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體驗約會後過了一天,來到四月最後一個星期一。


    放學時的導師時間結束之後,凰花走到我身旁向我搭話。


    「對了,帝人。今天也要集合對吧?」


    「當然。因為推行計劃一事優先於所有事物。」


    「好啦好啦。那你等一下,我也一起去。」


    凰花走迴自己的座位,提著書包過來。


    然後我們並肩走出教室。


    「怎麽?你的心境發生了什麽變化,凰花?」


    「咦?什麽意思?」


    雖然她邊玩手機邊裝蒜,但她做出的是至今從未做過的行動。


    「至今為止你從未在教室中跟我說過話,去理事長室時也大多是獨自前往對吧?我問的是你改變態度的理由。」


    「嗯,那是……」


    「莫非是起因於昨天的體驗約會?」


    「少、少說傻話,怎麽可能——」


    「還有那鑰匙圈,那是迴家前我賜給你的東西吧?」


    凰花的手機吊飾上掛有我賞賜給她的鑰匙圈。


    「啊,嗯。是沒錯啦,這是……」


    「嗯,無論是立刻將那東西掛在私人物品上也好,明顯的態度變化也罷,凰花,莫非你——」


    「不、不對——」


    「總算是衷心地臣服於我,承認我是主君了嗎?看來你已經擁有身為親信的自覺了呢。」


    「……」


    凰花目瞪口呆,然後不知為何歎了一口氣。


    「……說的也是,覺得帝人會主動提起那方麵的事根本是個錯誤……」


    「什麽意思?」


    「沒、沒事啦!還有我先說好,會跟你一起走隻是心血來潮而已喔!」


    凰花手中拿著手機,加快腳步搶在我身前。


    到達理事長室後,今天是深月先進了裏麵。看來她像平時一樣坐在沙發上讀書。


    「喔?兩個一起來嗎?」


    「我們同班,這應該很正常吧?」


    「……?」


    深月一言不發地交互看向我們兩人。


    「兩位之間發生什麽了嗎?」


    她發揮了敏銳的洞察力。


    「沒錯。深月,雖然沒跟你提過,但其實我們星期天——嗚嗯。」


    「停下停下!帝人,你稍微來一下!」


    凰花塞住我的嘴巴,把我拖到房中角落。


    「——噗哈,凰花,你這是什麽意思?」


    「昨天約會的事,拜托你對那女人保密。」


    「為什麽?就算跟她說也無傷大雅才是?」


    「那、那是……」


    凰花雙頰微微浮現一抹紅暈,眼神四處遊移:


