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五裂的屍體啊”


    我帶著無奈的口氣說,發出已經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的歎息。


    “雖說殺人的手段越殘忍就越能吸引讀者的注意力,但是現實中卻並非如此,沒有任何意義的殘忍呢行為其實就隻是變態而已,難道你不這麽認為嗎?”


    “既然如此,你覺得哪種殺人手段最好呢?”


    “我覺得隻要行動是有意義的,就是可行的。不知道為什麽酒吧死者分屍了——這種情節是我的雷。”


    “原來如此。”


    “附和我的美月也顯的很無奈。不知道她是對我提出的觀點感到無奈,還是對寫出分屍案小說的作者感到無奈,總之社團室的氣氛正在直線下降,好像不容易重新調動氣氛了。”


    “真是掃興啊。”


    我隨手把手上的原稿放在長桌上。沒有被繩子訂起來的散裝原稿“嘩啦啦”地滑了幾張到地上,但是我卻沒有把它們撿起來的興致。


    “秋人,你這樣對待文學部前輩們精心創作的垃圾太沒禮貌了。”


    “‘精心創作的垃圾’這種說法才是一丁點禮貌都沒有。”


    美月的話令我哭笑不得,撿起了落到地上的原稿。


    四月十一日,星期三的午休時間。


    地點是文學部的社團室。


    作為季刊發行的文學部活動雜誌《芝姬》今年春季號將迎來值得紀念的第200期,於是大家想搞一點什麽紀念活動。部員和顧問老師商議後決定從迄今為止出版的所有《芝姬》和堆在教室角落裏紙箱中的沉睡原稿中選出精彩的作品,然後把這些稿件集結成一本出版。


    正因為如此,部長美月和副部長我正在進行審稿工作。


    文學部教室與普通的教室不同,用的是長桌和鋼管椅。現在整整兩張長桌都被原稿和《芝姬》堆滿了。我的目光落到剛拿起的一份新原稿上。心想這項工作真是毫無意義。無論是上千份的原稿隻有兩個人來挑選,還是其中某些連文章都算不上的幼稚拙劣的作品。總而言之,我們先挑選文章結構和文筆好的作品,其他標準列居其次。順便一提,其實文學部另外還有三名部員,不過他們基本上都是變態,所以在不在都沒有任何影響。不對,說不定他們來幫忙戰鬥力反而會變得更加低下。


    “我又看到一片作案手段缺乏科學依據,犯罪動機沒有說服力的懸疑小說。”


    “你都說成這樣了,直接斃了那篇吧。”


    我又歎了一口氣。美月誇張地搖了搖頭。


    “我還以為懸疑小說和青春小說會好一點。隻要寫的有趣,暴力和恐怖小說也能用嗎?”


    “用與不用全由部長說了算。”


    “啊,這樣哦。”


    美月說著遞給我一份原稿。


    “這篇雖然是童話,不過挺有趣的。”


    “嗯,題目是什麽?”


    “小紅帽不帶小紅帽了。”


    “那就不知道是誰了!”


    我忍不住突然吐槽。把小紅帽之所以是小紅帽的唯一特征都去掉了還能幹什麽?不對,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脫掉小紅帽後也許會出現新的個性。但是,此時我想說的隻有一句話。


    “你想不想專心審稿啊?”


    “想啊。不過這是我第一次審稿,不知道應該選什麽而已。”


    美月的臉上不禁籠罩上憂鬱。


    啊——原來如此啊。是我錯怪她了。其實我也不太明白應該怎麽選。雖然我通過結構和文筆來審稿,但是判斷標準卻是主觀的,曖昧不清的。名義上是審稿,但事實卻是體現我的個人愛好而已。


    “對不起啊”


    我向她致歉,然後開始吃今天的午飯——從小賣部買來的炸肉排三明治。當然,在咀嚼的過程中依然不忘用空著的那隻手翻閱稿件。其實光從放學後的社團活動睡覺不夠用的這點來看,我們就應該這點這項工作已經超出我們的能力範圍了。


    “這應該可以算上是一種新的酷刑了吧。”


    美月把正在看的那本《芝姬》扔到桌子上發牢騷。她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疲憊地仰望著天花板。隔著桌子坐在她對麵的我,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她向後彎曲的身體後依然鼓起來的胸膛上。老實說,真的挺大的。恐怕我一輩子都不可能理解飛機場到底有什麽好。不過,我同樣不讚成那些吧巨乳當成追求女生最重要標準的人。


    “喂,秋人。”


    美月微微直起身,鄙夷地盯著我。她那目光就行是正看著路邊的一坨狗糞一樣。這種時候我必須嚴肅迴應。


    “幹什麽?”


    我會的的時候目光並沒有從她的胸部移開,因為我覺得這時候移開目光就好像心中有愧似的。為了避免這一點,我必須繼續盯著美月的胸部。


    “你的目光好色氣。”


    “不要讓我的努力瞬間化為泡影。”


    我開玩笑似的聳了聳肩。美月也沒繼續譴責下去。


    這就是我與美月的距離感。


    名瀨美月,她是一個繼承了這個地區知名的大地主“名瀨”之姓的高中二年級生。首先值得一提的就是從平時的日常生活中就能感受到她出身名門的良好教育。她的皮膚如陶瓷般光滑白皙,眼睛又大又機靈,桃紅色的嘴唇柔軟飽滿。一頭富有光澤的若順黑發一直垂落到腰際。總而言之就是一個姐姐係的美少女。她是名瀨加的嫡女,正讀高二,還是這個文學部的部長。被沒有清秀的長相和豐滿的胸部吸引而叩響文學部大門的學生並不在少數。然而我認為他們如此不純的動機簡直玷汙了文學,所以充當接待員,用紳士的態度鄭重而又果斷地請求這些家夥取消入部。不對,其實更正確的生活應該是,我用就算是叛逆期的高中生都說不出口的髒話堅決地拒絕了這些人的入部請求。


    “…….如果有新部員加入的話,審稿工作就能輕鬆一點了。”


    美月優美的唇瓣中飄出一些抱怨,這全都是因為要出版紀念刊而引起的麻煩,如果美月這個計劃的話,我們就不用再堆積如山的稿件中浪費時間了。


    “不是說好了不提這個嗎?我們社團覺得要走少數精良的路線。”


    “這就是問題所在,因為現在隻是少數,沒有精銳。”


    我一時語塞。


    “精英”這個唯一的優點被否定了。我本來應該毫不留情地跟她理論一番,但是就是這時,我用手機設定的鬧鈴響了起來,關掉鈴聲。其實我不想就這樣直接離開社團室,但是現在不得不告辭一下。


    “我先出去一下。”


    “你把稿件工作丟給我了嗎?”


    從稿件上抬起目光的美月半眯起眼睛盯著我。我一遍起身一邊迴答:


    “不是啦。放學後我會把進度趕上去的。”


    “我不想聽借口。你必須把理由解釋清楚。”


    黑發少女帶著不容我拒絕的猙獰表情命令。看來沒辦法敷衍一下混過去了。被逼無奈的我迫不得已地解釋到;


    “解釋生理現象那方麵的問題啦。”


    “……哪方麵呀?聽到鬧鈴就發作的生理現象是不是什麽病啊?"


    越來越解釋不清楚了。


    是啊,我聽到鬧鈴時產生的生理反應就連巴普洛夫的狗都有自歎不如。順便解釋一下,巴普洛夫的狗就是“每次喂狗時搖鈴,以後就算不喂食時搖鈴狗也會流口水”這個發生在巴普洛夫家狗身上的故事。(這個大家都知道的吧!?)


