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化為無數碎片後，過了半年。
碎片和其他世界的碎片結合，接著穩定下來。
無數的世界碎片相結合，被統稱為gate world。
而地球，就這樣被gate world給吞沒。
強風吹拂的草原正中央。
突然有三名旅人劃破空氣，出現在什麽都沒有的空間。
那裏是《門(gate)》的出口。
三人走出《門》後，緊張地左右張望。
過了一下子，穿著厚皮革外套的少年小聲地說：
「嗯，沒有埋伏。」
這句話，讓剩下的兩人放鬆肩膀的力道。
「討、討厭，不要嚇人啦，赤羽同學。」
「很、很可怕耶，玖朗先生。」
你一言我一語向少年抗議的，是兩名穿著相同法藍絨外套的少女。
「唿——」修長黑發留至腰際的上吊眼少女，放下雙手舉著的細長長槍，大口吐氣。
「唿哈——」另一個大口吐氣，當場腿軟跪在地上的，是有著棕色頭發，不住提心吊膽的少女。
黑發少女名叫阿佐悠花，昵稱是小悠，和玖朗同年。
畏縮膽怯的少女，小悠花一歲，名叫桂小鳥。
兩名少女和玖朗三人從《學校》被派至這裏，進行單程為期一周的遙遠旅程。
「會怕才好吧。」
即使被兩人抗議，玖朗也絲毫不在意。
他輪流看兩人的臉。
在踏入這裏之前，他就不斷嚇唬她們不知道這裏會發生什麽事，所以一定要嚴加警戒。
可能嚇過頭了，兩人這次因恐懼的反作用力而放心過度。
唉呀呀，他聳肩。
照這個樣子……
「可別鬆懈了，畢竟……」
玖朗仰望天空。
昏暗的雲朵籠罩著陰沈的天空。
這還不打緊，可怕的是頭上的太陽像生病一樣漾著一層綠，看起來十分不可靠。
「這裏是異世界，不是地球。」
說出的這句話，她們究竟能理解多少呢？
兩名少女躊躇地點頭。
沒錯，地球四分五裂後已過了半年。
有一天，世界突然被無法穿越的白霧給斷開，霧形成的四方形空間從幾公裏到數十公裏都有，即使想到霧的對麵，具有彈力的神奇牆壁卻絲毫不容入侵。
被斷開的空間隻能藉由應該是隨機設置、單向通行的《門》連結。
而最重要的，就是《門》後方的事物。
裏頭有著人類史上未知的大地，以及未知的生命體。
gate world，由無數的世界《碎片（piece）》所構成的超世界。
那兒的生命形體、意義、倫理都與原有的地球不同，是個被無秩序和暴力支配的混沌大地。人類不容分說地就被這個混沌給吞噬。
玖朗三人站上高高的小山丘上，環顧周圍。
在遙遠的地平線盡頭，可以看到高聳如白色牆壁的東西。
不管看向哪，四麵八方都有白色牆壁。
沒錯，這裏正是gate world內部。
「那個……就是這個世界的霧之白壁（cliff）……」
按住長發站在旁邊的小悠喃喃道。
強風刮過草原
植物產生的淡淡腐臭味,鑽進玖朗的鼻腔。
霧之白壁。
那是空間的斷麵。
不越過那道牆壁，任何生物都無法抵達對麵。
不管是從地底還是空中都一樣，就連從宇宙空間都無法穿越霧之白壁。
要脫離被霧之白壁包圍的《碎片》，就隻能靠每塊《碎片》至少被配置一個、單向通行的《門》。
「快看，那邊。」
小悠指向草原的其中一邊。
可以看到在地平線附近有道矮灰色線條，像是融入霧之白壁中。
那就是報告中的石砌城牆。
「弗拉凱奇地族的遺跡嗎——可是，那個……」
一看到城牆，玖朗頓時被無以言喻的不安侵襲。
這是什麽感覺。
他咬唇，瞥了身旁的兩位少女。
黑長發少女和膽小怯懦的少女.都隻是欣喜地盯著灰色牆壁看。
看得出來……她們很高興。
因為那裏是旅途的終點。
可是……即使如此……
「怎、怎麽了嗎，玖朗先生？」
先察覺到玖朗狀況有異的小鳥，客氣地詢問。
他搖頭。
「沒有，沒什麽，好啦，我們走吧。」
正當他準備率先踏出步伐時。
「等、等一下！」
小悠叫住他。
「玖朗同學，我先前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哦，」玖朗止步。
又惹她生氣了。
「對不起，阿佐小姐，你才是領隊。」
「沒錯。」
阿佐悠花說完，傲慢地抬起下巴。
「緊急的時候是聽你的，赤羽同學，但平常是由我指揮隊伍，還請你別忘記了。」
(像方才過度緊張的樣子才危險呢……)
玖朗這麽想，但很聰明地沒說出口。
「我走最前麵，玖朗同學請在最後麵警戒，同時跟上隊伍。」
「——前麵很危險，要是有什麽問題怎麽辦？」
「所以我才要先走，畢竟玖朗同學……」
「我知道。」
玫朗點頭。
「這是你們的調查隊，我隻是以顧問身份跟隨。」
(她太緊繃了。)
就算跟這種人爭論也沒用。
玖朗打住話題，老實地繞到最後麵。
三人一邊警戒周圍，一邊朝遺跡邁進。
地球被吞入gate world已過了半年。
住在許多《碎片》上的人類，憑自己的智慧和努力，然後與來自其他《碎片》的異種族合作，選擇遵照gate world的法則苟延殘喘。
玖朗不久前以食客身份滯留的《碎片》也是這麽做。
由於《碎片》中心的山丘上有國中和高中的校舍，因此這個《碎片》被稱為《學校》。