    「你、你看嘛,若是她又像那天一樣說些不健全異性交往什麽的,大吵大鬧的話,不是很麻煩嗎?」


    「嗯……這一點的確該注意。」


    一場惡夢蘇醒於我的腦中。


    「對吧?是不是?所以——」


    「……我知道了。這次就采納你的意見。」


    由於決定了方針,我跟凰花又迴到了房間中央。


    「……你們兩人偷偷摸摸地說了什麽?」


    想當然耳,深月對我們投以懷疑的視線。


    「沒有啊,什麽都沒有。」


    「沒錯。這是不值得你費心的芝麻小事。」


    「這樣啊……?」


    深月一副完全無法接受的樣子。


    「總之,這話題就到此為止。」


    我走向理事長席(我改成『暫定現充王王座』)。凰花也因為話題告一段落,往沙發坐下。這個配置已經成為三人各自的固定位置。


    依照慣例,我從辦公桌的抽屜中取出現充度測驗表。雖是無論看再多次都令人生厭的文件,但沒有這個就無法立定作戰。


    我緩緩細思每一個項目的內容。


    這時候需要的不是思考,而是靈感。現充王的概念至今尚未出現在這個世上,所以就算再怎麽想破頭,終究還是不可能想出成為現充王的行動方針。


    唯一的方法就是腦中一邊意識構成現充的要素,一邊等待天啟降臨。


    想當然耳,凰花跟深月在這個階段中是幫不上忙的。因此我以待命的形式讓她們自由行動。


    「唉。知道我秘密的兩個人竟然有事情瞞著我,這世界還真是不公平呢。」


    深月依舊念念有詞,抱怨不斷。


    「你、你是怎樣,有必要講得這麽嚴重嗎?」


    「沒關係,這也沒辦法。反正我就是藤波同學口中的裝乖、心機、個性惡毒的毒舌女。」


    「我、我沒有講成那樣吧!我會知道你的秘密也隻是湊巧……」


    凰花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過了不久之後,深月閉上嘴巴,再次拿起書本閱讀。凰花則是無所事事地玩著手機。或許是不想被對方知道秘密,深月在的時候,她都自製地不去碰動畫跟漫畫。


    「啊……嗚嗚。」


    她之所以會不時注意背後的電視,應該是因為禁斷症狀吧?


    ……不對,那說不定是——


    「藤波同學,你怎麽了嗎?」


    「咦?怎、怎樣?」


    「什麽怎樣不怎樣。從剛剛開始你就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不是嗎?」


    「沒、沒事啊。」


    凰花別過頭。


    「——啊,原來如此,喔?」


    深月意味深長地眯起眼睛。


    或許她跟我一樣,察覺到凰花的心理狀況。


    「怎、怎樣啦?」


    深月閨起書本放在桌上。


    「那麽,接下來我要自言自語。因為這件事毫無疑問徹頭徹尾跟藤波同學八竿子打不著關係,所以還請你把這當耳邊風,聽一聽就算了。」


    「嗯、啊……?」


    無視於神色困惑的凰花,深月侃侃而談。


    「我現在要談的是一位就讀於這間翔葉學園高中部的某個二年級女生的事情。她擁有一位德國人母親,自己本身則是位擁有一頭紅發,外觀極為突出的混血兒。」


    「等一下,那根本是我——」


    「不僅如此,她的成績在學年中名列前茅,也極受男學生們歡迎。在一般人眼中,她是個人人稱羨,完美無瑕的存在。」


    「唿唿,也是啦。」


    聽到她的甜言蜜語,凰花喜上眉梢。


    但在從旁聽著她們對話的我眼裏,現在的她簡直就是一隻撲往蜘蛛巢穴的蝴蝶。


    「但是,她似乎抱持著不為人知的煩惱。那煩惱跟『秘密』有很深刻的關係。」


    「噫!」


    可憐的凰花一下就被蜘蛛網捕獲。就算她現在才警覺到,恐怕也早就無路可逃。


    「雖沒有親口聽對方提過,但我大致上推敲得出她的煩惱為何。有一天,她陰錯陽差地知道了其他人的重大秘密。這若換作是普通人,事情應該隻會到此為止……但不知道該說她是做人太過認真還是不知變通,總之應該是個性使然。她似乎對隻有自己知道對方秘密這種不公平的狀況感到心情複雜。沒錯,若要問為什麽,那就是因為她——」


    深月向凰花漾開微笑,接著說了下去。


    「也跟對方一樣,藏有無法對他人啟齒的『秘密』。」


    「嗚……!」


    凰花以驚愕肯定深月的話語正中紅心。


    「為、為為、為什麽你會知道那件事……?」


    「怎麽了嗎?藤波同學?啊,莫非藤波同學心裏對我剛剛提到的那位女生有底?」


    「你、你喔!你是明


    知故問吧?」


    凰花高聲怒吼,深月卻是迴答得泰然自若:


    「該怎麽說呢,這人真是麻煩。要優柔寡斷也要有個分寸。想說的話就快點說,沒有東西能比像這樣一直遲疑煩惱,坐立不安的人更讓人煩躁——啊,當然我說的是那女孩,跟藤波同學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毫無疑問地一點關係也沒有喔?」