    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總而言之現在的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不想盡快離開社團室,離開美月身邊。


    “我馬上就要撤出來了,先走了哦。你也不想看到我那麽狼狽的樣子吧


    。”


    “……”


    毫不疑問,背後傳來了鄙夷地目光。不過短短幾順之後我就肯定了自己這樣做是正確的。因為我一走出社團室,馬上就感覺到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來注視的目光。離開美月果然是英明的抉擇。總而言之先看看情況,我下意識想廁 所方向走去。我清楚地感覺到偶然在跟蹤我,所以很自然地一邊假裝伸懶腰一邊留意周圍的動靜。


    樓梯的陰影中有一名嬌小的少女正注視著我。大概她還以為她自己躲得很好吧,看來她小瞧了我的洞察力。估計是入學後剛買的那副紅色邊框眼鏡是逃不過我的雙眼的。在可以根據眼鏡鎖定目標的我麵前,她犯下了愚昧的錯誤。


    不過,這個問題暫且不論。


    我老實交代吧,其實在從那天之後,我就被栗山未來纏住了。雖然她還沒有到如同都市傳說那樣打電話通知我“我是瑪麗,現在就在你身後”,但是經過三天之後,我不僅已經習慣了她的跟蹤,甚至就連她的行動流程都已了如指掌。


    “真無奈啊。”


    我嘟囔著,若無其事地繼續前進,過來一會兒,我假裝不經意地迴頭一看,來不及藏好的少女才走廊的柱子後麵露出半邊身影。恩,怎麽看都是可疑人士,而且她一點也沒有想要重新藏好的意圖,那一動不動的樣子更是助長了恐怖的氣氛。


    “看來我太神經質了。”


    我故意用大音量自言自語,繼續沿著走廊前進。過來一會兒再次迴頭,之間少女一雙手扶牆的樣子定格了。(你倆玩123木頭人呢啊!!!)直截了當地說,她全身都已經暴露在我的視野之中。她用蠟像般僵硬的目光盯著我。這也太恐怖了吧。適合戴眼鏡的女孩子在我心中的可愛度都會乘以二,但是她卻讓我感到恐怖,可算是惡魔的行徑了。


    有在走廊上走廊一會兒,我再次迴頭頭。少女保持抬起一條腿的動作靜止了。難道她以為我隻能看見活動的東西麽?於是我假裝要向前走,但是卻馬上迴頭。結果保持身體前傾的少女依然一動不動。好可怕好可怕。這是都市傳說版的“紅燈綠燈停”嗎!


    難道她在考驗我嗎?難道她在考驗我的吐槽能力嗎?


    “……”


    我們四目相對,持續了一分鍾。但是,我完全不明白少女在想什麽,如果在這麽近的距離之下惹她不高興的話,想必那天在樓頂出現的bad end又會重現吧。她大概不會大白天在校園襲擊我吧?不過考慮到我這幾天親眼目睹的她的古怪行徑,我覺得自己未必安全。


    總之先到沒人的地方去吧。就在我收迴目光的下一個瞬間——


    少女想要藏進旁邊一個存放潔具用品的小房間裏,立即打開門衝了進去。但是,不知道她的腳是不是被水桶絆了一下,伴隨著巨大的噪音,她摔倒在走廊上。堆積在一處的抹布和掃帚全部向少女砸去。如果換成其他思春期的男生,肯定會反射性地盯著她的裙下,但是我的視線由始至終都關注著少女那副紅邊框眼鏡有沒有在她摔倒時損壞,有沒有被落下的東西砸壞。雖然這幅畫麵有點有趣,不過卻不是可以發笑的氣氛。雖然我也覺得自己多管閑事,但是還是問道:


    “你沒事吧?”


    慢慢找直起上身的少女一遍調整眼鏡的位置,一邊迴答:


    “神原學長,好巧啊。”


    “這算什麽好巧啊!如果從清潔用具收納室裏出現可以算是巧遇的話,那麽‘好巧啊’就好變成全世界可疑人士的流行語了!”


    “我不高興。”


    少女用一句丁凱了我的吐槽,開始用專門的眼鏡布擦拭眼鏡上的霧氣。這種情況下她還可以維護眼鏡,心裏承受能力也太強了吧。我盯著默默擦拭眼鏡的學妹看了一會兒,結果發現她根本沒有停手的打算。察覺到她為什麽這麽做的我,直截了當地吐槽說:


    “就算你一直擦眼鏡也編不出什麽好借口的。”


    “我我我我我我才沒想編借口呢。”


    “你的目光到處亂飄了!”


    “都怪學長5你胡說八道!”


    撅起嘴巴的少女反過來抱怨我。我完全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不過,眼鏡少女有點不高興的畫麵還是挺美觀的。我剛想到這裏,栗山就歪著脖子丟出了一個問題:


    “學長,你在聽我講話嗎?”


    “在聽啊,關於眼鏡的未來發展是吧?”


    “才不是呢!我們在談我有沒有編出一個好借口!”


    “對哦——對啦,那你編出好借口了嗎?”


    “哇啊啊,我我我告辭了!"


    留下這句話後,少女就像兔子似的逃走了。我失聲笑了出來,目送她的背影遠去。雖然她的行為極端怪異,但是說起話來還是挺可愛的。想到這裏,我正打算返迴社團室,但是散落一地的清潔用具卻映入我的視野。犯人已經逃走了,看來隻能由我來收拾了。我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歎息。


    放學後的文學部教室。


    “嗯——”


    我正在努力進行沒有意義的審稿工作。翻開稿件,閱讀稿件。翻開稿件,閱讀稿件。翻開稿件,閱讀稿件。時間白白地流逝。寂靜之中,舊時鍾的秒針沒有周期性,時不時就傳來一下宣告時間流逝的輕響。我現在手上拿的這個東西根本就不配被稱為“稿件”。我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已經被逼到了極限。


    我也知道效果不大,不過好歹再找人幫忙分擔一點啊。


    “另外三個人呢?”


    “不知道。”


    美月不耐煩地撩了撩頭發,迴答。她目光呆滯地盯著《芝姬》,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在認真審稿,缺乏工作熱情隻會降低工作效率,所以我覺得差不多該收工了,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馬上就到晚上八點了,對於文化係的社團來說,活動時間已經夠長了。我從。架子上取出書包,收拾東西準備迴家。


    “對了,秋人你知道什麽是傲嬌嗎?”


    “突然問這個幹嘛?傲嬌怎麽了?我沒想到還能在現實世界裏聽到這個詞。”


    “我無法理解傲嬌,什麽‘才不是為了你呢’,什麽‘我最討厭你了’——要不要這麽麻煩啊,喜歡的話,直接是喜歡不就好了?”


    我無言以對,要不要這麽直接啊。過了一會,我提出了一種可能性。


    “這種在全日本範圍內給自己樹敵的話還是少說為妙,如果你是名人的話,你的博客肯定早就被炮 轟了。”


    “……”


    黑發少女突然不說話了,她精致的麵容上浮現出來憂鬱的神色。看到她如此溫順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覺得有點抱歉了。


    “哎呀,那個,其實你也不用這麽害怕。”


    “不是啦,我隻是覺得我不說話應該會很受歡迎。”


    “你的反擊速度真快!”


    樹敵之後馬上采取為自己拉攏人心的策略,真受不了她,她已經不是傲嬌,單純隻是性格扭曲罷了吧。不過, 我剛才的擔心隻是杞人憂天,這點還是很欣慰的。在這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社團室中,如果鬧不和,氣氛一定非常尷尬。


    “唉,這就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吧。”


    “這話倒是沒錯。”


    美月一邊說,一邊繼續看手上的廢紙,其實就是學長們留下的社團刊《芝姬》,難道她正在看一篇主角是傲嬌的故事?真是這樣的話,剛才那唐突的話題就可以理解了。這時,我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栗山未來,那個可以憑空變出一把紅黑色的刀,二話不說就向我襲來的很適合眼鏡的少女。


    她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


    雖然我們幾乎每天都會狹路相逢,但是我卻完全搞不懂她的意


    圖。我隻不過習慣了她肆無忌憚的做法而已。其實我也不是不想看到她,但是每次遇到她事情都會變得很麻煩,趕時間的時候最怕她來添亂。


    “秋人。”


    突然聽到美月叫我,我打斷思緒,看著美月。


    “如果你再不努力,畢業那天被我告白的夢想就破滅了哦,難道你另有所愛了嗎?”


    多麽尖銳的職責啊,她一眼就看出來我正在想另外的女生。難道我是那種把心事全寫在臉上的人?這些暫且不論,有一個問題是現在我必須要反駁的。


    “什麽時候我的夢想是被你告白了啊!”


    “哎呀,難道你想主動向我告白嗎?”


    一臉純真的美月冒出一個大問號。真是一個不講道理的女人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把大前提都搞錯了。”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你是一個隻要是巨乳就毫不拒絕的無節操大變態,就算找遍全世界也找不到必須隻專屬於我一個人的道理呢。”


    “不要隨便貶低我的存在價值!”


    “請你不要大吼大叫,難道你還不明白青梅竹馬的可愛嫉妒嗎?”


    麵帶奸笑的黑發少女的表情緩和下來。為什麽我會有一種深深的敗北感?順帶一提,其實我和美月是上高中以後才認識的,總是不停搬家的我從小到大一直沒有什麽朋友。


    “你這麽喜歡戲弄我嗎?”


