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陽從刑部出來後,看著外頭的夜色,忍不住籲了口長氣,揉揉疲憊的眼窩,這才想起他答應要拿換洗衣物到天牢給花穎的,誰知一翻閱那些卷宗,又找了問案官員了解案情,一番忙碌下來,天色竟然這麽黑了。


    這時間,天牢的大門已經關上,除了皇帝外任何人都不準進出,看來隻能對花穎失約,明天一早再過去看她。


    「大將軍,現在是否要迴將軍府?」


    「你先迴去休息吧,我想到處走走想一些事情,你不用跟著我。」找不出任何證據證明花穎的清白,他心煩不已,不想太早迴去麵對母親。


    牽著自己的坐騎,毫無頭緒的在京城裏閑晃,在他正經過熱鬧的夜市時,一道十分開心的叫喚聲自右後方傳來。


    「大將軍、大將軍,真的是你!」


    嶽陽迴頭一看,一名表情激動的男子正興奮的看著他。這名男子有點眼熟,是誰?


    「大將軍,你不記得我了啊?我是大虎啊,我們一起上過戰場,你還救過我,在白馬坡的時候,當時我的右腹被敵人刺了一刀,你砍了那人,把我背迴營地,救了我一命,你還記得嗎?」這名叫大虎的男子趕緊提醒他。


    嶽陽這時才想起。「大虎,是你,你傷好了吧,現在如何了?」


    「都好了,當初多虧有大將軍救我一命,我可以說是因禍得福,現在在皇宮裏當禁衛軍小隊長。」


    「不錯,有出息!」


    「沒有大將軍你有出息。」大虎不好意思的抓著頭,而後連忙指著一旁的麵攤。「大將軍,你用晚膳了沒,不介意的話到我家的麵攤子用碗麵吧,我老爹擀的麵可好吃了!」


    大虎這麽一說,嶽陽才想起自己今天一整天都沒用膳。他看了一旁的麵攤,也不跟大虎客氣。「好,來碗麵吧。」


    「老爹啊,趕緊給我們大將軍下碗麵來,再切盤小菜、拿壺燒酒,這大將軍可是兒子的救命恩人,你可得煮好吃點。」大虎對著攤位上忙著下麵的老漢指了指,徑自拿壺燒酒跟兩個杯子坐到嶽陽身邊。


    「大將軍,你習慣了酒樓裏的好酒好菜,可千萬別嫌棄這小麵攤。」大虎替嶽陽倒了杯燒酒,接過他娘親切好、送上來的小菜。


    「你想太多了,我比較喜歡這一種親切的味道。」嶽陽不客氣的夾了塊鹵味吃著。


    「那就好,大將軍您別客氣,盡量吃,不夠我再讓我爹下麵。」大虎趕緊將他老爹煮好的麵條推到嶽陽麵前。


    「那我不客氣了。」


    「您別客氣啊大將軍,當時要不是有你在,救了我們家大虎一命,他早死在戰場上了,哪裏能有今天,您千萬別客氣。」大虎的老爹領著老婆、媳婦,還有一家大小全部站到桌邊,跟嶽陽磕頭道謝。


    「你們不用客氣,救自己的同袍是軍人的義務。」


    大虎爹領著家人再度跟嶽陽磕頭謝恩後,便各自散開,忙自己的事情去。


    這時候,麵攤旁邊的巷子裏傳來尖叫聲夾雜著哭泣聲。


    「你這殺千刀的,竟拿自己兒子的命去賭,我那可憐的還沒來得及出生的孩子就被你賭掉了,天底下怎麽有你這種老子……」


    麵攤裏吃麵的人跟大虎一家人聽到這打罵聲,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然後下麵的下麵,洗碗的洗碗,繼續忙著自己的工作,一群人似乎對這吵架聲習以為常了。


    「把銀子拿來,這是你兒子的命換來的錢,你這殺千刀的不得好死,你沒良心,為了銀子竟然狠心用藥把你兒子給做了……啊!你不得好死……」巷子裏不斷傳出婦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不一會兒,一名年輕的姑娘腳步急促地自巷子裏走出來,在巷子口緊張的觀望了一下,隨即穿越街道往另一邊走去。


    「啊,是那名姑娘!」大虎看到那名年輕姑娘時驚唿了聲。


    「大虎啊,你什麽時候認識這麽水靈的姑娘?」大虎的娘不懷好意的瞅著大虎。


    「什麽啊,那姑娘是綴霞宮的宮女。」


    一聽到綴霞宮,嶽陽抬起頭來問道:「你一個禁衛軍的小隊長怎麽會認識後宮的宮女?小心被隨便扣上罪名。」


    「不是啊,我會認得這名宮女,是因為大約半個月前,我值夜班,接近子時的時候,我帶兵巡邏到綴霞宮附近,突然尿急,讓手下先去巡邏,我隨便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解決。


