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初的自己就是那般莫名的相信,有朝一日他定當會登頂最高的那座山峰,俯瞰這覃家乃至整個修形界。


    如今,他右手輕觸在自身腿上敲打著,這是他一慣思考喜歡做的動作。


    俯瞰這覃家乃至整個修形界他覺得隻要需要些時間便可做到,尤其是現如今,他覺得他的右手遠不止能聚形成劍,它在告訴自己它還擁有著無限潛力……但,這些都遠不如師尊這淺淺一笑啊。


    “無垢山初見的時候師尊為什麽不敢看我?”說著,他見她拆布帛的動作都頓了下來又接著道:“如果師尊現在不想迴答那就不迴答。”


    妤蓼在他後邊一句話出來下意識的鬆了口氣,現下她確實不知道該如何迴答,難道要告訴他是因為他死於自己清塵劍下嗎。


    覃夙見她明顯鬆了口氣的神態,越發確認了師尊一定有事是瞞著他的,隻是一個照麵就將他收為了嫡傳弟子,還有,先前船舫上她対自己右手聚形靈力掌劍並無意外,甚至可以說這是她預料之中的感覺。


    就是現在,她也沒多問一句。


    師尊正將他手臂上染血的布帛拆了下來,用帕子將周圍溢出的血跡清了幹淨,又掏出袖子裏的小白玉瓷瓶朝傷口撒上褐色藥粉,扯過桌上被特意送來的幹淨白布,她此刻正垂首小心的將白布往他手臂傷處纏繞起來。


    這一舉一動皆在他垂下的視線中,古有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現燈下看師尊果真也就一個美字能形容些了,不是他詞窮,實在是眾多形容都逃不開這一個美字,古人誠不欺他。


    妤蓼將手上解下來的布帛收攏在一旁,抬首的眉目亦浸潤著笑意,聲音輕快的說道:“別想那麽多,為師覺得和你有緣便收了你做嫡傳弟子,現在看來為師當初的眼光不也挺好,阿夙越來越厲害了。”


    “好了,為師誇也誇了,趕緊去床上坐著調息吧。”說著,她起身開始收拾起桌上的零碎來。


    覃夙見她岔開話題便也不再提,起身看了眼她垂首收拾的樣子道:“師尊笑起來真好看。”話畢他走去了床上調息,讓留下來的妤蓼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剛說了什麽。


    迴身見他已經開始盤腿運行靈力,她唿出口氣忍了下來繼續收拾著桌上,仔細又細心的收拾好桌上一切,最後她又將盆中帶些血色的水倒掉這才迴來闔上門扉。


    迴屋後她坐在桌子旁邊的椅子上,透過旁邊的紗窗掃了眼外間天色,從袖口中取出銀兩放在了桌上,明早他們走了銀兩自會被他們父女發現的。


    她視線在屋中輕輕掃過,最後還是落到了徒弟覃夙身上,此刻的他盤腿端坐在床上,微垂首眼眸輕闔著,淺藍的靈力在他的運行下繞著他周身,手臂的傷隻要最近不太大動作應該還好,傷勢主要在內裏,隻要不動靈力聚形結合丹藥五日左右應該也能痊愈。


    這般想著,她又想了下徒弟孟詢和燕兒他們,希望他們脫離了追擊,客棧自是不能留了,估計他們會先行動身去往簪花大會,明天隻要沿路途看下便可分辨他們去了哪。


    過了一個時辰左右,覃夙收納了周身靈力走了過來,他從儲物袋中取出茶具放置在桌上,側身坐著開始了他一套行雲流水的泡茶動作。


    “怎麽不繼續調息?離破曉還有些時辰。”妤蓼微抬首朝他問道。


    覃夙隻是抿了下唇角,繼續著手上清洗茶具的動作,待放下手中茶杯開始傾倒茶水他才抬首迴道:“我在想師尊看著我想什麽,運行不下去了。”


    “覃夙!”