    “不是喜歡,而是我每天的工作。我不得不履行我的職責啊。”


    “別裝模作樣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的行為已經構成欺淩了。”


    吐完槽的我露出自嘲的笑容。大概——我們都忘記了彼此的立場,關係變得過分親密了吧。雖然我們是敵對關係,但是對對方卻不抱敵意。不僅如此,我們的關係甚至和平到可以兩人單獨呆在一個密室中。我對此感到高興的同時,也預感到這可以孕育著巨大的危險。


    “對了,秋人。”


    “怎麽了?”


    “關於栗山未來……”


    美月突然露出嚴肅的表情。她語出突然,我一時無言以對。不過仔細一想就明白了,關於非普通人類的存在,名瀨肯定有所耳聞。剛才的談話大概就是為了引出這個問題的鋪墊吧。


    “你果然認識她。”


    “恐怕比你還早哦。"


    美月把《芝姬》放在長桌上,淡淡的說。社團室籠罩在緊張的氣氛中。


    “她應該不是邪惡的異界士吧?"


    “現在是非常時期,所以很難做出判斷。”


    “嗯?”


    “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名瀨家正因為構建了一個排他性的環境,所以才繁榮起來,所以極其討厭有人涉足自己的地盤。”


    “即便如此,對方隻是一個女高中生,不用太緊張吧?”


    “我們是所戒備的當然不隻是一個女高中生。"


    “隻是包括女高中生在內是嗎?”


    “現在有很多異界士遷入這個地區,其實這樣的結果早就在我們的預想之中,我們並沒有太緊張,但是在弄清對方的明確目的之前,我們是不會放鬆警惕的。”


    “也就是,栗山隻是其中之一嗎?”


    “在這段時期的確如此,不過我們至今還沒搞清楚她是單獨行動還是集體行動。”


    “你把這些情報告訴我沒關係嗎?”


    “因為你值得信賴嘛。”


    難得美月會表揚我。但接著她馬上用生硬的聲音警告:


    “所以,你不要成為我的敵人哦。”


    留下這句話後,黑發少女提起書包站起來,邁著可以看出是名門出身的優雅腳步離開了社團室。不過,稿件依然亂七八糟地堆在桌子上。無奈之下,我隻好放棄迴家的打算,留下來收拾殘局。並非要把稿件全部整理好並且打掃衛生,至少要讓人覺得我們沒有把社團室搞得亂七八糟。


    “因為反正明天還要繼續審稿嘛。”


    就在我關燈鎖門的時候。


    “神原學長……”


    一個非常小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如果這不是文科方麵集中的社團室走廊,恐怕我根本聽不見,我不用迴頭就知道對方是誰,因為這個學校隻有一名學妹知道我的名字,果然不出我所料,當我把視線移向聲音傳來處時,發現那裏站著一名帶著紅框眼鏡的少女。被學妹稱為學長是我理想中的校園生活,然而現在歌頌夢想的我,內心卻十分憂鬱。


    原因一目了然,因為向我搭話的是栗山未來。


    “我們就不能一天隻見一次嗎?”


    “午休時被你順利蒙混過關,但這次可沒那麽容易了。”


    她對我的問題置若罔聞,而且午休時不是我蒙混過關,而是她自挖墳墓。但是,如果隻說肯定會使情況惡化吧。於是我重新問出那千篇一律的問題。


    “你有事嗎?”


    “你覺得以消滅妖夢為生的一族,會放過被妖夢附身的人嗎?”


    “我覺得你這種被出身束縛的思考方式有待商榷。而且,我不是被妖夢附身,而是妖夢和人類所生的極其稀有品種。所以,我的意識不會被妖夢控製,我隻是一個身體稍微有點與眾不同的普通高中生而已,你這個驅魔專家完全可以放過我。”(又給普通高中生拖後腿了…)


    “我不高興。”


    栗山說著把左手抬到胸口高度,她的手腕上誇張地帶著很多手鐲。接著她取下了手腕上的裝飾物,解開下麵纏在手腕上的那根已經被染成紅色的繃帶。沒有愈合的傷口開始流血,劇烈的疼痛另她扭過頭去,然而接下來的畫麵才是最令人震驚的。


    首先,順著小臂流血手肘方向的血液想具有生命似的蠢動起來。緋紅的血液仿佛在自己的意識下移動,匯聚到栗山的掌心,最後在掌心形成一片片血窪。緊接著,聚集起來的體液變成一個紅黑色的固體,血的結晶最終凝結成一把刃長一米左右的刀。


    這個千變萬化,不同尋常的武器就連出現的方式都如此另類。把自己的血液變成一把不可思議的刀,然後用來戰鬥,簡直就像隻要完成任務就死而無憾一樣。在半妖夢的我眼中,這是一種令我難以理解的危險戰術。


    栗山緊握紅黑色的刀,散發出危險的氣場,刀的長度隻有劍道中的竹刀那麽長,但形狀卻可以發生顯著的變化,不僅難以預測攻擊範圍,而且殺傷力超群,所以對付起來非常棘手,我誇張地緊縮肩膀,嚐試與她談判。


    “知道我的體質後還一個勁攻擊我的人,你可是第一個啊。”


    “拍馬屁也沒用。”


    “不是啦不是啦,我可沒拍你馬屁。”


    栗山用手推了一下紅框眼鏡,表情稍微緩和下來,我不僅猜不透美月的心思,而且也搞不懂這個學妹的感情起伏。


    “總而言之,現在這層樓隻有我們兩個人。”


    所以栗山肆無忌憚地宣告:


    “——開始戰鬥吧。”


    從古時候就有人專門負責吧妖夢害死,或者被妖夢附身的人害死的人送往異界。他們被稱為“異界士”。雖然現代社會可以自由擇業,但是卻有極少數的人可以成為異界士,栗山好像出生於代代都繼承這個使命的地道異界士家族。


    我是家族的最後一人。栗山曾經這樣告訴我。


    她隻要看到妖夢或者被妖夢附身的人就不能不管,她的天性如此。這到底是與生俱來的,還是後天養成的,我無從得知,但是,她潛意識中無法坐視不管,這大概已經可以算是一種被血統束縛的詛咒了吧,這講起來就像是笑話一樣,但卻不能當做笑話一笑了之。因為——關於妖夢和被妖夢附身的人,牽扯到他們的故事都沒有好結果


    。而且負責祛除他們的人感受往往更深。關是偶爾想到就會被消極情緒控製,簡直就像必須要不停地讀一本讀完後心情極端不好的書一樣。(突然想到老虛是鬧哪樣?)


    我與栗山的激戰——其實戰鬥過程很荒唐,就是我拚命逃竄,兒少女異界士單方麵進攻而已——30分鍾後就結束了。我們居然 在禁止奔跑的走廊上戰鬥,就算被處以停學處分也是自作自受。我紳士地對動作明顯變得遲鈍下來的學妹說:


    “你沒事吧?臉上好差啊。”


    氣喘籲籲的栗山盯著我說:


    “都怪學長到處亂逃。”


    “你也太會推卸責任了吧。”


    我誇張地歎了一口氣。這時,那名很適合戴眼鏡的學妹對我拋出一個問題:


    “學長,你跑這麽久都不累嗎?”


    “誰說不累啊。隻不過我的體力比普通人好一點而已。”


    我用裝傻的口氣迴答。其實這也許隻是一味栗山的耐力比較低而已,不過考慮到這樣會惹異界士不開心,我還說省略不提吧。


    “……”


    沉默不語的少女把紅黑色的刀變迴液體狀態,讓血液從左手手腕的傷口流迴身體,最後用繃帶纏住傷口,再用裝飾物遮住左手手腕,我呆呆地注視著她的一連串動作。


    異於常人的能力。


    從遙遠的古代延續至今的異界士家族。


    為了狩獵妖夢而把自己的血變成刀的家族。


    栗山未來——真是一名不可思議的少女啊。既然她已經收迴血刀,那就證明戰鬥已經結束了吧。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現在這種殺不死的被妖夢附身的人。”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像你這樣攻擊性強有好戰的異界士。另外,你還要我強調幾次我不是被妖夢附身的人啊?我隻是稍微有點不普通的普通高中生而已。”


    我大幅度地聳了聳肩。稍微有點不普通——其實我就隻是一個半吊子而已。既不是人類,也不是妖夢。栗山露出不太接受的表情。


    “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你的不死之身不等於長生不老吧?”


    “我不會生病,也不會因為肉體受傷而死,不過隨著時間流逝,還是會像人類一樣老去。未來有一天,我也會老死的。”


    “原來如此。”


    栗山非常感慨的點了點頭,解除戰鬥狀態後,她的每一個動作都非常女性化。機會難得,我也問了一個問題。


    “可以把血變成刀戰鬥的家族簡直就像妖夢一樣,你的那種能力,就是自由操控血的能力是怎麽學會的?”