《學校》和gate world的優勢團體之一攜手合作,互相交流技術、知識以及人才。
在這樣的情況下，《學校》和同盟團體共組聯合探索隊，前往新發現的弗拉凱奇地族遺跡。
一開始每隔三天探索隊就會定期聯絡，但出發一個月後卻突然沒消沒息。
當一個禮拜都沒收到聯絡，《學校》就決定派出小悠、小鳥和食客玖朗三人前往遺跡調查。
玖朗一行人自《學校》出發後已過了七天，探索隊也已經將近兩個禮拜渺無音訊。
從一個《門》走到下一個《門》，從一處《碎片》走到下一處《碎片》，他們總算是到了弗拉凱奇地族遺跡。
之後就隻剩和探索隊會合而已。
「感覺一個人都沒有……」
站在城牆牆腳邊，小鳥膽怯地說。
抵達石砌城牆前，他們先大略觀察一下城牆，確定城門全都緊緊關閉。
正方形的城牆，每一邊約有一公裏長。
視線所及大約隻有整體的一半左右，但如果探索隊傳送的地圖正確，隻有這裏才有城門。
牆壁高度約二十公尺，角度接近垂直，貿然攀登隻怕會摔成骨折。
「我從
上麵看看。」
說完，小悠閉上眼睛以集中精神。
「——可幽米，麻煩你。」
外套的肩膀處開始產生淡淡的白銀磷光。
光芒頃刻之間包覆小悠全身。
黑色長發開始浮起。
之後，少女的身體飄在空中。
裙子也跟著飄了起來……
「啊，小鳥。」
小悠張開眼皮，眯起眼睛瞪著玖朗。
「把這家夥的眼睛遮住。」
「好、好的！」
小鳥從後方怯生生地伸出手掌，蓋住玖朗的眼睛。
柔軟溫暖的觸感罩在眼皮上，玖朗的視野頓時一片黑暗。
「玖朗先生，對、對不起……」
「喂喂……」
「因為你的眼神太下流了！」
「我又沒看！」
「我信不過你！」
小悠的聲音逐漸遠去。
「本來就是，昨天露營的時候，你把我的換洗衣物……」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根本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麽。
「真是的……聽不到啦。」
「那、那個，真、真的是很對不起！」
「不會，桂小姐沒必要道歉，下命令的是阿佐小姐吧。」
「是、是的，那個……叫我小鳥就可以了，不用再稱唿我的姓氏，小悠學姐也是，若你直接叫她名字，她想必會很高興。」
「是……這樣嗎。」
原本玖朗就是『轉學生』。
和她們隻來往了兩個禮拜而已。
就連這次，若不是有許多事情重複發生，玖朗也不會跟著她們。
「呃——桂……小鳥，這次的任務，你怎麽看？」
「什麽……怎麽看？」
「講白一點，你認為探索隊平安無事嗎？」
「我……不知道，探索隊裏有我認識的人……所以我希望是平安無事。」
話語的後半段，小鳥的聲音細微得像是消失。
唉呀.我又說了多餘的話了，玖朗扭曲嘴角。
「啊，不過，我了解玖朗先生想說什麽，就是接下來……會很危險對吧。」
「嗯，是那樣……沒錯啦。」
「所以說，我得保護玖朗先生才行，雪萊也這麽說。」
「呃……」
「雪萊是我體內的圓環族。」
「不，這個我知道。」
沒錯,小鳥和小悠都和被稱為圓環族的寄生種共生。
共生。
在gate world中，主要是指接受寄生種寄宿於體內的行為。
寄生種在這個生存競爭激烈、環境變化顯著的世界中，堪稱最具優勢類型的種族。
眾多寄生種的本體形狀，都像凝膠一樣不固定。
玖朗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時，聯想到了rpg遊戲中會出現的史萊姆。
寄生種會鑽入共生對象的體內，給予在gate world存活的知識與能力，相對的共生對象要提供住處和營養給寄生種。
目前居住在《學校》的人類，有百分之五的人接受與圓環族共生。
像《學校》這樣接受圓環族的共同體，就隸屬於圓環族社群。
來這遺跡的探索隊應該也是執行這類圓環族社群的共同工作，但……
「雪萊有說，這是圓環族造成的問題，所以圓環族會負起責任保護玖朗先生。」
「雖然我是《學校》的食客，但好歹也是在充分理解狀況的情況下來到這的，所以你不用逞強。」
而且，玫朗心想。
「勉強自己去守護某人，結果隻會縮短自己的壽命喲。」
那是玖朗從這半年的經驗中所學到的事。
《學校》大半的人類，幾乎都沒接觸過外部。
相對的玖朗在投靠《學校》之前，大約有五個月在到處旅行。
處處都可以看到有人死亡。
殘存到現在的人類，據說不到半年前人口數的百分之一,從玖朗的親身體驗來看，那應該是蠻正確的數值。
在早期就隸屬於圓環族社群的《學校》，是十分罕見的成功例子。
所以說……她們才能這麽的樂觀，玖朗想。
因為對gate world的現實一無所知，才能夠如此樂觀。
「我個人對共生這樣的關係完全不了解，也不知道你在這次的調查中背負了多大的責任，不過桂……小鳥,除了你自己的性命之外，你還必須保護你體內的圓環族雪萊的性命。」
「那、那是當然，不過，那個，我……」
「你要把優先順序給搞清楚。」
我又在說多餘的話了，玖朗想。
可是嘴巴卻停不下來。
「你心中最重要的事物是什麽？第二重要的是什麽？第三重要的是什麽？順序在後麵的事物，在有萬一的時候就要果斷舍棄，不這樣的話，總有一天你會因為判斷失誤而後悔。」
