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到這個數,詫異的驚唿。如今到大戶人家當粗使婆子,一個月也才四百文錢,還累得要死要活,可汪氏隻是看顧嶽大嬸一晚,不用做事還能睡覺,就可以有三十文的收入,不禁羨煞一群人。


    這時有人道:「不對啊,汪氏不是都對外說她沒有拿嶽家一文錢,照顧趙大娘都是她這個二嫂對小姑的情義……」


    「好她個情義,情義被貓啃了,一晚要三十文!」


    「這汪婆娘隻是換個床鋪睡覺就有三十文,這天上掉餡餅的好差事怎麽就被這個沒心沒肺的婆娘拿去……」


    秘密被戳破,汪氏一張肥臉漲紅,正想撒潑,一記暴怒聲從圍觀群眾身後爆開——


    「你這臭婆娘竟然背著老子藏私房錢!」


    一名五大三粗的男子撩起衣袖,憤怒地推開人群,怒氣衝天的一巴掌便甩向汪氏,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時又一把扯住她的頭發。「好啊,臭婆娘,你敢騙我這麽多年,說嶽陽沒有給過你一文錢,有也隻是上山打個獵物就算兩清。說,一晚三十文錢,這些年你給老子暗藏多少銀兩?」


    看著眼前這個痛揍汪氏的男子,又聽清楚他嘴裏吼的話,花穎吐了吐舌頭,她竟然無意間揭穿了汪氏藏私房錢的秘密!


    她看了眼一臉淡然的嶽陽,他似乎對這一幕早已習慣,既然如此,那就不關她的事情了。雖然汪氏被老公揍,她要負一部分的責任,不過看汪氏這樣對待三個無辜的孤兒,她心裏便一點愧疚都沒有。


    她心疼的看著那三個直盯著地上那隻已經沾滿泥沙的雞腿,淚眼汪汪的孩子,對他們說:「你們別看了,這雞腿被貓咬過,已經不能吃了。」她走過去拿著帕子幫他們把眼淚擦幹淨。


    「我們不是想吃這雞腿……我們娘快要死了,我們想……我們是想撿起來洗幹淨給娘吃……」男孩一邊吸著鼻子,一邊抖著肩膀哭道。


    「你們的娘病了?你們住哪裏?」


    「就住在村口那間破廟裏……」一提到娘,這三個小孩的眼淚就像是不用錢一樣,又淅瀝嘩啦的掉個不停。


    「別哭,告訴我怎麽了。」她拉過大男孩,心疼的問著。


    「娘生病了……」大男孩吸著鼻涕,啞著嗓子斷斷續續地說:「今天早上鄰家的大娘來看了我娘一眼,說……我娘應該這幾天就會死……」


    「哇……」一說到這裏,旁邊的弟弟、妹妹嚎哭了出來。


    「你娘親沒看過大夫嗎?」


    「隔壁村子有個郎中曾經好心的來幫我娘看過一次病,可是我們沒有銀兩抓藥……」


    這時候才到鎮上請大夫過來太慢了,隻能就近先找。花穎掏出幾兩銀子偷偷交到大男孩的手中,在他耳邊小聲交代,「這銀子拿好,先趕去隔壁村子請郎中過來。」


    「謝謝大姊姊!」大男孩震驚的看著手中的銀兩,看到花穎對他點頭,趕緊擦扶持眼淚,對她磕了一個頭後,起身便要趕往鄰村請郎中過來。


    「等等。」花穎叫住他,從盒子裏拿出幾塊糕餅,用帕子包著交給他,還有自己的水囊。「來,你應該餓了,拿著這些在路上邊走邊吃,別耽擱,快把郎中請來。」


    她看著已經跑遠了的小男孩一眼後,拉過中間的小女孩,交給她一盒糕點,摸著她髒兮兮的臉龐。「妹妹,你先帶著弟弟迴去照顧你娘,肚子餓先吃兩塊糕餅,別吃太多,一會兒大姊姊帶飯菜過來看你們。」


    「謝謝大姊姊,謝謝大姊姊!」小女孩拉著年紀比她小的弟弟跪下,對著花穎磕頭後,立刻跑迴去照顧他們娘親。


    嶽陽看她事情處理好了,便道:「好了嗎?好了就上車。」


    花穎食指指著在那邊打得像兩隻豬在泥地裏打滾的兩夫妻。「你不勸勸他們?」


    「打不死的,不必理會。」他連看都懶得看那對夫妻一眼。「走了。」


    她眉尾抖了下,看來他對他二舅跟二舅母怨慰很深啊!