    “我也不知道,從我記事的時候起,我就可以自由操控血液了——”


    說到這裏,栗山突然反應過來,稍微下滑了一點的眼鏡這可愛。不過,不知道她怎麽迴事的我隻能歪著腦袋,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我我我我我為什麽要把這些告訴你呀!”


    少女露出我隻能用“橫眉怒目”來形容的表情後跑走了。真不知道我該怎麽應付這名學妹。傷腦筋啊。我歎出已經數不清是多少口的氣,踏上歸途。


    四月十二日,星期四的午休時間。


    我向食堂走去。我經常來這裏買東西,早就沒有新鮮感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是大城市,所以活用了地理優勢的原因,我們學校的食堂雖然比不上豪華學校,但是食品種類非常豐富。證明之一就是,一直走進食堂就能感受到熱鬧的氣氛。在充滿活力有和諧美好的氣氛中,低年級生和高年級生混坐在一起用餐。我在入口附近拿了一個托盤,穿過放麵包和小菜的地方向前走去。食堂裏麵還有按照蓋澆飯類、麵類等不同種類分開的點餐窗口。點餐後工作人員就會提供相應的食品。通道末尾有四個結賬處,托盤中的食物都在這裏統一結賬。


    我突然發現麵類窗口外有一個很適合戴眼鏡的女孩子。她已經點完餐了,托盤上那碗放了一片炸油豆腐的烏冬麵正冒著熱氣。因為她每次都已獨特的方式出現,所以我很難注意到她的外觀,不過當她融入日常風景後,看上去卻是一名很漂亮的女孩子,故意假裝不認識好像有點奇怪,於是我姑且向她打一聲招唿。


    “呀。”


    我對手上端著托盤,扭頭望來的栗山微笑。下一個瞬間,少女突然驚慌失措。她似乎想要發動進攻,但卻發現自己的手上還端著托盤。裝烏冬麵的碗稍微傾斜了一下,裏麵的湯汁喂喂蕩漾起來。但是下一個學生已經站到窗口去了,附近又沒有可以放托盤的地方。看到學妹焦急不安地東張西望,我歎了一口氣,對她說:


    “我幫你拿吧?”


    “謝、謝謝你。”


    我鄭重其事地接下栗山遞來的托盤。栗山握緊拳頭,進入備戰狀態。但是,我的手上還端著沒有結賬的烏冬麵。嬌小的少女明顯陷入了非常激烈的矛盾之中,用仇恨的目光仰望 我。哎呀哎呀,你應該感謝我,而不是恨我啊。


    “…….(不能進攻。)……”


    “……(烏冬麵,太礙事了。)……”


    哪怕她沒有出聲我也猜透了她的心思,過來一會兒,栗山很不甘心似的咬緊嘴唇,像兔子似的逃跑了。


    “喂喂喂,你不要烏冬麵了嗎?”


    然而我的聲音卻沒有傳人少女耳中。在這種情況下,接下來我隻能說一句話。


    “你這個低等級的小嘍囉。看來今天的午飯——我隻能吃烏冬麵了。”


    我結完烏冬麵的賬後順著通道往前走,食堂內的座位有兩種,一種是把長桌拚在一起的長龍狀桌子,一種是雙人或者是四人的座位。我草草地環顧了四周一圈,發現目標任務坐在四人桌的一角。


    “你居然在食堂等我,這吹的什麽風啊?”


    “你這麽說好像平時我都窩在社團室閉門不出一樣。”


    “難道不是嗎?”


    我一邊問,一邊坐在美月對麵的座位上,美月的托盤上放著意式香辣麵和沙拉,看了胸部大小與食量大小是不成正比的。黑發少女帶著不悅的表情喃喃說道:


    “好吧,我不反駁。反正我的校園生活就是淒慘得隻能欺負每天都躲在廁 所吃飯的秋人而已。”


    “等一下!你剛才的發言中,最可悲的人是我把!什麽是每天都躲在廁 所吃飯啊!你不要用這麽輕蔑的口氣形容我好不好!”


    “哎呀,說得你好像有朋友似的。”


    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黑發少女看上去就像是惡魔一樣。


    “……我和你不是朋友嗎?”


    “聽不到,再說大聲一點。”


    “我和你不是朋友嗎!”


    “你先冷靜一點,這裏可不像社團室那麽安靜了。”


    聽了她的話後,我環顧四周。其他人都在聊自己的,沒有人注意到我們,不過即使如此,我還是不能像在社團室時那樣吵鬧。對了,她讓我說出那麽可 恥的台詞後居然不迴應嗎?


    “說實在的,需要確認是否是朋友關係的兩個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朋友吧。所以,我在全世界有數以萬計的朋友哦。”


    前半句是真理,後半句是謬論。


    “算啦,朋友不靠數量,重在質量。”


    “這是沒有朋友的人常用句哦。”


    “我是在幫你,你不要反過來咬我!別談這個話題了行不行?”


    “是啊,這會讓我們彼此受傷。”


    “你完全沒有反省!”


    真過分,什麽人啊。難道裝備了毀滅者之劍?我喝了一口水,在烏冬麵裏撒了點李姣芬。待會兒麵被泡軟了就不好吃了。


    “秋人。”


    “幹什麽?”


    “很抱歉地告訴你,那個,雖然上麵寫的是‘辣椒粉’,但是裏麵裝的是黑胡椒哦。”


    “哇啊,真的嗎?”


    黑色的粉末散落在炸油豆腐上。不過這沒什麽好哀歎的。


    “因為,反正也有‘黑胡椒烏冬麵’嘛。”


    我用一次性筷子把黑胡椒撥散後,端起碗放到嘴邊。喝了一口湯後發現好聽好喝的。沒想到遇到栗山後還讓我邂逅了一種美食。


    “哎呀,沒想到你還挺博學多識的嘛。我還以為你也要像某個孤陋寡聞的人一樣不解風情地吐槽說‘哇啊,辣椒粉的瓶子裏居然裝了黑胡椒!除了美月之外沒人會做這種事’呢。”


    “我已經可以猜到那個孤陋寡聞的人是誰了。”


    “算了,這些事情無所謂。”


    美月若無其事地打斷我的話題,不過我早就習慣了,所以無所謂。我一邊吃著黑胡椒烏冬麵,一邊等待接下來的正題,她專門把我叫到喧鬧的食堂來,肯定是因為有什麽不能在社團室講的話吧。


    “放學後,我有些公事要辦,不參加社團活動了。”


    我 夾著炸油豆腐的筷子突兀地停住了。理由再簡單不過,我前幾天剛剛聽說有異界士進入了這個區域的消息,而且栗山也包括在內,我再也無法保持平靜。


    “和那件事有關嗎?”


    “恩,是啊,所以隻能拜托你努力審稿啦。”


    “你還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剛才不是說了嗎?”


    露出驚訝表情的美月用叉子叉起香辣麵,然後熟練地把麵卷起來,放入口中。雖然是很常見的吃法,但是她這樣吃的樣子就顯得非常高貴。為了能讓話題繼續下去,我問道:


    “你把我叫到食堂,就為了告訴我你不參加社團活動嗎?”


    “沒想到你怎麽聰明,佩服佩服。這個嘛,我隻告訴你一個人哦。”


    這時黑發少女的表情突然改變,熱鬧的食堂中,隻有這裏被異樣的氣氛所包圍。


    “接下來的話隻是我的自言自語。”


    “好的。”


    “你可以別迴答我的自言自語嗎?”


    “……”


    “迴答呢?”


    我到底要不要迴答啊?


    “我明白了。”


    “我之前就告訴過你,這個地區來了很多異界士。異界士已經供過於求了,來訪者的數量多得有些異常。”


    我一邊吃黑胡椒烏冬麵一邊思索。美月故意用冗長的發言兜圈子,大概就是為了讓我做好心理準備,或者說是幫我打預防針吧。聽了她的話後,我隻能聯想到一件事。


    “所以你不要多管閑事哦。”


    放學後,文學部社團室前。


    好像這個故事不是午休就是放學後(作者你也知道啊!),不過學生上課時不能自由行動,所以故事情節隻能在有限的時間帶裏發展。以高中生為主角的青春小說寫得一般都是暑假等長假,兒校園小說寫的一般都是放學後和節假日,原因大概就在於此iba。


    就在我為故事的單一性兒煩惱的時候,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神原學長。”


    “……”


    我看著總是突然出現的學妹,以手扶額。美月大概早已預料到放學後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所以才事先叮囑我吧。適合戴眼鏡的少女不知道我為什麽扶額,歪起了腦袋。以我這個新人的眼光來看,實在難以想象栗山會破壞名瀨家的地盤。就算她是邪惡組織的手下,也隻是一個一事無成‘人畜無害的吉祥物罷了。


    “學長?”


