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湛隻記得一直往前走,全然忘記自己走了多長時間了,總之碰到下雨就沿途避讓,遇到河流就涉水而過,日出而行,日落而息,等迴過頭來再看的時候,自己早已經處在一片深深的密林中出不去了。


    天色漸晚,林間到處黑壓壓的一片,時而山鳥野獸幽鳴,十分瘮人。楊湛瞻前顧後,欲走又停。忽然,前方樹叢傳來陣陣狂烈的哀嚎之聲。這聲音不似豺狼虎豹,亦非鳴蟲鳥叫,楊湛心下怕卻又好奇,遂悄悄的走了近去。撥開齊肩的矮樹後,楊湛看到一個白色的大家夥在地上翻滾嚎叫,但不管它如何折騰好像都無濟於事。楊湛再湊近去看,竟才發現這是一隻碩大無比的白猿。但它的腳卻被一個臉盆大的鐵夾子牢牢的咬住,傷口中不斷流出的鮮血,早已浸染了周圍一大圈土地。白猿看到楊湛過來,忍不住怒視狂吼,直嚇得他連連後退。但楊湛見那白猿叫的淒慘,終覺它此刻太過受罪,隻暗道這遭遇比起自己來不知道要慘上多少倍。想到這裏,楊湛便直接上前,用力的想要打開鐵夾。白猿對著楊湛嘶了幾聲,待弄明他意圖後便又停下了吼叫。可是楊湛畢竟年幼,加之重傷虛弱,怎麽能打得開這個將近二尺長的大鐵夾呢?楊湛試幾次嚐試都無功而返,便隻好輕輕的撫摸白猿受傷的腳,在他看來或許這樣可以減少白猿承受的痛苦。忽然的,楊湛腦子裏靈光一閃,便轉身鑽入了樹林之中。片刻之後,楊湛便抱迴來許多粗大的樹枝了。


    楊湛放下樹枝,信心滿滿的對著白猿說道:“白猿兄,今天我楊湛一定要把你救出去。”


    說完,楊湛便把樹枝從鐵夾夾口外圍一根根的插進去,在樹枝的卡位之下,鐵夾夾口一點點的張開,白猿亦覺得腳下漸漸的寬鬆起來。楊湛見這辦法果然有效,便又把石塊、樹枝卡入鐵夾兩端,直到撐開的口子能令白猿抽出傷腳為止。


    楊湛幫白猿抽出受傷的腳,然後又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料幫它包紮傷口。隻是那鐵夾已生斑斑鏽跡,久困之下白猿的傷口早已潰爛流膿。見此情形,楊湛心中更生戚憫之感,便越加小心翼翼的為它包紮起來。


    白猿似能通曉人意,便望著楊湛連連點頭起來。卻此時,山林那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嚷叫之聲,楊湛迴頭望去,正見那頭火光閃爍,想是這山中獵人來了。


    楊湛加緊速度包紮好,白猿亦艱難起來,但他們卻逃不得了,因為三個獵人已經將他們包圍起來。看到獵人過來,白猿便發瘋似得狂號起來,獵人們皆是心頭驚慌,楊湛亦覺恐怖。


    “二弟、三弟莫怕,那白猿的腳被夾傷了骨頭,它是奈何不得的。”為首那個大胡子獵戶高聲說道。其餘二人聽罷都警醒過來,便一人舉弓弩、一人執彎刀的和白猿對峙起來。


    “這白猿皮毛光鮮的很,拿到城裏一定可以換個好價錢。”三人中那個精瘦的獵人拿火把照著白猿說道。其餘二人亦得意的點點頭。


    “它已經受了重傷,請你們放了它?”一旁的楊湛連忙出來求情。


    “好小子,你偷放獵物大爺還沒有找你算賬呢,你現在還敢要求起我們來了?”大胡子獵戶憤然道。


    “你知道這白猿一身皮毛值多少錢嗎?五百兩銀子,五百兩銀子啊!”其中精瘦的獵戶強調道。


    “老三,少跟他囉嗦,他再阻攔,這荒山野嶺的多殺他一個也不費事。”另一個戴帽子的獵戶說道。楊湛聽了這話,又見這群獵戶齊齊的盯著自己,便頓時覺得渾身發麻起來。


    “小子,別說大爺我沒有提醒你,識趣的就別礙手礙腳,否則連你一塊殺了。”那個大胡子獵戶白刃相向的說道。


    楊湛被這尖刀逼得步步後退,心裏自是害怕非常的。但看到那白猿腳受重傷,再想起自己剛才說過一定要救白猿的話語,楊湛便又停止了下來。其實自己現在在世上孤苦伶仃,生和死又有什麽區別?


    “我答應過要救這白猿的,就算死,我也不會食言。”楊湛堅定的說道。


    “你要自尋死路,休怪大爺心狠。”獵戶們說著便對楊湛打了過來,楊湛毫無武功,挨打自是難免,但挨刀子卻是要沒命的。


    白猿見獵人對楊湛下狠手,便忍著腳上傷痛撲上去和三個獵人廝打起來。白猿本就身材魁梧至極,又力大無窮,三人隻好放過楊湛轉而合力圍攻白猿。


    但白猿此刻有傷在身,對方手裏又有兵刃在手,著實吃虧:飛弩射來,每一箭都深入肌膚,加上長槍挑刺,白猿頓時傷痕累累,血流如注。即便如此,白猿依然做困獸鬥,毫不畏懼退縮。楊湛見這打鬥十分殘忍,又覺得獵戶們以多欺少,便從地上摸其一塊石頭,狠狠的砸向最靠前的獵戶。這獵戶受此一擊,惱羞成怒,轉而對楊湛廝殺過來。獵戶卻不知這一舉動鬆散了三人的合圍之勢,白猿遂趁機一掌拍在那大胡子腦門,大胡子隨即頓時應聲倒下。白猿又轉身拉起揮刀奔向楊湛的獵戶,將他舉起來丟了出去,頓時那獵戶便四腳朝天的跌在遠處的草叢。林間隻剩下手執弓弩的獵戶了,看著白猿如此生猛,又見其餘獵戶紛紛斃命,他也害怕至極,連放數箭後便奪路而逃,片刻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楊湛感激非常,剛才若非白猿及時施救,自己恐怕就要死於獵戶刀下了。他滿懷感激的望向白猿,卻看到白猿已成紅猿,原本雪白的皮毛盡是染滿血汙。楊湛心疼不已,又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得默默幫白猿拔去身上斜插著的弩箭,希望這樣會讓它舒服一些。這白猿似乎甚通人性,經過這一番相救後,它竟對楊湛頻頻點頭起來,仿佛是在表達感激之意。如果它會講話,定有不少肺腑之言要和盤托出。


    楊湛見白猿成功逃生,心裏自是高興非常,但前番獵戶拳腳相加,讓本有內傷的他更加難受。隻見楊湛暗吐一口鮮血,便癱軟著靠坐樹下。白猿盯著楊湛嘶叫了幾聲,便一把將他架上自己的肩頭,然後箭也似的穿梭林間。楊湛嚇得魂不守舍,連忙問白猿要去何方?但白猿卻無暇作答,隻顧著拚命奔跑。楊湛唯有死死抱住白猿,閉目之時頓覺疾風唿嘯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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