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用過早膳不久,就聽丫頭們來迴道:“三爺領了一個說是孫太醫的要來給王妃診脈,請王妃布置一下呢。”雪雁道:“讓三爺領進來吧,王妃在內室呢。”說著進屋放好簾幔,又給黛玉卸了玉鐲,拿帕子掩了手,隻留脈息在外。孫太醫已七十多歲,頭發胡須全白,隻眼中還閃著精明的亮光,進來顫巍巍給黛玉診了脈,又思慮了半響,方對紫鵑道:“不知老夫能否看看王妃麵容氣色。”</p>


    “這……”王爺不在,紫鵑不敢拿主意。黛玉聽太醫如此說,心下隻想將病快些醫好了,遂輕輕道:“紫鵑,將帳子拉開吧。”紫鵑忙輕輕拉開了帳子。孫太醫顫微微就要起來請安,黛玉忙讓紫鵑扶了,自己半躺於錦被中,隻露芙蓉玉麵,櫻唇輕啟:“太醫快別如此。”孫太醫謝了罪,仔細看了黛玉麵容氣色,又聽了紫鵑說了近幾年的症候,心裏有了數,幾次張口卻沒有言語,臉色越發凝重下來。黛玉見太醫這番模樣,心下一沉,笑容如同秋霜打過的落葉,連聲音都輕飄飄的,“醫者父母心,請太醫盡管按著本心診治開方就是了,無需顧慮。”孫太醫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方緩緩挪至外間同水澈道:“王妃脾性虛弱,心肺陰虛,雖最近幾年調養的好,到底傷了根本,難以去根兒啊。”說罷又搖了搖頭。水澈原本不知水溶將太醫請來何事,見太醫搖頭,心下一沉,隻拱手問道:“孫太醫妙手迴春,還請多費費心,治好王妃這病才好。”</p>


    孫太醫隻慢慢坐於梨花木桌前,對著空白的雪浪紙卻半日沒有下筆,思了半日,又將筆放下。隻緩緩道:“我隻能開方子讓王妃養著,至於去根兒老夫也沒有法子,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水澈一聽這話,也急了,道:“孫太醫,你是老太醫了,見識也多,難道這世上就沒有法子了?王妃得的這又是什麽病,讓你如此為難?”太醫搖了搖頭,緩緩道:“法子倒有一個,老夫記得《皇帝內經》上有個方子,症狀也一樣,隻是需要一味藥,卻是世人都沒見過的啊!”水澈見有了希望,問道:“不知是哪味藥?憑它什麽好東西,我們必弄了迴來。”孫太醫歎道:“老夫原本是江湖術士,承蒙皇上看中方選進太醫院,我行醫這麽多年,這種病候卻是第一次見啊!你知道《黃帝內經》上的方子本就離奇,許多恐怕就是個傳說而已,而王妃的病據記載也不是常人能得的啊!”</p>


    畫染原本躲在屏風後聽太醫診斷,現聽太醫如此說,心思一動,遂轉出來叩頭道:“奴婢是王妃的貼身丫頭,敢問太醫一句,您說的那味藥可是用靈水養的絳珠草結的仙果。”孫太醫嚇了一跳,驚喜問道:“你也懂醫術?”畫染輕輕道:“奴婢去陀羅穀學過幾年,原本就是為了給姑娘去病根而去的,結果這些年下來,也就隻知道了個方子,那仙果我翻遍了整個陀羅穀也沒見著影蹤兒。”孫太醫搖了搖頭道:“醫書上說那草本不長在凡間,必須是有緣人方能得到,恐怕隻是個傳說吸引人罷了。”畫染猶豫了半響,對水澈道:“三爺,請您擯退左右,奴婢有句話想問問太醫。”</p>


    水澈感激畫染揪出了香荷,對她也高看了幾分,遂揮退小丫頭,隻留黛玉的貼身陪嫁丫頭伺候。畫染猶豫了下,隻問著孫太醫,“太醫,姑娘這病可會於子嗣有礙?”太醫一愣,捋著胡子笑道:“王妃的身子隻是虛弱,或許有孕難了些,卻並非沒有可能,隻要好好調養著因緣際會也是不妨的。”說著就要起身告辭。水澈拱手道:“太醫開個方子再走不遲。”孫太醫笑道:“王妃身邊自有高人,身子在養不在治,老夫開不出更妙的方子了。”說罷就搖搖擺擺走了,水澈忙送了出去。畫染站在那兒若有所思,隻覺模模糊糊中落下了什麽。</p>


