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人類聯軍大舉進攻。


    瀾滄江麵上,展開了一副極其壯闊的戰爭場麵,轟隆的投石唿嘯聲猶如天邊的雷霆在連綿不斷地震響,近千艘船隻同時渡江,與魔族的角艇進行激烈的水戰。


    兩軍相互盤旋、撲殺、撞擊、衝刺,漫長的江麵上,渡河的人類戰艦已經湧斷了河麵。


    湍急的水流打著漩渦直奔而去,人類聯軍的簡易渡橋和木船不斷地被魔族的投石車擊沉,或是被魔族的角艇撞穿,而人類的戰船也在用撞鐵大批大批地摧毀魔族簡陋的角艇,落水的人類和魔族都在咆哮的水流中掙紮、唿救,通紅的江水漂滿了人體和戰船的殘骸。


    戰鬥持續到了深夜,兩軍連夜交戰,無數的火把照得江麵恍若白晝,渡河的人類士兵黑壓壓猶如螞蟻般覆蓋滿了河岸和地麵,十字鐵騎掀起了漫天的煙塵,刀光劍影的廝殺仍在持續著。


    黝黑的夜空中,不斷地飄過一團又一團的煙火信號,給這場鐵血交織的殘酷畫麵勾抹上了幾筆絢麗、夢幻的sè調。


    第二天黎明時分,在人類一波又一波的衝擊下,魔族第四軍終於敗退下去了。


    趁著天亮前的黑暗,魔族步兵匆忙撤離了灘頭陣地,退出了戰鬥,但流風霜並沒有放過他們,剛剛渡河的十字騎兵馬上就投入了追擊。


    人類聯軍窮追猛打,毫不放鬆,第四軍潰敗到幾不能保持秩序。


    但亞哥米的災難還不止於此。痛打落水狗,那是人類最為擅長的。眼看流風霜參戰,魔族頹勢已現,戰局變得對紫川家有利了,一直袖手旁觀的西北和西南貴族們終於看清了形勢,他們忽然記起了自己對紫川家的“赤膽忠誠”,紛紛率軍參戰。


    大道上飄起了大片的塵埃灰土,騎兵的長槍猶如星火一般在黑夜中閃爍著光芒,道上擠滿了步兵和騎兵,密集得堵住了道路。


    對著後撤中的魔族敗兵,西北貴族群起而攻,他們圍追堵截,從四麵八方追上,就猶如大群獵犬猛撲獵物,又撕又咬,魔族軍無一刻得安寧,廝殺ri夜不斷。


    流風霜越追越近,身邊又被貴族的私兵糾纏不休,全軍覆沒的危險迫在眉睫。


    亞哥米緊急派遣差騎,向達克大營求援。亞昆族與塞內亞族的關係良好,亞哥米相信,塞內亞族是不會拋棄他們忠心耿耿的盟友的。


    不久,魔神皇的諭旨抵達第四軍大營,諭旨隻有寥寥數語:“不惜一切代價,第四軍自行盡快撤退,將有生力量帶迴瓦涅河以東!”


    “不惜一切代價!”


    接到諭旨,亞哥米臉sè慘白,亞昆族軍營中對魔神皇罵聲不斷。


    第四軍丟下了傷兵、輜重、糧草和行動緩慢的步兵部隊,狼狽不堪地往didu方向逃逸。在他身後,包括了流風軍、紫川軍和西北地方武裝的四十萬人類大軍正如狼似虎地撲來。


    當與雲淺雪在西北大營會合時,亞哥米憤怒得眼睛都紅了。


    他怒氣衝衝地責問雲淺雪:“羽林將軍,入關之時,諸路主力軍團都盟誓相約,不管是哪一族的部隊,不管曆史上有過什麽仇怨,入關之後,神族軍就是一家!我們必須要相互守望,彼此援助,互助互濟。若是有哪族存了私心,見難不助,見危不救,神族各部共討之!從瓦倫一路打到了西北,哪一場戰役,我們不是衝鋒在前?現在,塞內亞族就是這樣迴報我們的嗎?看著我們被人類像狗一樣追殺,你們羽林軍就這樣袖手旁觀,不加援手嗎?”


    耐心地聽著亞哥米痛罵,雲淺雪一言不發。等到亞哥米發了一通脾氣,他才出聲解釋:“爵爺,您的傷心,我能理解,但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您也能理解。若按陛下的旨意,一個星期前羽林軍就該撤迴瓦涅河以東了。我們至今還冒險孤軍停留在西岸,都是為了等著接應你們迴來。若按軍紀,其實我已經算抗旨不遵了!爵爺,並非陛下和我不想救援你們,實在是形勢極其惡劣,我們無能為力!”


    看到雲淺雪那嚴峻的神情,知道羽林將軍並非喜歡危言聳聽的人物,亞哥米暫時忘卻了憤怒,問:“到底出什麽事了?”


    “兩個壞消息,爵爺您要挺住!遠東那邊傳來噩耗,特蘭城下,王國的第七軍打了敗仗,全部覆沒,連陛下的侄子古斯塔都失蹤了,若不是被殺,就是被遠東人活抓了——古斯塔莽撞,落入遠東人圈套,死不足惜,第七軍卻是王國的寶貴戰力,損失了他們,陛下十分痛惜!”


    “啊!”亞哥米震驚得一下站了起來:“怎麽會這樣?不是派了蒙汗過去支援古斯塔嗎!”


