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呀啊,太舒服了……」
謝爾因承受手臂固定技而痛到昏迷之後,伊娜還在喘著粗氣。
「謝、謝爾不會有事吧?」
「哈啊、哈啊。應該、沒怎麽樣吧?很遺憾地,沒有任何骨折。」
「很遺憾嗎!?」
蜜歐目睹兩人這一陣你來我往,不禁驚愕得全身僵直。伊娜的雙腳放開謝爾的手臂,梳整著亂得性感的發絲,再將眼鏡推高。
「唿……那麽就趁現在。」
伊娜悠悠走向行李,開始在其中一袋裏翻找。
「伊娜?」
蜜歐好奇地跟到伊娜身旁。
「哪能讓費烈利加公主之尊一直穿著囚服呢。請更換服裝吧。」
伊娜從行李裏湊齊內衣及襯衫等衣物,交給蜜歐。
「暫時別管那個笨蛋了。請換上這套衣服。」
「嗯、嗯嗯。」
蜜歐目前身穿的長袖紅黑色裙裝看來頗為老舊。布料很薄,材質粗糙,裙擺的長度也過短。
「這種天氣還隻穿這麽薄的衣服……委屈您了。」
「冷或熱都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
蜜歐麵露笑容迴應。她脫下已穿舊的囚服,換上伊娜準備的服裝。
那是一件與蜜歐的銀色頭發極為相配的天藍色連身裙。對於長期穿著同一套衣服的蜜歐來說,光是能換上新的內衣,就已讓她心情大好。
「啊啊,好開心呀。作夢也沒想到還有機會穿上全新的衣服。」
換裝完畢的蜜歐眯起眼,十指交握,高舉雙手伸懶腰。
「呐,伊娜。有件事想拜托你。」
蜜歐突然抱住伊娜,將臉埋在她豐滿的胸部裏。
「蜜~蜜蜜、蜜歐公主,您這是——」
「嗚~……嗚啊啊……啊啊啊……」
蜜歐發出嗚咽聲,就這樣在伊娜胸口哭了起來。
「好痛苦。好漫長。好恐怖……父親大人死了……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蜜歐公主……」
伊娜輕柔地摟住正放情大哭的蜜歐身軀。
足足兩年。蜜歐一直被關在監視塔裏,渡過這一段時光。父王辭世,而且若是謝爾與伊娜沒有采取行動,自己原本也將在明早被處刑。蜜歐的內心深處肯定堆積了許多謝爾與伊娜難以一一察覺的深刻苦楚。
「嗚嗚、嗚咕……抱歉。大概是因為有點放鬆了。」
蜜歐一邊哽咽著,努力擠出話語。
伊娜並未就此鬆開抱著蜜歐的雙手。
「沒關係的。現在發生的事,隻有伊娜知道。就讓悲傷的心情隨著眼淚一起流光吧。」
『嗚嗚、嗚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娜緊緊抱住大聲哀號且用力哭泣的蜜歐。
蜜歐哭了一會兒,恢複安靜,隨後再度大哭。如此反覆了一段時間。期間蜜歐哭到難以唿吸而不舒服時,伊娜則輕撫她的背部,幫助她平複情緒。
蜜歐終於恢複平靜。她站直身,再一次將十指於高處交握,使勁伸展背肌。
「噗哈。舒服多了!在牢裏可是一滴淚都沒掉呢。」
「真的嗎?」
「嗯嗯。在牢裏哭得亂七八糟,也隻會讓牢房守衛開心而已。父親也說了,這是為了讓我變得更堅強的考驗,不應該流眼淚。」
伊娜不禁流露感歎之情。不愧是賢明傳世的費烈利加王。他很明白忍辱負重的道理。
「蜜歐公主,有一事想請教。請原諒我的無禮。畢竟總有一天會被問到的。」
伊娜一臉抱歉似地說著,向蜜歐低頭行禮。
蜜歐佇立在月光下,哭得狼狽的臉對上伊娜。
「我願盡全力守護蜜歐公主。為此必須掌握事實。」
「事實?」
「說實在話,蜜歐公主非常美麗。應該沒有男人能不心動……大家應該都有同樣的感覺。」
伊娜的說法很婉轉,蜜歐還是懂了她想問的是什麽。
「喔,你說那個呀。」
蜜歐凝視伊娜認真的雙眼,帶著笑容迴答。
『我是個百分之百的處女!』
伊娜沒打算問得這麽深入就是了。
「哈哈哈。你會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不過我有這個法寶。」
蜜歐抬起手臂,出示她右手腕上的手環。上麵刻有費烈利加的皇室徽章,作工非常高雅細致。
「這是能讓男人不想靠近的遠古工藝品——『醜化手環』。」
「耶、咦?」
從沒聽過,更沒見過能讓男人不想靠近的遠古工藝品。伊娜為此大感疑惑,不過蜜歐的表情極為爽朗,確實不像曾受過什麽傷害。
「很想馬上證明給你看,但是今天已經用過變身成蜥蜴的遠古工藝品了。隻好改天了。」
蜜歐說完,悠揚地轉了一圈。
「嗬嗬……話說迴來,這衣服真可愛呢。」
望著蜜歐帶著燦爛笑容轉著身子的樣子,伊娜不禁覺得,不論用上什麽樣的遠古工藝品,應該都無法讓人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吧。
「總之,蜜歐公主。很抱歉我問了如此失禮的問題。」
「無所謂。不如說敢問出口才是了不起。這樣的人更值得信任。」蜜歐坐到伊娜身旁,望著手環,開始訴說。
「這是被譽為絕世美女的母親傳給我的東西。母親遇上當地的權勢貴族提親而感到困擾,才向行腳商人買來的。」
伊娜覺得自己似乎聽過類似的故事。
「然後呢,靠著這個手環的力量,親事沒談成。母親被迫轉到城堡裏當女仆時,與父親邂逅。」
蜜歐微挺起胸,似乎感到驕傲。並將手搭在腰上,繼續說道。
「父親不是為了外表,而是欣賞母親認真工作的態度而選擇了她。母親接受父親的愛意後,才解下遠古工藝品,顯露出原本的麵貌。」
傳聞海蓮娜在當上王妃之後,換了個人似地,變得極為美麗。
連旅行的走唱詩人都將這份美貌視為費烈利加的珍貴寶物,並以此為題唱頌。畫家們爭先恐後地想替費烈利加王妃繪製肖像畫。
「原來如此。沒想到海蓮娜王妃懷有這樣的秘密……」
「我由衷地尊敬這樣的父親。而父親不斷地囑咐我一件事。」
蜜歐緩緩站起身,食指指向前方,以強而有力的聲調宣示。
「就算父親死去,母親死去,都要貫徹自己的路。痛苦、悲傷全都留給昨天,積極麵對今天與明天……他是這麽說的。」
蜜歐的表情盈滿堅定意誌。
「伊娜,感謝你救了我。雖然還在半路上,光是能逃離那片黑暗,我現在就已經夠滿足了。」
「蜜歐公主……」
銀色發絲晃動而反射著光芒,蜜歐再度坐迴伊娜身邊。
「呐。謝爾跟伊娜為什麽會到帝都呢?」
「自然是為了救出費烈利加王以及蜜歐公主。」
「謝爾在毀滅費烈利加王國的軍師手下待了兩年耶?說實話,我無法信任他。」
伊娜輕歎,下巴抵上膝頭,撥弄著眼鏡。
「軍師攻打密斯提海角時的計策實在太不人道。謝爾也很生氣地說,從沒看過那麽差勁的策略。但他還是進了迪歐拉門下。這全是因為他一心想著要拯救兩位。實際上謝爾對迪歐拉是有憎恨之心的。」
伊娜亦懷著同樣的心思,但她無法忍受事師迪歐拉。
「迪歐拉究竟是用什麽計策拿下密斯提海角?我跟父親一起被帶走。關在馬車裏直接被載到監視塔去了
。完全不知道當時發生什麽事。」
蜜歐以嚴肅的眼神凝視伊娜。伊娜微感困窘,最後仍一邊撥弄著眼鏡,緩緩道出。
「我明白了,就讓我向您說明吧。在那之前,得先說到密斯提海角被攻破不久前的狀況。」
伊娜瞄了謝爾一眼。她不想讓謝爾聽到這段話。
「密斯提海角失守之前,費烈利加受不住帝國軍隊的猛烈攻勢,失去了拉劄保壘。當時鎮守拉劄的是……謝爾的父親。」
蜜歐的表情霎時僵硬。
「那謝爾的父親……拉格斯大將軍怎麽了?」
「麵對大軍師迪歐拉與大元帥吉恩率領的二五〇〇〇帝國軍,一步也不退讓,一直奮戰到最後。」
伊娜語調平靜地說下去。
「取得拉劄之後,帝國軍接著南下,又打下布雷夫。此時西費烈利加已到手,接下來隻要再拿下首都密斯提海角,帝國即統一了整個大陸。然而密斯提海角是世界著名的要塞,很難攻破。於是迪歐拉他——」
伊娜搗住嘴,皺起眉頭說。
『強製征召布雷夫的孩子們,逼迫他們拿著武器……作為帝國軍的前鋒。』
「…………!?」
蜜歐杏眼圓睜,無言以對。
「我跟謝爾,還有另一名名為弗雷的夥伴,一起親眼目睹那一幕。見到孩子們一邊哭號、拿著武器被推向城門的景象,費烈利加王連一支箭都沒有放,就帶著蜜歐公主向帝國軍投降了。」
伊娜緊握拳頭,不甘心似地用力說道。
「謝爾阻止因憤慨而打算衝進帝國軍陣營的夥伴。他說,與其去打一場沒有勝算的仗,不如去做我們辦得到的事。於是我被謝爾牽著,追著費烈利加王與蜜歐公主來到帝都。」
蜜歐深深垂下頭,全身無力。
「是這麽一迴事呀……父親被殺,又目睹畜生般的卑劣計策,卻還……向仇人學習。」
「謝爾忍耐再忍耐,現在則成了帝國知名的軍師。這全都為了費烈利加王國,更是為了費烈利加王及蜜歐公主。」
「所以我可以信賴謝爾囉。」
「若連謝爾都不值得信任的話,就沒人能信了。」
伊娜堅定地說道。
蜜歐微微瞄向後方不遠處,持續昏迷中的謝爾。
「真是個怪人呢。這樣看起來完全沒個軍師的樣子呀。」
「關於這點,個人完全同意。」
兩人互看一眼,接著一起噴笑出聲。
結果謝爾就這樣一直昏睡到早上。
醒來後,謝爾連忙澆熄火堆,檢查馬兒的狀態。
伊娜與蜜歐互相抱著彼此,還在熟睡中。
「嗚嗚。昨天還沒能掌握狀況就睡著了。」
謝爾搓著有些發麻的手臂,走到洞窟外麵。冬季的寒冷風勢,使臉上的水份逐漸流失。天空萬裏無雲,大片的草原如波浪般晃動。
太陽早已高掛空中。這時候的帝都應已發現蜜歐公主從牢裏消失,也該察覺謝爾及伊娜的消失與此有關了吧。
「得加緊腳步了。」
謝爾邊打著嗬欠,前往喚醒伊娜與蜜歐。來到睡得香甜的兩名女孩身邊後,謝爾趴到地上,觀望著兩人的睡臉。
一瞬間感到心跳漏拍。
(怎……怎麽會這麽可愛呀。這兩個人。)
尤其蜜歐的睡臉,更引人注目。
美麗的銀色發絲,細致的肌膚,濃長睫毛。因長年的囚禁而略有倦容,仍不損她的美貌。謝爾的心幾乎都要被奪走。
仔細迴想起來,謝爾昨晚幾乎都沒見到蜜歐的臉孔。地牢很昏暗,而且她很快就化身為白蜥蜴。
雖然很想更近距離地欣賞兩人的臉,謝爾仍甩著頭試圖驅趕腦裏的邪念。蜜歐先不論,要是伊娜醒來發現他在偷看,這次恐怕會被懲罰到一整天都無法起身。
伊娜睡著時很惹人憐愛,一醒來可就恢複成變態虐待狂的暴力女了。
「兩位該起床囉。要出發了。」
謝爾如是說,並搖著兩人的肩膀。
「嗯嗯……嗯~!」
睡眼惺忪的伊娜本想用手揉眼睛,卻被眼鏡擋住。
「嗯?」
好不容易聚焦之後,正好與低下身的謝爾四目相交……同一秒,伊娜的臉霎時轉紅。
「喔哈啵!」
伊娜的拳頭掠過謝爾的下巴。
如觸電般的痛感衝上謝爾的頭頂!
「嗚嗚嗚,為什麽——」
「偷看淑女的睡姿,罪當懲罰。」
「就算是這樣好了,用拳頭打人也太……」
謝爾心想著,再這樣下去,自己總有一天會被伊娜打死或勒死,同時動手將行李放上馬背。
「那,伊娜,麻煩你叫醒蜜歐公主。帝都也差不多派出追兵了吧。」
「咦!?這麽晚了嗎!?」
伊娜自懷裏拿出懷表。上麵顯示九點十分的時刻。
「不好了!我來叫醒蜜歐公主。謝爾趕快準備出發!」
「唉……我剛就說過該出發了,也已經在準備啦……」
謝爾連連歎氣,同時為自己逃過一劫而感到放心,牽著馬步出洞窟。
三匹馬飲用從岩縫間出現的湧泉,以附近的草果腹。接下來很有可能無法給馬兒吃東西,因此謝爾趁現在讓它們飲食。
「嘿!久等囉!」
約十分鍾後,伊娜與蜜歐來到謝爾這邊。伊娜抱著三個看似沉重的行李,一派輕鬆地將它們堆到馬上。
蜜歐則走到謝爾麵前。
「謝爾,早安。」
「早……」
謝爾的話梗住。
蜜歐穿著天藍色的連身裙,搭配白色的上衣。頭發也細心整理過,雙馬尾的發型讓銀色發絲更顯活潑。昨天看到蜜歐時,她還穿著囚服,因此沒有特別留意。眼前的蜜歐,可愛到好似散發出聖潔的光芒。
「如何?嗯?可愛嗎?」
「是的,非常可愛。」
謝爾秒答。絕對不隻是說好聽話。完全是真心話,也可說是下意識就肯定了。
「耶嘿嘿。嗯,很好。那今天預計前進到哪裏?」
「這個時間出發來算,估計傍晚左右就會被追兵趕上。希望成功逃進利孚森林,在那兒還有一場硬戰要打。」
「嗯,這樣啊……要進行會戰呀……」
蜜歐露出悲傷的表情。有些於心不忍,但瞞著她也沒意義。
「如果我們在到達森林前就被追兵抓到,這一切都白搭了。請快點上路吧。」
「我知道了。」
謝爾首先躍上馬背,接著拉著蜜歐的手,讓她坐在自己後麵。頭轉向後麵,看到伊娜已坐在馬上,載運行李用的馬的韁繩業已固定完畢。
「伊娜,準備好了嗎?」
「沒問題。」
聽到伊娜的話,蜜歐跟著將手臂環上謝爾腰間。
謝爾努力讓自己不要亂想,扯動韁繩。
洛可斯北部的地形比較平緩,沒有明顯起伏。越接近大陸中央的索盧特山脈,周圍的景象即大幅改變,轉成到處有岩石突出黃土地表的荒野景色。
再加上一行人所走的是遠離城鎮的道路,更得留心野獸或魔物的蹤跡才行。
謝爾與伊娜的馬並肩在沒有人造道路的草原上隨風奔馳。
大型鳥於藍天快速迴繞著。
「呐,謝爾。」
蜜歐突然從背後唿喚謝爾。
「您請說。」
「可以別再用敬語了嗎?感覺好不舒暢。」
謝爾嗚
咕一聲,一時無言以對。
「那怎麽成呢!」
「嘖,又是敬語。」
蜜歐鼓起臉頰。
隻可惜必須麵向前方的謝爾無法目睹這個可愛的表情。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您可是臣與伊娜等人的主上呢。」
「那這是主上的命令。不準對我使用敬語。」
這也太亂來了,謝爾心想。隻有謝爾一個人得此特殊待遇,其他人不知道會怎麽想。
「那麽也請向後方的伊娜,以及稍後會合的弗雷、瑪姬兩人執行同樣的命令。這三個人對臣來說,等同於手足。」
「嗯~咦~?」
蜜歐發出低語,似乎在思考某事,不過最後仍緊抓住謝爾的腰,並說道。
「好吧。我就接受你的條件。」
「既然如此,臣也會遵守諾言。」
謝爾深吸一口氣,高聲大喊。
「蜜歐公主,我要加速了,抓緊點!」
「好!」
蜜歐帶著笑容,緊抓謝爾的腰。謝爾瞄了一眼蜜歐的狀況後,進一步催促馬兒的步伐。三匹馬奔馳在廣闊的草原上。左前方微微可望見山頂因積雪而閃著銀白光芒的索盧特山脈,製造出壯麗的景象。右邊則是綿延至地平線的草原,風勢帶起一陣陣草綠色的波浪。
謝爾一行人連早餐都在馬背上解決。前日休息一整晚所損失的時間確實可觀。
好不容易進入坡道起伏較多的地形,周圍也開始出現許多有棱有角的大塊岩石。表示一行人已來到利孚森林附近的丘陵地帶。
與弗雷等人的集合地點就在眼前。
謝爾才剛這麽想,就聽到一句喊聲。
「謝爾,後方有馬群接近!」
伊娜的喊叫聲令謝爾迴過頭。
發現遠方有一大群,很明顯朝著這邊前進的輕裝騎兵隊。
「唉呀,來的人比預想的更大票呢。」
乘馬軍隊越過下坡,直直朝著謝爾等人而來。
人數看起來,估計至少超過五〇〇。
「伊娜,放掉載行李的馬。森林就在前麵了。」
謝爾手指著前方的利孚森林。
「快點!」
「我知道啦,真囉嗦!」
伊娜解開載貨馬的韁繩,雙手一起握住自己所騎之馬的韁繩,進一步提升速度。
馬的唿吸變得急促。謝爾仍使勁夾緊雙腿,催促馬兒加速奔跑。
稍微慢下腳步,馬上就會被追兵趕上,甚至被包圍。
來者是訓練精良的騎馬兵。隊伍逐漸縮短與謝爾一行人的距離。
跑在敵軍最前麵的騎馬兵站到馬背上,取出弓並架上箭矢。
「謝爾,箭要來了!」
隨著伊娜的喊聲,騎兵隊接連放出箭支。
無數的箭雨從空中落下,咻咻咻地,陸續插進草原裏。
謝爾專心一致地操縱馬匹左右移動以躲避箭雨攻勢。並不是懂得這種技能。隻是碰運氣試試而已。
「再一下子……就到了!」
謝爾高聲喊話,鼓勵著伊娜。
接著,謝爾與蜜歐乘坐的馬進入森林,伊娜也跟在後麵。
利孚森林裏的路徑比草原上崎嶇許多。軍隊人數越多,會更難前進。不過搶在前頭而落單的幾名騎馬兵應該會順勢追趕謝爾等人吧。
即便如此,隻要進入森林裏,情勢對謝爾這方是壓倒性的有利。畢竟謝爾為了與弗雷會麵,幾天前才跑過這條路線,該在哪個地方轉彎、哪裏有高低差異等等的細節,謝爾已全數記在腦子裏。
相較之下,敵方的輕裝騎兵隊對此路徑頗為陌生。無法隨意提升馬匹奔跑的速度,轉眼之間,他們與謝爾一行人的相對距離已拉大不少。
「伊娜,跟得上嗎?」
謝爾進入直線前進的路段,介意著跟在後麵的伊娜。
「我們一定得用這麽快的速度逃跑嗎!?」
「慢下來就等著被追兵啃食吧。隻差一點點了,加油!」
「咕嗚嗚!」
以身旁景色如溶化般掠過的速度,在這麽狹窄的道路上策馬奔馳。這還是伊娜初次這麽做。不過眼看著馬術比自己差的謝爾持續領先,伊娜也難以忍受,隻能壓下恐懼,使勁甩動手裏的韁繩。
「被謝爾說加油,感覺挺火大的。」
「為什麽!?」
「不知道耶。要比喻的話,就像是被自己養的狗鼓勵的感覺吧。」
「這比喻還真過份呀!」
既然有心惜開玩笑,應該就沒問題了。
很快就會到達與弗雷說好的地點。
在那之前,務必希望兩匹馬都能保持高速。
「謝爾,有辦法甩開追兵嗎?」
「不可能!」
蜜歐對於謝爾的計劃一無所知。
她也隻能相信這道看起來不太可靠的背影,並全心仰賴他的判斷了。
「看到了!」
謝爾如此大喊出聲的同時,一行人來到一個寬廣的場所。
持續奔逃的三人因唐突射入眼裏的陽光而感到眩目。
這裏正是謝爾指示弗雷布兵的地點。從枝葉間竄下的光線已不複見,抬頭能直接望見純白的雲朵。事情順利的話,弗雷的兵馬目前應該正埋伏在廣場外圍的草叢裏。
(沒問題的。弗雷肯定已經就定位!)