    至晚,水溶特意早些迴來,一進門就問黛玉道:“怎麽樣,今兒太醫怎麽說。”黛玉吩咐書香將熬的參湯擺上來,輕笑道:“能說什麽,不過讓好好養著罷了,連方子都沒開呢。”水溶不信道:“我特意囑咐他好好給你看看的。”黛玉輕歎了聲,拉他坐到雕花紅木鏤空椅上,又親自舀了桂枝人參湯給他,輕描淡寫道:“孫太醫說子嗣看緣分,身子養好了也就有了。”水溶問身邊畫染道:“你也是懂醫術的,太醫果是那樣說的?”畫染道:“王爺,太醫說王妃的身子要去根兒需要靈水養的絳珠草結的仙果,這味藥恐不是凡間能有的。”</p>


    又是絳珠草,水溶心思一動,拿出黛玉繡的雲紋淺野荷包,指著那抹鮮綠道:“這不就是絳珠草嗎?”黛玉笑道:“我不過隨口起了個名字,恰巧同醫書上相同罷了,焉知我不是書看多了在哪兒見過這個名字就說了出來,難道繡出來的東西還能結果子不成?”水溶喃喃思索著“絳珠、絳珠,這個名字我必然在哪裏聽過的。”忽然又記起自從娶親來每每在午夜夢迴之際,覺得自己站在一條河邊,腳下總有棵瘦弱鮮綠的小草幾欲離他而去,胸口便揪心般的疼,接著又是在冷汗中驚醒。水溶又看著手中荷包一角的小草,依舊嬌豔欲滴,風流嫋娜。忽然,電石火光間,水溶想起來了,抬頭向黛玉道:“玉兒,我剛出生時奶水不進,母妃給我換了幾個奶娘都沒用,到洗三之日我已經眼瞅著就要餓死了,這時來了一個和尚和一個道士,念叨了幾句咒符,還送了我顆珠子讓我帶著,說有祛病強身之效,又囑咐母妃喂我露水。說也奇怪,我竟然喝露水也長了這麽大,父王也覺此事蹊蹺,吩咐不準傳出去,我身邊也有三四個奶媽子伺候著。”</p>


    畫染一聽這話,恍然記起白日裏總覺得落下了什麽,忙問道:“王爺說的和尚可是個癩頭和尚?那道士可是個跛足道士?”水溶詫異道:“你怎麽知道?”畫染眼淚汪汪的看著黛玉,一臉喜悅之色,黛玉亦不敢相信,輕輕道:“那和尚可是鼻如懸膽兩眉長,目似明星蓄寶光,破衲芒鞋無住跡,醃臢更有滿頭瘡。而那個道人亦是一足高來一足低,渾身帶水又拖泥。相逢若問家何處,卻在蓬萊弱水西。”水溶道:“正是如此,玉兒見過他們?”黛玉輕笑道:“我三歲時,這兩個人曾來找父親要化了我去做尼姑,父親怎麽舍得,他們就說了些成年前不能見外男、不能哭泣的話。父親也沒在意。看來還真有些淵源。”</p>


    水溶將貼身戴的珠子取了出來,隻見它鴿卵大小,瑩光圓潤,登時照的滿室生輝,對著燭光看去,上麵似用水流刻了細細幾句小篆:</p>


    西方靈河龍王水,</p>


    絳珠草旁灌溉恩。</p>


    人間一世情緣結,</p>


    可知前世今生因。</p>


    黛玉輕輕將珠子放於掌中,但見瑩光如水般流轉透明,黛玉奇道:“這珠子王爺一直帶著的?”水溶笑道:“母妃說那和尚和道士既救了我的命,想來有些仙緣,就讓我帶著了。你若喜歡,送給你就是了。”</p>


    黛玉想著寶玉離了那通靈寶玉就犯混病,若水溶離了這珠子也有什麽差池自己可就罪過了,忙道:“既是救過王爺命的東西,王爺還是好好帶著的好。”說罷就要給他戴上,水溶阻攔她笑道:“我一個大男人天天帶著個珠子像什麽樣子,它既有去病強身之效,還是你帶著好。”黛玉仔細看著那幾句話,思慮了半響也沒明白,問道:“王爺可知這幾句話意思的。”水溶沉吟了半響,淡笑道:“原來不甚明白,如今倒有些明白了,我說著荒唐,你可別笑。”黛玉將珠子仔細放進絡子裏,說道:“你說說我聽聽,橫豎這屋裏就我們兩個。”水溶擁著她坐下,對著燭光細細看著那幾句話,輕輕道:“玉兒,如果我是水,你是草,這話不就有解了?”</p>