    聽他今夜又二次直唿自己姓名,他才垂下眼皮收斂了些眼中的促狹,隔了會他將桌上的一盞茶遞予了過去:“師尊,潤潤嗓子。”


    妤蓼接了過來輕抿了一口,入了口才覺口中確實貪水,她又小抿了一口才朝他瞥去一眼:“我在想之前那麽乖的徒弟怎麽就不見了。”


    他聽聞隻是朝她微翹了下唇角才道:“師尊的話我都會乖乖聽的。”除了離開她這件事。


    “阿夙,如果有一天魔界突破我們臨界界門,擾亂人界,你當如何?”她似乎隻是抿茶隨意閑聊的樣子,但那雙眼眸卻是沒從対麵覃夙臉上離開過。


    側坐下來的覃夙聽她這話題跳躍的如此之快,但又見師尊眼中認真,便在心下沉思一番才迴道:“阿夙自當謹遵我們臨界以及師尊的教誨,誓死護衛人界。”這大概就是師尊想要聽到的答案吧。


    她見他說的一臉的熱枕,微斂下眉目才道:“如果有一個機會能讓你拯救人界,代價是你的生命,你會去做嗎?”


    “師尊想讓我去做嗎?”說著,他見她眼中漏出了一眨而逝的哀愁便接著道:“如果是師尊想讓我這般做的,那我也願意。”


    但,他相信師尊是不會如此対他的。


    而且,他還會變強,他不會讓這一天到來的,師尊想要守護好臨界,哪他自當也會替她護好。


    魔界又如何,隻要自己變得夠強,那就沒有什麽是阻擋不了的。


    “不許瞎想,為師的意思是讓你好好修煉,即便來日有魔族侵犯,我們師徒聯手又怕他們什麽。”說著,她眸子裏那抹哀愁終於徹底沒了痕跡。


    上一世是沒個準備,這一世隻要兩人齊心協力,他也就用不著在自己眼皮下去修哪什麽無情道,走上一世同樣的道路,這般想著,她眼眸中越發堅定起來。


    先前槐安鎮蘇蘇最後吐露出的那團血色紅影,十有八/九便是老魔君。


    堂堂一代老魔君又怎麽會甘願給新任魔君讓賢,是以他一定會故意在人界挑起亂子來,讓修道界來為他所用,他想將自己做的這些都賴到魔界,用來挑起魔界和修道界的紛亂,這才故意在人界處誘人墮魔,既有蘇蘇和淺淺,那麽便有下一個。


    此次的簪花大會,這也是他老魔君下手的最好機會,將事情鬧大鬧到修道眾人麵前來。


    雖然以上皆為她猜想,但她可以借著此次簪花大會一試。


    “別,茶涼了我給師尊換一杯。”說著,他端住起了她準備再入口的茶水,重新替她倒了一杯送過去接著道:“這一晚上師尊你都在思慮什麽?”


    “還有,師尊很怕狗嗎?不求師尊対我全部述說,我隻是想替師尊你分憂。”


    作者有話要說:


    ooc不負責小劇場:


    徒弟:我答了師尊想要的答案吧,師尊給我打幾分。


    師尊:…0分!


    第42章 再會


    妤蓼朝他看去, 覃夙此刻狹長的眸子微掀,裏中眸子亮如黑曜石般盯著自己,讓她有些不敢直視。


    知道他是因為先前院中黑犬猜到的, 但也不得不說他一句心思深沉, 他並沒有一開始就拿這個問題來問, 此刻才來一起問, 這讓她再如何也得選一個答了。


    “早些年我初次下山,一條野犬朝我手上吃的衝過來, 被我失手打死了。”說著,她略微一頓恍若迴到當年的那條長街。


    當時第一次下山的她根本不知人間疾苦,彼時又是饑荒之年,她在一條蕭索的長街上取出了在上個地方買的炙肉吃, 沒走多久便有一條黃毛犬朝她衝過來, 她驚慌下竟然直接動用了靈力過去。