謝爾如此深信著,持續鞭策著馬兒。正前方連到另一條小路。謝爾的馬引領著伊娜的馬躍進小路。
從明亮的廣場突然闖入微暗的森林,視野瞬間蒙矓。
同一時間,鼓舞人心的話語傳進謝爾耳裏。
「大哥!請繼續前進!」
那是瑪姬的聲音。
謝爾沒有停下腳步,揉揉眼望向四周。
「瑪姬?弗雷呢!?」
「沒問題的,請加緊腳步!」
謝爾沒能找到瑪姬的身影,但仍察覺到我方數名伏兵。
「蜜歐公主沒事。之後就拜托你們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士兵們強力的高唿聲從背後傳來,謝爾、蜜歐、伊娜三人就此穿過林內小徑。
「接下來,就好好幹一場吧!」
瑪姬啪地一聲,拍上自己的腳。
她的手落在一雙造型特異的靴子上。尖銳的刀片貼附在外側,內側在小腿肚附近的位置上則 有根能停住刀片的棒子。瑪姬使勁舉起腳,外側的刀片反轉向下,將棒子移至靴子底部,刀片就成了被踩在瑪姬腳下的狀態。
西方艾略丁古傳,能夠活用嬌小身軀優勢的武術「蹴爪術」裏,需用上這種獨特武器,名為「足爪踏」。
「隊長!前方約有一〇〇名騎兵來襲。」
聽到這則報告,瑪姬的表情一轉。
「事態的發展跟大哥預料的一樣呢。好,騎馬隊三〇名跟我一起在柵欄外待命。長槍隊到柵欄內側阻擋敵軍!」
「是!」
瑪姬迅速躍上馬背,檢查雙手的護甲害胸甲後,策馬前行。
這匹馬上裝設了特殊設計的鞍具。沒有放腳的馬蹬,而是在鞍座左右邊各有突起,用來置放雙腳。馬鞍前方設有方向杆,韁繩就掛在上麵。
「蜂蜘蛛隊,行動!」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謝爾的私人軍隊·蜂蜘蛛隊,雖以偵察為主要工作,但同樣也具備戰鬥能力。
瑪姬率領的騎馬隊從森林裏一舉衝刺而出,帝國軍的先遣部隊頓時臉色大變。
「前方有敵人!?」
「無所謂。敵軍寡不敵眾。掃過他們!」
『是!』
帝國軍的輕裝騎兵隊全員緊拉韁繩,加速前進。
瑪姬帶著三〇名士兵,在森林內的廣場與一〇〇名輕裝騎兵隊正麵交鋒。
「喝啊啊啊啊啊啊!」
瑪姬握住架在鞍上的方向杆,用腳踢開敵方騎兵伸出的長槍。接著順勢壓低上身、揮長雙腳,以足爪踏的劍刃貫穿敵兵胸口。
三名敵兵目睹同伴落馬,皺著眉頭襲向瑪姬。
其中一人扔出長槍,另外兩人從高處揮下長矛。瑪姬利用護臂精準地彈開飛來的長槍,隨後於馬背上倒立、張開雙腳,旋轉身子踢開長矛,腳下的刀片劃過兩名騎兵的頸部。
再轉一圈並恢複到原本的姿勢後,瑪姬附近隻剩無法動彈的士兵倒在地上。
「喔喔,喔喔喔喔……」
帝國軍因目睹瑪姬的行動而心生怯懦之情,不禁停下腳步。
「大家聽好了,稍微退後!」
聽聞瑪姬的指令,蜂蜘蛛隊的隊員們揮舞著長槍,緩緩後退。
「追、追呀!別讓他們逃了!」
帝國軍為了追上瑪姬的隊伍而策馬逼近。
就在此時,大量的箭支從森林裏朝帝國軍射出。
帝國軍是強調行軍速度的輕裝騎兵隊。身上裝備的是追擊部隊專用的紅色皮製甲胄,強度不足以抵擋近距離的弓箭襲擊。
瑪姬讓馬迴過頭,望著帝國軍的士兵一個接著一個倒下。腦裏掠過謝爾指示戰略之命令書的其中一段文字。
『瑪姬的對手應該會是帝國軍的輕裝騎兵隊。避過長矛的攻擊之後,慢慢退後藉以引誘,接著使用弓箭對付敵人。等敵軍接著派出重槍騎兵隊,就由瑪姬領頭對抗。』
謝爾預言的狀況一字不漏地演示在瑪姬眼前。
對手若是重槍騎兵隊,這點箭支根本撐不上威脅。反觀輕裝騎兵隊,身上的裝備誠如其名之輕微,無力麵對此般攻勢。
「至此都跟大哥說的一樣。所以接下來就是……」
輕裝騎兵隊慌張地退下,取而代之現身於敵軍前線的是帝國軍主力部隊——重槍騎兵隊。人數似乎比輕裝騎兵隊要少,但氣勢逼人。
「很好,那就換我出場囉。」
瑪姬獨自乘馬衝刺,朝著意誌已動搖的敵軍大喊。
『我是新生費烈利加軍隊的瑪姬·拜帕。你們這群軟腳蝦!就沒有一個有種接下我足爪踏攻擊的勇者嗎?』
仿佛空氣中有一道龜裂掠過。下一秒,帝國軍怒氣衝天。
「一個小女孩膽敢如此囂張!」
「看我們怎麽把你們全部大卸八塊!」
「不對,這樣還不夠過癮!讓她們全身赤裸,淩辱到後悔自己誕生到這個世界上!」
敵軍中陸續傳出怒吼。
瑪姬朝著他們聳聳肩,以從遠處都能辨識的動作,大力歎了口氣。
「帝國軍根本就沒實力也沒勇氣,說嘴倒是一流呢。」
『嘖……我殺了你!』
一名輕裝騎兵血氣衝腦,朝瑪姬突擊。
瑪姬拉動方向杆,力量隨著韁繩傳出,馬兒瞬時起跑。
「我乃帝國軍百將——」
磅!
敵兵與瑪姬交手,一個如陶壺的物體自敵兵身體高高彈起,滾落地麵。
「連劍都還沒拿好就衝上來送死的家夥,引不起我的興致呢。」
定睛一看,瑪姬的腳下早已伸出刀刃。
「沒戲唱了嗎?」
瑪姬的眼珠咕溜地瞪向帝國軍。帝國軍的士兵們被方才超現實的景象給嚇得冷汗直流,不禁後退幾步。身高不足一五〇,這麽嬌小的一個女孩子,輕易地就將帝國軍百將給擊倒。正當難以言喻的恐懼感傳遞於帝國軍之間,一名身材壯碩的騎士上前。
「你們沒辦法對付的。這裏就交給我。」
男子身穿亮紅色的金屬裝甲,單手舉著巨型長斧。很明顯不屬於輕裝騎兵隊。
「小姑娘!我乃帝國軍追擊隊副隊長哥魯哥斯。能夠自由操使這把長斧的我,與你的力量之差不言而喻。勸你乖乖投降。否則就準備失去-兩隻手臂吧。」
眉毛粗而有力,五官給人嚴峻的感覺,豎立的金色發絲足以壓製敵人的氣焰,更提升我方的士氣。副隊長出馬肯定能解決。察覺到帝國軍傳出這樣的氣氛,瑪姬一邊歎氣,同時噴笑出聲。
「嗯……抱歉囉。我對小嘍囉沒有興趣。」
這句話讓現場空間再度劃過一道寒氣。
「有眼不識泰山的你才是小嘍囉!要在馬背上操使長型武器需要莫大的力道。我單手就能捏碎你的脖子!」
「那麽擅長捏碎東西,不會去捏水果,改開果汁店喔?」
哥魯哥斯雙眉之間的皺紋加深。憤怒到說不出話來。
幾秒之間,現場全被凝重的緊繃感給控製住。
接著,瑪姬與哥魯哥斯同時策馬衝刺。
(長斧是嗎……)
瑪姬盯著那把武器,俐落地轉動雙腳、收起足爪踏的刀片。
敵方所持的武器為前端附有巨大斧頭的長槍,一般用來讓步兵攻擊騎兵所用。能夠單手操控這把武器,臂力想必很驚人。
瑪姬本來就很討厭這種以暴力壓製人的家夥。她所使用的蹴爪術也是女性為了抵抗勁道差距過大的男人所創造出的格鬥技巧。
「這麽想死嗎,小姑娘!」
哥魯哥斯滿臉通紅,上臂用力,揮下長斧。
他使上全身的勁道。
「你的臉真讓人看不順眼。」
瑪姬以挑釁言詞火上加油。
兩匹馬以驚人速度彼此靠近。
「嗚喔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哥魯哥斯的長斧瞄準瑪姬的頭部下揮。瑪姬以左手握住方向杆,左腳蹬在馬鞍上,用右腳放出踢擊。
一道金屬碰撞聲響起,沉重的長斧與瑪姬的足爪踏激烈相觸。
「咕喔!?」
哥魯哥斯發出驚唿。
瑪姬揮開右腳,隨著「嘰—」地一聲尖銳聲響,哥魯哥斯的長斧甩往空中。
「什……麽!?」
自詡有過人臂力的哥魯哥斯,震驚到隻能睜大雙眼。瑪姬的身體在空中轉了一圈,收起左腳。
接著朝哥魯哥斯的胸口放出俐落一腳。
「嗚喔!」
哥魯哥斯千鈞一發地以長斧的柄防禦。
咕嗡!隨著這道激烈聲響,哥魯哥斯連著馬一起被推遠。
足見這一腳的力道有多強大。
哥魯哥斯勉強揪住韁繩,保持住平衡,重新坐直身子。
另一方麵,瑪姬順著踢中的反作用力迴到馬上,悠哉地望著哥魯哥斯。外表看來不過是個還沒長大的少女,踢擊的力道竟勝過哥魯哥斯的臂力。
「小姑娘……報上名來。」
眼前的少女用手撥迴翻起的高叉裙裙擺,說道。
「瑪姬·拜帕。」
瑪姬屈起右膝,再用力甩出右小腿,擴張的肌肉讓足脛的棒子轉了一圈,靴子外側的刀片轉而朝下。
「沒想到傳聞的蹴爪術有這麽厲害……」
哥魯哥斯目睹自己的傲人武器落此下場,低聲說道。第一次的踢擊使長斧的刀刃扭曲,第二腳更讓鐵製的長柄歪斜。
喔喔喔喔喔,周圍的士兵發出驚唿。眾人原本都以為力道方麵肯定是哥魯哥斯占上風。然而看似纖弱的少女竟然以武力向哥魯哥斯挑戰,甚至將
他壓製住。
「勝負還沒揭曉!」
哥魯哥斯重新架起不成形的長斧,再度向瑪姬發動襲擊。
「我最討厭不幹脆的人。」
瑪姬放出左腳的刀刃,策馬奔馳。
「嗯啊啊啊啊啊!」
哥魯哥斯以長斧使勁橫掃。
巨大的斧頭朝著嬌小身軀揮去,然而瑪姬彈跳起身閃過。
下一秒,瑪姬在空中揮舞的左腳從哥魯哥斯的身體砍出一個球狀物體,紅色的血雨飛濺四方。
「啊……啊啊……」
帝國兵們全數失聲無語。
瑪姬拿下徹底的勝利。
『單挑取勝之後,帝國軍的士氣肯定更加低落。趁著勝利的氣勢,讓埋伏在森林裏的士兵一同發出高唿。』
接下來就照謝爾事前的指示,高唱自己的勝利,讓我方士兵歡唿即可。瑪姬這麽想著,使勁甩動膝蓋,收起足爪踏的刀刃,乘上馬並將右手舉起……卻又停在半空中。
(啊~糟糕了。名字叫什麽來著?)
