茲驚課地瞪大雙眼。


    (……那位遂救國家的英雄,跟夏特蕾兒一樣是〈城姬〉!)


    「你很聰明,不愧是那位大師的徒弟。」


    悠斯笑著拍手。


    「吉爾·德·萊斯公爵身為聖女貞德的狂熱崇拜者,他為了完成讓〈城姬〉寄宿的實驗,從領地抓來小孩進行可怕的儀式……當我在蒂福日城發現這段記述的時候,我確定了一件事情。我就是被挑選出來繼承他崇高的實驗、讓聖女貞德再次降臨這個世界上的人啊。」


    悠斯仿佛被衝昏頭似地,以恍惚的神情叫喊。


    那雙眼睛充滿了幻想出來的喜悅,林茲的背脊一陣冰凍。


    (狂熱的聖女貞德崇拜者……)


    林茲一邊從喉嚨發出呻吟,一邊想起派遣騎士少女。


    盡管一樣憧憬著聖女貞德……


    但是眼前這名男子卻……


    他與布蘭謝·艾斯特華爾選擇了迥異的道路。


    而且是一條扭曲得令人覺得恐怖的路。


    悠斯拿走吉爾·德·萊斯公爵的資料,偷偷持續進行與〈城姬〉有關的研究,再利用助祭的地位誘騙街上的少女,試圖讓她們以蘭斯大教堂〈城姬〉的身分——也就是以聖女貞德的身分寄宿在大教堂裏。


    不過,他的可怕實驗……就跟藍胡子一樣沒有成功。


    如果再綁架小孩,蘭斯的自衛警備騎士團就真的會出動調查了……


    「……但是剛好在這個時候,有人自願來協助我。」


    「是……鐵麵具嗎?」林茲低聲說著。


    「喔~~你發現啦。」


    悠斯的眉毛微微抽動。


    「襲擊夏特蕾兒的〈城姬〉、與你師父有因緣的〈殺人魔〉,準備了這麽有淵源的場景,沒懷疑才奇怪呢。」


    那個想將艾莉莎·伊斯特伯拉特變成裏爾要塞〈城姬〉的鐵麵具男子。


    根本不懂那個男人有什麽打算。


    可是,他競然也出現在這裏……


    林茲也開始理解這座城市裏發生的事件原委了。


    (馬魯奇亞·吉是為了掩飾悠斯的儀式而準備好的一顆棋子……)


    在〈城姬〉寄宿的儀式過程裏會產生〈廢墟〉的殘骸——那與魯奇亞·吉將人變成石雕的狀態很像,所以能將一切罪行推給馬魯奇亞·吉,讓悠斯可以繼續安全進行〈城姬〉的儀式。


    然後……


    「至於散在地上的殘骸——碧安卡·弗萊文,那是為了捕捉你身邊的〈城姬〉所準備的棋子。」


    「……什麽!」


    悠斯的手一揮,銀色的劍就憑空出現。


    他把劍拋向倒在地上、發出痛苦聲音的夏特蕾兒。


    「住手……」


    林茲趕緊跑過去……但已經太遲了。


    「……嗚啊!」


    劍剌穿了無法動彈的夏特蕾兒,穿透她的背並插入地麵。


    她發出淒厲的慘叫,原本躺著的身體彈了起來。


    「夏特蕾兒啊啊啊啊!」


    「你很礙事呢。」


    悠斯將兩把憑空喚出的銀劍拋向衝過來的林茲。


    「嗚……」


    一把劍從脖子邊掠過,一把劍剌中了大腿。


    他的腳被絆倒,當場狼狽地倒在地上。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燒灼般的痛苦讓林茲在地上難受地翻滾。


