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即是老太君壽辰，水澈同婉如一早打扮好了去萱暉堂辭別太妃，太妃斜倚在臨窗軟榻上，靠著石青金錢蟒引枕，身上隻搭了青緞銀絲薄被，見婉如雖是盛裝打扮，但因小產不足月，麵色略顯蒼白，便吩咐香蓮道：“去把我那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拿來，給三奶奶添妝。”婉如忙磕頭道：“媳婦兒怎能收母妃如此貴重的東西。”太妃笑道：“你正是花嬌柳嫩的的好時候，在能打扮的年紀兒，就該好好打扮，等到了我這年紀，再打扮也沒人看了。”說著接過步搖，親手給婉如插在鬢間，鴿卵大的紅寶石嵌在烏發間熠熠生輝，襯的婉如麵似桃花含羞，膚似白雪沁香。太妃端詳了半日，滿意的笑道：“這步搖顏色豔麗，一雙鸞鳳交頸和鳴，可是好寓意。我年紀大了，戴不著這些鮮豔的東西。”婉如忙磕頭道：“謝母妃賞。”太妃又對水澈囑咐道：“今日那府上必忙的不可開交，你這做女婿的不能一進府就坐了起來，能幫襯著的也搭把手。”水澈笑道：“兒子知道。”太妃又囑咐了幾句，便催著他們出了門。</p>
臨上轎前，水澈迴頭對婉如笑道：“這步搖可是父王送給母妃的，母妃一直珍藏著，今日就這麽給了你。這原是我疏忽了，你嫁過來我也沒送你什麽，迴頭讓萬寶樓將時興的珠寶首飾都送來，你盡著挑去。”婉如不想太妃還這層意思，暗暗感念太妃的好意，忙推卻道：“我一個人能戴多少，三爺快別費心。”水澈笑道：“你有的和我送的，總不一個意思。”說罷低頭上了轎子。婉如抿了抿嘴，由丫頭扶著上了後麵的翠蓋珠瓔八人轎，一路鳴鑼而去。</p>
剛轉過安國府的大街，就見路邊上車馬紛紛，人影簇簇，大轎小轎綿延三四裏地，仗劍見轎子已不能前行，遂上前隔著簾子問道：“三爺，前麵車轎擁擠，爺是等等還是就在這裏落轎？”水澈尚未答話，後麵已有人大聲吆喝：“前麵是誰家轎子，讓開讓開！擋著我們爺的路了。”言語間甚是無禮。王府的小廝哪裏受過這等輕慢，就要嗬斥，水澈已開口：“讓！”即便這裏讓了路，轎子也過不去，少不得大家都停了轎，各府太太夫人的轎子轉道從偏門入了府。這裏剛落轎，國公府各位爺便迎了過來，今日來的都是姻親，各房出嫁的姑太太，姑奶奶俱迴娘家為老太太賀壽，等閑怠慢不得。水澈低頭出了轎子，國公府長房長子花熵修已上前拱手笑道：“勞妹夫在此止步，都是我們安排不周。”水澈笑道：“哪裏，不過幾步路。貴府人丁興旺，老太太好福氣。”後麵又一人出轎子道：“這也太擁堵了些，讓我們拋頭露麵的成什麽樣子。”此人正是婉如名義上大姐夫，因婉如庶長姐婉妍是其側室，又生了唯一的兒子，因而對婉妍也高看了幾分。饒是如此，今兒能來也是屈尊降貴，很是給安國府顏麵。花熵修忙賠禮道：“妹夫兩三年也來不了一趟，今兒貴腳踏賤地，還請多多海涵，裏麵請！”這聲妹夫，算是花家托大了。這位大姐夫就這麽從水澈麵前走了過去，水澈隻淡淡一笑，並不在意。</p>