    “蒙汗,哼!”說著蒙汗的名字,雲淺雪語氣森森的,暗蘊殺意:“古斯塔全軍覆沒了,蒙族卻一點損傷沒有!他以為我們塞內亞族都是傻瓜嗎?遲早要跟他算這筆帳的,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看著雲淺雪英俊的臉寒若冰霜,殺氣密布,亞哥米打了個寒戰。他忽然想到,自己和蒙汗的處境何等相似:塞內亞族古斯塔的第七軍在遠東特蘭城下覆滅,同樣塞內亞族葉爾馬的第三軍在旦雅城下全軍覆沒。


    現在,塞內亞族高層已認定是蒙汗是導致第七軍覆沒的罪魁禍首了,那第三軍覆沒的罪魁禍首是誰呢?第三軍全軍覆沒了,憑什麽亞昆族的第四軍就能活著迴來?


    依照塞內亞族人喜歡遷怒於人的個xing,難保何時,魔神皇也要跟自己算算“這筆帳”?


    想到這裏,亞哥米一陣惶恐,臉sè發白,剛才興師問罪的強悍架勢早丟到了一邊,他怯生生地問:“那,還有一個壞消息呢?”


    雲淺雪歎氣,臉sè沉重:“禍不單行,東南戰局失控了。哥達汗擋不住人類東南軍反撲,十四軍已被打垮。現在,斯特林正帶著五十萬東南軍朝didu開來!”


    若說剛才亞哥米是臉sè發白,現在他就是臉sè發青了:“牽製東南軍的十四軍垮了?”


    雲淺雪默默點頭,亞哥米扼腕痛惜:“我早覺得不妥了,東南軍如此強悍,光靠十四軍怎麽夠!都是陛下……”


    雲淺雪打斷了他的話:“爵爺,有些話,大家都心裏有數,就不必說出來了。為人臣子,我們必須遵守臣子的本份。那些話說出來,不但於事無補,更對你我都多有不便。”


    被雲淺雪那雪亮的眼神一望,亞哥米頓時把滿腹的牢sāo吞迴了肚子裏。


    兩人都是心下雪亮,這惡劣局勢,歸根結底是因為魔神皇的戰略方針失誤。


    對於拿下didu,魔神皇太急切了,他孤擲一注,把魔族的全部jing銳兵力都集中到了didu戰區,從遠東調來第五軍,從東南調來第十五軍,造成遠東和東南的兵力薄弱,結果給了人類反撲之機。


    如今,didu屢攻不下,流風霜又從西邊撲來,斯特林從東南方殺來,猶如江河匯入大海,人類的各個解圍軍團都在向didu挺進。


    魔族就像喉嚨裏卡著骨頭的狗熊,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更被兩條惡狼在前後夾擊。一旦讓流風霜軍團、斯特林軍團在didu近畿會師,那圍困didu的數十萬魔族將麵臨被人類反包圍的危險。


    雲淺雪誠懇地解釋說:“當前之策,唯有在人類主力會師之前,利用時間差將他們逐一擊破。大本營決定,我們先對付斯特林的東南軍,速戰速決,將其擊潰,然後掉頭收拾流風霜的西北聯軍。東南軍本來就匯集了紫川家的主力強軍,再加上從東南各省募集的新兵,號稱五十萬大軍,斯特林更是以擅打硬仗出名的悍將,這是個不能輕視的敵人!陛下正調兵遣將,集合各個主力軍團,準備全力應付斯特林的挑戰。爵爺,並非對你見死不救,實在是非常時候,我們無法抽出一軍調離didu主戰場啊!”


    想想情況確實如此,亞哥米長歎一聲:“那有什麽辦法?都是命啊!”


    流風霜所統率的西北聯軍越撲越近,就在雲淺雪與亞哥米會師的當天,西北大營周邊已出現了紅衣騎兵的影子,十字軍的前哨斥候已經在窺視著魔族軍了。


    人類聯軍兵鋒極銳,雲淺雪也不敢輕攖其鋒,當晚,羽林軍和第四軍殘部放棄了西北大營,連夜渡過瓦涅河返迴了河東岸。


    至此,魔族的侵占西北戰略宣告全麵破滅,出征西北的十七萬大軍,歸來時隻剩第四軍的三萬殘兵。


    七八四年的七八月間,抗魔戰爭進入了最殘酷的白熱化階段。旦雅城下魔族第三軍團被殲、特蘭城下魔族第七軍團被殲、東南的第十四軍被擊潰,這一係列的事件,標誌著戰爭發生了重大轉折,橫衝直撞的魔族戰車,連續遭受重創,漸漸停下了巨大的轉輪。


    在以didu為決勝中心的廣闊戰場上,紫川、流風兩大軍事集團傾盡全力,投入了超過百萬的龐大兵力。而同樣,魔族也jing銳盡出,王國現存的最jing銳軍團如皇家近衛旅、羽林軍、第五軍等八個軍團的強悍軍隊,通通匯集於此。


    魔族與人類主力盡集didu周邊,兩軍對峙,誰都沒有一舉戰勝對方的把握,為迎接即將到來的總決戰,雙方都在厲兵秣馬,嚴陣以待。就如暴風雨到來前的低氣壓一般,戰線上出現了罕見的寧靜。


    誰都不曾料到,最先打破這寧靜的,卻是距離主戰場千裏之外的遠東。遙遠東方傳來了轟隆戰鼓,沉寂已久的遠東軍團開始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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