赤羽玖朗拚命保護對自己來說非常重要、說什麽也得保護的東西，像發狂似地保護，才勉強苟延殘喘了五個月。
正因如此，他想。
gate world並不是用天真思考就能幸存的世界。
現在，遮住玖朗眼睛的少女……這名才見麵幾天的少女，要想在gate world生存，實在是太過溫和和優柔寡斷。
而這也能套用到目前飛在空中偵察城內的少女……
「——抱歉，我太多管閑事了。」
「不會。」
玖朗知道身後的少女左右搖頭。
蓋在眼皮上的手掌稍微增強力道。
「我知道玖朗先生是真心在擔心我，我非常高興，隻不過……」
就在這時候。
「呀啊啊啊——！」
上空傳來如裂帛般的少女慘叫聲。
是阿佐悠花的聲音。
玖朗反射性地揮開小鳥的手，仰望天空。
有個比人大的黑色物體襲擊空中的少女。
是比人類還大的怪物。
一開始小悠會這樣想，是因為那玩意展開巨大的翅膀。
那是有著黃色和綠色斑點花紋的蟲子。
(那個是……蜜蜂？)
說是蜜蜂，但大小卻非比尋常。
光胴體的部分就大過人類的頭。
而且攤開背上兩片堅硬的翅膀後，看起來就比人類大。
突如其來的蜂怪尾針朝下，從小悠的上方急速下降。
「不要！討厭——！」
小悠立刻揮舞手上的長槍。
衝過來大蜂怪似乎吃了一驚，稍微改變角度穿過小悠旁邊。
嗡——，刺耳的振翅聲刺激耳膜。
風壓使小悠的身體失去平衡。
「討厭！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她陷入恐慌。
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隻能胡亂揮舞長槍……
「阿佐小姐！」
這時，下方傳來玖朗的聲音。
「降到這邊來！」
「知、知道了！」
到了這地步，已顧不得顏麵。
「可幽米！」
『知道了。』
小悠的共生對象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身體的光芒消失。
接著，小悠開始墜落。
仰麵朝上的玖朗朝小悠下達指示後，從懷中拔出刀子，反手握住。
少女的身體是頭下腳上往下墜。
「小
鳥，換你了丨」
「是，好的！」
小鳥跑向下墜的小悠附近。
進入落地點後，仰頭看向追著小悠跟著急速下降的蜂怪。
「混帳東西……」
玖朗跑在小鳥後頭。
「小悠學姐！請、請到我後麵！」
下墜的小悠全身再度綻放白銀光芒。
在墜落時煞車……抵達小鳥身旁、接觸地麵之前，小悠的身體旋轉半圈後才著地。
「呃，現在……拜托了，雪萊！」
先是雙手，接著是全身，小鳥跟小悠一樣被白銀光芒包圍。
「——嗯！」
同時雙腳踏穩，等著長尾針朝下的蜂型怪物攻過來。
「咿！咿——！還是很可怕！」
「不能閉上眼睛！用手臂護住臉！」
「好、好的——！」
大蜂的粗長尾針刺向小鳥的身體。
即將命中之前，小鳥的雙臂綻放耀眼的白銀光芒。
大蜂的身軀被光芒蓋過而看不見。
玖朗眯起眼睛。
眨了幾次眼睛後，光芒消失。
這時映入玖朗眼簾的，是雙手在頭上交叉，紮實地接住大蜂尾針的小鳥。
長針連一厘米都沒能刺入小鳥的手。
蜂針的前端簡直就像撞擊到鋼鐵一樣扭曲。
『鋼鐵之軀』。
那是與小鳥共生的圓環族雪萊的能力。
與小悠共生的圓環族可幽米的力量『空中浮遊』一樣，圓環族會給予共生者特別的能力。每個個體的能力都不同，是獨一無二的能力。
視能力加以搭配，以團體的方式運用能力，使得圓環族社群得以發揮強大的力量。
「快看啊，玖朗先生！你看你看，我接住了耶！」
「不要鬆懈！它要逃了！」
「咦？呀啊啊啊啊！」
蜂怪用力拍動巨大的翅膀。
在風壓下，小鳥根本站不穩。
「討厭——！」
她慘叫，跌倒。
「小鳥，抓住蜜蜂！」
「哦哦哦哦好——！」
似乎討厭接觸惡心的蟲類，小鳥一臉豁出去的表情，手伸向大蜂。
雙手牢牢握住尾針。
此時玖朗逼近到她們身旁。
「阿爾·司提亞·哈穆。」
他低語。
那是如今已不存在的種族的語言。
玖朗反手拿的刀子迴應這句話，沁染成黑色。
唰，他揮動刀子。
隻揮了一刀。
僅僅一刀，粗長的尾針就從根部被切斷。
不，被切斷的是刀身周圍的空間。
刀子揮過的空間軌道上，像是用顏料在空氣中畫上一條黑線。
下一秒，空氣周圍產生空氣漩渦。
咻的一聲。
玖朗刀子放橫，再一刀。
外型像蜜蜂的怪物的胴體，毫無抵抗地被一分為二。
空氣開始轟隆作響。
從先前那一刀斬開的空間開始，空氣大量湧入被撕開的空間斷麵。
就像暴風一樣。
被切成兩段的蜜蜂，灑出綠色體液墜落地麵。
於此同時，斷麵附近的體液被吞進空間裂縫中……在裂縫周圍，形成一個混有體液、空氣和肉片的龍卷風。
龍卷風持續了兩到三秒。
消失之後，空間裂縫也不存在了。
之後剩下的，隻有散落地麵的腥臭體液，化做兩半倒在地麵的巨大蜂型怪物的屍骸而已。
在很久以前就滅亡的異種族的城鎮，內部雜亂無章。
乍看一望無際的城內，參差不齊地立著十公尺以上的細長建築物。
看起來就像純真小孩子在沙地堆的沙堡。