瑪姬冒著冷汗,望向自己剛剛打敗的男人軀幹。
突然生出一個點子。
「費烈利加軍的瑪姬拜帕,打倒了這名態度跟體型一樣囂張的人啦!」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埋伏在草叢後麵的我方士兵們,遵照謝爾命令一齊高喊出聲。音波打上周圍的林木,反彈迴來,帶著一股熱氣包圍敵軍。
「哥、哥魯哥斯副隊長被幹掉了!」
「還有這個歡唿聲!這不止兩、三百人吧!」
「喔喔喔……」
恐懼感迅速傳遍追擊兵的眾人之間。
這一次,再也沒人能抵消這份懼意了。
同一時間,有名男子,在馬背上觀望著帝國軍不敢動彈的樣子。
「哈哈,表現挺好的嘛,瑪姬!」
依照謝爾吩咐,潛伏於草叢後方的士兵們是弗雷·馮爾克率領之主力部隊的工作。
『弗雷負責將主力部隊安排在廣場周圍的草叢裏,待瑪姬宣示勝利後,從敵軍背後發動突襲。此時敵軍應該已將輕裝騎兵隊移到最後方,請一鼓作氣穿過隊伍,直討大將。還有敵人的載運隊想必還留在森林小徑上,請另派一個小隊,奪取所有物資。』
弗雷登場的時候到了。
「好。接下來我們就移動到敵軍後麵。一〇〇名步兵跟在後麵,負責襲擊敵軍的載運隊。其他人跟著我來。出動囉!」
弗雷一行人來到敵軍後方,以敏捷的行動執行計劃。
『準備好,突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弗雷親自率領騎馬兵五〇名,突擊正因失去副將而陷入愕然的帝國軍。
帝國軍的編製習慣為輕裝騎兵隊打頭陣,接著是重槍騎兵隊,運輸部隊則跟在最後。然而輕裝騎兵隊在前方被瑪姬隊打得落花流水,如今整個隊伍順序已有變動,變成重槍騎兵隊在前。與瑪姬一戰而被調動的輕裝騎兵隊,馬上又受到弗雷的突擊。
「敵軍襲擊!後方有敵軍來襲——!」
在尚未迴神的狀態下受到奇襲,帝國軍徹底陷入混亂。
「要命的人退下。敵將在哪裏啊?怕到躲起來了嗎!?」
弗雷一邊這麽喊叫,一邊在帝國軍之間來迴繞行。
弗雷無敵般地前進。他讓阻擋在前的人全數被擊飛並落馬,敵兵還來不及感覺到痛就被打倒了。
「到此為止!」
於敵軍隊伍間加速衝刺之時,一道低音傳進弗雷耳裏。
出聲的男子同時從弗雷的左方揮舞刀劍。弗雷瞬時以長矛擋下,緊接著反擊。然而對方迅速策馬來到弗雷後方,重新拉開相對距離。
「哼~耍什麽小把戲?你又是哪號人物?」
男子交叉疊起兩把細長的劍,挺直上身,報上名號。
「我是追擊隊隊長·加拉卡。你要是有名字的話就報上來吧。我勉強聽聽。」
「哼!」
弗雷使勁揮舞長矛,高聲迴應。
「我是費烈利加軍的弗雷·馮爾克。還是說,自由之翼的高登·華格納這名字你會比較熟悉呢?」
聽聞此名號,任誰都會不禁背脊發涼。
「千人斬將軍是嗎……真令人驚訝。沒想到執行這種任務還能遇上重金懸賞犯,運氣真不錯。」
「哼~遇上我是運氣好?你有本事讓我玩上一會兒嗎?」
加拉卡握住掛在頸子上的飾品,向弗雷宣言。
「正常對戰恐怕贏不了你。但有這玩意兒,可就難說囉?」
墜飾閃現越來越強烈的光芒,加拉卡全身被淡淡的亮光給包覆住。
「哼。」
弗雷挑起他如火舌般的眉毛說道。
「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吧。」
遠古工藝品是個製造麻煩的東西。依據不同的能力,原本實力普通的人也有機會藉此與高強武者們對抗。
加拉卡的手離開墜飾,大吐一口氣。
「來吧!」
加拉卡瞪著弗雷。臉上寫滿了自信。
(會是怎樣的能力呢……)
弗雷的手指緊掐住長矛柄。從加拉卡的表情可以猜測出,那大概是屬於防禦係的遠古工藝品。擁有這類能力的將領總盤算著要引誘對方出招,時常莫名地有自信,或是做出各種挑釁動作。
(不過也不能隻是這樣大眼瞪小眼!)
弗雷咬緊牙根,甩動韁繩。架著長矛策馬衝刺,以猛烈的氣勢襲向加拉卡。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縮短,弗雷將長矛下揮。
仿佛切過空氣般的尖銳攻勢,朝著加拉卡的頭部而去……然而長矛的前進軌道竟然在加拉卡頭上突然一轉!
「什麽!?」
弗雷的困惑令加拉卡露齒而笑,他更緊接著以手上的劍,連續揮了三次。
「唔。」
隻有瞄準胸口的一擊勉強閃過,但右肩與右腳的鎧甲碎裂,滲出血紅色塊。
弗雷立刻讓馬後跳,拉開與加拉卡的距離。
「嘖。」
加拉卡彈了彈舌,使馬轉向弗雷。
「真痛……是這樣啊。竟有這麽奇怪的遠古工藝品。」
「真是遺憾呀。它的力量就是絕對防禦。你的刀是碰不到我的。」
鏘的一聲,加拉卡重新架起劍,露出無所畏懼的笑容。
百分百防禦的遠古工藝品。聽聞此語,弗雷直覺感到不對勁。
擁有此般力量的遠古工藝品不可能沒有副作用。地位未屆將軍的男子與物品的強力程度更不相配。
「絕對防禦是嗎……」
弗雷握好長矛。敵將加拉卡坐在馬背上,同時手持細刃雙劍這般容易好操使的武器。方才也證明了,這樣的武器正適合以遠古工藝品的能力避開敵方攻擊後立刻反過來給予對方致命傷害。
(那個遠古工藝品到底是怎麽運作的……照理不該是那麽誇張的東西。)
總覺得有什麽機關。弗雷拚命思索著。
「這麽快就退縮了嗎?那就換我攻擊囉!」
加拉卡執起劍,逼近弗雷。雙手放開韁繩,打算以雙劍襲擊。弗雷輕鬆擋下這一波攻勢,刺出長矛。隻是這一次的反擊同樣轉了方向,未能碰觸到加拉卡。
「哈哈,沒用的!」
占了上風的加拉卡再度於馬上揮劍。
這麽一來,弗雷也必須采取防守姿態。
「可惡,到底怎麽迴事!」
弗雷本
來就不是擅長思考的人。
這種難以捉摸的對手正是弗雷最沒辦法的類型。
「嗚呀啊啊啊!」
弗雷坐在馬上,讓武器猛烈削過地麵,帶著沙塵揮高長矛。
長矛又一次地在睨視弗雷的加拉卡麵前被推開。
「嘖,難道就沒辦法了嗎?」
此時,弗雷注意到被納入視野的一個細節。
長矛確實被推開了。但是混在弗雷奮力卷起之沙塵裏的小石子打上加拉卡的盔甲,發出喀喀喀的聲響。
「殺啊啊啊!」
這次換加拉卡刺出雙劍。
弗雷迴身試圖躲避,對方的劍尖仍成功觸上右臂。
「咕嗚!」
弗雷低聲呻吟。兩人均揮舞武器,騎馬拉開與彼此之間的距離。
「哈哈哈,我運氣果然很好!不僅捉迴逃跑的公主,又打敗千人斬,肯定要升官了。」
在四周屏息觀望的帝國士兵們也敲擊武器替加拉卡壯勢。
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來,明顯是弗雷處於劣勢。
然而弗雷有股即將掌握某個真相的信念。
(我看出來了。果然那個遠古工藝品不是什麽多了不起的東西!)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執起長矛。
「簡單來說,你的能力就是能改變眼睛可見之物體的前進軌道對吧?」
「嗚!?」
加拉卡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那我就改變戰法了。本來打算要一擊給你個痛快的呢……做好覺悟了嗎?」
弗雷驅使馬匹,朝著加拉卡前進。
「看招——!」
弗雷從右方瞄準加拉卡的頸部橫掃而去。長矛仿佛打滑似地往正上方前進。加拉卡睜大雙眼,立刻朝著弗雷的側腹伸出長劍。
然而卻被弗雷反握長矛柄而擋下,長矛這次從上方往下揮。
「沒用的!」
加拉卡的視線盯著長矛。
長矛接著再次轉向,失去目標。
「你再攻擊幾次都是沒……嗚!?」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弗雷以沉重的長矛刺向加拉卡。弗雷手上這把長矛,使用一般長矛的四倍鐵材打造而成,十分堅固。能夠揮出一舉打碎金屬鎧甲的重擊更是它專有的長處。
不過弗雷操使長矛的技術可非僅限於揮甩。他還能夠高速突刺,是種兼具力道與速度的攻勢。
「嗚喔。啊哇呀……」
加拉卡試圖以雙劍及遠古工藝品的力量來閃避這一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弗雷用肉眼難以辨識的速度使出無數次的突刺。
「嗚哇哇。哇啊啊啊啊!」
嘰咻,一個鈍重的聲音響起。
定睛一瞧,弗雷的矛尖已刺進加拉卡的腹部。
「啊啪。啪啪啊啪啊啊啪啪。」
加拉卡壓著腹部,視線轉向傷口處……而他的頭頂上,有片刀刃反射著光芒。
「看招!」
長矛哀鳴著。
弗雷的矛打碎雙劍,從加拉卡的右肩一路劃到左側腹。隨後,加拉卡變成兩半的軀體落向地麵。
弗雷高舉他值得誇耀的長矛,用足以傳遍整個廣場的聲音高喊。
『敵將加拉卡已倒地!這場戰爭的勝利屬於我方!』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弗雷的部下全數高舉雙手歡唿。
「接下來嘛……呃~。接下來要幹嘛?」
弗雷從懷裏取出一張紙並攤開,慌忙地讀了起來。
『連續失去前方與後方之將領後,敵軍想必已失去戰鬥的意誌。趁此機會包圍敵軍,並以載運隊已被拿下、物資全數被奪之現況為題材,對敵軍施壓以致其投降。』
弗雷點頭應聲。
「你們聽好了,第五陣!」
『是!』
費烈利加軍立刻聽從命令,重整隊形。
弗雷接著朝帝國軍喊話。
「剩下的帝國軍聽著!如你們所見,你們的將領被打倒了。現在仔細看看周圍是什麽情況吧!」
聽聞弗雷的話語,敵軍最前頭的一名高瘦男子環顧四周,發現帝國軍已被弗雷的軍隊重重包圍。
「這、這要受過訓練的士兵才辦得到啊!」
有這麽一句話飛進弗雷的耳裏。
「哼~也是有人搞得清楚狀況嘛。那就好談啦。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了唷?」
「還沒……呢。還不能結束。各位,想想我們就此折返迴帝都會怎麽樣!任務失敗的士兵會全部被處刑的!」
開口的那名男子拚命地想要喚醒已一片愕然的帝國士兵們。
「喂,這位仁兄。事已至此你還想打嗎?」
弗雷瞪向話者,並用矛頭指著他。
「嗚咕……」
男子臉上的怯懦之情明顯可見,卻仍努力製住顫抖的手,將長槍指著弗雷大喊。
「我、我乃帝國軍追擊隊副隊長之一,法魯利亞·貝裏布魯。勇猛的托雷帝國士兵們,聽好了!我等確實受到包圍,人數仍是我方占優勢。要拿下那位敵方將領並帶費烈利加公主迴去領賞,還是要逃迴帝國領受絞刑,你們自己選吧!」
男子貌似性格溫厚,雖比謝爾壯一些,身材仍偏瘦弱。金發加上藍色瞳孔,看起來確實像是頗具地位之人。
而法魯利亞的一席話亦打動了屬下的心,讓帝國士兵們逐漸恢複戰鬥的意誌。
(這家夥,擔任托雷軍的副將真是浪費才能。)
弗雷直率地這麽想。
大將與副將均被打倒,卻仍試圖重振士氣。這樣的人並不多見。
「你說你叫法魯利亞是嗎?你當真要繼續跟我們打是嗎?」
強勁的壓力乘上法魯利亞及帝國兵們的肩頭。
於此氣氛下,弗雷單槍匹馬地挺身而出。
『我問你們是不是真的想繼續跟我們打啊!若是這樣的話,我們也不廢話了。倒是你們,別以為可以平安無事地離開!』
弗雷眉尾高高吊起,仿佛滿臉怒氣地緩緩前進。而帝國兵則看著弗雷前進一步,也跟著退一步。隻有法魯利亞緊咬著牙根,持續用長槍指著弗雷。_
「順帶一提,你們的載運隊也已經落入我們手裏囉。」
「什麽!?」
法魯利亞不禁高聲反問。
「哼,反正你們都要完蛋啦。那就來打吧,做好心理——」
『等等!』
弗雷唐突地停住動作。迴過頭一看,來者是謝爾,他還牽著一匹馬,上麵載著瑪姬與蜜歐。
「這是……蜜歐公主。」
弗雷於馬背上向蜜歐低身行禮。
「我不允許你再繼續傷害他們。」
蜜歐語調強勢地說。
「但、但是,這些家夥還——」
「弗雷,這是命令喔。必須遵守的。」
聽到謝爾這麽說,弗雷也失去了堅持的立場。
「嗚~知道了啦!」
高舉的長矛已無用武之地,弗雷隨意甩下武器,遵從指示。
謝爾拉著蜜歐騎乘的馬,走到帝國軍前方。
法魯利亞心生戒備,進一步握緊長槍。
「不用這麽緊張。我有話想跟你們說。」
蜜歐以輕柔聲調向法魯利亞開口。
「你們已經輸了這場戰事。就算平安離
開這裏,重要的糧食與物資也都被我們奪走。離這裏最近的城市得足足走上七天,騎馬也要三天才能到。你們有自信能不吃不喝撐到那裏嗎?」
「那有什麽問題!被搶走了,再搶迴來就好!」
「這可真是愚蠢的念頭。若是有人試圖搶奪,我們就燒毀那些物資。我方可是一點都不介意。」
「嗚、咕……」
法魯利亞囁嚅。
蜜歐望向謝爾,謝爾也微笑著點頭迴應。
「法魯利亞先生。你把這個任務想得太簡單了。這是你最大的失敗之處。」
「你就是天翔虎……謝爾·史諾哈特嗎?」
謝爾的話語令法魯利亞的表情一變。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貝裏布魯為貴族家係,但不是軍人。怎麽會加入以帶迴亡國公主為目的的軍隊,而且擔任的還不是主將,竟是壓後陣線的副將。」
謝爾站到蜜歐前方,繼續說道。
「我記得貝裏布魯家曾經因為向皇帝進言規勸,而被以叛國罪名誅滅。除了你之外的人全都被處刑了。」
「嗚……」
法魯利亞放鬆了繃緊肌肉的力道。
「你是希望盡量建立功績,以複興貝裏布魯一族。我說的沒錯吧?」
「啊啊,你說得沒錯。我要親手重建貝裏布魯家!所以我一定要從你們手中搶迴蜜歐公主!」
「就算明白不可能辦到?」
謝爾舉起右手,執著長矛的弗雷,以及已釋出足爪踏刀刃的瑪姬,分別站到蜜歐的兩側。
「這兩位可是以一擋百的豪傑喔。包圍住你們的士兵也不是一般的遊擊民兵。從他們的動作應該看得出來吧?」
「咕嗚……」
謝爾向蜜歐一瞥。接下來就交給蜜歐判斷。
「呐,法魯利亞。你們的任務從一開始就注定失敗了。從與我等軍師.天翔虎謝爾為敵的那一秒起。」
法魯利亞咬住下唇,謝爾則是困窘地搔著後腦勺。
「我隻問一次。你願不願意將複興貝裏布魯家的任務交給我呢?」
「什麽!?」
法魯利亞驚訝地睜圓了眼,後方的帝國士兵們屏氣靜待事態變化。蜜歐對著所有人高聲說。
『在帝都等著你們的隻有死刑!隨心情處死我父親以及各國國王的皇帝,有可能原諒失去大將與副將的你們嗎!』
帝國士兵之間的動搖之情以因風勢而接連磨擦彼此枝葉的樹林-般,唰啦唰啦地迅速傳遞。
『我也不會阻止仍然想迴歸帝國的傻子。你們這麽想迴去的話,我會讓你們帶上能撐到帝都的糧食。馬也還給你們。早早迴去登上絞刑台吧!
