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則是皺了皺眉,她做機關的手法,為何有些像他們宗主蘆問鼎?


    她在算籌上一按,兩根算籌拚接,又變成了短劍模樣,眾長老都以為奇巧,正想評時,青銅道:“等等。”


    他指了指劍身,“這劍上有瑕。”


    眾長老一愣。


    他們紛紛聚精會神看去,不仔細看發現不了,這劍身上,竟然有一道裂紋。


    “還真是。”


    “可惜了,有此瑕疵,便算不得好劍了。”


    “想必是煉器時對靈火的控製力不足所致。”


    “怎麽可能?”沐閑閑不可置信,反複看了看,那裂紋確實存在。


    可這怎麽可能呢?靈劍出爐時,她曾反複確認過,劍身完整並無半點瑕疵,為何會突然冒出一條裂紋來?


    隻聽青銅無情道,“身為煉器師,最忌煉製靈器有瑕疵,這把靈劍,我隻能給下評。”


    幾位長老也惋惜道:“若沒有這條裂紋,此劍可得上評,但有這道紋,便隻能得下評了。”


    她百思不解時,眾長老已給出五個下評。


    她是最後一個出場,品評已經結束,如此一來,煉器大會魁首便歸了那位得四個上評的煉器師,沐閑閑隻得了個末等評價。


    眾人一陣嘩然,人群中,淩雲意也忍不住皺起眉,靈劍怎會有瑕?


    此時,沐閑閑已經從台上走了下來,她拿著自己煉製的那把短劍,神色困惑,她在想,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當她走出會場時,場外圍觀的煉器師們可算等到機會了,紛紛哄笑嘲諷起來。


    “快看,末等煉器師來了。”


    “就知道她之前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其實根本沒什麽實力。”


    “十天想煉成靈劍,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沒品級的煉器師就是廢物,這下總算是原形畢露了。”


    忽而劍意一凜,眾煉器師嚇得紛紛噤聲,淩雲意手中劍剛抬,沐閑閑拉了拉他的衣袖,衝他搖了搖頭:“咱們迴去吧。”


    淩雲意收了劍,“好。”


    青銅不動聲色看了一眼他們離去背影,想要借煉器大會揚名?也得問問他同不同意。他可不想在這關鍵時刻,還讓沐閑閑的名聲傳揚出去,白添些波瀾,她失意而迴,不驚動其他人,是最好的結果。


    兩人迎著夕陽往迴走,沐閑閑一路沒說話,淩雲意隻當她很傷心,想著該怎麽安慰她,迴到小院門口,她腳步一頓:“不對!”


    “怎麽?”


    “阿意,我很確定,靈劍出爐時完好的,沒有任何裂紋。”沐閑閑道,“這一路我將它放在靈器匣中,匣子放在儲物戒裏,沒被任何人碰到過。直到我將它拿出來,擺在眾長老麵前……”


    淩雲意聽得認真,她原來並未喪氣,而是在思考哪裏出了問題。


    “一般來說,靈器匣是由煉器師自己打開,可我的匣子是青銅打開的。”沐閑閑迴想那時畫麵,“他邊和我說話分散我的注意力,邊碰了匣子,恐怕就是那時他對靈劍動了手腳。他有元嬰後期修為,又是八品煉器師,悄悄動手,在場其他人都比他修為低,誰都發覺不了。”


    淩雲意道:“他為何要這麽做?”


    “不知道。”沐閑閑皺起眉,越想越覺得不對,“從一開始,我就覺得青銅對我的態度有些怪,初評時,他聽說我姓沐,就問我‘是哪裏人,爹娘可還在’,這話問得奇怪,難道他認識我爹娘?”


    她看向淩雲意:“阿意,我想迴煉器大會會場,搞清楚這件事!”


    她剛說完,忽覺視線一陣模糊,不由伸手扶了下籬笆,緊接著,意識也越來越混沌……


    “怎麽了,不舒服?”


    她聽到淩雲意擔心的問話,想要迴答,張了張嘴,一時竟然說不出話,站也站不住了,人往後一倒。


    “沐閑閑!”淩雲意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了她,沐閑閑隻感覺意識好像沉入了泥潭,怎麽掙紮都隻是在越陷越深,眼前陣陣發黑,她緊緊抓著淩雲意的衣袖,聲音接近呢喃,低不可聞“後背,好燙……”


    話未說完,人已暈了過去。


    “沐閑閑!”淩雲意神色一陣驚慌,沐閑閑軟軟躺在他懷中,四肢發軟,意識全無,就像是失去靈魂的布偶娃娃,任由他搖晃了幾下,一點反應都沒有。


    “哎呀,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白及,快救她!”