    「嗚嘎啊啊啊!真是的,我知道了啦!若你這麽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我的秘密吧!」


    被陰險的話術逼上絕境,凰花終於自暴自棄起來。


    深月用一看就知道是演技的動作伸手遮住嘴巴,「哎呀」了一聲。


    「藤波同學,你這麽突然,是怎麽了嗎?雖然我不大清楚狀況,但若你有話要說,我會洗耳恭聽喔。」


    「少說廢話,你給我閉上嘴巴坐在那邊!」


    凰花一邊下令一邊掏出自己的手機。


    「從現在開始,我要在這裏看動畫!」


    「……咦?」


    這句話似乎大出深月意料之外,使她杏眼圓睜。


    ——或許她誤以為凰花的『秘密』就是星期天那件事。但凰花本人想得到的『秘密』,就隻有她的興趣而已。


    再者,若不是那個秘密,她也不會覺得自己對深月有所虧欠。


    果然,我覺得這兩人很相似。雖然性格跟嗜好有所不同,但兩人在『平時隱藏著本性』的這一點上是共通的。


    「好,線這樣接就沒問題了。」


    用眼角餘光瞄了呆若木雞的深月一眼後,凰花迅速做好觀賞的準備。


    她拿起遙控:


    「我可以使用電視吧,帝人?」


    「嗯,隨你高興。」


    我邊咧嘴微笑邊迴答她的問題。


    雖然迷惘了很久,但凰花終於決定向深月坦承自己的本性。雖然這隻是芝麻小事,但對她來說,也稱得上是一種成長才對。


    「播放。」


    電視播放出動畫的畫麵。片頭曲流瀉而出,熒幕上出現『頂天驀進伽藍古輪』的標題。從影像可判斷出這是有機器人出現的作品。


    「這、這真是嚇壞我了。想不到那個藤波凰花同學,竟然會有這種興趣……」


    「沒錯,知道這件事的頂多隻有帝人而已。很意外嗎?」


    「是啊,非常意外。我做夢也想不到藤波同學竟是所謂的『死阿宅』呢。」


    「嗚……!」


    死阿宅這個詞剌傷了凰花。


    「比起三次元更喜歡二次元,朋友跟情人都隻存在於畫麵之中,我完全沒猜到你是那種人種。」


    「嗚嗚……!」


    「我絲毫無法想像你是在觀賞喜歡的深夜動畫時,在播放的五分鍾前就要到電視機前全裸待機(譯注:動漫文化用語。為專心致誌地觀賞作品,在作品播出前主動讓自己從惱人的衣物中解放,一絲不掛地等待作品播放的姿態。)的人。」