但是我方有天翔虎謝爾這名軍師,再加上打倒你們將領的弗雷與瑪姬這些強悍的同伴。 我將與這些夥伴協力複興費烈利加。接著打敗帝國……完成天下統一!』
沉默如水波般往外傳開。
敵方、我方、法魯利亞、瑪姬、弗雷。
甚至連謝爾也是。
望著蜜歐微喘息而上下移動的肩膀,謝爾感受到極大的衝擊。
「你說……天下、統一 ?」
謝爾反問蜜歐。
「沒錯。這是我被囚禁兩年後得出的結論。目前的帝國無法為大陸帶來真正的和平。我要代表費烈利加取得天下。因此現場的所有人,都將成為新帝國的基礎。」
謝爾因打擊過大而感到頭暈目眩。謝爾與伊娜一心隻想著複興費烈利加,而蜜歐卻在被關在牢裏的這兩年間都夢想著天下統一。
『達成天下統一之前,勢必是條漫長而崎嶇的路。若是成功了,你們都將化身王國的中樞人物。各位,跟著我走吧。』
蜜歐深吸一口氣,接著使勁喊叫出聲。
『與我同行吧!』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環顧而去,在場的士兵們全數站起身,敲擊著武器讚揚蜜歐。
法魯利亞離開馬背,長槍置於地麵,於蜜歐跟前單膝跪地。
僅憑藉著一名少女的話,全員同心一致。
這一秒,為搶奪蜜歐公主追趕而來的帝國軍消失,而費烈利加則增加了新的同伴。
其後,謝爾於此處搭起帳篷以便進行戰後的處理工作。同一時間,蜜歐則由弗雷及瑪姬護衛,賞酒給所有士兵,慰勞他們一整天的辛苦。
十數名士兵表示尚有家人,無法向費烈利加投誠。蜜歐依約賜予供他們迴到帝都的糧食與物資,並且承諾他們往後遇上困難隨時可以來投靠費烈利加,很幹脆地送走這些人。
目睹此景的法魯利亞及前帝國士兵們對蜜歐的忠誠心更趨穩固。
謝爾躺在帳篷外的草皮上眺望星空。
今天發生了許多事,其中蜜歐的一番話尤其深深刺進謝爾的心。
「天下統一。」
一旦說出口,立刻能明白那有多麽困難。
此時,突然一陣踏過草皮的響聲,謝爾立刻撐起上身。
「怎麽啦。」
原來是伊娜。
「啊,嗯嗯,沒事。你那邊結束了?」
「嗯嗯,大致整頓好了。」
「那就麻煩你報告囉。」
謝爾再度躺平。
伊娜坐在他身旁,談起這場戰役。
「自由之翼的前利孚分部五五〇名以及瑪姬帶來的蜂蜘蛛隊一〇〇名人員均無損傷。另一方麵,敵軍損失隊長加拉卡及副隊長哥魯哥斯,士兵死亡400名。投降士兵約三〇〇人。戰利品包括一〇〇匹騎兵馬、武器防具、糧食、醫藥品等各種物資,還有大將加拉卡身上的遠古工藝品。」
伊娜流暢地逐一說明。
「嗯,馬跟物資都很豐富。尤其遠古工藝品真是賺到了。」
謝爾望向伊娜的手心。黃金的墜飾閃耀光輝。
「它有什麽能力?」
「嗯。據弗雷所說,似乎是能迴避眼睛可辨識的攻擊。」
「哇……依照運用法的不同,影響力很大呢。防禦係的遠古工藝品還是獻給蜜歐公主好了。」
「那就由謝爾上呈吧。」
「嗯。好呀。」
伊娜將墜飾交給謝爾後,也跟著謝爾呈仰躺姿勢。
「這兩年,我們都很盡力呢。」
「是啊。沒救迴費烈利加王很遺憾,至少保住了蜜歐公主。不過之後會更加辛苦。」
「是指天下統一嗎?」
「嗯。想要統一天下就得摧毀帝國。眼下還得先盡快平定勢力急速成長的帕魯迪那皇國。」
「也就是說,得跟帝國四大將軍、大元帥吉恩、大軍師迪歐拉……還有天龍姬尤米加等人對抗才行呢。」
「還有正在帕魯迪那的天翼狼阿雷亞呢。這沒有那麽簡單能達成呀。」
士兵們的笑聲傳進兩人的耳裏。
「在迪歐拉的學堂裏,就隻有阿雷亞跟尤米加,我怎麽樣都贏不了。尤米加是真正的天才,而阿雷亞則是出類拔萃的秀才。」
「這是喪氣話嗎?」
謝爾搖搖頭。
「不是。既然我等主君想要統一天下,我也隻能加倍學習,努力變成一個有能力達成目標的軍師罷了。」
伊娜差點就要噴笑出聲。
「挺好的呀?要當就當一流的嘛。本來打算你要是敢說喪氣話就要拿下你的脖子。既然不是的話,就優待隻對付一隻腳好囉。」
伊娜側轉過頭,舌頭舔過雙唇。
「咦、耶、嗚耶?」
「我也很
努力呀,要點獎賞不為過吧?」
混著士兵們的喧鬧聲,一陣哀號穿過夜空。
隔天。
謝爾吩咐弗雷、瑪姬、法魯利亞整頓隊伍,進行出發的準備。
於利孚森林一戰後投誠的前帝國士兵加上弗雷麾下的反帝國軍及瑪姬率領的蜂蜘蛛隊,軍隊總人數來到九五〇名。
謝爾從當中挑選五〇名編製蜜歐公主直屬的近衛兵。再選出五〇名補強瑪姬手下的後方支援隊。
接著編組士兵三〇〇名給弗雷,瑪姬與法魯利亞則各配兵二五〇人。蜂蜘蛛隊原本為謝爾的直轄軍隊,職責為偵察。不過眼下大隊長瑪姬已被派往統帥費烈利加軍,謝爾僅留下包含七名隊長共五〇人的小隊。
謝爾迅速將小隊分成七組,一至四組派往南方。目的為打聽舊費烈利加王國領地的現況。第五組前往利孚城區,第六組目的地為帝都,第七組則讓他們前往洛可斯東南部的帕魯迪那。
謝爾對於師出同門的尤米加與阿雷亞的動向最為介意。
特別是比謝爾早一步揭起反叛旗幟的阿雷亞。他有何企圖?對謝爾來說是盟友抑或敵人?這些都有必要事先悉知。
分派完蜂蜘蛛隊的工作後,謝爾前往伊娜所在之處。她正埋頭計算騎兵、步兵、弓兵行軍所耗費之成本、到達費烈利加領地需要多少糧食以及思考最具效率的搬運方法等等。
「你這邊狀況如何?」
伊娜單手拿著帳簿,同時連續發出各種指示。她一聽到謝爾的聲音,便開心似地來到他身邊。
「超棒的唷。弗雷他們幫我們增加好多物資。我們三個幾乎是雙手空空地離開帝都的。這下暫時不用煩惱了!」
看伊娜一臉歡欣鼓舞的樣子,謝爾不禁露出微笑。
「載運馬車、糧食、酒、水、飼料草、火把、還有醫藥品。嗯,幾乎全齊了呢。」
「…………」
伊娜突然將帳簿押在胸口,眼珠向上望著謝爾。
「怎、怎麽了?」
謝爾因這個眼神,心跳微微加速。
「該不會,這全都在你預想範圍——」
「啊,嗯,全都是我的指示。」
伊娜張嘴愕然。
「我還在帝都時,就透過瑪姬傳達許多委托事項。待時機成熟,他們就不再是反帝國軍.自由之翼,而是費烈利加王國軍隊了。所以……你看這個。」
謝爾所指的行李裏除了武器、防具、太鼓、長笛之外,還有繪上費烈利加王國徽章的旗幟及掛布。
「隻要有了形式,人自然就會進入狀況。更能使眾人團結一心。反正準備時間多得是。」
「原來如此。嗯,挺好的呀。」
「伊娜,我想暫時麻煩你率領後方支援隊伍,負責糧食及物資運送,或是照顧受傷士兵等工作。確保前線物資不虞匱乏,同時保護物資別在搬運期間被敵人或盜賊奪走。我認為隻有伊娜能夠勝任這個工作。」
伊娜竊笑一聲後,點點頭。
「我明白了。我就接下這任務吧。」
「謝謝你。這麽一來,前線士兵也能更安心作戰了。」
語畢,謝爾轉而前往馬車。
伊娜則以熱切的眼神目送他的背影遠去。
結果行軍的準備一直進行到隔天,一行人完全無法動彈。
士兵人數變多,該做的準備工作也成等比增加,花上這麽多時間也是不得已的。
之後又再過兩天,才好不容易能讓軍隊開始移動。
謝爾等人高舉費烈利加王國的旗幟,展開雄壯的行軍。
領頭的是弗雷率領的騎馬隊,是原本的反帝國軍轉編的三〇〇人小隊。由於成員們在自由之翼時期就常轉駐各地,因此都很習於騎馬行動。
弗雷軍隊後麵跟著的是五〇人的近衛騎士團,加上三台箱型馬車。馬車載著蜜歐公主與謝爾,後麵的馬車則是載運行李用。
其後依序為伊娜帶領的載運隊五〇人、隸屬瑪姬的二五〇人步兵隊。瑪姬的手下有半數來自謝爾私人軍隊「蜂蜘蛛隊」,多是身手矯健之人。殿後的二五〇人步兵隊則由原帝國士兵組成,並交給前一戰後投誠的法魯利亞率領。
謝爾認為法魯利亞是極具威望之人,且對蜜歐忠心示誠。所以任命他為軍長,負責管理降兵。
費烈利加軍由以上隊伍構成,總計有九〇〇名士兵。
這般程度的兵力肯定能奪迴費烈利加。謝爾如是想著,同時等待幾天前派出的蜂蜘蛛隊迴報。
務必先掌握有哪些敵人,以及各方所懷之心思。否則對謝爾來說,便無從訂立今後的方針。
行軍開始後第三天。
截至目前為止仍未收到任何情報。謝爾的焦慮逐漸升高。
「謝爾,你怎麽了?整天擺著一張嚇人的臉。」
看不下去的蜜歐忍不住凝視著謝爾的臉這麽說。
「啊、嗯。在擔心某些事。」
「擔心什麽?」
謝爾仰望箱型馬車的屋頂。
「蜜歐公主知道我在帝國當上軍師,並且獲得天翔虎稱號的事嗎?」
「嗯嗯,我有聽說。」
「當時同門的弟子裏有兩名棘手人物。跟我一樣擁有稱號的天翼狼阿雷亞,以及天龍姬尤米加。」
謝爾搔著後腦勺,繼續說道。
「阿雷亞的目的大概是複興帕魯迪那,尤米加我就不清楚了。尤米加對皇帝頗為忠誠,也曾私下警告我別背離帝國。」
「該不會隻是隨口說說?」
謝爾對身旁的蜜歐投以溫柔的眼神,接著搖頭。
「優秀的軍師從不多說廢話。她會那樣警告我,肯定有什麽根據。」
「嗯,嗯~。」
蜜歐雙頰微紅,別過視線並低下頭。
與兩年前相比,謝爾變了許多。兩人分開生活的這兩年,足以讓少年少女長成普通的男人與女人了。
「尤米加得知我背叛帝國,肯定會設下什麽圈套。雖然明白,卻完全想不透她會怎麽做。」
謝爾抱著頭,開始猛烈磨擦頭皮。蜜歐很意外,沒想到在利孚森林完成那般完美計策的謝爾也會有想不透的事情。
「總覺得要是多少有些情報,或許能想通一些——」
就在此時。
謝爾與蜜歐搭乘的馬車停下,接著聽聞有人敲門的聲音。
「什麽事?」
謝爾迴應。
「謝爾大人,蜂蜘蛛隊迴報。」
「什麽!?馬上帶過來!」
「是!」
苦候多時的蜂蜘蛛隊隊員終於迴來了。謝爾急促地大開馬車門,環顧四周,發現有名騎兵自右側軍隊前方奔馳而來。
「你是第幾組?」
謝爾問。
「第五組。屬下前往利孚城區執行各國情勢之調查。」
「嗯,立刻報告吧。」
「是的。首先是來自帝都的情報。蜜歐陛下放行的追擊隊迴到帝都後,均以任務失敗之罪名被斬首了。」
「果然……發生此般慘事……還有呢?」
「接著是西方的情勢。特蘭因的反帝國軍被大元帥吉恩率領的帝國軍擊破,以率領反判軍的拉瑪將軍為首,包含麾下八〇〇〇名士兵全數喪命。」
「什麽……特蘭因這麽快就被收複了?」
對謝爾來說,完全是預料之外的發展。
「然後呢?打下特蘭因的帝國軍怎麽了?」
「是。帝國軍將特蘭因城鎮徹底破壞殆盡後便迅速返迴帝都。會這樣是因為……」
「嗯?」
「這部分未能確認真偽,不過聽說洛可斯東北的琉那斯趁定東將軍卓傑待不在時發生叛變,正準備朝帝都進軍。」
「此事當真!?」
琉那斯叛變。雖然很難相信,若為事實,帝都恐將落入他人之手。
琉那斯位於洛可斯大陸東北部、帕魯迪那以北,更是與帝國本國東邊國境相鄰的國家。原本坐擁超越帝國的兵力,堪稱洛可斯最強勢力。然而優柔寡斷的琉那斯國王未能善加統禦堅持己見的臣子們,最後因儲存糧食之據點受襲而承受慘烈的戰敗結果。
那正是後傳之『巴爾巴利亞戰役』,更是帝國大軍師迪歐拉揚名天下的戰事。
帝國藉由巴爾巴利亞戰役擊敗長年以來的宿敵之後,順勢並吞琉那斯。這就是帝國統一天下的第一步。
而琉那斯如今再次向帝國露出利牙。
知曉原本琉那斯實力之人,聽到這個消息會有多麽震驚,謝爾非常能夠體會。
「那帶著一〇〇〇〇兵力攻打帕魯迪那的大軍師迪歐拉呢?琉那斯反叛的話,他應該會馬上帶兵過去吧?」
「關於這一點,據說大軍師迪歐拉在與定東將軍卓傑特一同進軍帕魯迪那的途中病倒了。因此鎮南將軍魯尼連忙帶上一〇〇〇士兵,前往支援帕魯迪那的叛變征討軍。」
「迪歐拉生病?」
謝爾激烈地抓著頭。
「辛苦了。那就麻煩你繼續收集情報。」
「遵命!」
男子低下頭,再度乘馬離去。
謝爾繼續搔頭,思索著。
首先,尚無法確定的兩個情報裏,琉那斯叛變這件應該是真的。
因為謝爾認為這才是天翼狼阿雷亞計劃的核心。
於帕魯迪那引起叛亂,盡量牽製帝國軍。同時促成帕魯迪那北方琉那斯的叛變,好讓琉那斯大軍攻打帝都。
「阿雷亞……好樣的。」
確實是讓謝爾不得不如此稱讚的妙計。
而另一件關於大軍師迪歐拉的情報,目前無從確認起。但謝爾也覺得可能性頗高。
以七十二歲的高齡遠征帕魯迪那。身體不可能受得住。
蜂蜘蛛隊遲早會再帶迴進一步的消息,謝爾決定先行等待。
而如今,最不明了的就是天龍姬尤米加的動向。
尤米加肯定在出兵期間便已得知謝爾叛逃的消息。這麽一來,她應該會在打下特蘭因後,直接南下守備舊費烈利加領地。
若她真的這麽做,謝爾就輸了。
謝爾安排自由之翼在特蘭因要塞發動最大規模的叛變,正是為了避免麵臨這個狀況。
然而尤米加以超越謝爾預期的速度攻下特蘭因。而且也沒把兵力帶往南方。
這又是為什麽?
但若是考慮到有能力擊破唐突叛變之強國琉那斯的人,也就是大軍師迪歐拉生病這一點,尤米加的行動也算合乎情理。
謝爾大吐一口氣,繼續抓頭。
情勢每分每秒都在變化著。然而能夠用來判斷事實的情報過於缺乏。
(有必要收集更多情報。)
正當謝爾如此考慮著的時候。
「謝爾大人!不、不、不得了了!」
出聲的這名蜂蜘蛛隊隊員大失方寸地來到謝爾跟前,跪下後高聲唿喊。
「發生了什麽事?你是第一組對嗎?」
「是的。屬下奉命查訪費烈利加方麵。」
蜂蜘蛛隊隊員停頓一會兒,接著向謝爾傳達令人驚愕的事實。
『統治費烈利加的卡齊斯侯爵已於前方的利魯加橋布兵。人數大約有……五〇〇〇!』
「……咦!?」
這道消息令謝爾臉色發青。
「我、我等也不敢相信,但是仔細確認無誤。比耶爾河東岸,怎麽看也有超過五〇〇〇的兵馬聚集。」
「我、我知道了。麻煩你繼續監視。」
「遵命!」
蜂蜘蛛隊的男子向謝爾行禮後,慌忙離去。
同一時間,謝爾全身脫力,不禁雙膝著地。
「謝爾!你沒事吧!?」
眼見謝爾雙手雙膝都貼在地麵,蜜歐擔心地靠近詢問。
謝爾像說夢話似地,逕自囁嚅著。
「這樣啊。原來是這麽一迴事。」
「怎麽了」
謝爾迴握蜜歐抱著自己肩頭的手,緩緩站直身。
「不能光顧著沮喪。蜜歐公主,請立刻下令停止行軍,在這裏紮營。還有也請派出偵察隊,謹慎戒備四周。因為我們恐怕要暫時駐留於此了。」
「好,我知道了!」
蜜歐點點頭,走下馬車。
待馬車裏隻剩下謝爾獨處後,他用力朝座椅打了一拳。
突然現身眼前的五〇〇〇名敵方大軍。
無視費烈利加而返迴帝都的尤米加。
這些情報讓謝爾導出一個結論。
帝國軍五〇〇〇士兵是出自尤米加的策略。
尤米加已經備好對付謝爾一行人的手段,才會那麽幹脆地迴去帝都。
「完蛋了……」
重點在於稍早蜂蜘蛛隊所帶來關於鎮南將軍魯尼的動向。
帝國四大將手下至少配有五〇〇〇名士兵,魯尼卻隻派了一〇〇〇人前往支援帕魯迪那征討軍。
原因何在?他不是不願意派兵。而是因為他已經將三〇〇〇名士兵送往費烈利加,所以隻能再派遣一〇〇〇人。
既然大軍師迪歐拉已病倒,會發出這般指示的就隻剩天龍姬尤米加了。尤米加早就料到,謝爾若是背叛帝國,目的地肯定隻有舊費烈利加王國領地。於是向四大將之一的魯尼征求人手,強化卡齊斯侯爵的兵力。
而她更判斷出謝爾一行人的逃亡路線,立策將士兵配置在欲渡過比耶爾河必經之利魯加橋東岸,待謝爾等人出現便一舉殲滅。
(中招了……尤米加全都預料到了。她早就知道我會營救蜜歐公主,也猜到我會帶著軍隊前往費烈利加。)
謝爾至今從未有過此般被逼至絕境的感受。
(必須想出滅策的辦法才行……但是尤米加的策略會有漏洞嗎?)