    小院外,溜達溜達過來訪友的白及還沒搞明白情況,就聽淩雲意喊了一句,連語調都有些失聲,認識他這麽年了,還是頭一次看到他這樣?????驚慌失措,白及也不由緊張起來,“快進屋,我來看看。”


    房內,淩雲意動作輕柔把人放在了床上,白及趕緊催動木靈氣,查探她全身。


    淩雲意站在一邊緊緊盯著白及動作,連自己都沒察覺到,握劍的手已經因緊張而用力到指節發白。


    “她身上並無外傷,內腑丹田也沒有受傷。”白及細致查探,“靈識亦沒有受損跡象,奇怪了,她為何會昏迷不醒呢?”


    “剛才昏迷前,她說後背很燙。”


    “後背?”白及道,“阿意,你將她扶起來。”


    淩雲意坐在床邊,將人扶起,撥開她的長發,白及道聲得罪,以靈氣劃開了她背後的衣領。柔軟布料向兩邊分開,露出後背白皙肌膚,兩片蝴蝶骨中間位置,一朵紅色曼陀花印記映入兩人眼簾,那朱砂紅的線條勾勒花瓣,襯著如雪肌膚,本該是一幅絕美畫麵,但這朵花卻透著妖異和不詳,令觀者不寒而栗。


    白及不由倒抽一口涼氣,“這東西詭異,似乎是某種術法。”


    這圖案他見過的,淩雲意心中一沉,語氣冷得如冰一般,“傀儡咒術。”


    第37章 三個時辰


    白及十分驚訝, “阿意,你知道這種術法?”


    淩雲意靈識掃過全屋,一抬手, 將沐閑閑放在窗邊那本《機關術要訣》取了過來, 翻到末頁,有一段就是介紹傀儡術的, 白及湊過去看。


    “傀儡術, 將活人變成傀儡,身中此術者,如同機關人偶, 失去對外界感知,變成任由施術者操縱的傀儡。”白及倒抽一口涼氣, “好惡毒的術法。”


    再看旁邊, 正是那曼陀花的形狀, 下麵還有一行小字注釋:“中此術者, 隔日身上浮現曼陀羅花印記, 花瓣日增一瓣, 十日後,曼陀花盛開, 活人將徹底變為傀儡。”


    白及又看後麵,卻是介紹機關術的了, 再翻前後幾頁,都沒有相關信息,關於傀儡術的記載竟隻有這麽一段,不由急躁, “怎麽光寫中術的情形, 解法呢?”


    “這本書是她從秘境中得到, 她看過好幾遍了,書中並未記載解法,也未提到施術方法。”


    “按書中所說,施術後的隔天,人身上就會出現這種曼陀花圖案,但並不完整,需要十天時間,花瓣增多,術法逐漸生效,十天一過,就徹底沒救了。”白及推測,“但反過來推想,那豈不是說,如果在十天之內發現,還有法可解?!”


    他道,“她是哪一日中咒,是誰下咒,你可知道?”


    這些日子他和沐閑閑就沒分開過,施術人修為肯定高過他很多,以至於他完全沒有察覺,而十天之內沐閑閑接觸過的元嬰修士——“是他!問鼎宗長老青銅。”


    淩雲意心中如墜大石,“如果他是煉器大會初評那天下手,隔日出現印記,算到今天就是第十天。”


    為何他沒能及時發現……


    白及又趕緊去看她背後花朵,對比書冊上圖案,有些激動,“阿意,你看,她身上的曼陀花比書上這圖案少了一筆,估計要今夜子時過去,才算過了十天,術法才徹底完整!我們還有幾個時辰的時間,她還有救!”


    他的激動也不過片刻就冷靜下來,問題是,就算她有救,到底該怎麽救?這種聞所未聞的術法,他根本一籌莫展,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解咒。


    白及的茫然淩雲意看得分明,他握緊了劍,抬腳就往外走。


    “你去哪?”


    “去找施術之人。”


    “站住!”白及趕緊攔住他,“那青銅是元嬰後期修士,你再怎麽厲害,也不過是金丹修為,去找他不是送死嗎?”


    淩雲意道,“不去又怎麽知道沒有機會?”