    “栗山,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麵對頭上冒出問號的少女,我指了指社團室的門說。既然有問題,那就必須弄清楚。走進房間後,我把書包放在長桌上,在以往的位置坐下。不是部員的栗山好像覺得發現稀奇,被可算是文學部唯一財產的那幾個大書架征服了。書架上放著曆代部員根據自己的喜好收集到的書籍。從純文學作品到流行小說。當然也有隨筆、社科類、專業書之類的書籍,各種類型應有盡有。


    栗山默默眺望著有整理癖肯定受不了的書架。從她嬌小的身形和適合戴眼鏡的樣子很容易聯想到她是個文學少女,至少想不到她是一個手持血刀戰鬥的異界士。其實我很討厭那種一眼就能看出是異界士的女高中生。


    出來美月之外,我居然和另一個女生單獨待在文學部的社團室裏。決定進入正題的我叫了那個視線不離開書架的文學少女一聲:


    “栗山。”


    “怎麽了?”


    栗山一邊迴答,一邊伸手從書加上取出一本文庫本。那是一個知名懸疑作家的代表作,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把話題轉移到書本上並非明智之舉。現實世界可不像小說中那樣,隻用“言歸正傳”四個字就能馬上迴歸主題。


    “誰派你來這裏的?”


    “……怎麽了?”栗山用驚訝的聲音迴答。


    “因為有人拐彎抹角地警告我不要和你扯上關係。”


    好像被這句話刺激到,學妹手上的文庫本調到了地上。


    “栗山?”


    “反正我就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無論在博客還是推特上都被猛烈炮轟。”


    “我會關注你的,你振作一點!”


    我全力安慰用右手食指在書架上畫圈圈的少女。她的樣子看上去連“雙擊”都不知道是什麽 沒想到居然是一個這麽現代化的女孩子啊!我很想知道她為什麽在博客和推特上遭炮轟——不對,仔細迴想一下她的舉動,也許這完全是情理之中的情況。雖然她不是壞小孩,對學長也會使用敬語,但是卻極端欠缺可算是這個社會最重要的一樣東西,那就是常識。


    “可以迴到正題嗎?””就,就算是學長,我也不會輕易把賬號告訴你的!”


    “正在被炮轟的賬號我才懶得問呢!我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誰派你來這裏的。”


    緊緊咬住嘴唇的少女撲蔌地發抖。


    “騙你的騙你的騙你的!我呆會肯定會搜索你的博客。啊,我好期待(毫無感情的聲音)。”


    必須要用這一招了——言歸正傳。


    “也就是說,沒人派你來?””就算有人派我來——你覺得我會這麽輕易招供嗎?”


    栗山醞釀的氣場突然改變。打個比方來說,就像一個平凡的女生 突然變成異界士的瞬間。閑話還是少說吧,反正牽涉到妖夢的事情都不能用普通的辦法解決。”如果你說實話,你眼鏡壞掉的時候我可以幫你修好哦。”


    “我家裏還有備用的眼鏡。”(眼鏡還要有備用哦?漲姿勢了。)


    竟然還有我沒見過的眼鏡!我控製著狂湧上來的激動心情繼續說:


    “栗山,關於眼鏡的事情,我們可以詳細談談嗎?”


    “啊?”


    “你可以用800字左右的篇幅來形容一下你家裏那副眼鏡的魅力嗎?不對,就是備用眼鏡也不可能僅用兩頁稿紙就能描述完它的魅力。總而言之,隻要。在。一本長篇小說的篇幅之內,也就是說12萬字以內就行了。”


    “……隻是一副批量生產的眼鏡。”


    “就算是量產的眼鏡,用久了也會產生不同的韻味吧?也就是說,我想知道的是,你帶著眼鏡一路走過的人生啊。”


    “額不高興。”


    嬌小的少女真的露出不高興的表情。不像是因為我突然發狂而生氣,而像是因為她有什麽不想提及的過去。氣氛突然變得有點不適合開玩笑。既然是我跑題的,那麽就由我轉迴正題吧。


    “反正你的目的肯定不是祛除我對吧?”


    “是的。沒有人委托我祛除


    你。你的出現在我意料之外。”


    “既然是意料之外的存在,那就不要突然殺過來好不好?”


    太過分了——真希望她能換位思考一下差點被殺掉的我的心情。


    不過,從栗山的迴答來看,她應該沒有接受什麽委托吧?嬌小的少女華麗地無視了我的吐槽,再次開始在壯觀的書架上尋找起來。她有什麽想找的書嗎?就算如此,我還是盡量要讓對話進行下去。


    “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


    “請問。”


    “你有與其它異界士聯合戰鬥的預定嗎?”


    “還有其他異界士來嗎?”


    栗山帶著意外的表情。扭頭看著我。從她驚訝的樣子來看,應該不是裝出來的。不過,她真容易上鉤啊。我曖昧地迴答了一句後,誇張地聳了聳肩。少女思考了一會兒,輕鬆地說


    “可能是偶然吧。”


    “據這方麵情報掌握得比較多的那個人說,這幾周有很多異界士到來,而且已經供過於求了。”


    學妹露出呆呆的表情。我帶著被討厭的覺悟,再次確認了一遍。


    “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


    “我沒有說謊。”


    栗山毫不猶豫地迴答了我的問題。我用稍微溫和一點的口氣,提出最後的問題。


    “最後我還想確認一件事,你為什麽總是纏著我?”


    “我隻是——對你很感興趣。”


    “對我感興趣?”


    我下意識重複了一遍。這還是第一次有適合戴眼鏡的學妹對我說這台詞。不對,這樣說可能會產生歧義,讓人覺得隻是第一次有“適合戴眼鏡的學妹”對我說這句話。我要鄭重修改一下,其實眼鏡女孩、學妹、異界士都是第一次。即便如此,在我的印象中,好像還沒人問過我是不是對異性不感興趣。


    咦,為什麽好像變得很悲哀?


    “你怎麽了學長?”


    “沒事,我沒事。你對我有什麽興趣啊?”


    “難道我沒告訴過你,我是第一次看到你這種不死之身的特性嗎?”


    啊——好像的確說過。我用有點鬧別扭的口氣問。


    “你為了確認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死之身,所以才攻擊我嗎?”


    “攻擊你?”


    栗山再次浮現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就算她再適合眼鏡我也不得不警告她,特別是我,因為我已經快要應付不過來了。


    “難道你是無意識攻擊過來的嗎?”


    “不是,我隻想實驗一下單純的接觸的原理。”


    栗山直截了當地宣布。我開始在記憶的抽屜中搜索這個詞,單純接觸的原理。


    這是心理學上的一種現象。雖然第一次見麵印象不好,但是隻要反複接觸就能提升好感度。


    “既然如此,那你 單純接觸不就好了嗎!完全沒有必要襲擊我啊!”


    學妹歪著腦袋,頭上冒出一個問號。故意把我的神經逼到崩潰邊緣的同級生,還有一個無意傷害我身體的學妹,這些事情有什麽意義啊?


    隻會創造出我這個受害者而已!


    不過,我好歹知道栗山攻擊我的原因了。其實她本來就沒有真要消滅我的架勢,如果她一開始就使出那威猛的瞬間爆發力,恐怕我的腦袋早就搬家了。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會死。


    “啊——不過,也許你襲擊我並非一件壞事。”


    “為什麽?”栗山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也有很多苦衷啊。如果你對不死之身感興趣的話,那就協助我吧。”


    “嗯……我明白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忠告她。雖然我是珍品中的珍品,但卻不是大富豪的兒子。


    “我的製服被你弄壞可是金錢上的問題啊。你有不要的運動服或者薄外套嗎?”


    “沒有。不如你事先吧衣服脫掉吧?”


    “我怎麽能在學校裏全 裸呢?”


    “為什麽要全 裸呢?”


    是啊,的確沒有必要全 裸。


    學妹莫名其妙地歪著腦袋。我一邊擦汗,一邊思索,可以令自己擺攤尷尬的辦法。不過,從說出“全 裸”這個詞的時候,就注定已經迴天乏術了。


    對了,轉移話題吧。


    “那個,栗山,你不如加入文學部吧?這裏正在招募新部員哦。”


    “為了能有更多機會和你見麵嗎?”