謝爾強製停下抓頭的動作,皺著眉頭思索著。
首先要厘清哪一點才是最讓自己頭痛的。應該是敵軍布署於比耶爾河東岸這一點。占據這個位置,還能隨時退到東方的拉劄保壘。
帝國軍擁有五〇〇〇大軍,反觀費烈利加軍僅有九〇〇。
想要彌補這個兵力差距,隻有火攻最合適。
這個季節,比耶爾河兩岸會長滿茂盛的蘆葦草,再加上來自索盧特山脈的幹燥北風,瞬間就能讓敵方陣營陷入一片火海。
然而敵軍也對火攻有所警戒,才選定目前的位置。若有萬一,隨時能逃進保壘裏。對手雖然是愚蠢的卡齊斯侯爵,用兵計策明顯來自尤米加。不僅是火攻,她肯定已預測各種奇襲的情況並且做好萬全準備。
畢竟若是自己站在帝國軍那邊,也會跟她執行一樣的計策。
(要是帝國軍布署在西岸就好辦多了……)
謝爾用力搔著頭,再度陷入沉默的思考。
謝爾因承受手臂固定技而痛到昏迷之後,伊娜還在喘著粗氣。
「謝、謝爾不會有事吧?」
「哈啊、哈啊。應該、沒怎麽樣吧?很遺憾地,沒有任何骨折。」
「很遺憾嗎!?」
蜜歐目睹兩人這一陣你來我往,不禁驚愕得全身僵直。伊娜的雙腳放開謝爾的手臂,梳整著亂得性感的發絲,再將眼鏡推高。
「唿……那麽就趁現在。」
伊娜悠悠走向行李,開始在其中一袋裏翻找。
「伊娜?」
蜜歐好奇地跟到伊娜身旁。
「哪能讓費烈利加公主之尊一直穿著囚服呢。請更換服裝吧。」
伊娜從行李裏湊齊內衣及襯衫等衣物,交給蜜歐。
「暫時別管那個笨蛋了。請換上這套衣服。」
「嗯、嗯嗯。」
蜜歐目前身穿的長袖紅黑色裙裝看來頗為老舊。布料很薄,材質粗糙,裙擺的長度也過短。
「這種天氣還隻穿這麽薄的衣服……委屈您了。」
「冷或熱都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
蜜歐麵露笑容迴應。她脫下已穿舊的囚服,換上伊娜準備的服裝。
那是一件與蜜歐的銀色頭發極為相配的天藍色連身裙。對於長期穿著同一套衣服的蜜歐來說,光是能換上新的內衣,就已讓她心情大好。
「啊啊,好開心呀。作夢也沒想到還有機會穿上全新的衣服。」
換裝完畢的蜜歐眯起眼,十指交握,高舉雙手伸懶腰。
「呐,伊娜。有件事想拜托你。」
蜜歐突然抱住伊娜,將臉埋在她豐滿的胸部裏。
「蜜~蜜蜜、蜜歐公主,您這是——」
「嗚~……嗚啊啊……啊啊啊……」
蜜歐發出嗚咽聲,就這樣在伊娜胸口哭了起來。
「好痛苦。好漫長。好恐怖……父親大人死了……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蜜歐公主……」
伊娜輕柔地摟住正放情大哭的蜜歐身軀。
足足兩年。蜜歐一直被關在監視塔裏,渡過這一段時光。父王辭世,而且若是謝爾與伊娜沒有采取行動,自己原本也將在明早被處刑。蜜歐的內心深處肯定堆積了許多謝爾與伊娜難以一一察覺的深刻苦楚。
「嗚嗚、嗚咕……抱歉。大概是因為有點放鬆了。」
蜜歐一邊哽咽著,努力擠出話語。
伊娜並未就此鬆開抱著蜜歐的雙手。
「沒關係的。現在發生的事,隻有伊娜知道。就讓悲傷的心情隨著眼淚一起流光吧。」
『嗚嗚、嗚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娜緊緊抱住大聲哀號且用力哭泣的蜜歐。
蜜歐哭了一會兒,恢複安靜,隨後再度大哭。如此反覆了一段時間。期間蜜歐哭到難以唿吸而不舒服時,伊娜則輕撫她的背部,幫助她平複情緒。
蜜歐終於恢複平靜。她站直身,再一次將十指於高處交握,使勁伸展背肌。
「噗哈。舒服多了!在牢裏可是一滴淚都沒掉呢。」
「真的嗎?」
「嗯嗯。在牢裏哭得亂七八糟,也隻會讓牢房守衛開心而已。父親也說了,這是為了讓我變得更堅強的考驗,不應該流眼淚。」
伊娜不禁流露感歎之情。不愧是賢明傳世的費烈利加王。他很明白忍辱負重的道理。
「蜜歐公主,有一事想請教。請原諒我的無禮。畢竟總有一天會被問到的。」
伊娜一臉抱歉似地說著,向蜜歐低頭行禮。
蜜歐佇立在月光下,哭得狼狽的臉對上伊娜。
「我願盡全力守護蜜歐公主。為此必須掌握事實。」
「事實?」
「說實在話,蜜歐公主非常美麗。應該沒有男人能不心動……大家應該都有同樣的感覺。」
伊娜的說法很婉轉,蜜歐還是懂了她想問的是什麽。
「喔,你說那個呀。」
蜜歐凝視伊娜認真的雙眼,帶著笑容迴答。
『我是個百分之百的處女!』
伊娜沒打算問得這麽深入就是了。
「哈哈哈。你會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不過我有這個法寶。」
蜜歐抬起手臂,出示她右手腕上的手環。上麵刻有費烈利加的皇室徽章,作工非常高雅細致。
「這是能讓男人不想靠近的遠古工藝品——『醜化手環』。」
「耶、咦?」
從沒聽過,更沒見過能讓男人不想靠近的遠古工藝品。伊娜為此大感疑惑,不過蜜歐的表情極為爽朗,確實不像曾受過什麽傷害。
「很想馬上證明給你看,但是今天已經用過變身成蜥蜴的遠古工藝品了。隻好改天了。」
蜜歐說完,悠揚地轉了一圈。
「嗬嗬……話說迴來,這衣服真可愛呢。」
望著蜜歐帶著燦爛笑容轉著身子的樣子,伊娜不禁覺得,不論用上什麽樣的遠古工藝品,應該都無法讓人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吧。
「總之,蜜歐公主。很抱歉我問了如此失禮的問題。」
「無所謂。不如說敢問出口才是了不起。這樣的人更值得信任。」蜜歐坐到伊娜身旁,望著手環,開始訴說。
「這是被譽為絕世美女的母親傳給我的東西。母親遇上當地的權勢貴族提親而感到困擾,才向行腳商人買來的。」
伊娜覺得自己似乎聽過類似的故事。
「然後呢,靠著這個手環的力量,親事沒談成。母親被迫轉到城堡裏當女仆時,與父親邂逅。」
蜜歐微挺起胸,似乎感到驕傲。並將手搭在腰上,繼續說道。
「父親不是為了外表,而是欣賞母親認真工作的態度而選擇了她。母親接受父親的愛意後,才解下遠古工藝品,顯露出原本的麵貌。」
傳聞海蓮娜在當上王妃之後,換了個人似地,變得極為美麗。
連旅行的走唱詩人都將這份美貌視為費烈利加的珍貴寶物,並以此為題唱頌。畫家們爭先恐後地想替費烈利加王妃繪製肖像畫。
「原來如此。沒想到海蓮娜王妃懷有這樣的秘密……」
「我由衷地尊敬這樣的父親。而父親不斷地囑咐我一件事。」
蜜歐緩緩站起身,食指指向前方,以強而有力的聲調宣示。
「就算父親死去,母親死去,都要貫徹自己的路。痛苦、悲傷全都留給昨天,積極麵對今天與明天……他是這麽說的。」
蜜歐的表情盈滿堅定意誌。
「伊娜,感謝你救了我。雖然還在半路上,光是能逃離那片黑暗,我現在就已經夠滿足了。」
「蜜歐公主……」
銀色發絲晃動而反射著光芒,蜜歐再度坐迴伊娜身邊。
「呐。謝爾跟伊娜為什麽會到帝都呢?」
「自然是為了救出費烈利加王以及蜜歐公主。」
「謝爾在毀滅費烈利加王國的軍師手下待了兩年耶?說實話,我無法信任他。」
伊娜輕歎,下巴抵上膝頭,撥弄著眼鏡。
「軍師攻打密斯提海角時的計策實在太不人道。謝爾也很生氣地說,從沒看過那麽差勁的策略。但他還是進了迪歐拉門下。這全是因為他一心想著要拯救兩位。實際上謝爾對迪歐拉是有憎恨之心的。」
伊娜亦懷著同樣的心思,但她無法忍受事師迪歐拉。
「迪歐拉究竟是用什麽計策拿下密斯提海角?我跟父親一起被帶走。關在馬車裏直接被載到監視塔去了
。完全不知道當時發生什麽事。」
蜜歐以嚴肅的眼神凝視伊娜。伊娜微感困窘,最後仍一邊撥弄著眼鏡,緩緩道出。
「我明白了,就讓我向您說明吧。在那之前,得先說到密斯提海角被攻破不久前的狀況。」
伊娜瞄了謝爾一眼。她不想讓謝爾聽到這段話。
「密斯提海角失守之前,費烈利加受不住帝國軍隊的猛烈攻勢,失去了拉劄保壘。當時鎮守拉劄的是……謝爾的父親。」
蜜歐的表情霎時僵硬。
「那謝爾的父親……拉格斯大將軍怎麽了?」
「麵對大軍師迪歐拉與大元帥吉恩率領的二五〇〇〇帝國軍,一步也不退讓,一直奮戰到最後。」
伊娜語調平靜地說下去。
「取得拉劄之後,帝國軍接著南下,又打下布雷夫。此時西費烈利加已到手,接下來隻要再拿下首都密斯提海角,帝國即統一了整個大陸。然而密斯提海角是世界著名的要塞,很難攻破。於是迪歐拉他——」
伊娜搗住嘴,皺起眉頭說。
『強製征召布雷夫的孩子們,逼迫他們拿著武器……作為帝國軍的前鋒。』
「…………!?」
蜜歐杏眼圓睜,無言以對。
「我跟謝爾,還有另一名名為弗雷的夥伴,一起親眼目睹那一幕。見到孩子們一邊哭號、拿著武器被推向城門的景象,費烈利加王連一支箭都沒有放,就帶著蜜歐公主向帝國軍投降了。」
伊娜緊握拳頭,不甘心似地用力說道。
「謝爾阻止因憤慨而打算衝進帝國軍陣營的夥伴。他說,與其去打一場沒有勝算的仗,不如去做我們辦得到的事。於是我被謝爾牽著,追著費烈利加王與蜜歐公主來到帝都。」
蜜歐深深垂下頭,全身無力。
「是這麽一迴事呀……父親被殺,又目睹畜生般的卑劣計策,卻還……向仇人學習。」
「謝爾忍耐再忍耐,現在則成了帝國知名的軍師。這全都為了費烈利加王國,更是為了費烈利加王及蜜歐公主。」
「所以我可以信賴謝爾囉。」
「若連謝爾都不值得信任的話,就沒人能信了。」
伊娜堅定地說道。
蜜歐微微瞄向後方不遠處,持續昏迷中的謝爾。
「真是個怪人呢。這樣看起來完全沒個軍師的樣子呀。」
「關於這點,個人完全同意。」
兩人互看一眼,接著一起噴笑出聲。
結果謝爾就這樣一直昏睡到早上。
醒來後,謝爾連忙澆熄火堆,檢查馬兒的狀態。
伊娜與蜜歐互相抱著彼此,還在熟睡中。
「嗚嗚。昨天還沒能掌握狀況就睡著了。」
謝爾搓著有些發麻的手臂,走到洞窟外麵。冬季的寒冷風勢,使臉上的水份逐漸流失。天空萬裏無雲,大片的草原如波浪般晃動。
太陽早已高掛空中。這時候的帝都應已發現蜜歐公主從牢裏消失,也該察覺謝爾及伊娜的消失與此有關了吧。
「得加緊腳步了。」
謝爾邊打著嗬欠,前往喚醒伊娜與蜜歐。來到睡得香甜的兩名女孩身邊後,謝爾趴到地上,觀望著兩人的睡臉。
一瞬間感到心跳漏拍。
(怎……怎麽會這麽可愛呀。這兩個人。)
尤其蜜歐的睡臉,更引人注目。
美麗的銀色發絲,細致的肌膚,濃長睫毛。因長年的囚禁而略有倦容,仍不損她的美貌。謝爾的心幾乎都要被奪走。
仔細迴想起來,謝爾昨晚幾乎都沒見到蜜歐的臉孔。地牢很昏暗,而且她很快就化身為白蜥蜴。
雖然很想更近距離地欣賞兩人的臉,謝爾仍甩著頭試圖驅趕腦裏的邪念。蜜歐先不論,要是伊娜醒來發現他在偷看,這次恐怕會被懲罰到一整天都無法起身。
伊娜睡著時很惹人憐愛,一醒來可就恢複成變態虐待狂的暴力女了。
「兩位該起床囉。要出發了。」
謝爾如是說,並搖著兩人的肩膀。
「嗯嗯……嗯~!」
睡眼惺忪的伊娜本想用手揉眼睛,卻被眼鏡擋住。
「嗯?」
好不容易聚焦之後,正好與低下身的謝爾四目相交……同一秒,伊娜的臉霎時轉紅。
「喔哈啵!」
伊娜的拳頭掠過謝爾的下巴。
如觸電般的痛感衝上謝爾的頭頂!
「嗚嗚嗚,為什麽——」
「偷看淑女的睡姿,罪當懲罰。」
「就算是這樣好了,用拳頭打人也太……」
謝爾心想著,再這樣下去,自己總有一天會被伊娜打死或勒死,同時動手將行李放上馬背。
「那,伊娜,麻煩你叫醒蜜歐公主。帝都也差不多派出追兵了吧。」
「咦!?這麽晚了嗎!?」
伊娜自懷裏拿出懷表。上麵顯示九點十分的時刻。
「不好了!我來叫醒蜜歐公主。謝爾趕快準備出發!」
「唉……我剛就說過該出發了,也已經在準備啦……」
謝爾連連歎氣,同時為自己逃過一劫而感到放心,牽著馬步出洞窟。
三匹馬飲用從岩縫間出現的湧泉,以附近的草果腹。接下來很有可能無法給馬兒吃東西,因此謝爾趁現在讓它們飲食。
「嘿!久等囉!」
約十分鍾後,伊娜與蜜歐來到謝爾這邊。伊娜抱著三個看似沉重的行李,一派輕鬆地將它們堆到馬上。
蜜歐則走到謝爾麵前。
「謝爾,早安。」
「早……」
謝爾的話梗住。
蜜歐穿著天藍色的連身裙,搭配白色的上衣。頭發也細心整理過,雙馬尾的發型讓銀色發絲更顯活潑。昨天看到蜜歐時,她還穿著囚服,因此沒有特別留意。眼前的蜜歐,可愛到好似散發出聖潔的光芒。
「如何?嗯?可愛嗎?」
「是的,非常可愛。」
謝爾秒答。絕對不隻是說好聽話。完全是真心話,也可說是下意識就肯定了。
「耶嘿嘿。嗯,很好。那今天預計前進到哪裏?」
「這個時間出發來算,估計傍晚左右就會被追兵趕上。希望成功逃進利孚森林,在那兒還有一場硬戰要打。」
「嗯,這樣啊……要進行會戰呀……」
蜜歐露出悲傷的表情。有些於心不忍,但瞞著她也沒意義。
「如果我們在到達森林前就被追兵抓到,這一切都白搭了。請快點上路吧。」
「我知道了。」
謝爾首先躍上馬背,接著拉著蜜歐的手,讓她坐在自己後麵。頭轉向後麵,看到伊娜已坐在馬上,載運行李用的馬的韁繩業已固定完畢。
「伊娜,準備好了嗎?」
「沒問題。」
聽到伊娜的話,蜜歐跟著將手臂環上謝爾腰間。
謝爾努力讓自己不要亂想,扯動韁繩。
洛可斯北部的地形比較平緩,沒有明顯起伏。越接近大陸中央的索盧特山脈,周圍的景象即大幅改變,轉成到處有岩石突出黃土地表的荒野景色。
再加上一行人所走的是遠離城鎮的道路,更得留心野獸或魔物的蹤跡才行。
謝爾與伊娜的馬並肩在沒有人造道路的草原上隨風奔馳。
大型鳥於藍天快速迴繞著。
「呐,謝爾。」
蜜歐突然從背後唿喚謝爾。
「您請說。」
「可以別再用敬語了嗎?感覺好不舒暢。」
謝爾嗚
咕一聲,一時無言以對。
「那怎麽成呢!」
「嘖,又是敬語。」
蜜歐鼓起臉頰。
隻可惜必須麵向前方的謝爾無法目睹這個可愛的表情。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您可是臣與伊娜等人的主上呢。」
「那這是主上的命令。不準對我使用敬語。」
這也太亂來了,謝爾心想。隻有謝爾一個人得此特殊待遇,其他人不知道會怎麽想。
「那麽也請向後方的伊娜,以及稍後會合的弗雷、瑪姬兩人執行同樣的命令。這三個人對臣來說,等同於手足。」
「嗯~咦~?」
蜜歐發出低語,似乎在思考某事,不過最後仍緊抓住謝爾的腰,並說道。
「好吧。我就接受你的條件。」
「既然如此,臣也會遵守諾言。」
謝爾深吸一口氣,高聲大喊。
「蜜歐公主,我要加速了,抓緊點!」
「好!」
蜜歐帶著笑容,緊抓謝爾的腰。謝爾瞄了一眼蜜歐的狀況後,進一步催促馬兒的步伐。三匹馬奔馳在廣闊的草原上。左前方微微可望見山頂因積雪而閃著銀白光芒的索盧特山脈,製造出壯麗的景象。右邊則是綿延至地平線的草原,風勢帶起一陣陣草綠色的波浪。
謝爾一行人連早餐都在馬背上解決。前日休息一整晚所損失的時間確實可觀。
好不容易進入坡道起伏較多的地形,周圍也開始出現許多有棱有角的大塊岩石。表示一行人已來到利孚森林附近的丘陵地帶。
與弗雷等人的集合地點就在眼前。
謝爾才剛這麽想,就聽到一句喊聲。
「謝爾,後方有馬群接近!」
伊娜的喊叫聲令謝爾迴過頭。
發現遠方有一大群,很明顯朝著這邊前進的輕裝騎兵隊。
「唉呀,來的人比預想的更大票呢。」
乘馬軍隊越過下坡,直直朝著謝爾等人而來。
人數看起來,估計至少超過五〇〇。
「伊娜,放掉載行李的馬。森林就在前麵了。」
謝爾手指著前方的利孚森林。
「快點!」
「我知道啦,真囉嗦!」
伊娜解開載貨馬的韁繩,雙手一起握住自己所騎之馬的韁繩,進一步提升速度。
馬的唿吸變得急促。謝爾仍使勁夾緊雙腿,催促馬兒加速奔跑。
稍微慢下腳步,馬上就會被追兵趕上,甚至被包圍。
來者是訓練精良的騎馬兵。隊伍逐漸縮短與謝爾一行人的距離。
跑在敵軍最前麵的騎馬兵站到馬背上,取出弓並架上箭矢。
「謝爾,箭要來了!」
隨著伊娜的喊聲,騎兵隊接連放出箭支。
無數的箭雨從空中落下,咻咻咻地,陸續插進草原裏。
謝爾專心一致地操縱馬匹左右移動以躲避箭雨攻勢。並不是懂得這種技能。隻是碰運氣試試而已。
「再一下子……就到了!」
謝爾高聲喊話,鼓勵著伊娜。
接著,謝爾與蜜歐乘坐的馬進入森林,伊娜也跟在後麵。
利孚森林裏的路徑比草原上崎嶇許多。軍隊人數越多,會更難前進。不過搶在前頭而落單的幾名騎馬兵應該會順勢追趕謝爾等人吧。
即便如此,隻要進入森林裏,情勢對謝爾這方是壓倒性的有利。畢竟謝爾為了與弗雷會麵,幾天前才跑過這條路線,該在哪個地方轉彎、哪裏有高低差異等等的細節,謝爾已全數記在腦子裏。
相較之下,敵方的輕裝騎兵隊對此路徑頗為陌生。無法隨意提升馬匹奔跑的速度,轉眼之間,他們與謝爾一行人的相對距離已拉大不少。
「伊娜,跟得上嗎?」
謝爾進入直線前進的路段,介意著跟在後麵的伊娜。
「我們一定得用這麽快的速度逃跑嗎!?」
「慢下來就等著被追兵啃食吧。隻差一點點了,加油!」
「咕嗚嗚!」
以身旁景色如溶化般掠過的速度,在這麽狹窄的道路上策馬奔馳。這還是伊娜初次這麽做。不過眼看著馬術比自己差的謝爾持續領先,伊娜也難以忍受,隻能壓下恐懼,使勁甩動手裏的韁繩。
「被謝爾說加油,感覺挺火大的。」
「為什麽!?」
「不知道耶。要比喻的話,就像是被自己養的狗鼓勵的感覺吧。」
「這比喻還真過份呀!」
既然有心惜開玩笑,應該就沒問題了。
很快就會到達與弗雷說好的地點。
在那之前,務必希望兩匹馬都能保持高速。
「謝爾,有辦法甩開追兵嗎?」
「不可能!」
蜜歐對於謝爾的計劃一無所知。
她也隻能相信這道看起來不太可靠的背影,並全心仰賴他的判斷了。
「看到了!」
謝爾如此大喊出聲的同時,一行人來到一個寬廣的場所。
持續奔逃的三人因唐突射入眼裏的陽光而感到眩目。
這裏正是謝爾指示弗雷布兵的地點。從枝葉間竄下的光線已不複見,抬頭能直接望見純白的雲朵。事情順利的話,弗雷的兵馬目前應該正埋伏在廣場外圍的草叢裏。
(沒問題的。弗雷肯定已經就定位!)