視野所見盡是灰色沙堡，但主人卻消失了數十年甚至幾百年的現在，這些沙堡沒有傾頹，依舊座落在原地。
「——沒有人呢。」
玖朗喃喃道。
在那之後，他們發現城牆有處地方已經崩垮，便從那兒進到城內，原本做好心裏準備會被攻擊，可是沒有，但探索隊也沒有來歡迎。
「陰森森的好可怕……」
「要是有敵人出現，趕、趕快出去就行了。」
小悠架著槍走在最前頭。
「我到前頭去看看，你們在這邊待機！懂了嗎！」
「等、等一下！太危險了，要是一大意……」
玖朗慌張地想要製止小悠。
地麵是石板路，可是都沒人整理所以雜草茂盛到與人爭路。
「要是有人在地上設置詭雷之類的陷阱……」
「蟲類才沒有設陷阱的智慧呢！」
小悠扔下這句，就自己先離開了。
「受不了…….我又惹她生氣了？」
「那、那個，我認為她沒有生氣。」
玖朗迴頭看身後的少女。
「怎麽說？」
「啊，呃，那個，這個……對、對不起。」
沐浴在玖朗的視線下，小鳥膽怯得想躲進陰影處。
「呃，那個……我的臉這麽可怕嗎？」
「對、對不起，對不起。」
「我沒生氣啦，——呃,我很常被人說眼神兇惡……」
「是、是的，那個……玖朗先生是個好人。」
畏畏縮縮從陰影處探頭出來，小鳥的微笑很僵硬。
唉——玖朗歎氣。
「你不用那麽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
「好、好的，我知道，隻是……那個，我太膽小了，真的很對不起。」
即使一同旅行了一個星期，她對玖朗的態度都還是這樣。
簡直就像畏懼天敵的小動物。
雖然玖朗自認為沒有對小鳥疾言厲色或是態度冷淡……
「我知道的，玖朗先生是可耶信賴的哥哥，所以不是可怕的人……」
這麽說來，她是可耶的同班同學，玖朗憶起。
雖然可耶好像曾說：「小鳥雖然膽小，內在卻很堅強」但……
「可耶說過，玖朗先生是個溫柔又可靠的人，判斷很明確，隻要跟著你就絕對不會出錯。」
「我是不知道你聽可耶說了什麽，但你對我評價過高了——那麽，就去追阿佐小姐吧……」
「啊，好。」
小鳥小跑步到玖朗身邊，擔心地凝視小悠離去的巷子。
「小悠學姐很懊惱吧，覺得自己很沒出息。」
「會嗎……因為她剛剛陷入恐慌吧。」
「是的，小悠學姐原本打算保護玖朗先生和我，她有自信保護我們——因為我也認為自己要保護玖朗先生，所以能理解……」
原來如此，玖朗點頭。
她們這半年來，從未離開過《學校》。
在《學校》遇到麻煩時，隻要有圓環族的能力就足以應付了。
但是，若是在《學校》外麵……
「特別是小悠學姐，這種心情就更強烈了。」
小鳥說。
「所以，不追上去不行。」
那當然，玖朗也是這麽打算。
玖朗和小鳥快步追趕小悠，同時繼續對話。
小鳥告訴他小悠的過去，以及《學校》的過往。
「小悠學姐原本住在《學校》附近，當地球被gate world吞噬的時候，學姐的雙親擔起調解附近大人恐慌的任務。」
《學校》一開始有將近一萬名成人。
其中有將近一半在世界被gate world吞噬後，通過《門》前往其他《碎片》去了。
有些是去尋找分開的親人，有些是去尋找可以依賴的同胞，但幾乎都沒有人迴來。
這很正常，玖朗想。
人類並非在毫無準備下就能在gate world旅行的強韌生命體。
「在地球被gate world吞噬後幾天，來到《學校》、隸屬於圓環族社群的探險隊便向我們提議：要是我們接受圓環族，那麽他們就會視這個《碎片》為庇護對象。」
從提議方的角度來看，是非常正大光明的交易。
不如說，對於突然被gate world吞噬，連左右都搞不清楚的人類來說，沒有比這更有利的提議了。
「可是，大部分的大人都反對這交易，因為圓環族提出的條件之一,是要優先提供年輕男女為共生體。」
亦即獻出孩子們作為犧牲品，大人們是這麽解釋的吧。
這對圓環族來說是好處。
要共生的話，越年輕的個體越適合。
不隻肉體，要接受完全異於地球生命體的異物，精神也需要足夠的柔軟性，因此年輕人在與寄生種共生方麵，當然占了壓倒性的優勢。
「現在我們非常清楚所謂的共生是什麽意思，我……能和雪萊共生真的很幸福，從小我的朋友就很少，如你所見，我個性內向，老是畏畏縮縮……可是其實我是很寂寞的，雪萊一直和我在一起，溫柔地鼓勵我……就連現在能和玖朗先生像這樣說話，也是雪萊勉勵我要鼓起勇氣，我才能做到。」
「喂喂，和我說話需要這麽大的勇氣嗎？」
「因、因為……我幾乎沒和男生說過話……」
「哦，」看著臉紅到脖子、低著頭的小鳥，玖朗含糊地附和。
是說，如果小鳥的個性如她所說，那和圓環族雪萊共生就會很順利吧。
一個身體卻有兩個精神。
這種情況基本上都會給宿主帶來極大的壓力。
要讓體內再住另一個人，玖朗是敬謝不敏。
但世上有些人不這麽想。
小鳥的情況，說不定是因為地球被gate world吞噬才得以幸福的稀有案例。
「是說，我們是在聊……阿佐小姐吧。」
「對、對喔——就像我剛剛說的，大人們拒絕圓環族的幫助，他們說與其犧牲孩子，寧可憑自己的力量開拓出生存之路，這麽說後，大部分的大人就前往《門》的後方了，他們都沒人迴來，裏頭有我的雙親，也有小悠學姐的雙親。」