    迴到家後,花穎把之前買的那隻鹹水雞分成了兩半,用過午餐,把剩下的一半剁了放進食盒,提起食盒便要趕往村子口的破廟,臨出門前卻被嶽陽喊住。


    「穎兒,我到鎮上請牧大夫過來,順路載你一起過去。」


    「嶽大哥,謝謝你。」她萬萬沒有想到他也有惻隱之心……切,什麽話,他要是沒有惻隱之心,現在她早已經在魚的肚子裏了。


    她跳上馬車,有些好奇地問道:「嶽大哥,那三個孩子不是你們村裏的人嗎?」


    「我是這些年才帶著娘搬到雙河村,又一向不過問村裏的事情,有些事情我也不清楚。」他揮動著韁繩,同時將自己所知道的告訴她,「我隻知道那三個孩子是半年多前出現在雙河村裏的,應該不是雙河村的人。」


    「半年前正好是過年那時候,那三兄妹跟他們娘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竟然在大寒冬來到這裏……」不管是什麽原因,都讓人很同情與不舍。


    馬車走了一刻鍾左右,在通往破廟的那條小路前停下。嶽陽等花穎拿好東西下車,也不多作停留,隨即驅車前往鎮上。


    她提著食盒站在這間殘破的破廟前,忍不住歎口氣。這裏毫無遮蔽,風吹雨打的,不病也得病,真不知道他們母子四人是怎麽度過那漫漫寒冬。


    聽著破廟裏不斷傳出斷斷續續的的哭聲,她聽了心揪得很不舒服,揉揉憋悶的胸口。


    剛要踏進破廟,就看見三個小孩拉著躺在稻草上、一名瘦巴巴、髒兮兮婦人的手,淒厲的哭喊著——


    「娘,您不要丟下我們,娘,您快醒醒……」


    「你們別哭……娘……隻是累了,睡一下……」


    看著他們難過的模樣,花穎覺得心也跟著憂傷起來,勉強壓下心頭的那抹難受,向前輕喚著,「你們三個,大姊姊給你們帶吃的來了,也幫你們的娘熬了盅粥,快過來吃。」


    「大姊姊……」三個小孩淚眼汪汪的看著將食盒放到他們麵前的花穎。


    「別急,先去外麵洗手再過來吃飯。」她坐到婦人旁邊,抓了把稻草,將她頭墊高,拿起自己熬成已經可以說是米糊的粥,「這位嫂子,我喂你喝點粥保持體力。」


    婦人艱難地微微點頭,看起來已無力說話。


    她一邊喂婦人喝粥,一邊看三個孩子大口大口地吃著飯菜,從他們爭先恐後的模樣看得出來他們餓很久了。


    「你們三人叫什麽名字?」


    較大的男孩趕緊放下碗筷,用手背抹去滿嘴油膩。「大姊姊,我們姓曾,我娘姓許,叫許端娘。我叫書翰,今年九歲,我妹妹書雯今年五歲,弟弟書辰今年四歲。」


    「書翰,郎中來過了嗎?郎中怎麽說?」花穎又喂婦人喝了口粥,關心地問著。


    曾書翰一邊抹淚一邊道:「郎中不肯來,隻給我上一次開的方子讓我去抓藥,我就先到隔壁的藥堂抓了三帖藥。郎中說娘的病症他沒有辦法,如果可以,讓我趕快到鎮上找更好的大夫。」


    聽完他說的,花穎的臉色沉了下來,空出一手抹去他臉上滂沱的淚水。「別擔心,有位大哥哥已經去鎮上請大夫了,大夫很快就會過來,你們還沒吃飽吧,趕緊吃,一會兒才有體力幫忙。」


    三個小孩點頭後趕緊將碗裏的飯菜吃完。


    花穎喂完婦人後,拿了一個破木盆到破廟外頭的小溪取水,迴來替婦人仔細的將臉、手擦拭幹淨,又稍微整理了下婦人的發髻。


    約莫三刻鍾後,便聽到馬蹄與馬車車輪駛過高低不平的路麵,發出巨大的「嘎啦」聲響,最後停在破廟前。


    嶽陽領著一名頭發、胡子發白,年約六十歲左右的老者進入破廟。「穎兒,牧大夫來了。」


    花穎趕緊站起來讓開,方便大夫為許氏診脈醫治。


    牧大夫兩指剛探向許氏的脈門,眉頭便皺起,表情嚴肅地看著氣若遊絲、臉色死白,沒有一點元氣的許氏,片刻後才籲口氣放開許氏的脈門。


    「大夫,如何?」花穎緊張的看著他。


    他眼裏滑過一絲憐憫,搖了搖頭。「三陰亂脈……已到了病入膏肓之際……」


    「病入膏肓……難道真的沒有救了嗎?」花穎趕緊自衣袖裏拿出一百兩銀票,塞進牧大夫的手裏,焦急地說著,「牧大夫,拜托您一定要救救她,這些銀兩您先拿著,不管要用什麽藥材,隻要是對她的病情有益,您就用不要猶豫,銀兩我會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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