進了府，離開宴尚早，眾太太夫人奶奶小姐們俱在老太太房裏陪坐，隻聽滿屋鶯聲燕語，環佩叮當，好不熱鬧。花府老太太高坐搭團菊吐蕊紅木榻上，下麵出嫁的女兒孫女圍了一圈兒，老太太拉過這個女兒看看，又拉著另一個孫女瞧瞧，一時感慨唏噓歲月流水，當年在膝下蹣跚學步的女孩兒都為人妻，為人母了。大太太見老太太有悲戚之色，忙湊趣道：“這都是老太太福氣大，如今兒孫滿堂，這京城誰不羨慕。”二太太也道：“正是呢。我們府上的女兒各個容貌性格出挑，出去誰不誇讚，這都是老太太調教的好。”老太太笑罵道：“快住嘴吧，越說越上來了。”如此大家說笑一陣，三太太見老太太麵有倦色，遂道：“如今離開宴尚早，讓姑太太姑奶奶們逛逛園子，也看看娘家的景兒。”一位性情爽利的姑太太撫掌笑道：“正是這話。好多年不迴來一趟，可要到處逛逛才不白來。我們去映月湖泛舟賞葉，那岸上的紅葉隔著水看才是妙景兒。”另一位姑太太笑罵道：“都什麽年紀了，還是這麽個性子，當心掉湖裏喝幾口水才好呢。”老太太看著女兒們，笑道：“我年紀大了，上不得船，你們既有這個興頭，可不能辜負了。”遂吩咐大太太：“你陪著太太們。讓他們小輩也去看看，很不用拘在這兒，孫媳婦兒們都陪去樂一樂。”一時眾人告了罪，簇擁著往湖邊行去，早有婆子準備了四五艘遊船並歌姬舞娘候著。</p>
秋日風大，覓兒給婉如披了件金絲繡牡丹大紅披風，更顯臉色嬌嫩紅潤。婉妍看著這刺眼的大紅色，眼神閃了閃，笑道：“妹妹穿什麽都好看。隻是這身子骨兒，我怎麽瞧著比做女兒時更瘦了。”婉如知大姐對當年母親安排的婚事頗多不滿，也不欲多言，隻淡笑道：“姐姐兩年多沒見我了，怕是記不清了，我原就比不得姐姐珠圓玉潤。”婉妍捂嘴嬌笑道：“這女人啊，圓潤些才得爺們喜歡。”又故做詫異道：“倒是忘了，妹妹做正室的，這夫妻情分，也就是應個景兒。”婉如聽她說話不堪，也不答話，轉身扶著丫頭上了船。婉妍看著她大紅色的披風，眼中閃過一抹陰狠。</p>
這邊水澈並孫輩兒的女婿俱在二樓花廳喝茶，那位大姐夫知道水澈是北王府的三公子倒是過來很是寒暄了一番，水澈隻淡淡應付著，並未多言。這裏正聊著，忽聽樓下有小廝大聲嚷嚷著，“不好了，不好了……落水了，姑奶奶們落水了。”水澈起身隔窗望去，果見下麵亂糟糟一團。仗劍從樓下慌慌張張跑上來，喘著粗氣迴到：“三爺，是奶奶落水，正在湖中心……”仗劍話未落，水澈已從窗口飛身而出，順手拽了窗欞上的紅綢一路輕功掠至湖邊。船離岸甚遠，看不甚清楚，隻見船上諸人擠做一團，不時有人落水。花府諸位老爺匆匆忙忙趕過來，指揮小廝奴才下水救人，花府大老爺更是扯著嗓子喊：“快救人，快救人，都下去救人。”隻是一則秋日水涼，要遊到湖中還得好一會子；二則都是女眷，若真被哪個小廝抱了，眾目睽睽之下，名節既失，以後也沒顏麵再出門。想到這兒，水澈皺了皺眉，上前兩步，拱手道：“嶽父大人勿急，小婿這就去救婉如。”大老爺一愣，這個女婿還會水不成。水澈不待他答話，已轉身提氣踏著水麵一路落到船上，這下岸上諸人都看愣了。覓兒原在船上急的直落淚，忽見水澈從天而降，一時怔住了。水澈冷聲道：“奶奶從哪裏掉下去的。”覓兒迴神，忙指著不遠處的水花哭道：“剛剛還見著奶奶的手了，奶奶穿了一身大紅袍子。”話未落，水澈已躍入水中。水下寒涼，又看不清楚，水澈隻得一點一點搜尋，好容易拉出一個，卻不認得，隻得送到船上又跳了下去。等找到婉如，已經一炷香的時候過去了，水澈將人抱到船上，但見婉如麵色青紫，腹部隆起，手腳僵硬，昏迷不醒。水澈見船上忙亂，一路抱著婉如飛至岸邊，這裏仗劍早抱了毯子、毛巾等物等候，花府眾人唿啦啦圍了一圈過來。水澈探了探婉如鼻息，氣息微弱，遂下令道：“速去請太醫。”仗劍忙道：“爺，月初宮裏傳話出來，當值太醫不再出診。”水澈皺了皺眉，當時聽到信兒還和水溶猜測過，怕是宮裏有人病重，需要太醫隨時候診，“今日是哪位太醫當值？”仗劍道：“今日是雙日，院史應該都在太醫院，兩位院判雙日是孫太醫，單日是王太醫。”水澈想了想，問大老爺道：“嶽父，王院判可是住著離府上不遠。”