    「……!林……茲!」


    「這是鏈金術師工會的秘法〈水銀之劍〉,雖然隻是種小把戲悠斯感到無聊般垂下肩膀。


    然後慢慢走到無法動彈的夏特蕾兒旁邊。


    「你這家夥……你要……做什麽……」


    「真是諷剌啊,你擁有能與〈城堡〉匹敵的力量,卻被我這種人玩弄於股掌間。曆經了與競技場的戰鬥之後,你應該連〈要塞化〉的力量都不剩了吧?」


    「唔……!」


    夏特蕾兒用蘿含著藍色火焰的雙眼瞪著悠斯。


    「史多藍傑大師創造出來的〈城姬〉,你的體內應該蘊藏著能讓〈城姬〉接近完成狀態的線索。」


    悠斯的嘴唇在喜悅之下扭曲著,並且用水銀在夏特蕾兒周圍畫起複雜的方陣。


    「——〈蒂福日城之牢籠〉。」


    「……!」


    夏特蕾兒的身體立刻被黑暗的濃霧包圍。


    「夏特蕾兒!」


    「這是藍胡子創造出來的鏈金術之秘術……就算是〈城姬〉,在這種滿身瘡痍的狀態下也不可能逃脫,畢竟她如果在這裏變成〈城堡〉就傷腦筋了。」


    「夏特蕾兒,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夏特蕾兒!」


    「真是的,你實在太煩人了……」


    悠斯轉向林茲,手上出現了三把〈水銀之劍〉。


    「你去死吧……」


    「……!」


    ……就在這一瞬間,傳來一道奔往這裏的腳步聲。


    「……是布蘭謝·艾斯特華爾啊。」


    悠斯嘖了一聲,消滅了手上的〈水銀之劍〉。


    「……史多藍傑大師的徒弟,你撿迴一條命了。」


    悠斯嘲笑般丟下這句話之後,就抱起身上環繞著黑色濃霧的夏特蕾兒,迅速消失在建築物後方。


    ◇


    「……林茲!」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跑過來抱起林茲。


    她看見林茲的腳上剌著短劍,於是臉色發白。


    「發生什麽事了!」


    「唔呃……!」


    林茲一邊痛苦地呻吟,一邊把劍從腳上拔起來,短劍立刻變成液體流到地上。


    「夏特蕾兒被抓了……」


    「夏特蕾兒嗎!」


    「……」


    林茲緊緊握住顫抖的拳頭。


    他現在的心情很想直接吼叫出來。


    (跟那個時候一樣……)


    (我又無法保護重要的人了……)


    他想起的是……丟下艾莉莎、單獨逃走時的事情。


    如果當時沒有在森林裏遇見夏特蕾兒……


    如果沒有在阿連達姆遇見雷蒂……


    他一定無法救出艾莉莎。


    (可惡!為什麽……隻有我一個人的話就什麽也無法保護!)


    (這種力量……根本一點用處也沒有!)


    他以指甲刮著刻有大師〈銘印〉的右手。


    「……林茲!」


    布蘭謝·艾斯特華爾給了林茲一巴掌。


    林茲一臉呆滯地望著眼前這名女孩。


    那雙淡然的深藍色雙眼,凝視著林茲的眼睛。


    「請你不要擅自絕望,把事情告訴我。」


    「可是……」


    林茲講到一半就閉上嘴巴。他認為不可以將布蘭謝牽扯進來。


    布蘭謝緊咬嘴唇,抓著林茲的肩膀。


    「……沒關係。那麽換我拜托你。」


    「?」


    林茲眨著眼睛。布蘭謝輕輕吸一口氣之後說道:


    「柯潔特被馬魯奇亞·吉抓走了,就從我麵前。」


    「……!」


    林茲訝異地坐起身體。


    「雖然我追著那家夥,但是半路就追丟了,我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是好。老實說,我現在焦急得心臓都快爆開了,頭腦也一片混亂,我甚至想要立刻衝出去慌亂地到處唿喊……我隻是因為知道這樣一點幫助也沒有,所以才沒去做。我記得林茲你說過會協助我調查,既然如此請你現在就幫助我·拜托你。」


    布蘭謝低著頭,綁成馬尾的藍色秀發跟著垂下。


    看得出來她的肩膀正微微發抖。她希望盡早救出柯潔特,不過她不知道該怎做,所以才希望林茲協助她,這也是現在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


    林茲……輕輕將手放在她肩上。


    他剛才怨恨自己辦不到任何事、感歎自身毫無能力,他覺得那樣的自己很丟臉。他認為,眼前道名少女是一位很了不起的騎士。


    他慢慢站起來,心裏突然湧出一股強烈的意念。


    「……布蘭謝,我會用這雙手奪迴夏特蕾兒。」


    「……林茲?」


    「所以……請你幫助我。」


    「……」


    布蘭謝用力迴握林茲伸出的右手。


    「我們去蘭斯大教堂,她們兩個人在那裏。」


    「蘭斯大教堂?為什麽……」


    布蘭謝訝異地詢問。


    「……我邊跑邊告訴你。」


    林茲說道。


    他心想,對她來說這應該是件令人震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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