    黛玉聽了這話,又細細看了那幾句詩,也覺有理,隻笑道:“難道你姓水你就是水了?”水溶手扶著她雙肩,認真看著她,正色道:“玉兒,你信嗎?我看你的背影就像這草一樣,風流嫋娜,很多次,我都有一種感覺,感覺你就是這株仙草。”黛玉輕笑道:“王爺越說越玄乎了,難不成這幾天忙昏了頭了?”“玉兒,”水溶抱著她,低聲道:“從成親那天起,我就覺得已經等了你千年萬年了,再有這些日子總夢見我護著一株仙草,同你繡的一模一樣,焉知這不是前世注定?”黛玉輕輕依在他懷裏,淡淡道:“若真如王爺所說,那太醫說的仙果又怎麽解釋?”水溶溫潤輕笑,明亮的眸子閃著智慧的光芒,“若咱有了孩子,可不是絳珠結仙果?”黛玉扭頭問道:“可是要靈水養的絳珠呢?”水溶失笑道:“我不就是那靈水?太醫不是說這味藥可不是凡間長的?”黛玉道:“又胡說,既這樣,我還哪來的子嗣艱難!”水溶歎了聲,道:“玉兒,仙果是解你病的,你該知道有些病原本成了親生了孩子自然就好了。至於子嗣,太醫不是說隻要好好養著身子,因緣際會會有的嗎?你隻是身子弱,又不是不能生養,你又思慮那麽多。”黛玉微微笑道:“那果真如王爺所說,我也放下一塊心事。”</p>


    水溶輕輕擁著她躺下,道:“睡吧,明日一早我還要去監工。”黛玉柔聲問道:“打井取水的事可還順利?”水溶皺了皺眉頭,有些擔憂道:“左丞相倒是盡心竭力將布告都發下去了,百姓聽有錢糧也盡心打井,隻是種子雖中下去了,這要兌現的錢糧沒有征到,到時朝廷失信於民,也會惹來禍端。”黛玉差異道:“不是聖上下旨按地征糧了嗎?難道還有人違背聖意不成?”水溶搖頭道:“以忠順王為首的皇家宗室貴族,仰仗著身份高貴,軍功赫赫,當著聖旨麵都敢說家裏倉庫空虛,吃糠穿麻,實在交不出來。太子因是晚輩,都得一口一個皇叔皇伯叫著,眼瞅著半月之限已到,再無法子我就隻能讓王府親兵進去搜了。”黛玉輕抬美眸,憂心道:“王爺,你隻是個郡王,哪能去親王府搜糧找銀,這可是要引來大禍的。”</p>


    水溶冷哼道:“除非真找不到錢糧,若被我搜出來,他們個個都是欺君之罪,到時誰怕還不一定呢。”水溶頓了頓,又歎氣道:“不過如此一來,恐怕朝中權貴我就得罪光了。”更擔心的是這正是皇上想要的。黛玉看著他眉頭緊皺,昔日白皙如玉的臉蒙上了淡淡的愁雲,眼圈也有些發青,隻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紮了一下,絲絲縷縷的疼漸漸漫延全身,暗歎了聲,什麽時候這個風流倜儻的男子駐進自己內心的呢?輕輕綻放一抹微笑,黛玉軟語輕聲,“王爺,事在人為,境由心生,你隻要盡心盡力做了,又何需在意成敗榮辱。”黛玉清清靈靈的嗓音撫平了水溶心中的焦躁,輕攬著佳人,滿足的吸取她身上的馨香,水溶歎道:“玉兒,我又何嚐在意這些富貴虛名,隻是水氏一族傳到我手上,我不能讓他敗了去,父王和大哥還在天上看著呢。”</p>


    黛玉此時方明白水溶為何一直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勞碌國事,不為榮華富貴,不為生前身後之名,隻是為了對的起祖上這份家業。心底泛起淡淡的心疼,黛玉輕撫著他英俊的麵龐,“王爺何須如此,父王和大哥看著你如此自苦,心裏也會心疼的。憑王爺的聰明睿智,要保住水氏也不是難事,以後日子還長,也不在於一時。”水溶深情的看著黛玉,溫潤笑道:“如今我不僅要為父王母妃,還有你。我不求封妻蔭子,但大丈夫頂天立地,總要給你一份舒適溫馨的生活。”</p>


    謝謝dwhwd930聽雨軒的鮮花還有不明人士的雞蛋。親們要求柔情蜜意,偶溫馨了這麽久也沒人喜歡,從下章起要加快情節了,免得像老太太裹腳布~~對了,親們,請一定在10點後點擊,給各位帶來不便深感抱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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