    “嗯,也有這個原因,不過最重要的是,這裏是異界士的巢穴哦。”


    我指著文學部,告訴栗山這裏特殊的成員構成情況。現在這個社團的成員,全都是有點隱情的人。我固執地拒絕讓一般人進入社團,並非隻是為了不讓其他男生接觸美月而已。美月隻占一成,其他九成都是後麵的這個原因。


    “這樣你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與我單純接觸了,很好吧?”


    “這倒是,不過我不想接觸其他人。”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要接觸我呢?”


    “與我學長你看到我的異能力後,還把我當成普通人對待。”


    其實這也是我想說的話。大部分人知道我的特殊體質後,都無法把我當成普通人對待。正因為我有這段經曆,所以栗山知道我的秘密後,我與她接觸時不希望讓她傷害我。


    栗山未來知道——被拒絕的恐怖。


    埋著頭的嬌小少女看上去格外令人心疼。並非單純因為遇到了能理解自己的人,而是散發出一種窮途末路的悲壯感。於是,我一邊扮小醜,一邊說:


    “你就當被騙近這個社團就行了嘛。”


    “我拒絕。我再強調一次,我不想接觸其他人。”


    栗山立即用帶刺的口氣迴答。口氣中包含著真的不想與其他人接觸的冷漠和陰暗。於是我隻能說一句“好吧。”,無奈地聳了聳肩。


    “不過你想來的時候,這裏隨時歡迎你。”


    這裏是一間沒有情調的單間公寓。開門後房間裏沒有一個人。這是一個不存在“我迴來了”和“歡迎迴來”的房間。我鎖上門後走進房間中,下意識插上電視電源,爆笑聲從屏幕中擴散開來,大概播的是什麽綜藝節目吧。我背對從電視流溢出的聲音,換下製服。然後把書包放在固定的位置上,開始準備晚飯和放洗澡水。


    我做了一個軟綿綿的蛋包飯和大分量的沙拉。


    以男高中的廚藝來說,已經是完美的晚餐了。我先把剛放滿的洗澡水關掉後開始吃飯。為了趕走孤獨才打開的電視把氣氛襯托得加孤獨,不過我已經習慣了。隻用十五分鍾就能吃完的飯,結果吃了半個小時總算吃完了。洗完餐具後脫衣服洗澡。搬到這裏以後,雖然偶爾會卷入戰鬥之中,不過比起以前那遊牧民般的生活,已經和平得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哼歌了。


    “唿。”


    泡了很長時間的半身浴後,我走出浴缸。快速擦幹身體後,撿起脫下的衣服。我的居家服就是睡衣,所以沒有必要再換衣服。盡可能減少要洗的衣服也是一個生活小竅門。我隻穿著褲子,坐在鋼管床上,一邊吹頭發一邊把視線移向新聞節目。把這個地方當成大本營的某支弱小球隊在比賽開幕後已經十連敗了。


    幸好美月對棒球不感興趣。如果她去幫本地球隊加油的話,肯定會氣得冒煙。輾轉多地的我很難理解這種感情,不過好像很多人都對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深有感情。


    這時我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栗山的臉。


    “我也不知道。從我記事的時候起,我就可以自由操縱血液了——”


    常人大概會覺得是對方懶得解釋,然而對於不是常人的我來說,她的迴答一語中的,沒有任何可以反駁的地方。關於她從


    記事的時候可以就可以操控血液這件事,我覺得很正常,一點也沒有懷疑。


    因為我也是這樣。


    我生下來解釋不死之身,我一直覺得這很正常。就算是異端者,但是隻有自己,沒有接觸別人,就會覺得自己是正常的。然而一旦大量接觸其他普通人,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異端者。某天,突然,一直相信的東西崩塌了。當時的絕望我至今難忘。


    “我到底怎麽了?”


    我停下吹頭發的手,自言自語。


    栗山未來——並非隻是一個適合戴眼鏡的學妹。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天,那個差點在屋頂上殺死我的少女,她的目光是認真的。


    “因為學長你看到我的異能力後,還把我當成普通人對待。”


    孤獨少女吐露的話語——這就是我決定保護她的原因。


    如果我什麽都不做,某天栗山突然消失了,我絕對會非常後悔。而且還會與明知道情況卻讓我迴避的美月關係破裂。想到這裏,我覺得自己應該采取積極行動。不過——這樣算是違約嗎?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的確太多管閑事了。這並非是因為我的溫柔體貼。不是人了也不是妖夢——什麽都不是的我,希望有個人需要我,以此來確認我的存在。隻要有人需要我,感到被拯救的反而是我。


    隻要的我也能幫助別人。


    隻要我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四月十三日,星期五的午休。


    本來我打算直接去刷題室,打算因為有一些繼續處理的問題,所以我克製著自己不情不願的情緒,來到屋頂上。說句題外話,因為基本上所以校園小說都會出現一幕發生在屋頂的戲,所以甚至有寫校園小說的作家下定決心絕對不寫屋頂。對於這種作者來說,反過來思考,屋頂作為一個地點,已經變成了一個“終於要用到它了”的富有魅力的場所。我一邊想著這些沒意義的東西一邊走上樓梯。


    到啦。


    屋頂上基本都是禁止進入的,門上掛了一把秘密鎖,不過秘密早就在高三生中傳開了。現在屋頂上就有人,因為秘密鎖已經打開了,就垂掛在門上。這種情況屋頂上的人有可能被鎖在上麵,不過沒有學生會做這種事,因為大家都不想讓學校加強管理體製,


    也就是說,我為了去見某個人,不惜觸犯校規來到了屋頂上。如果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我連見都不想見到那個高年級生,但是有時候不得不麵對他。我說的好像充滿了正義感,但也許隻是因為不想卷入更麻煩的事情中,所以提前采取措施罷了。我為了解釋自己的行為而正開腦內會議,忽然在視線的一角發現了目標人物。


    時間已經是四月中旬,而他卻圍著好像很厚的圍巾。我下定決心,向躺在屋頂角落裏睡覺的學長喊道:


    “博臣。”


    “居然不叫我‘學長’?”


    說著,那個已經升上高三的男生坐了起來。我不想看到的那種臉向我轉來。不過,身為主人公,我有義務介紹一下他的身份。


    名瀨博臣——依然是一個五官俊俏的美少年。不過我沒有義務詳細描述博臣的容貌。所以直接省略。雖然我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不過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他的美月的親哥哥。命運女神總是非常殘酷。


    “你是備考生吧?怎麽能在這種地方睡覺?”


    “異界士不需要文憑,而且我可以保送的大學已經堆成山了。”


    這是不錯,但是又好像非常錯。不過,我今天保送為了蔑視博臣才來屋頂的。對細節斤斤計較而忽略了重要事項,那就本末倒置了。我開門見山地對坐起來的學長說:


    “我有一些事情想問你。”


    “我想也是,不然秋秋沒理由來找我。”


    “你想知道我為什麽不想見你的原因嗎?”


    “因為異界士和妖夢本來就是對立的。”


    博臣冷淡地說。我大聲反駁道:


    “才不是呢!都怪你給我取了隻有不上道的偶像才會用的奇怪昵稱!”


    “秋秋好淘氣啊,今天的天氣溫暖宜人,時間又是午後,一般大家都會被睡魔影響得很想睡覺,但是隻有秋秋還這麽活力充沛地吐槽我,這可是常人所沒有的精神啊。”


    “我要求你向對話剛開始30秒就已經後悔來找你的額道歉!”


    “哎呀,話題好像跑偏了。”


    博臣怕了一下手,打從心底感到很無奈似的歎了一口氣。


    “你是不是又多管閑事了呀?”


    “是又怎麽樣?”


    雖然沒有必要隱藏,但我不想太配合博臣,所以我故意曖昧地迴答。俊美的學長懶洋洋地站起來,從纖瘦的身體上很難看出他的戰鬥力。但是我卻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他作為一個異界士的過人本領,四目相對。博臣一邊撩起劉海一邊用想要勸服我的口氣說:


    “我不會對秋秋你出手。不過,秋秋你也不許偏袒任何人。”


    這句話我當然還記憶猶新。


    一年前,異界士與半妖夢之間爆發了一場激戰,這就是我和博臣的初次相遇。無論多麽優秀的異界士都不可能打倒不死之身的我。經過長時間的激戰之後,戰鬥終於以不定期休戰的形式迎來了結束。當時我與他定下的約定就是剛才那句話。


    “哎呀,我的手腳好涼啊。”


    博臣向自己手心嗬著氣,他趁我剛有些放鬆警惕的時候踏入問題的核心:


    “你以前不都是做得好好的嗎?”


