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冰湖在柳氏姐妹眼裏,也不過小窪坑,四方不大,且淺得不能行舟。南朝的禦湖是一定要能行舟的,與湖有關的筵席一定要在遊船上開,莫說金陵宮中,禦湖龍舟曠世聞名,就連行宮玉陽的湖,亦為了行船特意鑿深。


    這可能是亡國的原因之一吧!柳韻心心想。


    三人正要往左邊轉,忽地“撞上”熊公公。


    當然,熊公公及時退後一步,身未與身接觸。


    賀金傾笑道:“公公好啊。”


    熊公公麵上堆笑,心道不好——要問原因,就是眼前你們幾個。


    “老奴帶二位姑娘去自己的位置。”


    “我座在哪?”柳韻致旋即追問。她方才隨姐姐和三皇子右去左來,見各官員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就一直在想,自己和姐姐坐哪?


    熊公公依舊是滿麵笑容:“二位姑娘要去陛下身邊扇扇子。”


    亡故奴籍,哪有座位?


    況且馬上要施行《南奴令》了,南奴豈能與北人同席同坐?


    陛下說讓參加,隻是讓她們做執扇女婢罷了。


    柳韻致瞬間臉色煞白。


    柳韻心心中亦覺痛苦,卻極力忍住,與妹妹一道,忍辱往上,接過另一內侍準備的涼扇。不一會皇帝駕臨,坐於上首禦座之上,柳韻心柳韻致就執扇給他輕輕的搖。


    諸位皇子前來給皇帝行禮,接著各位公主亦來問安。高貴的公主們各個鬢如烏雲,頸長如鵝,參拜後由人服伺,在上首坐下。


    柳韻致年紀小,不及柳韻心心性,難以克製想到自己也曾是公主,也曾這般,人人對她伏低。


    而今、而今……


    柳韻致繼而又想到剛剛還和姐姐一起見了一個老熟人——少傅元博。


    元博從前是北朝的鴻臚寺少卿,攜妻出使,那時柳韻致與父皇,兩位姐姐一道接見了他。


    當時覺著元博尋常,他妻子更是世俗且功利,根本不願同粗鄙的北女多聊。現在想想,元博都做到少傅了,那個瞧不起的女人,人家現在的處境可比她好太多了。


    原來不需倒影,青雲就能反轉跌墜淤泥。


    一切隻有時間算得到。


    柳韻致心中悵然,木然搖著扇子,耳中根本聽不到其它。


    柳韻心卻還能聽能看,夏宴開始,伶伴奏樂,一隊宮娥上前行禮後跳起了舞。


    並不似南朝歌舞多有水袖,宮娥們的著裝卻很利落,各個舉燈,甚至有六人穿的是男裝?


    宮娥們跳得越來越歡快,開始唱起歌,聲音充沛高亢,但是俚語,柳韻心聽不懂。


    皇帝突然開口:“看得懂麽?”


    柳韻心環顧尚空的四周,直到皇帝重複再問,才確定皇帝是同她說話。


    “好像是在講個故事。”柳韻心如實作答。


    “對。”皇帝道,“這是我們的名劇,叫《玉京緣》,講的是某個盛夏七夕,玉京辦了燈會,名妓單芸與丫鬟夜遊觀燈,無意中救了一名乞丐,與他結緣,最後走到一起的故事。而這乞丐,真實身份其實是太子,後來做了皇帝。現在演的,就是最好看,最熱鬧的一段,單芸夜遊七夕燈會。”


    難怪會舉燈跳舞,柳韻心心想:“南地也有這段故事,不過叫《金陵緣》。”


    南地的表演隻單單幾個人,甜翠流麗的唱,而且都是男伶,若有女角,就男扮女相,不像北地竟用群舞,全是女伶,女扮男裝。


    但故事是一樣的。


    皇帝卻道:“不不,《金陵緣》裏叢芸蓮是閨中小.姐,不是名妓,她家雖然落魄,但劇裏提到她祖父曾做到左相呢!而且她在七夕遇著的也不是隱藏身份的太子,而是流落民間,不知自己身世的皇子。他自己都以為自己就是個獵戶,雖然後來也做了皇帝。”


    皇帝的指在座椅扶手的龍頭上敲:“《玉京緣》其實更像你們的話本《落梅花》。”


    那個也是名妓和乞丐,乞丐最後做皇帝,名妓當上皇後的故事。


    又問柳韻心:“你讀過嗎?”


    “沒有。”


    “你不看話本?”


    “看過一些,但沒有這本。”


    皇帝發問不迴頭,隻留個後腦勺對著柳韻心:“宮裏哪來的話本?”


    柳韻心讀過那幾本皆是末帝珍藏,但她肯定不能說真話:“是我哥哥帶進宮裏。”


    皇帝點頭,以為不錯,忽聽得柳韻心竟主動問他:“陛下對南地的話本和劇很熟?”


    皇帝原本輕敲的手倏地停滯,整個人身子也僵住,過會,重敲起來:“熟啊,南地北地的朕都熟……管它哪裏,全天下都差不多,不過一個女子遇著一個夫君,這夫君無論是乞丐、屠戶、文官、武將,最後統統會到朕這個位置,嗬——朕看不是他們想當皇帝,是本子裏的姑娘,一個個非要當皇後。”皇帝手攥著龍頭,迴過身來,“當皇後有什麽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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