    “他說得對,你現在去找青銅,就是去送死。”忽而一陣風來,房門被從外吹開,一道白衣身影出現在門口,“你不能去。”


    “聞風遠。”淩雲意劍已出鞘半寸,淩厲劍氣在房中迴蕩,“你來幹什麽?”


    聞風遠越過他,看到沐閑閑身上曼陀花圖案,歎了口氣:“果然……”


    不等淩雲意發作,他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為救她而來。”


    “她身中青銅的傀儡咒術,這種術法是問鼎宗禁術,自蘆問鼎當上問鼎宗宗主之後,便嚴令禁止此術流傳,曾有兩個長老犯禁,都被他以宗規處死,如今問鼎宗內,會用此術者,恐怕也隻有他和青銅兩人了。”


    白及道:“說了這麽多,這術法該怎麽解?”


    “十日之內,會此術之人可解。”


    “說來說去,還不是要去找青銅?!”


    “就算去找他,他也不會給沐閑閑解咒。”聞風遠道,“別說是你,就算是蒼藍宗宗主親至,他在問鼎宗占據地利,又不知道身藏多少機關利器,打不過拖延卻是沒問題,隻要拖過時辰,沐閑閑就沒救了。”


    白及聽得頭疼:“……你說了這麽多,豈不是等於沒說?”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會用此術者,還有一人。”


    淩雲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問鼎宗主蘆問鼎。”


    “沒錯。蘆問鼎不僅會解此術,他絕不會放任青銅用傀儡術害人,但問題是,我們現在見不到他,他已閉關數百年,不見任何人。蒼藍宗主親自叩關,他都不曾出關一見。他閉關時曾說過一句話‘問鼎三關被破之日,方是我出關之時’。他對天下人承諾過,隻要闖過三關,就能見到他,他還會實現那人一個願望。”


    他看向淩雲意,“淩雲意,現在隻有一個辦法能救她——子時之前,闖過問鼎三關,見到蘆問鼎,要他來解咒。”


    他說得篤定,白及仍是將信將疑,“你怎麽確保你說的是真的?萬一你是把阿意忽悠到問鼎三關去送死,到頭來仍然救不了沐姑娘呢?”


    聞風遠看了一眼黑沉沉天色,“按曼陀花形狀來看,今天是第十天,現在是酉時,距離子時還有三個時辰,子正一過,傀儡術完成,她就沒救了。你們確定還要把時間浪費在懷疑我身上?或是你們還想找其他人求救,也隨你們,就看沐閑閑等不等起了。”


    白及心中一涼,想到問鼎三關,又是一陣心梗,“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問鼎三關去了也是去送死!你知道那裏葬送了多少人嗎?!你既然也想救她,你為什麽不去?”


    麵對他的質問,聞風遠十分淡定,“我去了,誰在這裏攔住青銅,你嗎?”


    白及一愣。


    “你以為,術法將成之時,青銅不會來查看情況,免得意外發生?又或者不會派人來將她帶走嗎?他知道沐閑閑身邊有金丹劍修保護,你猜,他會不會親自來?”


    “你、你——”白及讓他問得無語,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你就能擋得住青銅?我看你也就是個金丹啊。”


    聞風遠對著院中一拂袖,帶起一陣清風,竹葉颯颯作響,一桌一椅一琴憑空出現,那風、竹、琴似乎有某種微妙的聯係,渾然一體,形成了一道結界,“忘了介紹,我是小院的主人,這裏是我的地盤,還是那句話,打不過他,拖延不成問題。”


    他看向淩雲意,“如何,你決定好了嗎?”


    淩雲意冷聲道,“我要怎麽相信你不會傷害她?”


    “我以道心起誓。”聞風遠舉起右手,對天起誓,“今日我來,是為救沐閑閑性命,絕不會傷害她,若有半句虛言,使我萬雷殛身,不得好死。”


    他既已發下重誓,白及也無話可說了,他看向淩雲意,“阿意,你真的要去那問鼎三關嗎?那可是元嬰劍修都有去無迴的地方……或許,我們還能想想別的辦法?”


    其實他也知道這是白問,對上淩雲意的眼神,就能看出他心意堅決,他道:“我一定會救她。”


    “我會以術法將你傳送到問鼎三關入口處。”聞風遠道,“淩雲意,你隻有三個時辰時間,和閻王搶命,能不能救到人,就看你了。”


    他手結法印,設下傳送法陣,淩雲意毫不猶豫跨入法陣之中,他給白及留下一道劍符護身,叮囑道,“我已傳信通知雲少宗主,他很快就到,照顧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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