    “……”


    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為。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你以後也會做得很好”,博臣無奈地繼續說道:


    “那個約定應該沒有有效期吧?”


    “當然沒有,如果你單方麵設定了有效期我才覺得頭疼呢。”


    我誠實地說出自己的心聲。如果沒有那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約定 我和他根本不可能像這樣對話。承認我是半妖夢珍品中的珍品,並提出剛才那個妥協條件的人,正式名瀨。身為維護這個地區治安的異界士,他同意讓不安定分子留著這裏,可算是一個奇跡了不吧。這同時也是猶如遊牧民般到處轉校的我,終於得到可以安居之處的一個瞬間。


    “嗯。”


    就在我腦內想著這些問題的幾秒之間,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博臣居然做出了另外忍無可忍的行為。不知何時,這名學長異界士的雙手已經插進了我的腋下。我反射性地迴頭望去。博臣那好像老爺爺坐在走廊邊喝煎茶般安逸閑適的表情令我非常不爽。


    “秋秋的腋下就是與眾不同。”


    “你幹什麽啊!”


    我揮開了那雙惡魔之手。博臣帶著疑惑的表情麵向我說:


    “男人把手插到男人的腋下有什麽好驚訝的呀?”


    “男人把手插進男人的腋下,換成任何人都會驚訝的!”


    “這證明我對秋秋腋下的清潔度和溫度評價很高哦。”


    “我才不稀罕在這方麵得到你的認可呢!如果你覺得我除了腋下就沒有任何可取之處,那還不如直接宣布討厭我呢!這樣我反而還輕鬆些。”


    “如果你不接受,那我就全力進攻,搶奪腋下。”


    “你神經病啊!”


    步步逼近過來的異界士眼神看上去有些認真,似乎不像是開玩笑,搞什麽啊。美少女妹妹是個毒蛇女,美型哥哥卻又對我的腋下垂涎三尺,真是莫名其妙,那是損人而不利己啊。這時我突然提出了一個關鍵性問題,阻止了博臣的行動:


    “男人很少有像你這樣怕冷的吧?”


    “我可不僅僅是普通的怕冷而已。”


    學長說出這句意味深長的話之後,就把雙手插進衣兜中。既然


    不是普通的怕冷,那就是異界士特有的——不過這是博臣的個人問題。


    “也就是說,用一般的驅寒方法不奏效囉?”


    “是啊——現在能溫暖我的人就隻有秋秋你而已。”


    “不要說這麽引人誤會的話。”


    與其說出剛才那有歧義的省略句,還不如說“隻有秋秋的腋下可以溫暖我特別的寒性體質”呢。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盡快結束這無意義的對話。


    “我們可以言歸正傳嗎?”


    “嗯?你想討論為什麽大部分女生都怕冷的原因嗎?”


    “雖然我有一點興趣。但這完全不是今天的主題。”


    “知道啦知道啦,就讓秋秋淘氣的吐槽到此為止吧。”


    說完後博臣的表情有了一點變化,然後他確認了一下前提。


    “是美月拜托你的嗎?”


    “不是,和她沒有關係,是我個人的決定。”


    “既然如此,你我就更沒必要向你提供情報了。”


    俊美的異界士投來敏銳的視線,他的態度之所以這麽好戰,大概與他那不為人知的秘密有關吧。我做好被無情拒絕的心理準備,進一步向隱瞞秘密的博臣請求到:


    “ 如果你知道什麽,請務必告訴我!”


    “你好像還不明白呢——我說更明白些吧,我和秋秋你既不是朋友又不是戰友,隻是休戰而已,所以你最後還是不要擺出這種和我締結同盟的異界士般的態度。”


    從他的口氣中感覺不到厭惡,他隻是說出事實罷了,所以就什麽也沒有迴答。想我這種生物。根本無法融入人類之中更何況,對方還是異界士——這種可能性小得近乎絕望了。


    半妖夢的存在本來就是一個不會被接受的無法解釋的怪物,既不是人類又不是妖夢,這種徘徊在兩個物種之間的身份會引起不安,站在人類和妖夢分界線上的人物——就是半妖夢。兩邊都不是的我很難找到自己的容身之處。


    放學後我和美月繼續進行已經算是一種折磨的審稿工作。我沒有與栗山意外相遇。踏上歸途的時候已經是八點過了。


    順便告訴大家,我在室內租了一間公寓,自己一個人住。那裏雖然不是女性專用的公寓,但卻非常重視安全管理。如果沒有專門的磁卡鑰匙,就連入口的大門都打不開。郵箱上也鎖著一把沉重的大鎖。正因為如此,性格懶散的我總是要等到郵箱都快被撐爆的時候,才會展示一次性收信的本領。


    但是今天。


    我一時興起——甚至可以說是鬼使神差,進屋之前先開了一下郵箱,取出裏麵的信件。在一大堆廣告單中夾雜著水電氣這三條生命線的收費單。因為是銀行自助劃賬,所以不需要我特意去匯款。我把沒有的郵件丟進了旁邊的垃圾箱。就在這時,我發現在一大堆廢紙中還夾了一張隻寫著收件人地址的明信片。


    “啊——”


    我全身進入緊張狀態。因為這是我雙親不定期寄來的生存報告。


    明信片上的郵戳就三月末。今天郵件是四月十三日了。也就是說,這張明信片郵件在郵箱中待了半個多月。造成這樣的後果都怪我太懶,但是父母多少也有一點原因,因為生存報告明信片的寄出日期太不穩定了。有時候一月寄出三次,有時候將近一年音信全無。我都快忘記這件事的時候才突然收到,一點也沒有發揮到生存報告的作用。報告,即便如此,每當收到明信片時,我的心情就會變得非常平靜,真是不可思議啊。


    我把生存報告明信片放進書包中,下意識從口中吐出放心的低喃:


    “他們還活著啊。”


    我突然走出公寓,仰望天空,看到一道彎月和滿天星鬥。這種時候不能帶著陰鬱的心情垂頭喪氣。於是我在月亮河星辰的祝福下,走向了平時很少會走的夜路。


    安靜的住宅區中佇立著一個更加安靜的古舊和式點心店。關店改建需要錢,所以在決定到底改建成什麽東西之前幹脆放著不管,所以這家店已經形同廢墟了。雖然這個時間外麵還有很多行人,但是這家店附近卻沒有半個人影。我知道是為什麽,我走進了這家散發出頹廢氣息的點心店。


    這家店還沒關門,今天也依然在營業。室內貼著木紋圖案的壁紙,用拉門隔出幾個房間,還有很多和式風格的裝飾。在一個安裝了電鈴的精美架子上陳列著琳琅滿目的商品,仔細欣賞這些商品後,如果想買的話,就可以按鈴把店主叫來。


    我按了兩次電鈴,過了一會兒,從裏麵走出來一名妙齡女店主,她穿著幹淨整潔的黑底花朵圖案的和服,茶紅色頭發盤在腦後,上麵插著一支裝飾精美的紅簪子。她的五官端正美麗,不是吸引顧客的照片店員,而是一名美女店主,散發出吸引人的氣質。然而這家營業中的店鋪卻沒有客人。當然,這裏地理位置的確不好,然而這間店之所以沒有客人卻另有原因。不對,準確來說,應該說店主根本就不想讓這家店有客人。


    新堂彩華——她也是一名專業的異界士。


    “你又新設了——不讓人類靠近的結界嗎?這附近一個人也沒有。”


    “啊,聽你一說我才想起來,之前的結界效力減弱,客人變多了。我可不想卷入都市的喧囂之中,隻想自己一個人靜靜地生活,神原,你肯定懂吧?”


    聽上去,她的言外之意好像是不歡迎我來。


    “不好意思,我帶來都市的喧囂了。”


    “沒關係,反正是我讓你遇到麻煩的時候就來找我商量嘛,況且,青春期的男孩子當然無法抵擋誘惑。”


    “什麽意思啊?”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所以發問。身穿和服的異界士歪著腦袋說:


    “難道你不是因為一直幻想我所以才想來看看真人嗎?”


    “誰會幻想你的裸 體啊!”


    “原來你在幻想裸 體啊。”


    我一時語塞,完全被她前者鼻子走了。


    “色 情去掉一筆就是環保(色 情的日語是エロ,環保是エコ),也就是說,我是一個對地球環境無害的男人。”


    “會用這麽低次元的發言來逃避的高中生,就算找遍全世界也隻能找出你一個,難道你可以施展法術令時間倒流,收迴剛才那句話嗎?”


    完蛋了,我忍不住吧視線投向虛空,吹起來口哨。


    但是下一瞬間,彩華卻對瀕臨死亡的我投來銳利的目光。


    “對了,你找我有什麽事?”