謝爾如此深信著,持續鞭策著馬兒。正前方連到另一條小路。謝爾的馬引領著伊娜的馬躍進小路。
從明亮的廣場突然闖入微暗的森林,視野瞬間蒙矓。
同一時間,鼓舞人心的話語傳進謝爾耳裏。
「大哥!請繼續前進!」
那是瑪姬的聲音。
謝爾沒有停下腳步,揉揉眼望向四周。
「瑪姬?弗雷呢!?」
「沒問題的,請加緊腳步!」
謝爾沒能找到瑪姬的身影,但仍察覺到我方數名伏兵。
「蜜歐公主沒事。之後就拜托你們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士兵們強力的高唿聲從背後傳來,謝爾、蜜歐、伊娜三人就此穿過林內小徑。
「接下來,就好好幹一場吧!」
瑪姬啪地一聲,拍上自己的腳。
她的手落在一雙造型特異的靴子上。尖銳的刀片貼附在外側,內側在小腿肚附近的位置上則 有根能停住刀片的棒子。瑪姬使勁舉起腳,外側的刀片反轉向下,將棒子移至靴子底部,刀片就成了被踩在瑪姬腳下的狀態。
西方艾略丁古傳,能夠活用嬌小身軀優勢的武術「蹴爪術」裏,需用上這種獨特武器,名為「足爪踏」。
「隊長!前方約有一〇〇名騎兵來襲。」
聽到這則報告,瑪姬的表情一轉。
「事態的發展跟大哥預料的一樣呢。好,騎馬隊三〇名跟我一起在柵欄外待命。長槍隊到柵欄內側阻擋敵軍!」
「是!」
瑪姬迅速躍上馬背,檢查雙手的護甲害胸甲後,策馬前行。
這匹馬上裝設了特殊設計的鞍具。沒有放腳的馬蹬,而是在鞍座左右邊各有突起,用來置放雙腳。馬鞍前方設有方向杆,韁繩就掛在上麵。
「蜂蜘蛛隊,行動!」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謝爾的私人軍隊·蜂蜘蛛隊,雖以偵察為主要工作,但同樣也具備戰鬥能力。
瑪姬率領的騎馬隊從森林裏一舉衝刺而出,帝國軍的先遣部隊頓時臉色大變。
「前方有敵人!?」
「無所謂。敵軍寡不敵眾。掃過他們!」
『是!』
帝國軍的輕裝騎兵隊全員緊拉韁繩,加速前進。
瑪姬帶著三〇名士兵,在森林內的廣場與一〇〇名輕裝騎兵隊正麵交鋒。
「喝啊啊啊啊啊啊!」
瑪姬握住架在鞍上的方向杆,用腳踢開敵方騎兵伸出的長槍。接著順勢壓低上身、揮長雙腳,以足爪踏的劍刃貫穿敵兵胸口。
三名敵兵目睹同伴落馬,皺著眉頭襲向瑪姬。
其中一人扔出長槍,另外兩人從高處揮下長矛。瑪姬利用護臂精準地彈開飛來的長槍,隨後於馬背上倒立、張開雙腳,旋轉身子踢開長矛,腳下的刀片劃過兩名騎兵的頸部。
再轉一圈並恢複到原本的姿勢後,瑪姬附近隻剩無法動彈的士兵倒在地上。
「喔喔,喔喔喔喔……」
帝國軍因目睹瑪姬的行動而心生怯懦之情,不禁停下腳步。
「大家聽好了,稍微退後!」
聽聞瑪姬的指令,蜂蜘蛛隊的隊員們揮舞著長槍,緩緩後退。
「追、追呀!別讓他們逃了!」
帝國軍為了追上瑪姬的隊伍而策馬逼近。
就在此時,大量的箭支從森林裏朝帝國軍射出。
帝國軍是強調行軍速度的輕裝騎兵隊。身上裝備的是追擊部隊專用的紅色皮製甲胄,強度不足以抵擋近距離的弓箭襲擊。
瑪姬讓馬迴過頭,望著帝國軍的士兵一個接著一個倒下。腦裏掠過謝爾指示戰略之命令書的其中一段文字。
『瑪姬的對手應該會是帝國軍的輕裝騎兵隊。避過長矛的攻擊之後,慢慢退後藉以引誘,接著使用弓箭對付敵人。等敵軍接著派出重槍騎兵隊,就由瑪姬領頭對抗。』
謝爾預言的狀況一字不漏地演示在瑪姬眼前。
對手若是重槍騎兵隊,這點箭支根本撐不上威脅。反觀輕裝騎兵隊,身上的裝備誠如其名之輕微,無力麵對此般攻勢。
「至此都跟大哥說的一樣。所以接下來就是……」
輕裝騎兵隊慌張地退下,取而代之現身於敵軍前線的是帝國軍主力部隊——重槍騎兵隊。人數似乎比輕裝騎兵隊要少,但氣勢逼人。
「很好,那就換我出場囉。」
瑪姬獨自乘馬衝刺,朝著意誌已動搖的敵軍大喊。
『我是新生費烈利加軍隊的瑪姬·拜帕。你們這群軟腳蝦!就沒有一個有種接下我足爪踏攻擊的勇者嗎?』
仿佛空氣中有一道龜裂掠過。下一秒,帝國軍怒氣衝天。
「一個小女孩膽敢如此囂張!」
「看我們怎麽把你們全部大卸八塊!」
「不對,這樣還不夠過癮!讓她們全身赤裸,淩辱到後悔自己誕生到這個世界上!」
敵軍中陸續傳出怒吼。
瑪姬朝著他們聳聳肩,以從遠處都能辨識的動作,大力歎了口氣。
「帝國軍根本就沒實力也沒勇氣,說嘴倒是一流呢。」
『嘖……我殺了你!』
一名輕裝騎兵血氣衝腦,朝瑪姬突擊。
瑪姬拉動方向杆,力量隨著韁繩傳出,馬兒瞬時起跑。
「我乃帝國軍百將——」
磅!
敵兵與瑪姬交手,一個如陶壺的物體自敵兵身體高高彈起,滾落地麵。
「連劍都還沒拿好就衝上來送死的家夥,引不起我的興致呢。」
定睛一看,瑪姬的腳下早已伸出刀刃。
「沒戲唱了嗎?」
瑪姬的眼珠咕溜地瞪向帝國軍。帝國軍的士兵們被方才超現實的景象給嚇得冷汗直流,不禁後退幾步。身高不足一五〇,這麽嬌小的一個女孩子,輕易地就將帝國軍百將給擊倒。正當難以言喻的恐懼感傳遞於帝國軍之間,一名身材壯碩的騎士上前。
「你們沒辦法對付的。這裏就交給我。」
男子身穿亮紅色的金屬裝甲,單手舉著巨型長斧。很明顯不屬於輕裝騎兵隊。
「小姑娘!我乃帝國軍追擊隊副隊長哥魯哥斯。能夠自由操使這把長斧的我,與你的力量之差不言而喻。勸你乖乖投降。否則就準備失去-兩隻手臂吧。」
眉毛粗而有力,五官給人嚴峻的感覺,豎立的金色發絲足以壓製敵人的氣焰,更提升我方的士氣。副隊長出馬肯定能解決。察覺到帝國軍傳出這樣的氣氛,瑪姬一邊歎氣,同時噴笑出聲。
「嗯……抱歉囉。我對小嘍囉沒有興趣。」
這句話讓現場空間再度劃過一道寒氣。
「有眼不識泰山的你才是小嘍囉!要在馬背上操使長型武器需要莫大的力道。我單手就能捏碎你的脖子!」
「那麽擅長捏碎東西,不會去捏水果,改開果汁店喔?」
哥魯哥斯雙眉之間的皺紋加深。憤怒到說不出話來。
幾秒之間,現場全被凝重的緊繃感給控製住。
接著,瑪姬與哥魯哥斯同時策馬衝刺。
(長斧是嗎……)
瑪姬盯著那把武器,俐落地轉動雙腳、收起足爪踏的刀片。
敵方所持的武器為前端附有巨大斧頭的長槍,一般用來讓步兵攻擊騎兵所用。能夠單手操控這把武器,臂力想必很驚人。
瑪姬本來就很討厭這種以暴力壓製人的家夥。她所使用的蹴爪術也是女性為了抵抗勁道差距過大的男人所創造出的格鬥技巧。
「這麽想死嗎,小姑娘!」
哥魯哥斯滿臉通紅,上臂用力,揮下長斧。
他使上全身的勁道。
「你的臉真讓人看不順眼。」
瑪姬以挑釁言詞火上加油。
兩匹馬以驚人速度彼此靠近。
「嗚喔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哥魯哥斯的長斧瞄準瑪姬的頭部下揮。瑪姬以左手握住方向杆,左腳蹬在馬鞍上,用右腳放出踢擊。
一道金屬碰撞聲響起,沉重的長斧與瑪姬的足爪踏激烈相觸。
「咕喔!?」
哥魯哥斯發出驚唿。
瑪姬揮開右腳,隨著「嘰—」地一聲尖銳聲響,哥魯哥斯的長斧甩往空中。
「什……麽!?」
自詡有過人臂力的哥魯哥斯,震驚到隻能睜大雙眼。瑪姬的身體在空中轉了一圈,收起左腳。
接著朝哥魯哥斯的胸口放出俐落一腳。
「嗚喔!」
哥魯哥斯千鈞一發地以長斧的柄防禦。
咕嗡!隨著這道激烈聲響,哥魯哥斯連著馬一起被推遠。
足見這一腳的力道有多強大。
哥魯哥斯勉強揪住韁繩,保持住平衡,重新坐直身子。
另一方麵,瑪姬順著踢中的反作用力迴到馬上,悠哉地望著哥魯哥斯。外表看來不過是個還沒長大的少女,踢擊的力道竟勝過哥魯哥斯的臂力。
「小姑娘……報上名來。」
眼前的少女用手撥迴翻起的高叉裙裙擺,說道。
「瑪姬·拜帕。」
瑪姬屈起右膝,再用力甩出右小腿,擴張的肌肉讓足脛的棒子轉了一圈,靴子外側的刀片轉而朝下。
「沒想到傳聞的蹴爪術有這麽厲害……」
哥魯哥斯目睹自己的傲人武器落此下場,低聲說道。第一次的踢擊使長斧的刀刃扭曲,第二腳更讓鐵製的長柄歪斜。
喔喔喔喔喔,周圍的士兵發出驚唿。眾人原本都以為力道方麵肯定是哥魯哥斯占上風。然而看似纖弱的少女竟然以武力向哥魯哥斯挑戰,甚至將
他壓製住。
「勝負還沒揭曉!」
哥魯哥斯重新架起不成形的長斧,再度向瑪姬發動襲擊。
「我最討厭不幹脆的人。」
瑪姬放出左腳的刀刃,策馬奔馳。
「嗯啊啊啊啊啊!」
哥魯哥斯以長斧使勁橫掃。
巨大的斧頭朝著嬌小身軀揮去,然而瑪姬彈跳起身閃過。
下一秒,瑪姬在空中揮舞的左腳從哥魯哥斯的身體砍出一個球狀物體,紅色的血雨飛濺四方。
「啊……啊啊……」
帝國兵們全數失聲無語。
瑪姬拿下徹底的勝利。
『單挑取勝之後,帝國軍的士氣肯定更加低落。趁著勝利的氣勢,讓埋伏在森林裏的士兵一同發出高唿。』
接下來就照謝爾事前的指示,高唱自己的勝利,讓我方士兵歡唿即可。瑪姬這麽想著,使勁甩動膝蓋,收起足爪踏的刀刃,乘上馬並將右手舉起……卻又停在半空中。
(啊~糟糕了。名字叫什麽來著?)