gate world是十分巨大又複雜的世界。
所有的《門》都是單向通行，要是沒有地圖協會製作的地圖，很難迴到原本的地方。
離開《學校》的人類，很有可能在完全未知的領域中迷路。
原本那就是機率非常低，又不可能辦到的事……
「我認為他們一定死了，我已經……放棄我的父母了，學姐心中某處一定也心知肚明，可是……」
盡管如此，阿佐悠花還是沒有完全放棄。
雙親可能還活在某個地方。
他們在gate world迷路彷徨，尋找迴《學校》的路。
「小悠學姐被選為初期的共生候補，但她被父母說服，決定等他們迴來再說，於是遲遲沒有接受圓環族……結果學姐的雙親沒有迴來，所以學姐認為是因為自己猶豫不決，才會害得雙親不在，因為自己沒有勇氣，父母才沒有迴來，要是自己真的有勇氣，雙親總有一天一定會迴來……她是這樣想的。」
玖朗一臉苦澀地聽小鳥說話。
祈求不可能的事發生。
明知不可能實現，卻依舊祈求。
白費力氣，玖朗至今看過無數人為了毫無意義的事而死，他們的人生終點就是無謂的死亡。
「那個，玖朗先生，請不要討厭小悠學姐。」
「我並沒有討厭她……」
「我知道。」
擠出僅存的勇氣，小鳥讓自己的視線跟玖朗對上。
「我聽可耶說過，玖朗先生討厭抓著不可能實現的願望的人，不過……拜托請不要討厭小悠學姐，現在支撐學姐內心的就隻有那個願望，所以她才會比任何人都努力為了《學校》工作。」
她麵紅耳赤，快速拚命地訴說。
這麽努力地庇護大自己一歲的朋友，還希望玖朗能夠了解朋友的事……
「小悠學姐即使要犧牲自己，也會保護《學校》，她說這是為了當她雙親迴來時，《學校》還存在並可以迎接他們。」
小鳥是為了跟自己無關的事情，努力和男性說話。
為了朋友，她鼓起勇氣向玖朗傾訴。
「學姐為了實現絕不可能實現的心願而賣力工作，托此之福，大家都因此過得很幸福，所以我認為……那不算是討厭的壞願望，所以說……」
「我懂。」
玖朗把手放在小鳥頭上。
「呀啊！」
他慢慢撫摸發出無精打采之聲的小鳥的頭。
「我懂，那家夥不壞，這點我懂。」
「那、那個……我不是小孩子。」
「——哦，對不起。」
玖朗連忙拿開手。
被摸頭又被當成小孩對待，讓小鳥低著頭，臉紅到耳根子裏。
「抱歉，不小心就把你當成可耶了……」
「你會對可耶做這種事啊……」
「哈哈哈，該說是打以前就有的習慣嗎……對不起喔，你很討厭被人這樣吧。」
「——是不討厭，不過…」
聲音太小導致玖朗聽不清楚。
「嗯？」
「沒、沒事。」
小鳥用力搖頭。
因為她非常用力，玖朗也不好再追問。
「算了，不管怎樣，我不會對那家夥見死不救，所以放心……」
所以放心吧。
就在想這麽說的時候。
「等一下，誰在那？喂，你在那對吧！」
前方小巷裏傳出小悠這麽叫的聲音。
「剛剛是……」
小鳥不安地仰望玖朗。
「去看看吧。」
玖朗和小鳥互看對方後，便往前衝。
彎進巷子後，麵前是背陽的窄路。
「那邊的，是和圓環族共生的人嗎？我是人類，來自《學校》——喂，有人在那嗎？」
小悠距離兩人僅數步之遙，正朝著巷子裏大喊。
「阿佐小姐，究竟……」
一叫喚，小悠迴過頭。
「在那邊，你看……那個轉角的陰影處，那邊有東西在動……」
她邊說邊要走過去。
「等等，你等一下！」
玖朗連忙抓住她的手製止。
「還不知道是敵是友啊！」
「可是，對方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說不定是受了傷……」
玖朗看向小悠指的方向。
確實……轉角處有個看似人影的東西。
就像柳樹一樣左搖右晃……
「轉、轉過來了。」
玖朗身後的小鳥低聲說。
「可、可是，那個……」
走過轉角朝三人靠過來的，果然是人類。
簡直就像受了重傷或是喝醉了，腳步十分踉蹌。
「不好，你沒事吧！」
小悠打算衝過去……
瞬間，畏懼竄過玖朗全身。
「等一下
！」
玖朗口氣強硬地叫住她。
責任感強烈的少女停下腳步轉過頭來，不高興地嘟起嘴唇。
「赤羽同學，現在要救這個人……」
搖搖擺擺靠近的東西，由於被高聳建築物的影子籠罩，因此從玖朗的位置來看看不清楚。
盡管如此，那東西穿著像是人類經常穿著的服裝……說得更仔細點，就是像工地現場的工人會穿的工作服。
可是動作卻像是線被切斷的操線人偶一樣笨拙。
嗡——嗡——嗡——
還有這個聲音。
姑且不論來源，從剛剛就能聽到這像耳鳴的聲音。
玫朗注意到。
這不就是方才聽過的聲音嗎。
還在城牆外時就攻過來、外型像巨大蜜蜂的怪物所發出的聲音……
「我說，那人受傷了喲？他是《學校》的人啦，你到底是……」
「不行！阿佐小姐，退下！」
玖朗用力拉小悠的手。
「等一下，赤羽同學！」
「快逃！」
「可、可是……」
一臉困惑的小悠定在原地不動。
這也難怪，對方乍看之下有著人類的形體……所以小悠會以人命為優先。
但是，不可以那樣。
玖朗小聲咋舌，然後站到前麵像擠開小悠。
「到底怎麽了啦，喂。」