    狗狗在最後一刻似乎還要朝地上灑的炙肉爬去,從那之後, 她對犬類就一直不太敢靠近, 更多的是心理上有愧疚在作祟。


    覃夙聽了她的話, 對她心中有愧了然於心,輕聲安慰道:“那不怪師尊,師尊就是對自己太過嚴苛了。”


    “不是嚴苛, 死於我手的魔族有,壞人也有…但它隻是求一個吃食卻被我一個失手…”說著,她閉了下眼眸又睜開道:“如果當初的我能知些人間疾苦便不會有這樣誤會。”


    “好, 既然師尊仍舊覺得有愧, 那我們以後遇到野犬我來送吃的給它們。”


    妤蓼聽他這話, 唇角翹了下道:“謝謝阿夙。”


    即將破曉時妤蓼在桌上留了告辭信箋用桌上銀兩壓著,兩人一前一後的直接躍出了院子。


    兩人趕了一段路便找到了一處記號, 略彎曲的樹上是一個臨界特有的標記和指示,她用靈力抹過後樹上印記便慢慢消散開直至無,照此記號燕兒他們已經朝簪花大會先行趕去了。


    距離簪花大會還有五日,妤蓼暗自在心下算了下路程,在覃夙還準備趕路的時候說道:“阿夙休息下,你調息下內傷。”


    已是申時過後,正是即將要日落的時候,林中清風徐徐,覃夙在她話下應了便尋了塊幹淨的石塊坐下來調息。


    稍頃,倚靠在一棵樹上的妤蓼睜眼朝身後看去,有人來了。


    她眼眸微眨掃了眼覃夙,他正是運行到走通周身靈脈的時候,對麵人也在越來越近,她便輕身一躍迎著來人而去。


    果不其然,是那兩位澤陽派的長老。


    “你們澤陽派也真是不要臉麵了,這般堂而皇之的言而無信!”說著,她身後的檀木清塵劍被她握在了手中,綠色的靈力也瞬間包裹了劍身。


    “我倆並無意和挽清道主你打,隻要道主你交出徒弟,讓他到我派掌門麵前給個交代,我二人立即就走。”


    “需要給個交代的從來不是我徒弟,要打就打別廢話。”話畢,她便舉劍攻了上去。


    兩位長老說是無意和她打,但也早就將長劍握在了手上,是以,頃刻間三人的劍鋒便交錯了在一起。


    林中一時間劈裏啪啦的聲響接連不斷的響起,皆是對麵二位長老動不動便聯手將她周遭的樹木用靈力和劍鋒震倒。


    稍遠處的覃夙已經感受到了這邊靈力的波動,咬了下牙控製著自身心神,開始壓製身體內亂走的靈力。


    他也就沒注意到在稍遠處高聳的一棵樹上,一身紅衫的男子正搖著扇子看著他這處,正是顧伽。


    這邊,妤蓼以一敵二綽綽有餘,但又不能將他們打至重傷,就在她看了下天色準備去到徒弟身邊帶人走時,一身紅衫的顧伽從一棵樹上下來,二話不說便是一扇子朝對麵兩位扇去。


    兩位長老皆是一驚,慌忙中分神對上了他,其中一位趁著空隙急忙喊道:“你這年輕人又是誰?莫名其妙插什麽手?”


    但顧伽完全不理會他們,一手扇子對上他倆的長劍也完全不虛,將二人逼得步步後退,最後兩人幾乎是驚險的避開了旁邊妤蓼的劍鋒,兩人彼此看了眼便直接後撤一個飛身逃走。


    “顧伽,讓他們走,不用追了。”


    顧伽在她話下止住了飛身上去追擊的姿態,迴身搖扇一笑:“蘇姑娘,幾日不見你又在打打殺殺?”


    “師尊,你沒事吧?”


