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涼,細雨如毛。


    洛安城的夜晚沒有隨著黑夜的降臨失去了它該有的活力,反而在這灰蒙蒙的夜色中多了分靈動。


    那一個個顏色各異的燈籠懸掛在街頭的每一座屋簷下,即便是細雨中的小橋也是燈彩豔麗。


    漠江的一條支流穿過洛安城內,水花輕輕蕩漾,時而有未眠的魚兒探頭尋覓著燈花船上姑娘們投喂的食糧。


    漁夫劃著小船向著城外飄去,他們要趕在天亮之前,將新鮮的活魚帶迴集市,或許能夠滿載而歸,賣個好一點的價錢。


    青石道路沒有雨水打濕的泥濘,如同一麵鏡子折射著這座充滿活力的小城。


    當然……萬物沒有絕對的美好。


    一水之隔,對岸的燈火顯得稀稀疏疏,頑劣的孩童追逐在黑暗的巷道之中,有人摔倒在地,哇哇大哭。


    慶幸的是,總有那麽幾個摯友會轉身迴頭,將其重新扶起,再一次嬉笑著奔向遠方。


    魁山修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他的衣著不再是獸皮裹身,輕薄的蠶絲層層交匯,編織出一身手感與賣相極佳的衣著。


    魁山修忍著想要將腳上鞋子脫掉的衝動,他實在太想要赤腳感受這片大地的撫摸,卻怕這有失體統的形象與周圍顯得格格不入。


    可即便如此,周圍羨慕的目光總是不會缺少。


    這不是因為魁山修的著裝有多麽尊貴,而是因為跟著他身後的孔時太過耀眼!


    雖說洛安城來來往往的修士繁多,卻架不住有人擁有靈獸,更何況孔時是一頭氣勢威猛的妖獸。


    紈絝少年靠在樓上的床前,打著響亮的口哨想要吸引孔時的注意。


    不得不說,他做的很是成功。


    但是……隨著孔時抖著毛發,衝他翻了一個白眼,少年驚唿一聲栽了迴去。


    說句心裏話,魁山修壓根就不想帶孔時出來,可這潑廝壓根就不要麵子,又是打滾,又是嗷叫,擾的孔家府邸內好是喧鬧。


    幸好孔時出來時沒被大長老孔道生發現,要不然魁山修的背後就又得掛著一個瘋瘋癲癲的老人。


    走上那水麵上的獨孔橋,遠處最為耀眼的燈樓遙遙可見。


    魁山修聽周圍的人說,那裏今夜將徹夜不眠!


    孔家長女今夜歸來,孔家家主攜各大長老包攬下了整個酒樓為其接風洗塵!


    據說洛安城內的四大家族也會前去祝賀,那裏可是好生熱鬧啊。


    有人問魁山修道,他既然也是修士,為何不去湊個熱鬧,畢竟能領略仙門世家風采,也是難得之舉。


    對此魁山修隻能含笑迴應,他喜寧靜!


    想必此時也唯有那化身為狼的孔時能明白魁山修心中的懊惱與尷尬。


    不是魁山修不懂人世之情,他壓根就不明白那群白了頭發的老頭們怎麽那麽喜歡亂點鴛鴦譜。


    見過防火防盜防外人的,沒見過把自己孫女往外送的老大爺。


    迴想到孔家府邸內六長老一臉壞笑的模樣,魁山修嘴角嫌棄無奈的笑容。


    算上玄陰娘娘幫他死而複生的時間,魁山修的年紀至少也有三萬兩千歲了。


    可他的容顏卻永遠停留在少年時的模樣,隻因為玄陰娘娘的那一句“我喜歡!”


    一個三萬兩千歲的不死人,又肩負著未報的滅族之仇,他怎敢輕易的去觸碰那兒女私情?


    而這孔家算的上是自己上一世的仇家了,孔時化狼與他有著拖不清的關係。


    魁山修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孔家。


    或許那三萬年前的恩怨情仇,就應該終止在他與孔時的身上。


    畢竟……後世無過……


    如果孔時的理智與記憶還存在,想必這個千古奇才一身正氣的仙尊也會如此。


    一場欺瞞了整個世界的陰謀,造就了一段難以忘懷的悲事。


    是原諒……還是了斷?


    這個問題一直壓在魁山修的心頭,他有時在想,如果換做他的父親,又該如何選擇?


    “罷了……你既已無人身,又本同是心懷世間凡塵,錯隻錯在那背後行鬼祟之人……”


    望著微光蕩漾的江麵,魁山修輕笑了起來。


    孔時的問題始終困擾著自己,如今能夠釋懷,也算是了卻了一段恩怨。


    就在這時,臨耳畔處傳來一陣喧嘩的聲音,魁山修不由的側頭望去。


    隻見江水兩岸不知何時聚起了無數人影,都正朝著一艘緩緩行駛在江麵上的一艘燈花紅船歡唿雀躍。


    那船頭上正站著一個手持寶劍的白衣俊美青年,青年的身邊還站著數道身軀挺拔的護衛。


    這青年一眼便能看出有著極為顯赫的身世,隻是不知是那誰家的花花公子。


    就在魁山修好奇那青年的身份時,卻見那青年突然揚手灑出了漫天白銀,一瞬間使得周圍圍觀的人群轟然搶奪。


    更是在岸邊有不少心中懷春的少女,紅光滿麵,暗送秋波!