「對不起，之後再說，不然的話……」
嗡——嗡——嗡——
振翅聲越來越大。
卡哩，啪哩。
好像有什麽裂開的聲音，聽起來很不舒服。
朝這邊走過來的人影，戛然止步。
它的身體膨脹得很大。
「噫！」
玖朗身後的兩名少女倒吞一口氣。
啪哩，啪哩，啪哩。
像是一把巨大長槍的東西，從那身體生出來。
不……是從內側破殼而出。
那是什麽？
當然就是……
緊接著，搖搖晃晃的人形之物縱向裂成兩半……
「趴下！」
玖朗銳聲尖叫。
他自己也壓低身子，反手握住從腰際拔出的小刀。
下一秒，從人形物體裏頭飛出大到要兩手環抱的黑色生物。
嗡——那生物飛到高空。
瞬間靜止下來。
在陽光照射下，滴落的體液使得全身閃閃發光，那生物就是方才遇過的巨蜂。
蜜蜂的複眼捕捉到玖朗他們的身影。
「噫！」
小悠倒抽，口氣。
緊接著，巨蜂就一股腦地朝他們三人落下。
「不、不要——！」
小悠的慘叫撞擊玖朗的耳膜。
「噫、噫呀！」
小鳥也瀕臨恐慌狀態。
「小鳥，保護阿佐小姐！」
「咿啊！好、好的——！雪萊！」
藉由小鳥體內的圓環族雪萊的力量，她的身體化為鋼鐵。
膽小的少女擠出不多的勇氣，推倒停止思考的小悠。
衝過來的巨蜂用它宛如長槍的粗長尾針刺向她的背。
卡鏗！響起幹硬的金屬聲後，尾針滑開。
「啊嗚！」
受到強烈撞擊的小鳥呻吟。
但是，她的肌膚應該是毫發無傷。
還有……
「止住它的動作就好！」
玖朗反手握著的刀子刺上蜂怪的額頭。
「唔哦哦哦哦!」
接著使力舉起蜂怪，將它拉離少女們身邊。
蜜蜂攤開翅膀用力掙紮。
「阿爾·司提亞·哈穆。」
玖朗低語。
刀子被黑色沁染。
朝著蜂翅根部揮一刀。
刀子揮過的空間軌道上，像是用顏料在空氣中畫上一條黑線。
比人的手臂還大的翅膀就這樣被切斷，仿佛奶油一樣。
緊接著又一刀。
另一邊的翅膀也被砍斷，巨蜂當場倒地。
剩下像毛毛蟲一樣的身體在地上掙紮，努力想要逃離現場。
玖朗用鞋子踏碎可憐的蟲子身體。
「消失吧。」
他彎腰，刀子橫切。
蟲身一分為二，灑落腥臭的綠色體液，巨蜂才斷氣。
縱向裂成兩半的屍體，外貌很明顯是日本人。
玖朗拿從《學校》帶來的照片和眼前的屍體的臉做比對，確認這屍體是加入《學校》探險隊的男子成員的末路。
唿——吐出一口氣，從屍體身旁站起，迴到嚇得在哽咽的小悠和小鳥身邊。
「他是這張照片的男性，再來就先吊唁他，你們先到城外一趟。」
「赤羽……同學？」
蹲坐在地抽抽搭搭哭泣的小悠，抬起被淚水弄得亂糟糟的臉，空虛的眼神和玖朗的視線對上。
(是我表情太嚴肅，嚇到她了吧。)
玖朗盡可能翹起嘴角，努力擠出笑容……
「噗！什麽啊，你那表情！」
不知為何，反而把小悠逗笑了。
「噗唿唿……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而且好像戳中笑穴，她甚至捧腹大笑。
「呃——那個……」
「對、對不起，啊哈哈，可是…啊哈哈哈哈！」
「唉，算了……」
比起悲傷哭泣，就算笑得勉強還比較好。
玖朗這麽想。
如果是那樣，讓自己成為笑柄倒也無傷大雅。
「——對不起，我都沒幫上忙。」
笑了一陣子後，小悠站起來對玖朗低頭致歉。
「我十分清楚自己有多麽沒用，所以……赤羽同學……一直以來很抱歉。」
「又不是什麽要低頭道歉的事，第一次遇到大家都是這樣的。」
玖朗迴想自己的情況，說。
第一次遇到異世界的怪物撲過來時，玖朗隻能抓著可耶的手拚命逃跑。
「隻不過，幾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次就死了，阿佐小姐，小鳥，你們運氣很好，我認為應該要感到自豪。」
「是因為有玖朗先生保護我們。」
小鳥說。
直到方才都還怕到癱坐原地的她，在小悠的大笑之下稍微打起了精神。
「赤羽同學，我……」
「叫我玖朗就行了，大家都這麽叫我，我也習慣被這樣稱唿。」
「明白了，玖朗同學，那個……也請叫我小悠就好。」
「知道了，小悠，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玖朗伸出右手，小悠牢牢握住他的手。
小悠的手十分冰冷。
而且還在微微顫抖。
方才的情況就是這麽恐怖，短時間內無法完全抹滅這股印象吧，玖朗心想。
這是當然。
但她必須跨越這理所當然之事。
既然如此，玖朗想。
推她一把就是自己的責任了吧。
「我剛剛太意氣用事，一直想著自己要好好保護大家……不管練習多少次開槍的方式，就算射靶的時候百發百中，關鍵的時候要是派不上用場……」
「不，搞不好有機會用上喔。」
玖朗環顧周圍，側耳傾聽。
嗡——嗡——嗡——
振翅聲不知從哪傳來。
已經聽到耳熟的可怕不吉利鼓翅聲正在逐漸接近。
「它、它們……過來了？」
「好像是——我說一下，就算逃跑也無濟於事……」
「所以隻能一戰了吧。」
小悠露出無懼笑容，拿起槍。
「玖朗同學，請下指令。」
「我可以發號施令嗎？」
「不要講那麽壞心眼的話啦。」
哼～鼓起臉頰的小悠翻白眼瞪玖朗。