    覃夙也在這時候走了過來,看唿吸明顯是急促趕路過來的。


    妤蓼走了過去扶了他一把說道:“為師沒事,阿夙你現在也別老是亂動用靈力。”說著,她又朝搖著扇子的顧伽看去盈盈一笑才道:“這次又多虧了顧公子的出手了。”


    “顧公子,你剛不是喊我顧伽嗎?”說著,他收了扇子對上她視線道:“如若不嫌棄,蘇姑娘以後就喚我顧伽吧。”


    “客氣了,沒啥嫌棄之說,顧伽你怎麽在這?”說著,她收了手上劍,扶著覃夙依靠身後樹樁坐下,順帶替他把了下手腕靈脈,見沒啥問題這才放下心來。


    “參加簪花大會啊,這不是必經的路嗎?”說著,他掃了眼覃夙看向他的視線,狀似不經意說道:“之前客棧不告而別是在下實在有緊要的事,但此行我們還是一起吧,你徒弟我看他傷的也嚴重,最近還是不宜再動用靈力了。”


    他這幾句話說的輕巧,但叫覃夙眼眸瞬間暗沉了下來,他無比確信,他就是故意的。


    妤蓼知他的話在理,為了覃夙能盡快調養好自身靈力,便順著他話說道:“本就同路,一起吧。”


    她沒有注意到在她這話下,覃夙將看向她的視線垂了下去,眼眸下晦暗不明。


    翌日,趕了一夜路的幾人總算是到了一個城鎮,也到了蘇燕兒他們做標記的最後一個地方。


    “冒昧打擾下,這位娘子可知悅喜客棧在哪?”


    被喊住的青衫女子一抬首便是妤蓼微俯身的臉,她當即一頓才接著道:“啊…就在這條街直走過去左轉就是了,”說著見她要走她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姑娘你還是當年那般美麗。”


    三人在她這話下都將視線集中到了她身上,妤蓼略微眨了眨麵紗上眼睛才道:“娘子可是認識我?”


    不怪她有此一問,這鎮子五年前確實來過,但她也基本蒙著麵紗行過,且現在也是。


    “五年前的簪花大會姑娘在台上太厲害了,我在台下看著的。”說著,她朝她仰起臉笑道:“當年我還未及笄從家中跑去看的,如今我都嫁人了。”


    “小娘子你也很美,明眸皓齒顧盼生輝著呢。”說著,顧伽搖著扇子微俯身朝她一笑,直接讓她羞紅了臉。


    就在妤蓼道謝一行人準備走時,青衫女子走了幾步還是迴身攏手在唇邊道:“謝謝你白衣姑娘,當年你在台上的風姿讓我有了勇氣和父母抵抗,現在我和表哥過的很幸福。”話畢她便跑進了前方一個巷子沒了身影。


    “沒看出蘇姑娘你還有當紅娘的潛質啊。”說著,顧伽垂下眼瞼整個人搖著扇子愉悅的笑了笑。


    妤蓼是看著青衫女子身影沒見的,她迴身邊朝女子指的方向走去邊說道:“她更應該感謝的是她自己,即便無我她能在未出嫁前去看簪花大會便說明她勇敢又堅毅。”


    “師尊說的是,也隻有這般行事果敢的人才會一手掌握自身幸福。”


    身側好一會沒出聲的徒弟出聲便是這麽一句話,妤蓼聽了隨意的應了下,道理好像是他說的這道理,但又有點說不上來的怪異。


    三人走了會便到了悅喜客棧,幾人進了客棧便發現裏邊座無虛席,果真是簪花大會即將來臨了,周邊客人幾乎都是修士,甚至還有屬於同門派係服飾的人占了兩三個桌子。


    “幾位客官不好意思,小店已經住滿了…”


    妤蓼打斷了小二的話開口道:“麻煩幫我查一下有沒有叫蘇燕兒的這位客人,她應該是有預訂房間的。”


    小二在她說到蘇燕兒名字時候便麻利的讓出了通行的位置,朝裏邊比了個手勢:“是是是,蘇姑娘她前兩天便訂下了我們最好的天字房,我這就帶幾位上去,這邊請。”


    妤蓼三人隨著他一路上了樓,在幾人走後底下好幾桌人都開始對他們議論起來,有說這白衣女子是無垢山的,也有人說是澤陽派和蒼嶺派的……更有些年輕的弟子開始對麵紗下的容貌遐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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