    「結果就看見方才那個姑娘鬼鬼祟祟地在綴霞宮宮牆外的一株大樹後方挖土,埋了一個用黃布包著的東西,還燒紙錢。我自己也是脫隊跑去方便,所以也沒有叫住她。」大虎生怕被誤會,趕緊解釋。他家可是有一隻貨真價實的河東獅,他哪裏敢有異心。


    一聽大虎這麽說,嶽陽不禁懷疑起這宮娥怪異的行徑。


    而大虎娘胖胖的手掌撫著臉頰,皺著眉頭說:「聽你這麽說,難怪我也覺得這姑娘眼熟,原來是她啊!」


    「娘,你也認識她?」


    「大約前一陣子吧,這個姑娘來過三次,第一次來後不久,春花就跟她那賭徒丈夫阿貴大吵一架,好像是阿貴把她肚子裏未出生的胎兒給賣了。」大虎娘翻著白眼道。


    「把胎兒給賣了?有聽過買已出生的嬰兒,可沒聽過有人要買未出生的嬰兒啊,娘,你會不會聽錯?」


    「沒有,這事才懸咧,那姑娘第三次來的時候是一大早,還提了一個大食盒,迴去時似乎變得有點沉。


    「對,還有血水從旁邊滴出來!那姑娘走了,我就聽見春花撕心裂肺的哭泣聲。」大虎娘捂著胸口迴憶當時,「然後就看見春花追了出來,她肚子竟然平了,可她前一晚還挺著肚子來買麵啊!」


    大虎跟他娘的對話嶽陽聽得一清二楚,突然間聯想到今天花穎同他說的,有名宮娥身上有血腥味、綴霞宮也有血腥味……


    嶽陽大膽揣測著,會不會是……葉貴妃早已小產,卻藉此嫁禍給花穎?那個食盒裏裝的,該不會就是那個叫春花的產下的血胎?!


    閃過腦海的念頭讓嶽陽自己嚇了一大跳,愈想愈覺得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發生,後宮的女人什麽陰狠毒辣的事情不敢做。


    嶽陽問了大虎娘看到那女子的詳細時間,壓下心頭的紊亂,仔細迴推著是否有什麽時間上的巧合……他雙眼赫然一睜,直直的看著大虎。


    嶽陽突如其來的恐怖表情讓大虎心頭微驚。「大將軍,你怎麽了?」


    「大虎,你說你是哪一天看到那事的?埋藏的地點在哪裏?」


    「具體哪一晚,翻簽到的紀錄就清楚,大將軍有問題?」


    嶽陽一把扯著大虎的衣襟。「大虎,這一次說不定你要立大功了,走!」


    隔天一大清早,皇帝、皇後、太子、嶽陽一行人站在綴霞宮外的一株大樹下。


    皇帝臉色凝重的看著那棵大樹。


    這時,葉貴妃也被人請出了綴霞宮,來到這株樹下。看到被嚴刑拷打後的宮娥蘭華,她臉色瞬間刷白,心沉入穀底,知道自己完了……


    皇帝冷戾地掃了臉色慘白的葉貴妃一眼,沉聲下令。「挖!」


    聽得命令,幾名太監小心翼翼的將那堆看起來鬆軟的土推給挖開,挖沒幾下,便見到一塊黃色的布包。


    其中一名太監謹慎的用手將那東西自土堆中捧了起來,放到托盤上讓皇帝過目。


    當那黃布掀開時,一股難聞惡心的惡臭味隨即撲鼻而來,裏頭是一個不足月的死胎,上頭甚至已經有白色的蛆在扭動攀爬。


    皇帝眉頭緊皺,隱忍著滿腔怒氣,大手一搧這股惡臭味,怒喝,「禦醫!」


    三名禦醫隨即上前檢查這個胎兒,最後互相點了頭,年紀較長的禦醫向前稟告。


    「啟稟皇上,由這胎兒的腐爛狀況判斷,已有半個月之久。而胎兒腳上這塊不明顯的印子,是皇族血脈才有的胎記,臣等認為,這應該是龍子無誤。」


    皇帝手一揮,不耐地下令,「派人好好葬了!」


    皇帝對上葉貴妃那惴惴不安的心虛神情,好不容易斂下的怒火再度翻騰。「葉氏,你好大的膽子,非但沒照顧好龍種,還敢嫁禍給朝臣的夫人,該當何罪?!」


    要不是嶽陽機警,發現其中症結所在,他這皇帝就會被居心叵測的葉宰相一家子給蒙騙,更寒了忠臣的心!


    「皇上饒命,是臣妾錯了,臣妾不該——」


    「來人,將葉氏還有葉家所有人全部押入天牢候審,欺上瞞下、嫁禍朝臣,綴霞宮所有宮人全部處死!皇後,這事由你來處理。」皇帝下令後憤怒地甩袖而去。


    「皇上饒命!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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