「對、對不起。」
看到玖朗連忙道歉，小悠的表情立刻變成嗬嗬笑。
「騙你的啦，我沒生氣——本人很有度量的，盡管指揮，這次可要靠你了。」
「明白了——小鳥，你沒問題吧？」
「是、是的！雖然害怕，但我會加油！雪萊也說還可以！」
圓環族的特殊能力會消耗圓環族本身蓄積的能量，雖然不能用個不停，但現在的狀況不容吝惜能力。
「小悠，你還能飛多久？」
「大概五、六分鍾，要我偵察嗎？」
「不，現在不要，要是隨便飛到空中，就成了活靶子。」
飛行能力在不知會發生何事的gate world世界中，強大得無與倫比。
和小悠共生的圓環族可幽米，恐怕是圓環族中的菁英份子。
小悠的自負中,一定也含有和這樣的菁英共生的自己要是幫不上大家的忙那還得了的感情。
「記住了，飛空能力確實是很大的優勢，但同時也是暴露要害的行為，在gate world的競爭中最有利的，是逃跑躲起來後能夠好好生存下去的能力，空中無處可躲，因此我希望你能把飛到空中當作是最後的手段。」
「我懂了，我相信你——玖朗同學，今後你說的話我全都相信。」
小悠筆直地凝視他的雙眼。
玖朗這次沒有勉強自己笑，而是直接承受她的視線。
看著她寄宿堅強意誌的漆黑雙眸……
好漂亮啊，玫朗突然這麽想。
(唉喲，我在想什麽啊。)
他連忙搖頭。
「這次的敵人會在空中飛，就機動力而言占了壓倒性的上風，發現的話就盡快迎擊，將之擊落，之後趁其他巨蜂還沒來的期間逃跑。」
說完，玖朗他們彎進踏入的道路尾端，立刻就遇到三隻巨蜂。
巨蜂在空中懸停，改變方向朝三人衝過來。
「小鳥！」
「好、好的！」
小鳥按照玖朗的指示站到前麵。
「小悠，槍要開消音……」
「知道了，我要射囉！」
她站在小鳥後方架起長槍，扣下扳機。
咻，像是空氣被壓縮的聲音，接著其中一隻巨蜂被彈飛。
「完全命中！兩個複眼之間！」
小鳥發出歡喜之聲。
這是一把叫做修·傑庫的瞬擊槍。
玖朗不清楚原理，但這是和圓環族同盟的其中一個種族，組成技術團隊研發出來的高性能槍枝。
根據小悠所言，故障率壓倒性之低是其魅力所在，但相對的弱點是一個彈匣隻能裝填八發子彈。
就玖朗現在看過的感覺，消音性能也是非常優異。
(圓環族的技術果然高明。)
而他們還隻是gate world裏的支配性種族之一。
「再一隻！」
後麵的巨蜂也在小悠的一擊下倒地。
剩下的那隻和雙手交叉、雙腿張開穩立地麵的小鳥相撞。
鏮！仿佛金屬和金屬碰撞的高亢聲，巨蜂的衝刺被擋下。
「小鳥，低頭！」
「好、好的！」
小鳥壓低身子，緊接著槍聲就撞擊玖朗的耳膜。
最後一隻巨蜂也在極近距離下，腹部吃了致命一擊而飛走。
「——唿。」
小悠吐氣，開始唿吸。
她似乎每次射擊都會屏住唿吸。
「結束了……大概。」
「沒有我出場餘地呢。」
玖朗說完，苦笑。
方才的搭配曾在出發前練習過。
小鳥做盾，小悠用射擊減少敵人數量，漏掉的目標就交由玖朗解決。
玖朗拿的刀《闇斬丸》，是他在旅途中發現的東西，具有斬開空間的能力。
事實上，沒有《闇斬丸》砍不斷的東西，玖朗曾和兩人這麽說明。
因此就算小悠的射擊落空也不用擔心，所以盡管動手吧。
話雖如此，但小悠冷靜下來的射擊實力就連在《學校》也是出類拔萃。
「玖朗同學沒出場機會，是好事啊。」
「真是的，好，撤退！」
在玖朗的指示下，一行人像被振翅聲趕走似的離開現場。
不出所料，現在整個城鎮都能聽到嗡嗡叫的討人厭聲音。
玖朗他們找到了可供藏身的建築物縫隙，擠著身子躲在裏頭。
周遭無數的振翅聲不久後慢慢地變小……過了一陣子，幾乎都聽不到了。
唿——三人一起安心喘氣。
「好、好可怕……」
渾身發抖抓著玖朗的小鳥，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地上。
「啊…啊哈哈……沒什麽活著的真實感耶。」
緊緊靠著玖朗的小悠也悄然離身，害臊地笑。
「那、那個，對不起，玖朗同學，我……真的很害怕……」
可以理解，玖朗苦笑。
「老實說，我也很怕。」
「騙人，玖朗同學都沒發抖。」
「我隻是學過壓抑恐懼的技巧，這就叫經驗。」
這是真的。
畢竟，一直以來緊抓著玖朗不放的，是相當於他妹妹的少女紀野國可耶。
為了盡可能不讓可耶不安，玖朗不得不學會壓抑感情的技巧。
「不如說，被兩個女孩子抱著，我還比較緊張呢。」
「你很不會說笑話……玖朗同學，我說呢，別做不適合自己的事比較好喔。」
「——嗚嗚，對不起。」
被斜眼告誡，玖朗苦笑。
看到他這麽笨拙的樣子，小鳥嘻嘻笑了起來。
「如果能讓玖朗先生高興，那我可以抱著你直到你說好喔。」
「啊哈哈，謝謝啦。」
「——是說，玖朗同學，你從剛剛就一直拿在手上的筆記本是什麽？」
「哦，這個啊……」
玖朗將一直拿著的筆記本遞給小悠。
「是剛剛死掉的男人的東西，我想會不會有什麽幫助。」
「筆記本上麵有寫名字呢，我看看……鴻上一郎……這個人是探索隊的領隊嘛，他是地質學家，也是大學教授，是為了研究而率先和圓環族共生的大人之一,是十分可靠的人喔。」