瑪姬冒著冷汗,望向自己剛剛打敗的男人軀幹。
突然生出一個點子。
「費烈利加軍的瑪姬拜帕,打倒了這名態度跟體型一樣囂張的人啦!」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埋伏在草叢後麵的我方士兵們,遵照謝爾命令一齊高喊出聲。音波打上周圍的林木,反彈迴來,帶著一股熱氣包圍敵軍。
「哥、哥魯哥斯副隊長被幹掉了!」
「還有這個歡唿聲!這不止兩、三百人吧!」
「喔喔喔……」
恐懼感迅速傳遍追擊兵的眾人之間。
這一次,再也沒人能抵消這份懼意了。
同一時間,有名男子,在馬背上觀望著帝國軍不敢動彈的樣子。
「哈哈,表現挺好的嘛,瑪姬!」
依照謝爾吩咐,潛伏於草叢後方的士兵們是弗雷·馮爾克率領之主力部隊的工作。
『弗雷負責將主力部隊安排在廣場周圍的草叢裏,待瑪姬宣示勝利後,從敵軍背後發動突襲。此時敵軍應該已將輕裝騎兵隊移到最後方,請一鼓作氣穿過隊伍,直討大將。還有敵人的載運隊想必還留在森林小徑上,請另派一個小隊,奪取所有物資。』
弗雷登場的時候到了。
「好。接下來我們就移動到敵軍後麵。一〇〇名步兵跟在後麵,負責襲擊敵軍的載運隊。其他人跟著我來。出動囉!」
弗雷一行人來到敵軍後方,以敏捷的行動執行計劃。
『準備好,突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弗雷親自率領騎馬兵五〇名,突擊正因失去副將而陷入愕然的帝國軍。
帝國軍的編製習慣為輕裝騎兵隊打頭陣,接著是重槍騎兵隊,運輸部隊則跟在最後。然而輕裝騎兵隊在前方被瑪姬隊打得落花流水,如今整個隊伍順序已有變動,變成重槍騎兵隊在前。與瑪姬一戰而被調動的輕裝騎兵隊,馬上又受到弗雷的突擊。
「敵軍襲擊!後方有敵軍來襲——!」
在尚未迴神的狀態下受到奇襲,帝國軍徹底陷入混亂。
「要命的人退下。敵將在哪裏啊?怕到躲起來了嗎!?」
弗雷一邊這麽喊叫,一邊在帝國軍之間來迴繞行。
弗雷無敵般地前進。他讓阻擋在前的人全數被擊飛並落馬,敵兵還來不及感覺到痛就被打倒了。
「到此為止!」
於敵軍隊伍間加速衝刺之時,一道低音傳進弗雷耳裏。
出聲的男子同時從弗雷的左方揮舞刀劍。弗雷瞬時以長矛擋下,緊接著反擊。然而對方迅速策馬來到弗雷後方,重新拉開相對距離。
「哼~耍什麽小把戲?你又是哪號人物?」
男子交叉疊起兩把細長的劍,挺直上身,報上名號。
「我是追擊隊隊長·加拉卡。你要是有名字的話就報上來吧。我勉強聽聽。」
「哼!」
弗雷使勁揮舞長矛,高聲迴應。
「我是費烈利加軍的弗雷·馮爾克。還是說,自由之翼的高登·華格納這名字你會比較熟悉呢?」
聽聞此名號,任誰都會不禁背脊發涼。
「千人斬將軍是嗎……真令人驚訝。沒想到執行這種任務還能遇上重金懸賞犯,運氣真不錯。」
「哼~遇上我是運氣好?你有本事讓我玩上一會兒嗎?」
加拉卡握住掛在頸子上的飾品,向弗雷宣言。
「正常對戰恐怕贏不了你。但有這玩意兒,可就難說囉?」
墜飾閃現越來越強烈的光芒,加拉卡全身被淡淡的亮光給包覆住。
「哼。」
弗雷挑起他如火舌般的眉毛說道。
「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吧。」
遠古工藝品是個製造麻煩的東西。依據不同的能力,原本實力普通的人也有機會藉此與高強武者們對抗。
加拉卡的手離開墜飾,大吐一口氣。
「來吧!」
加拉卡瞪著弗雷。臉上寫滿了自信。
(會是怎樣的能力呢……)
弗雷的手指緊掐住長矛柄。從加拉卡的表情可以猜測出,那大概是屬於防禦係的遠古工藝品。擁有這類能力的將領總盤算著要引誘對方出招,時常莫名地有自信,或是做出各種挑釁動作。
(不過也不能隻是這樣大眼瞪小眼!)
弗雷咬緊牙根,甩動韁繩。架著長矛策馬衝刺,以猛烈的氣勢襲向加拉卡。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縮短,弗雷將長矛下揮。
仿佛切過空氣般的尖銳攻勢,朝著加拉卡的頭部而去……然而長矛的前進軌道竟然在加拉卡頭上突然一轉!
「什麽!?」
弗雷的困惑令加拉卡露齒而笑,他更緊接著以手上的劍,連續揮了三次。
「唔。」
隻有瞄準胸口的一擊勉強閃過,但右肩與右腳的鎧甲碎裂,滲出血紅色塊。
弗雷立刻讓馬後跳,拉開與加拉卡的距離。
「嘖。」
加拉卡彈了彈舌,使馬轉向弗雷。
「真痛……是這樣啊。竟有這麽奇怪的遠古工藝品。」
「真是遺憾呀。它的力量就是絕對防禦。你的刀是碰不到我的。」
鏘的一聲,加拉卡重新架起劍,露出無所畏懼的笑容。
百分百防禦的遠古工藝品。聽聞此語,弗雷直覺感到不對勁。
擁有此般力量的遠古工藝品不可能沒有副作用。地位未屆將軍的男子與物品的強力程度更不相配。
「絕對防禦是嗎……」
弗雷握好長矛。敵將加拉卡坐在馬背上,同時手持細刃雙劍這般容易好操使的武器。方才也證明了,這樣的武器正適合以遠古工藝品的能力避開敵方攻擊後立刻反過來給予對方致命傷害。
(那個遠古工藝品到底是怎麽運作的……照理不該是那麽誇張的東西。)
總覺得有什麽機關。弗雷拚命思索著。
「這麽快就退縮了嗎?那就換我攻擊囉!」
加拉卡執起劍,逼近弗雷。雙手放開韁繩,打算以雙劍襲擊。弗雷輕鬆擋下這一波攻勢,刺出長矛。隻是這一次的反擊同樣轉了方向,未能碰觸到加拉卡。
「哈哈,沒用的!」
占了上風的加拉卡再度於馬上揮劍。
這麽一來,弗雷也必須采取防守姿態。
「可惡,到底怎麽迴事!」
弗雷本
來就不是擅長思考的人。
這種難以捉摸的對手正是弗雷最沒辦法的類型。
「嗚呀啊啊啊!」
弗雷坐在馬上,讓武器猛烈削過地麵,帶著沙塵揮高長矛。
長矛又一次地在睨視弗雷的加拉卡麵前被推開。
「嘖,難道就沒辦法了嗎?」
此時,弗雷注意到被納入視野的一個細節。
長矛確實被推開了。但是混在弗雷奮力卷起之沙塵裏的小石子打上加拉卡的盔甲,發出喀喀喀的聲響。
「殺啊啊啊!」
這次換加拉卡刺出雙劍。
弗雷迴身試圖躲避,對方的劍尖仍成功觸上右臂。
「咕嗚!」
弗雷低聲呻吟。兩人均揮舞武器,騎馬拉開與彼此之間的距離。
「哈哈哈,我運氣果然很好!不僅捉迴逃跑的公主,又打敗千人斬,肯定要升官了。」
在四周屏息觀望的帝國士兵們也敲擊武器替加拉卡壯勢。
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來,明顯是弗雷處於劣勢。
然而弗雷有股即將掌握某個真相的信念。
(我看出來了。果然那個遠古工藝品不是什麽多了不起的東西!)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執起長矛。
「簡單來說,你的能力就是能改變眼睛可見之物體的前進軌道對吧?」
「嗚!?」
加拉卡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那我就改變戰法了。本來打算要一擊給你個痛快的呢……做好覺悟了嗎?」
弗雷驅使馬匹,朝著加拉卡前進。
「看招——!」
弗雷從右方瞄準加拉卡的頸部橫掃而去。長矛仿佛打滑似地往正上方前進。加拉卡睜大雙眼,立刻朝著弗雷的側腹伸出長劍。
然而卻被弗雷反握長矛柄而擋下,長矛這次從上方往下揮。
「沒用的!」
加拉卡的視線盯著長矛。
長矛接著再次轉向,失去目標。
「你再攻擊幾次都是沒……嗚!?」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弗雷以沉重的長矛刺向加拉卡。弗雷手上這把長矛,使用一般長矛的四倍鐵材打造而成,十分堅固。能夠揮出一舉打碎金屬鎧甲的重擊更是它專有的長處。
不過弗雷操使長矛的技術可非僅限於揮甩。他還能夠高速突刺,是種兼具力道與速度的攻勢。
「嗚喔。啊哇呀……」
加拉卡試圖以雙劍及遠古工藝品的力量來閃避這一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弗雷用肉眼難以辨識的速度使出無數次的突刺。
「嗚哇哇。哇啊啊啊啊!」
嘰咻,一個鈍重的聲音響起。
定睛一瞧,弗雷的矛尖已刺進加拉卡的腹部。
「啊啪。啪啪啊啪啊啊啪啪。」
加拉卡壓著腹部,視線轉向傷口處……而他的頭頂上,有片刀刃反射著光芒。
「看招!」
長矛哀鳴著。
弗雷的矛打碎雙劍,從加拉卡的右肩一路劃到左側腹。隨後,加拉卡變成兩半的軀體落向地麵。
弗雷高舉他值得誇耀的長矛,用足以傳遍整個廣場的聲音高喊。
『敵將加拉卡已倒地!這場戰爭的勝利屬於我方!』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弗雷的部下全數高舉雙手歡唿。
「接下來嘛……呃~。接下來要幹嘛?」
弗雷從懷裏取出一張紙並攤開,慌忙地讀了起來。
『連續失去前方與後方之將領後,敵軍想必已失去戰鬥的意誌。趁此機會包圍敵軍,並以載運隊已被拿下、物資全數被奪之現況為題材,對敵軍施壓以致其投降。』
弗雷點頭應聲。
「你們聽好了,第五陣!」
『是!』
費烈利加軍立刻聽從命令,重整隊形。
弗雷接著朝帝國軍喊話。
「剩下的帝國軍聽著!如你們所見,你們的將領被打倒了。現在仔細看看周圍是什麽情況吧!」
聽聞弗雷的話語,敵軍最前頭的一名高瘦男子環顧四周,發現帝國軍已被弗雷的軍隊重重包圍。
「這、這要受過訓練的士兵才辦得到啊!」
有這麽一句話飛進弗雷的耳裏。
「哼~也是有人搞得清楚狀況嘛。那就好談啦。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了唷?」
「還沒……呢。還不能結束。各位,想想我們就此折返迴帝都會怎麽樣!任務失敗的士兵會全部被處刑的!」
開口的那名男子拚命地想要喚醒已一片愕然的帝國士兵們。
「喂,這位仁兄。事已至此你還想打嗎?」
弗雷瞪向話者,並用矛頭指著他。
「嗚咕……」
男子臉上的怯懦之情明顯可見,卻仍努力製住顫抖的手,將長槍指著弗雷大喊。
「我、我乃帝國軍追擊隊副隊長之一,法魯利亞·貝裏布魯。勇猛的托雷帝國士兵們,聽好了!我等確實受到包圍,人數仍是我方占優勢。要拿下那位敵方將領並帶費烈利加公主迴去領賞,還是要逃迴帝國領受絞刑,你們自己選吧!」
男子貌似性格溫厚,雖比謝爾壯一些,身材仍偏瘦弱。金發加上藍色瞳孔,看起來確實像是頗具地位之人。
而法魯利亞的一席話亦打動了屬下的心,讓帝國士兵們逐漸恢複戰鬥的意誌。
(這家夥,擔任托雷軍的副將真是浪費才能。)
弗雷直率地這麽想。
大將與副將均被打倒,卻仍試圖重振士氣。這樣的人並不多見。
「你說你叫法魯利亞是嗎?你當真要繼續跟我們打是嗎?」
強勁的壓力乘上法魯利亞及帝國兵們的肩頭。
於此氣氛下,弗雷單槍匹馬地挺身而出。
『我問你們是不是真的想繼續跟我們打啊!若是這樣的話,我們也不廢話了。倒是你們,別以為可以平安無事地離開!』
弗雷眉尾高高吊起,仿佛滿臉怒氣地緩緩前進。而帝國兵則看著弗雷前進一步,也跟著退一步。隻有法魯利亞緊咬著牙根,持續用長槍指著弗雷。_
「順帶一提,你們的載運隊也已經落入我們手裏囉。」
「什麽!?」
法魯利亞不禁高聲反問。
「哼,反正你們都要完蛋啦。那就來打吧,做好心理——」
『等等!』
弗雷唐突地停住動作。迴過頭一看,來者是謝爾,他還牽著一匹馬,上麵載著瑪姬與蜜歐。
「這是……蜜歐公主。」
弗雷於馬背上向蜜歐低身行禮。
「我不允許你再繼續傷害他們。」
蜜歐語調強勢地說。
「但、但是,這些家夥還——」
「弗雷,這是命令喔。必須遵守的。」
聽到謝爾這麽說,弗雷也失去了堅持的立場。
「嗚~知道了啦!」
高舉的長矛已無用武之地,弗雷隨意甩下武器,遵從指示。
謝爾拉著蜜歐騎乘的馬,走到帝國軍前方。
法魯利亞心生戒備,進一步握緊長槍。
「不用這麽緊張。我有話想跟你們說。」
蜜歐以輕柔聲調向法魯利亞開口。
「你們已經輸了這場戰事。就算平安離
開這裏,重要的糧食與物資也都被我們奪走。離這裏最近的城市得足足走上七天,騎馬也要三天才能到。你們有自信能不吃不喝撐到那裏嗎?」
「那有什麽問題!被搶走了,再搶迴來就好!」
「這可真是愚蠢的念頭。若是有人試圖搶奪,我們就燒毀那些物資。我方可是一點都不介意。」
「嗚、咕……」
法魯利亞囁嚅。
蜜歐望向謝爾,謝爾也微笑著點頭迴應。
「法魯利亞先生。你把這個任務想得太簡單了。這是你最大的失敗之處。」
「你就是天翔虎……謝爾·史諾哈特嗎?」
謝爾的話語令法魯利亞的表情一變。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貝裏布魯為貴族家係,但不是軍人。怎麽會加入以帶迴亡國公主為目的的軍隊,而且擔任的還不是主將,竟是壓後陣線的副將。」
謝爾站到蜜歐前方,繼續說道。
「我記得貝裏布魯家曾經因為向皇帝進言規勸,而被以叛國罪名誅滅。除了你之外的人全都被處刑了。」
「嗚……」
法魯利亞放鬆了繃緊肌肉的力道。
「你是希望盡量建立功績,以複興貝裏布魯一族。我說的沒錯吧?」
「啊啊,你說得沒錯。我要親手重建貝裏布魯家!所以我一定要從你們手中搶迴蜜歐公主!」
「就算明白不可能辦到?」
謝爾舉起右手,執著長矛的弗雷,以及已釋出足爪踏刀刃的瑪姬,分別站到蜜歐的兩側。
「這兩位可是以一擋百的豪傑喔。包圍住你們的士兵也不是一般的遊擊民兵。從他們的動作應該看得出來吧?」
「咕嗚……」
謝爾向蜜歐一瞥。接下來就交給蜜歐判斷。
「呐,法魯利亞。你們的任務從一開始就注定失敗了。從與我等軍師.天翔虎謝爾為敵的那一秒起。」
法魯利亞咬住下唇,謝爾則是困窘地搔著後腦勺。
「我隻問一次。你願不願意將複興貝裏布魯家的任務交給我呢?」
「什麽!?」
法魯利亞驚訝地睜圓了眼,後方的帝國士兵們屏氣靜待事態變化。蜜歐對著所有人高聲說。
『在帝都等著你們的隻有死刑!隨心情處死我父親以及各國國王的皇帝,有可能原諒失去大將與副將的你們嗎!』
帝國士兵之間的動搖之情以因風勢而接連磨擦彼此枝葉的樹林-般,唰啦唰啦地迅速傳遞。
『我也不會阻止仍然想迴歸帝國的傻子。你們這麽想迴去的話,我會讓你們帶上能撐到帝都的糧食。馬也還給你們。早早迴去登上絞刑台吧!