    魁山修深吸一口氣涼氣,驚歎這青年出手豪爽。殊不知身邊有人卻投來鄙夷的目光。


    “這算什麽,陸公子可是我們洛安城城主之子,家中錢財無數,更是能夠和修士們做買賣,這點小錢……毛毛雨啦!”


    魁山修輕疑一聲,他轉頭望去。隻見一個素衣少女正雙目含情的望著那船上的青年,一副恨不得自己已經撲倒在那青年懷中的模樣。


    魁山修並不在意那少女語氣中鄙夷,他反而謙虛詢問少女道:“這陸公子如此出手豪放,究竟是為何如此?”


    還未等那少女迴答魁山修的問題,那站在船頭的青年卻一臉笑容的望著圍觀的人群高聲喊道:“今日,我陸言的青梅竹馬從遠方歸來,實乃心中大興,如此喜事定然要與全城分享,便就灑白銀萬兩在這漠江兩岸,也算是還願了我五年以來的相思之苦!”


    魁山修聽聞後啞然失笑。


    原來,這名為陸言的青年是為了一位女子如此之態。


    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姑娘居然會讓這個洛安城未來的城主如此思念。


    魁山修身邊的那個素衣少女在聽聞那陸言的話語之後,居然沒有一絲吃醋的意思,反而更是深情的望著陸言的身影,自顧自的低聲說道:“啊……陸公子能為摯愛揮金如土,隻是不知何時,他也能為我如此!”


    魁山修打量了那少女一眼,見其雖不是醜陋麵相,卻也隻能稱得上相貌平平。


    那陸言陸公子本就家纏萬貫,又是未來的城主,豈能看上她這般平庸女子?


    難……難……難!


    魁山修自然是心中如此想到,卻嘴上什麽也沒有說出,免得薄了少女的麵子。


    隨著一聲低沉的狼嘯之音,跟在魁山修身後的孔時突然湊起了熱鬧,抬起前足搭載魁山修的肩頭,引起了陸言的注意。


    少女見陸言的目光望著自己所在的地方,興奮的連連揮手示意。


    不料陸言竟連她理都不理,反而衝著孔時便是吹出了一聲嘹亮的哨音。


    魁山修見狀不由眉頭微微皺起,這家夥居然敢挑弄化身為狼的孔時!


    陸言也看到了與孔時十分親近的魁山修,伸手從身後的金盆中取出一塊銀錠,向著魁山修所在的地方便拋了過去。


    “拿著……賞你的!”


    魁山修望著那迎麵飛來的銀錠,抬手打出一道掌風,隻聽見叮的一聲,那銀錠瞬間又飛迴了陸言的手中,他不屑的搖了搖頭,說道:“你還是留著多做善事吧!”


    陸言望著自己手中重新飛迴來的銀錠,他臉上露出一抹驚奇的笑容,他立身在船頭,遙遙望著魁山修問道:“你是修士?”


    隨著陸言的目光定格在魁山修的身上,周圍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的也望了過來。


    “他……他不是今天早上在安武門前大鬧的那個人嗎?”人群中穿出一聲驚唿。


    顯然,有人已經將魁山修的麵容熟記在腦海之中。


    陸言也聽到人群中的言論,望著魁山修的身影多了幾分好奇。


    “我聽城衛軍那邊說起過你,你很厲害!我陸某最喜歡廣交好友,招攬天下修士,聽聞你以聚靈之境敢敵識海境修士,著實氣度不凡,勇氣可嘉!”


    “聽說孔家待你為上賓,可為何你沒去那煙雨樓,卻獨自一人來的這裏?”


    “哦……我明白了,孔大長老本就失了神誌,錯把你視為上賓請入了孔家府邸,想必是孔家其他長老覺得丟人,便又將你趕出來了吧!”


    陸言的聲音不大,卻清楚的傳到了周圍所有人的耳中,一時間周圍傳來哄堂大笑,更有人對魁山修指指點點。


    魁山修眉頭一皺,他並沒有得罪這名為陸言的青年,可為何他要如此戲言自己?


    莫非……他這是在為那安武門前出言辱凡人的修士打抱不平?


    隨這陸言話語剛落,那花燈紅船上出現了一個魁山修熟悉的身影,站在陸言的身邊。


    魁山修定眼一看,竟然是在安武門前欲要拿下自己的中年修士胡忠!


    胡忠出現後,陸言恭敬的站在他的身邊拱手喊道:“老師!”


    這一瞬間,魁山修便已經明白,原來兩人不僅是認識,更是一對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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