大老爺皺著眉頭道：“就在東麵隔兩條街，來迴不用半個時辰。隻是王太醫與我們國公府素無往來，怕是難請。”水澈當機立斷，“仗劍，你去拿上北靜王府的帖子，務必把王太醫請來。”頓了頓，水澈沉聲道：“就說，人命關天！”仗劍心一沉，忙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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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上轎前，水澈迴頭對婉如笑道：“這步搖可是父王送給母妃的，母妃一直珍藏著，今日就這麽給了你。這原是我疏忽了，你嫁過來我也沒送你什麽，迴頭讓萬寶樓將時興的珠寶首飾都送來，你盡著挑去。”婉如不想太妃還這層意思，暗暗感念太妃的好意，忙推卻道：“我一個人能戴多少，三爺快別費心。”水澈笑道：“你有的和我送的，總不一個意思。”說罷低頭上了轎子。婉如抿了抿嘴，由丫頭扶著上了後麵的翠蓋珠瓔八人轎，一路鳴鑼而去。</p>
剛轉過安國府的大街，就見路邊上車馬紛紛，人影簇簇，大轎小轎綿延三四裏地，仗劍見轎子已不能前行，遂上前隔著簾子問道：“三爺，前麵車轎擁擠，爺是等等還是就在這裏落轎？”水澈尚未答話，後麵已有人大聲吆喝：“前麵是誰家轎子，讓開讓開！擋著我們爺的路了。”言語間甚是無禮。王府的小廝哪裏受過這等輕慢，就要嗬斥，水澈已開口：“讓！”即便這裏讓了路，轎子也過不去，少不得大家都停了轎，各府太太夫人的轎子轉道從偏門入了府。這裏剛落轎，國公府各位爺便迎了過來，今日來的都是姻親，各房出嫁的姑太太，姑奶奶俱迴娘家為老太太賀壽，等閑怠慢不得。水澈低頭出了轎子，國公府長房長子花熵修已上前拱手笑道：“勞妹夫在此止步，都是我們安排不周。”水澈笑道：“哪裏，不過幾步路。貴府人丁興旺，老太太好福氣。”後麵又一人出轎子道：“這也太擁堵了些，讓我們拋頭露麵的成什麽樣子。”此人正是婉如名義上大姐夫，因婉如庶長姐婉妍是其側室，又生了唯一的兒子，因而對婉妍也高看了幾分。饒是如此，今兒能來也是屈尊降貴，很是給安國府顏麵。花熵修忙賠禮道：“妹夫兩三年也來不了一趟，今兒貴腳踏賤地，還請多多海涵，裏麵請！”這聲妹夫，算是花家托大了。這位大姐夫就這麽從水澈麵前走了過去，水澈隻淡淡一笑，並不在意。</p>
進了府，離開宴尚早，眾太太夫人奶奶小姐們俱在老太太房裏陪坐，隻聽滿屋鶯聲燕語，環佩叮當，好不熱鬧。花府老太太高坐搭團菊吐蕊紅木榻上，下麵出嫁的女兒孫女圍了一圈兒，老太太拉過這個女兒看看，又拉著另一個孫女瞧瞧，一時感慨唏噓歲月流水，當年在膝下蹣跚學步的女孩兒都為人妻，為人母了。大太太見老太太有悲戚之色，忙湊趣道：“這都是老太太福氣大，如今兒孫滿堂，這京城誰不羨慕。”二太太也道：“正是呢。我們府上的女兒各個容貌性格出挑，出去誰不誇讚，這都是老太太調教的好。”老太太笑罵道：“快住嘴吧，越說越上來了。”如此大家說笑一陣，三太太見老太太麵有倦色，遂道：“如今離開宴尚早，讓姑太太姑奶奶們逛逛園子，也看看娘家的景兒。”一位性情爽利的姑太太撫掌笑道：“正是這話。好多年不迴來一趟，可要到處逛逛才不白來。我們去映月湖泛舟賞葉，那岸上的紅葉隔著水看才是妙景兒。”另一位姑太太笑罵道：“都什麽年紀了，還是這麽個性子，當心掉湖裏喝幾口水才好呢。”老太太看著女兒們，笑道：“我年紀大了，上不得船，你們既有這個興頭，可不能辜負了。”遂吩咐大太太：“你陪著太太們。讓他們小輩也去看看，很不用拘在這兒，孫媳婦兒們都陪去樂一樂。”一時眾人告了罪，簇擁著往湖邊行去，早有婆子準備了四五艘遊船並歌姬舞娘候著。</p>