但是我方有天翔虎謝爾這名軍師,再加上打倒你們將領的弗雷與瑪姬這些強悍的同伴。 我將與這些夥伴協力複興費烈利加。接著打敗帝國……完成天下統一!』
沉默如水波般往外傳開。
敵方、我方、法魯利亞、瑪姬、弗雷。
甚至連謝爾也是。
望著蜜歐微喘息而上下移動的肩膀,謝爾感受到極大的衝擊。
「你說……天下、統一 ?」
謝爾反問蜜歐。
「沒錯。這是我被囚禁兩年後得出的結論。目前的帝國無法為大陸帶來真正的和平。我要代表費烈利加取得天下。因此現場的所有人,都將成為新帝國的基礎。」
謝爾因打擊過大而感到頭暈目眩。謝爾與伊娜一心隻想著複興費烈利加,而蜜歐卻在被關在牢裏的這兩年間都夢想著天下統一。
『達成天下統一之前,勢必是條漫長而崎嶇的路。若是成功了,你們都將化身王國的中樞人物。各位,跟著我走吧。』
蜜歐深吸一口氣,接著使勁喊叫出聲。
『與我同行吧!』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環顧而去,在場的士兵們全數站起身,敲擊著武器讚揚蜜歐。
法魯利亞離開馬背,長槍置於地麵,於蜜歐跟前單膝跪地。
僅憑藉著一名少女的話,全員同心一致。
這一秒,為搶奪蜜歐公主追趕而來的帝國軍消失,而費烈利加則增加了新的同伴。
其後,謝爾於此處搭起帳篷以便進行戰後的處理工作。同一時間,蜜歐則由弗雷及瑪姬護衛,賞酒給所有士兵,慰勞他們一整天的辛苦。
十數名士兵表示尚有家人,無法向費烈利加投誠。蜜歐依約賜予供他們迴到帝都的糧食與物資,並且承諾他們往後遇上困難隨時可以來投靠費烈利加,很幹脆地送走這些人。
目睹此景的法魯利亞及前帝國士兵們對蜜歐的忠誠心更趨穩固。
謝爾躺在帳篷外的草皮上眺望星空。
今天發生了許多事,其中蜜歐的一番話尤其深深刺進謝爾的心。
「天下統一。」
一旦說出口,立刻能明白那有多麽困難。
此時,突然一陣踏過草皮的響聲,謝爾立刻撐起上身。
「怎麽啦。」
原來是伊娜。
「啊,嗯嗯,沒事。你那邊結束了?」
「嗯嗯,大致整頓好了。」
「那就麻煩你報告囉。」
謝爾再度躺平。
伊娜坐在他身旁,談起這場戰役。
「自由之翼的前利孚分部五五〇名以及瑪姬帶來的蜂蜘蛛隊一〇〇名人員均無損傷。另一方麵,敵軍損失隊長加拉卡及副隊長哥魯哥斯,士兵死亡400名。投降士兵約三〇〇人。戰利品包括一〇〇匹騎兵馬、武器防具、糧食、醫藥品等各種物資,還有大將加拉卡身上的遠古工藝品。」
伊娜流暢地逐一說明。
「嗯,馬跟物資都很豐富。尤其遠古工藝品真是賺到了。」
謝爾望向伊娜的手心。黃金的墜飾閃耀光輝。
「它有什麽能力?」
「嗯。據弗雷所說,似乎是能迴避眼睛可辨識的攻擊。」
「哇……依照運用法的不同,影響力很大呢。防禦係的遠古工藝品還是獻給蜜歐公主好了。」
「那就由謝爾上呈吧。」
「嗯。好呀。」
伊娜將墜飾交給謝爾後,也跟著謝爾呈仰躺姿勢。
「這兩年,我們都很盡力呢。」
「是啊。沒救迴費烈利加王很遺憾,至少保住了蜜歐公主。不過之後會更加辛苦。」
「是指天下統一嗎?」
「嗯。想要統一天下就得摧毀帝國。眼下還得先盡快平定勢力急速成長的帕魯迪那皇國。」
「也就是說,得跟帝國四大將軍、大元帥吉恩、大軍師迪歐拉……還有天龍姬尤米加等人對抗才行呢。」
「還有正在帕魯迪那的天翼狼阿雷亞呢。這沒有那麽簡單能達成呀。」
士兵們的笑聲傳進兩人的耳裏。
「在迪歐拉的學堂裏,就隻有阿雷亞跟尤米加,我怎麽樣都贏不了。尤米加是真正的天才,而阿雷亞則是出類拔萃的秀才。」
「這是喪氣話嗎?」
謝爾搖搖頭。
「不是。既然我等主君想要統一天下,我也隻能加倍學習,努力變成一個有能力達成目標的軍師罷了。」
伊娜差點就要噴笑出聲。
「挺好的呀?要當就當一流的嘛。本來打算你要是敢說喪氣話就要拿下你的脖子。既然不是的話,就優待隻對付一隻腳好囉。」
伊娜側轉過頭,舌頭舔過雙唇。
「咦、耶、嗚耶?」
「我也很
努力呀,要點獎賞不為過吧?」
混著士兵們的喧鬧聲,一陣哀號穿過夜空。
隔天。
謝爾吩咐弗雷、瑪姬、法魯利亞整頓隊伍,進行出發的準備。
於利孚森林一戰後投誠的前帝國士兵加上弗雷麾下的反帝國軍及瑪姬率領的蜂蜘蛛隊,軍隊總人數來到九五〇名。
謝爾從當中挑選五〇名編製蜜歐公主直屬的近衛兵。再選出五〇名補強瑪姬手下的後方支援隊。
接著編組士兵三〇〇名給弗雷,瑪姬與法魯利亞則各配兵二五〇人。蜂蜘蛛隊原本為謝爾的直轄軍隊,職責為偵察。不過眼下大隊長瑪姬已被派往統帥費烈利加軍,謝爾僅留下包含七名隊長共五〇人的小隊。
謝爾迅速將小隊分成七組,一至四組派往南方。目的為打聽舊費烈利加王國領地的現況。第五組前往利孚城區,第六組目的地為帝都,第七組則讓他們前往洛可斯東南部的帕魯迪那。
謝爾對於師出同門的尤米加與阿雷亞的動向最為介意。
特別是比謝爾早一步揭起反叛旗幟的阿雷亞。他有何企圖?對謝爾來說是盟友抑或敵人?這些都有必要事先悉知。
分派完蜂蜘蛛隊的工作後,謝爾前往伊娜所在之處。她正埋頭計算騎兵、步兵、弓兵行軍所耗費之成本、到達費烈利加領地需要多少糧食以及思考最具效率的搬運方法等等。
「你這邊狀況如何?」
伊娜單手拿著帳簿,同時連續發出各種指示。她一聽到謝爾的聲音,便開心似地來到他身邊。
「超棒的唷。弗雷他們幫我們增加好多物資。我們三個幾乎是雙手空空地離開帝都的。這下暫時不用煩惱了!」
看伊娜一臉歡欣鼓舞的樣子,謝爾不禁露出微笑。
「載運馬車、糧食、酒、水、飼料草、火把、還有醫藥品。嗯,幾乎全齊了呢。」
「…………」
伊娜突然將帳簿押在胸口,眼珠向上望著謝爾。
「怎、怎麽了?」
謝爾因這個眼神,心跳微微加速。
「該不會,這全都在你預想範圍——」
「啊,嗯,全都是我的指示。」
伊娜張嘴愕然。
「我還在帝都時,就透過瑪姬傳達許多委托事項。待時機成熟,他們就不再是反帝國軍.自由之翼,而是費烈利加王國軍隊了。所以……你看這個。」
謝爾所指的行李裏除了武器、防具、太鼓、長笛之外,還有繪上費烈利加王國徽章的旗幟及掛布。
「隻要有了形式,人自然就會進入狀況。更能使眾人團結一心。反正準備時間多得是。」
「原來如此。嗯,挺好的呀。」
「伊娜,我想暫時麻煩你率領後方支援隊伍,負責糧食及物資運送,或是照顧受傷士兵等工作。確保前線物資不虞匱乏,同時保護物資別在搬運期間被敵人或盜賊奪走。我認為隻有伊娜能夠勝任這個工作。」
伊娜竊笑一聲後,點點頭。
「我明白了。我就接下這任務吧。」
「謝謝你。這麽一來,前線士兵也能更安心作戰了。」
語畢,謝爾轉而前往馬車。
伊娜則以熱切的眼神目送他的背影遠去。
結果行軍的準備一直進行到隔天,一行人完全無法動彈。
士兵人數變多,該做的準備工作也成等比增加,花上這麽多時間也是不得已的。
之後又再過兩天,才好不容易能讓軍隊開始移動。
謝爾等人高舉費烈利加王國的旗幟,展開雄壯的行軍。
領頭的是弗雷率領的騎馬隊,是原本的反帝國軍轉編的三〇〇人小隊。由於成員們在自由之翼時期就常轉駐各地,因此都很習於騎馬行動。
弗雷軍隊後麵跟著的是五〇人的近衛騎士團,加上三台箱型馬車。馬車載著蜜歐公主與謝爾,後麵的馬車則是載運行李用。
其後依序為伊娜帶領的載運隊五〇人、隸屬瑪姬的二五〇人步兵隊。瑪姬的手下有半數來自謝爾私人軍隊「蜂蜘蛛隊」,多是身手矯健之人。殿後的二五〇人步兵隊則由原帝國士兵組成,並交給前一戰後投誠的法魯利亞率領。
謝爾認為法魯利亞是極具威望之人,且對蜜歐忠心示誠。所以任命他為軍長,負責管理降兵。
費烈利加軍由以上隊伍構成,總計有九〇〇名士兵。
這般程度的兵力肯定能奪迴費烈利加。謝爾如是想著,同時等待幾天前派出的蜂蜘蛛隊迴報。
務必先掌握有哪些敵人,以及各方所懷之心思。否則對謝爾來說,便無從訂立今後的方針。
行軍開始後第三天。
截至目前為止仍未收到任何情報。謝爾的焦慮逐漸升高。
「謝爾,你怎麽了?整天擺著一張嚇人的臉。」
看不下去的蜜歐忍不住凝視著謝爾的臉這麽說。
「啊、嗯。在擔心某些事。」
「擔心什麽?」
謝爾仰望箱型馬車的屋頂。
「蜜歐公主知道我在帝國當上軍師,並且獲得天翔虎稱號的事嗎?」
「嗯嗯,我有聽說。」
「當時同門的弟子裏有兩名棘手人物。跟我一樣擁有稱號的天翼狼阿雷亞,以及天龍姬尤米加。」
謝爾搔著後腦勺,繼續說道。
「阿雷亞的目的大概是複興帕魯迪那,尤米加我就不清楚了。尤米加對皇帝頗為忠誠,也曾私下警告我別背離帝國。」
「該不會隻是隨口說說?」
謝爾對身旁的蜜歐投以溫柔的眼神,接著搖頭。
「優秀的軍師從不多說廢話。她會那樣警告我,肯定有什麽根據。」
「嗯,嗯~。」
蜜歐雙頰微紅,別過視線並低下頭。
與兩年前相比,謝爾變了許多。兩人分開生活的這兩年,足以讓少年少女長成普通的男人與女人了。
「尤米加得知我背叛帝國,肯定會設下什麽圈套。雖然明白,卻完全想不透她會怎麽做。」
謝爾抱著頭,開始猛烈磨擦頭皮。蜜歐很意外,沒想到在利孚森林完成那般完美計策的謝爾也會有想不透的事情。
「總覺得要是多少有些情報,或許能想通一些——」
就在此時。
謝爾與蜜歐搭乘的馬車停下,接著聽聞有人敲門的聲音。
「什麽事?」
謝爾迴應。
「謝爾大人,蜂蜘蛛隊迴報。」
「什麽!?馬上帶過來!」
「是!」
苦候多時的蜂蜘蛛隊隊員終於迴來了。謝爾急促地大開馬車門,環顧四周,發現有名騎兵自右側軍隊前方奔馳而來。
「你是第幾組?」
謝爾問。
「第五組。屬下前往利孚城區執行各國情勢之調查。」
「嗯,立刻報告吧。」
「是的。首先是來自帝都的情報。蜜歐陛下放行的追擊隊迴到帝都後,均以任務失敗之罪名被斬首了。」
「果然……發生此般慘事……還有呢?」
「接著是西方的情勢。特蘭因的反帝國軍被大元帥吉恩率領的帝國軍擊破,以率領反判軍的拉瑪將軍為首,包含麾下八〇〇〇名士兵全數喪命。」
「什麽……特蘭因這麽快就被收複了?」
對謝爾來說,完全是預料之外的發展。
「然後呢?打下特蘭因的帝國軍怎麽了?」
「是。帝國軍將特蘭因城鎮徹底破壞殆盡後便迅速返迴帝都。會這樣是因為……」
「嗯?」
「這部分未能確認真偽,不過聽說洛可斯東北的琉那斯趁定東將軍卓傑待不在時發生叛變,正準備朝帝都進軍。」
「此事當真!?」
琉那斯叛變。雖然很難相信,若為事實,帝都恐將落入他人之手。
琉那斯位於洛可斯大陸東北部、帕魯迪那以北,更是與帝國本國東邊國境相鄰的國家。原本坐擁超越帝國的兵力,堪稱洛可斯最強勢力。然而優柔寡斷的琉那斯國王未能善加統禦堅持己見的臣子們,最後因儲存糧食之據點受襲而承受慘烈的戰敗結果。
那正是後傳之『巴爾巴利亞戰役』,更是帝國大軍師迪歐拉揚名天下的戰事。
帝國藉由巴爾巴利亞戰役擊敗長年以來的宿敵之後,順勢並吞琉那斯。這就是帝國統一天下的第一步。
而琉那斯如今再次向帝國露出利牙。
知曉原本琉那斯實力之人,聽到這個消息會有多麽震驚,謝爾非常能夠體會。
「那帶著一〇〇〇〇兵力攻打帕魯迪那的大軍師迪歐拉呢?琉那斯反叛的話,他應該會馬上帶兵過去吧?」
「關於這一點,據說大軍師迪歐拉在與定東將軍卓傑特一同進軍帕魯迪那的途中病倒了。因此鎮南將軍魯尼連忙帶上一〇〇〇士兵,前往支援帕魯迪那的叛變征討軍。」
「迪歐拉生病?」
謝爾激烈地抓著頭。
「辛苦了。那就麻煩你繼續收集情報。」
「遵命!」
男子低下頭,再度乘馬離去。
謝爾繼續搔頭,思索著。
首先,尚無法確定的兩個情報裏,琉那斯叛變這件應該是真的。
因為謝爾認為這才是天翼狼阿雷亞計劃的核心。
於帕魯迪那引起叛亂,盡量牽製帝國軍。同時促成帕魯迪那北方琉那斯的叛變,好讓琉那斯大軍攻打帝都。
「阿雷亞……好樣的。」
確實是讓謝爾不得不如此稱讚的妙計。
而另一件關於大軍師迪歐拉的情報,目前無從確認起。但謝爾也覺得可能性頗高。
以七十二歲的高齡遠征帕魯迪那。身體不可能受得住。
蜂蜘蛛隊遲早會再帶迴進一步的消息,謝爾決定先行等待。
而如今,最不明了的就是天龍姬尤米加的動向。
尤米加肯定在出兵期間便已得知謝爾叛逃的消息。這麽一來,她應該會在打下特蘭因後,直接南下守備舊費烈利加領地。
若她真的這麽做,謝爾就輸了。
謝爾安排自由之翼在特蘭因要塞發動最大規模的叛變,正是為了避免麵臨這個狀況。
然而尤米加以超越謝爾預期的速度攻下特蘭因。而且也沒把兵力帶往南方。
這又是為什麽?
但若是考慮到有能力擊破唐突叛變之強國琉那斯的人,也就是大軍師迪歐拉生病這一點,尤米加的行動也算合乎情理。
謝爾大吐一口氣,繼續抓頭。
情勢每分每秒都在變化著。然而能夠用來判斷事實的情報過於缺乏。
(有必要收集更多情報。)
正當謝爾如此考慮著的時候。
「謝爾大人!不、不、不得了了!」
出聲的這名蜂蜘蛛隊隊員大失方寸地來到謝爾跟前,跪下後高聲唿喊。
「發生了什麽事?你是第一組對嗎?」
「是的。屬下奉命查訪費烈利加方麵。」
蜂蜘蛛隊隊員停頓一會兒,接著向謝爾傳達令人驚愕的事實。
『統治費烈利加的卡齊斯侯爵已於前方的利魯加橋布兵。人數大約有……五〇〇〇!』
「……咦!?」
這道消息令謝爾臉色發青。
「我、我等也不敢相信,但是仔細確認無誤。比耶爾河東岸,怎麽看也有超過五〇〇〇的兵馬聚集。」
「我、我知道了。麻煩你繼續監視。」
「遵命!」
蜂蜘蛛隊的男子向謝爾行禮後,慌忙離去。
同一時間,謝爾全身脫力,不禁雙膝著地。
「謝爾!你沒事吧!?」
眼見謝爾雙手雙膝都貼在地麵,蜜歐擔心地靠近詢問。
謝爾像說夢話似地,逕自囁嚅著。
「這樣啊。原來是這麽一迴事。」
「怎麽了」
謝爾迴握蜜歐抱著自己肩頭的手,緩緩站直身。
「不能光顧著沮喪。蜜歐公主,請立刻下令停止行軍,在這裏紮營。還有也請派出偵察隊,謹慎戒備四周。因為我們恐怕要暫時駐留於此了。」
「好,我知道了!」
蜜歐點點頭,走下馬車。
待馬車裏隻剩下謝爾獨處後,他用力朝座椅打了一拳。
突然現身眼前的五〇〇〇名敵方大軍。
無視費烈利加而返迴帝都的尤米加。
這些情報讓謝爾導出一個結論。
帝國軍五〇〇〇士兵是出自尤米加的策略。
尤米加已經備好對付謝爾一行人的手段,才會那麽幹脆地迴去帝都。
「完蛋了……」
重點在於稍早蜂蜘蛛隊所帶來關於鎮南將軍魯尼的動向。
帝國四大將手下至少配有五〇〇〇名士兵,魯尼卻隻派了一〇〇〇人前往支援帕魯迪那征討軍。
原因何在?他不是不願意派兵。而是因為他已經將三〇〇〇名士兵送往費烈利加,所以隻能再派遣一〇〇〇人。
既然大軍師迪歐拉已病倒,會發出這般指示的就隻剩天龍姬尤米加了。尤米加早就料到,謝爾若是背叛帝國,目的地肯定隻有舊費烈利加王國領地。於是向四大將之一的魯尼征求人手,強化卡齊斯侯爵的兵力。
而她更判斷出謝爾一行人的逃亡路線,立策將士兵配置在欲渡過比耶爾河必經之利魯加橋東岸,待謝爾等人出現便一舉殲滅。
(中招了……尤米加全都預料到了。她早就知道我會營救蜜歐公主,也猜到我會帶著軍隊前往費烈利加。)
謝爾至今從未有過此般被逼至絕境的感受。
(必須想出滅策的辦法才行……但是尤米加的策略會有漏洞嗎?)
謝爾強製停下抓頭的動作,皺著眉頭思索著。
首先要厘清哪一點才是最讓自己頭痛的。應該是敵軍布署於比耶爾河東岸這一點。占據這個位置,還能隨時退到東方的拉劄保壘。
帝國軍擁有五〇〇〇大軍,反觀費烈利加軍僅有九〇〇。
想要彌補這個兵力差距,隻有火攻最合適。
這個季節,比耶爾河兩岸會長滿茂盛的蘆葦草,再加上來自索盧特山脈的幹燥北風,瞬間就能讓敵方陣營陷入一片火海。
然而敵軍也對火攻有所警戒,才選定目前的位置。若有萬一,隨時能逃進保壘裏。對手雖然是愚蠢的卡齊斯侯爵,用兵計策明顯來自尤米加。不僅是火攻,她肯定已預測各種奇襲的情況並且做好萬全準備。
畢竟若是自己站在帝國軍那邊,也會跟她執行一樣的計策。
(要是帝國軍布署在西岸就好辦多了……)
謝爾用力搔著頭,再度陷入沉默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