    「我才不會!誰會做這種事啊,笨蛋!」


    凰花麵紅耳赤地怒吼迴去。


    「話說迴來,你怎麽知道全裸待機這個詞啊!你明明不知道現充,這太奇怪了吧!」


    「說到這個,宅波同學,片頭快要結束囉?」


    「誰是宅波啊?」


    「不然,全裸待機波同學?」


    「就跟你說我沒做了嘛!還有動畫開始了,麻煩你安靜!這陰險壞心毒舌女!」


    氣勢洶洶地講完之後,凰花坐到深月身旁。由於沙發位置的關係,要從正麵看電視就必須坐在那個地方。


    畫麵上播放完讚助商的名稱後,動畫本篇就此開始。


    自此開始,凰花已完全無視深月的存在,一派認真地注視著畫麵。


    「喔,這是……」


    深月也不再出言諷剌,興味盎然地看著電視。


    至於我嘛,則是老樣子的持續瀏覽測驗表的作業(一般的凡夫俗子可能會被雜音幹擾,但我卓越的思考能力並沒有這類限製)。


    在這十分鍾之中,原本兩人鑒賞著動畫,一語不發。但是——


    「……這不自然。」


    突然間,深月低聲抱怨。


    「啊?什麽東西?」


    「這位女性的服裝為什麽那麽暴露?」


    看來是在挑作品內容的毛病。


    凰花聽到她的話,不快地皺起眉頭。


    「不就是因為設定成那樣嗎。這是虛構作品,不要問那種吹毛求疵的問題啦。」


    「就算你這麽說,不自然的地方就是不自然。剛剛那一幕也是,人類的胸脯應該不會那樣搖才對吧?」


    「傻子,乳搖可是zaina自『ninjin film』時代開始的傳統技藝喔。超越重力與物理法則的美學就在那裏啊!」


    「什、什麽?我完全聽不懂耶……」


    「囉唆。總之閉上嘴巴乖乖看就對了啦!」


    深月受到責備之後閉上了嘴巴,但當時間再次經過十分鍾左右她又發問:


    「為、為什麽衣服會破得這麽剛好,讓女性角色全裸呢!」


    「這是服務粉絲啦,服務粉絲。現在地麵電視都有光纖可用了,你又何必這麽嚴苛?」


    「……我,清楚知道了。」


    深月閉上眼睛,緩緩吸一口氣。


    「這部動畫是給男性看的情色動畫對吧!」


    她重新睜開眼,劈頭說道。


    這是強烈的貞操觀念所造成的反作用。像那時候一樣,深月的病又發作了。


    「你、你說什麽?」


    但說到發作,凰花也不遑多讓。凰花也是隻要有人輕視她的興趣,就立刻暴跳如雷。


    「你剛剛說什麽屁話!竟敢把本期確定會奪冠的神動畫稱為情色作品,你是想找人吵架嗎?你想被巨鎬粉碎破腦嗎?」


    「你在說什麽啊!」


    「是伽藍古輪的必殺技!尤其是第八話中初次使出這招的場景令人熱血沸騰到不可思議的境界,你最好也去看一次!應該說你給我用慢速播放來好好享受這神作畫啦!」


    「你、你在說什麽奇怪的話啊……!再說,若這是健全作品,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煽情場麵?」


    「那、那是……主要是要提升銷售量,應該啦……」


    「哼。竟然將性當作賣點,果然是不健全的情色作品不是嗎?」


    深月講得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


    「就說不是了嘛!這是星期天早上八點播出的動畫啦!」


    但凰花自然不願就此退下。


    「哼,這笨女人!笨蛋深月!既然如此,就由我來讓你刻骨銘心的知道『伽藍古輪』到底是多麽健全的作品!」


    「這正如我所願,凰花!就讓我來矯正你的錯誤以及欺瞞吧!」


    「——喔?」


    雖然兩人沒有察覺,但我的耳朵並沒有聽漏那個。


    「聽好囉?這是一個男人突破各種障礙,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上攀升,燃燒熱血,充滿靈魂的故事!總之是加速·不屈·必中·直擊·熱血·氣合(譯注:凰花提到的這些詞源自於日本某機器人係列遊戲作品。凰花以這些詞來形容該作品有多麽令人熱血沸騰)的感覺啦!」


    「那為什麽會有男主角把臉埋在女性胸脯中、偷看女性洗澡的橋段!我根本看不出這些段落在故事上的必要性!」


    一邊是熱情辯護,一邊是牙尖利嘴。凰花跟深月舌劍唇槍,吵個沒完沒了。


    「……嗯,這也是個變化。不對,應該說是成長嗎?」


    我的視線自表格往上移,交互望向親信。


    她們本人恐怕仍舊渾然不覺。


    又或許她們一輩子都不會發現也不一定。


    但對身為兩人主君,真正王者的我來說,自然不可能聽漏那地方。


    「你也差不多該承認了吧,凰花。就算你是個不健全作品的愛好者,事到如今我也不會太詫異喔。」


    「我不是說過了嗎,深月!這不是那種作品,到底要我說明多少次你才能理解!」


    藤波凰花跟橘深月,兩人在不知不覺中直唿起對方姓名。


    至於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想應該不需要特地深究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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