秋日風大，覓兒給婉如披了件金絲繡牡丹大紅披風，更顯臉色嬌嫩紅潤。婉妍看著這刺眼的大紅色，眼神閃了閃，笑道：“妹妹穿什麽都好看。隻是這身子骨兒，我怎麽瞧著比做女兒時更瘦了。”婉如知大姐對當年母親安排的婚事頗多不滿，也不欲多言，隻淡笑道：“姐姐兩年多沒見我了，怕是記不清了，我原就比不得姐姐珠圓玉潤。”婉妍捂嘴嬌笑道：“這女人啊，圓潤些才得爺們喜歡。”又故做詫異道：“倒是忘了，妹妹做正室的，這夫妻情分，也就是應個景兒。”婉如聽她說話不堪，也不答話，轉身扶著丫頭上了船。婉妍看著她大紅色的披風，眼中閃過一抹陰狠。</p>
這邊水澈並孫輩兒的女婿俱在二樓花廳喝茶，那位大姐夫知道水澈是北王府的三公子倒是過來很是寒暄了一番，水澈隻淡淡應付著，並未多言。這裏正聊著，忽聽樓下有小廝大聲嚷嚷著，“不好了，不好了……落水了，姑奶奶們落水了。”水澈起身隔窗望去，果見下麵亂糟糟一團。仗劍從樓下慌慌張張跑上來，喘著粗氣迴到：“三爺，是奶奶落水，正在湖中心……”仗劍話未落，水澈已從窗口飛身而出，順手拽了窗欞上的紅綢一路輕功掠至湖邊。船離岸甚遠，看不甚清楚，隻見船上諸人擠做一團，不時有人落水。花府諸位老爺匆匆忙忙趕過來，指揮小廝奴才下水救人，花府大老爺更是扯著嗓子喊：“快救人，快救人，都下去救人。”隻是一則秋日水涼，要遊到湖中還得好一會子；二則都是女眷，若真被哪個小廝抱了，眾目睽睽之下，名節既失，以後也沒顏麵再出門。想到這兒，水澈皺了皺眉，上前兩步，拱手道：“嶽父大人勿急，小婿這就去救婉如。”大老爺一愣，這個女婿還會水不成。水澈不待他答話，已轉身提氣踏著水麵一路落到船上，這下岸上諸人都看愣了。覓兒原在船上急的直落淚，忽見水澈從天而降，一時怔住了。水澈冷聲道：“奶奶從哪裏掉下去的。”覓兒迴神，忙指著不遠處的水花哭道：“剛剛還見著奶奶的手了，奶奶穿了一身大紅袍子。”話未落，水澈已躍入水中。水下寒涼，又看不清楚，水澈隻得一點一點搜尋，好容易拉出一個，卻不認得，隻得送到船上又跳了下去。等找到婉如，已經一炷香的時候過去了，水澈將人抱到船上，但見婉如麵色青紫，腹部隆起，手腳僵硬，昏迷不醒。水澈見船上忙亂，一路抱著婉如飛至岸邊，這裏仗劍早抱了毯子、毛巾等物等候，花府眾人唿啦啦圍了一圈過來。水澈探了探婉如鼻息，氣息微弱，遂下令道：“速去請太醫。”仗劍忙道：“爺，月初宮裏傳話出來，當值太醫不再出診。”水澈皺了皺眉，當時聽到信兒還和水溶猜測過，怕是宮裏有人病重，需要太醫隨時候診，“今日是哪位太醫當值？”仗劍道：“今日是雙日，院史應該都在太醫院，兩位院判雙日是孫太醫，單日是王太醫。”水澈想了想，問大老爺道：“嶽父，王院判可是住著離府上不遠。”大老爺皺著眉頭道：“就在東麵隔兩條街，來迴不用半個時辰。隻是王太醫與我們國公府素無往來，怕是難請。”水澈當機立斷，“仗劍，你去拿上北靜王府的帖子，務必把王太醫請來。”頓了頓，水澈沉聲道：“就說，人命關天！”仗劍心一沉，忙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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