    與剛才那慵懶的女店主簡直判若兩人,其實這才是彩華的本來麵目。她想知道為什麽身為半妖夢的我會來找異界士。


    “我有點事想問你。”


    “好吧,別站在門口,我們進去說吧。”


    她把我帶到一間四疊半大榻榻米的和式房間。鋪好的被褥顯得異常妖豔。彩華坐在矮桌2對麵,準備茶壺和茶杯。剛剛倒好的綠茶還冒著熱氣。身穿和服的女店主一邊把茶遞給我,一邊率先說道:


    “我多少可以猜到七八分,不過還是先聽你說說內容吧。不過,請你說的簡潔一點哦。你的說明總是冗長無味。”


    “你管我。”


    總而言之。


    我把異界士短時間內聚集到這個城市的事情告訴了她,解釋的時候順便把栗山未來的事情也說了。當我把話全都說完後,彩華優雅的點了點頭。


    “神原,我可以向你確認一件事嗎?”


    “嗯?”


    “你專程到我這裏來,其實根本就不用多問了,一定是因為你認識的那個異界士沒有向你提供情報吧?”


    “他隻警告我不要多管閑事。”


    “原來如此——希望這隻是純粹的善意。”


    說


    著,彩華露出有些寒冷的笑意。我想知道美月和博臣到底隱瞞了什麽,知道後也許就能明白栗山的目的了。


    “你想知道異界士為什麽聚集過來嗎?”


    "因為馬上就要‘停風’了”


    “停風?就是不吹風的意思嗎?”


    “是的。不過是妖夢版的。也就是說,妖夢的活動將會暫時停止。”


    我可以聽懂她說的話,但卻不明白話中的含義。


    “妖夢停止活動難道不是好事嗎?”


    “都有普通人類來說是好事,但是——也有人為此而煩惱哦。”


    聽了她的話後我陷入了沉默。因為妖夢停止活動而煩惱的人,眼前就有一個那就是以祛除妖夢為生的異界士——比如說新堂彩華,點心店隻是一個隱藏真實身份的幌子罷了,光靠經營店鋪根本賺不到錢。停風以後,她的本職工作將會減少,生活會變得艱苦起來,這樣的未來清晰可見。


    “會聽很長一段時間嗎?”


    “是啊,長的話大概會停兩個月左右吧。”


    “彩華——你撐得住嗎?”


    “停風一兩次隻是小事一樁啦。”


    彩華說著從懷中取出眼觀,放到嘴邊。因為她穿著和服,那煙管的樣子看上去還挺漂亮的。而且,眼看著工作即將減少,她還表現得如此淡定從容,想必肯定是非常強大的異界士吧。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氣質令人會產生這種聯想,而且從她可以做出不讓人類靠近的強大結界就可以管中窺豹了。快要倒閉的點心店老板隻不過是她的偽裝罷了。


    “神原,你可能不知道吧。其實有些和式點心的保質期出人意料地長哦。隻要節約著吃,可以吃半年以上呢。”


    “喂,等一下!難道你想靠羊羹和冷凍點心撐下去啊!我居然還在心中默默敬佩你,把我善意的猜測還給我!”


    “神原,你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提出這句話忠告後,彩華閉上了左眼。聽說當她把注意力集中到右眼時,就可以看到妖夢的本領麵目?雖然這樣可以辨別變成人類的妖夢,但是對於真身早就敗露的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啊。難道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威力嗎?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停風後我的妖力也會減弱嗎?”


    “是會減弱,但是我要提醒你的不是這件事。”


    “還有更重要的事嗎?”


    我吞了一口唾沫,還有比妖力減弱更嚴重的事情?我難以想象。


    “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收費了,你還是廢話少說,直接進入正題吧。”


    女店主說著把一張寫有“價格一覽表”的菜單放著桌麵上。上麵詳細寫著從商談到不同難易程度的妖夢取出,還有各種特殊服務的價格。


    “難道你還有收費嗎?我和你的關係就僅此而已嗎!”


    “我和你的關係當然要收費哦。”


    我無言以對。其實我差點被她殺了。


    “順便告訴你,其實還有躺在你身旁跟你商量的服務哦。”


    “我才不需要呢!”


    現在迴到正題。


    “我之所以說有人會煩惱,就是為了讓你聯想到異界士,但是說實話,一般異界士不會因為一兩次停風就吃不起飯的。不如說這還是一個消化存款的好機會。”


    彩華一邊抽煙絲一邊告訴我。我沒有打斷她的話,等待她繼續往下說。


    “停風對於異界士來說是一個好機會,甚至可以說是挑戰平時很難收拾的大妖夢的唯一機會。對於想要揚名立萬的年輕異界士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進攻時機。”


    彩華說著把右手握成拳狀。看來她家應該有電視。但是,現在應該引起重視的不是店主的經濟情況,而是“對於想要揚名立萬的年輕異界士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這句話。


    “也就是說——這附近有非常厲害的妖夢嗎?”


    “為什麽你還不懂呢?異界士在短時間內大量聚集與此的理由,肯定是想利用停風期祛除妖夢啊。”


    “如此說來,栗山也想祛除一個厲害的妖夢嗎?”


    “我也不清楚,她不是不知道其他異界士也來了嗎?”


    “是啊。”


    彩華想了想又說:


    “對付大妖夢時很少有人會單獨行動,現在這種供不應求的狀態的確非常可疑呢。無論如何,在找出正確的答案之前,提高警惕是正確的做法。”


    “不太了解異界士這一行的我有一個幼稚的問題,被其他異界士搶走功勞真的這麽可恥嗎?”


    “也不是啦。無論什麽時代,利用停風期為非作歹的家夥大有人在哦。”


    “為非作歹啊。”


    名瀨家之所以會因為異界士過多而提高警惕原因正在於此吧。但是,依然有問題沒有解決。那就是栗山到底來這裏幹什麽呢?


    “這世上是有壞人的哦。”


    不經意間說出這句話後,身穿和服的異界士閉上了左眼。別人可能會覺得她的態度有點傲慢,不過我覺得她可能隻是在試探我的反應。


    “你這話什麽意思?”


    “你順便聽聽就好了。”


    她又把話題轉開了。算了,時機成熟的時候,也許我可以直接從栗山的口中問出來。說不定她隻是恰巧搬過來而已。總而言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我不能懷疑她。隻要做到這一點就足夠了。


    “對了,我不死之身的特性會減弱到什麽程度啊?”


    直到這時我才終於想起已經快要被我拋諸腦後的一個疑問。不死之身,對於沒有強壯的身體和特殊戰鬥能力的我來說,這是唯一異於常人的特性。


    “呃,這個嘛。老實說,這個問題額也不太清楚,也許你依然會有不死之身,但是最壞的情況也有可能是完全喪失治愈能力。”


    “原來如此。”


    就算參考過去的經驗,想必也很難找到我這種特殊的例子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全世界都是我這種擁有不死之身的妖夢,那麽就沒有異界士這種職業了。我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


    晚上九點過五分。


    我們居然說了近一個小時的話。既然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情報,那就沒有理由長時間逗留。想到這裏,我剛要站起來就聽見……


    “對了,神原,你父母有和你聯係嗎?”


    這個好像已經把我看透的問題飛了過來。果然——此女並非池中物啊。我想起了那種生存報告明信片,但是並沒有立即做出肯定的迴答。


    “你想到什麽了嗎?”


    “對於妖夢和異界士來說,停風期都是不容忽視的時期呢。”


    看來她剛才的推測是有準確根據的。我忍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做好心理準備後,從書包中拿出明信片放著矮桌上。


    “這上麵好像還寄托著思念呢。我可以看一看內容嗎?”


    不愧是專家。我是因為事先早就知道所以才明白,但是在普通人類眼中這就隻是一張普通的明信片而已。彩華隻瞥了一眼,甚至連碰都沒有碰明信片就把一切看透了。


    “其中可能有停風期的情報是吧?”


    “是的。”


    彩華把我的提問當成同意。她把明信片的背麵翻過來,放到桌麵上。純白的長方形紙片上浮現出思念體。幾瞬之後,完整的形態就浮現出來。雖然縮小在全長30厘米的空間內,不過依然可以看出那是一個真實的人物。更正確地來說應該是,我那個頭上長著貓耳的媽媽。


    “呀活?今天我也有很重要的話要說,一點要聽到最後哦?”


    我默默地把明信片翻了過去。翻到寫有地址的表麵。這裏是位於安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境界的彼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鳥居なご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鳥居なごむ並收藏境界的彼方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