小悠像在緬懷過去，珍惜地撫摸筆記本表麵。
「——這樣啊，鴻上先生他……死了。」
「八九不離十。」
按照鎮上的狀況，探索隊怕是全滅了。
玖朗他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活著離開這裏。
然後……將得知的消息告訴《學校》。
為此，這本筆記本應該可以幫上忙。
「我看看內容。」
小悠口氣果斷地宣布。
筆記本用細小的字排列著記號和略語，而且還混雜著gate world共通語和圓環族的語言，所以十分難看懂。
玖朗和小鳥早早就放棄，最後隻剩下小悠一人進行解讀。
「她竟然看得懂
。」
「和小悠學姐共生的可幽米聽說是菁英喔，不但知道各種cate world的語言，也熟知曆史，雪萊是這麽說的。」
玖朗盯著拿著筆記本念念有詞，努力解讀內容的小悠。
之前看著她覺得很漂亮，一定不是自己搞錯。
她是那種專心致誌的人。
就隻是一股勁地朝目標邁進。
那是玖朗在很久以前就失去的純真。
拘泥在某樣事物上，就無法保護重要的東西。
為了真正必須去做的事，就不得不舍棄其他無數的事物。
對玖朗來說，這半年來就隻有一樣重要東西。
紀野國可耶，保護情同兄妹的她，活下去。
腦子裏隻想著這件事，無視其他人。
抵達《學校》也隻是偶然。
不過若是在這裏，就算隻有短暫片刻，這兒也能保護可耶。
正因為這麽想，玖朗才為《學校》賣力。
這是計算過的交易，首先保護自己，接著保護最靠近自己的人，光這樣就耗盡心力……除此之外他不曾去思考過其他事。
所以說……聽小鳥講述小悠的過去，就覺得她很亂來。
阿佐悠花，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被gate world的沉重現實給擊潰。
隻是時間的早晚，那份熱情將會危害到生命，導致死亡吧。
「我大致了解了。」
小悠的目光離開筆記本。
表情非常僵硬。
「城鎮中央有個廣場，探索隊在那邊紮營，現在那兒一定……有蜂群的女王。」
「蜂群的……女王？這麽說，探索隊是被那個女王給產卵囉……」
「不，剛好相反，女王從頭到尾隻是統領蜂群，在我們遇到的屍體裏頭產卵的，就是從裏頭誕生的巨蜂——《寄生種殺手（paraeater）》，這就是那些蜂怪的名字，它們會用尾針去刺有知性的生命體，再從針尖產卵，從卵中孵化的幼體會啃食與知性生命體共生的寄生種，以其能量急速巨大化，長成成體然後突破宿主的身體……」
噫噫！小鳥發出嘶啞聲。
她慌慌張張地凝視檢查被蜂怪尾針碰過的手臂。
「別擔心，小鳥,你那硬質化的皮膚完全將針反彈迴去了吧——不過，還好有小鳥，沒有共生的玖朗同學姑且不論，要是我被刺中，鐵定是……現在八成就跟那具屍體一樣的下場吧。」
讓人想反胃的話。
乍看冷靜述說的小悠，表情也繃得緊緊的。
即便如此也無法壓抑上湧的怒氣，她緊握手上的筆記本，本子因此被弄得皺巴巴的。
「裏頭提到有個背叛者，探索隊來這裏的途中遇到了一位人類醫生……雖然不熟悉gate world,但醫生是很重要的人才，於是他們便一起行動……然而，那個人打從一開始就打算讓蜂怪在探索隊的人身上產卵，鴻上先生他們完完全全著了那家夥的道。」
小悠咬唇。
因為氣憤。
那名自稱是醫生的男子，用惡意踐踏了探索隊所表達的好意。
對於想要幫助他人的小悠來說，那是不可原諒的行為。
「探索隊全滅了，鴻上先生在絕望的狀況下，為了之後會來找他們的人，便將狀況全都記錄在這本筆記本上，我們必須迴報他的心情，所以……」
「所以？你打算怎樣？我事先聲明，僅憑我們就要去打倒女王，是有勇無謀的行為。」
「並非有勇無謀。」
小悠冷笑。
「玖朗同學，你一直認為我是理想主義者，完全看不見現實的笨蛋吧。」
「啊——欸——呃——才、才沒有呢。」
嘴巴雖這麽說，眼神卻不自覺地撇開看向小鳥。
小鳥連忙搖晃雙手。
「我、我沒有喔！我可沒多嘴說什麽！」
「——我沒有要追究的意思，因為在某種程度上是事實。」
小悠雙手叉腰，大聲歎氣。
「不過，我現在是認真的，不管我們走哪條路，要離開這個《碎片》的《門》就在城鎮外有段距離的地方，與其逃離蜂群到毫無遮蔽的城外，還不如在這城內了結掉它們，對我們比較有利，沒錯吧，玖朗同學。」
「是、是那樣沒錯啦……」
「我知道多少有點勉強，不過，我認為比起逃跑，戰鬥的勝算比較高喔。」
「具體的戰法是？」
「我大致想好了，待會想請玖朗同學研究看看。」
「告訴我。」
「基本上是由我來牽製住大部分的《寄生種殺手》，玖朗同學和小鳥這時就負責打倒防守薄弱的女王。」
「小悠學姐！這樣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沒事的，我會巧妙地逃跑……」
「犧牲自己，至少讓我們得救，你是不是這麽想？」
「怎麽會，我可是很愛惜生命的——我有做某種程度的保險喔。」
小悠攤開筆記本最後一頁給他們看。
「這是城鎮的地圖，鴻上先生詳細地記下建築物之間的退路，而且還是以從上方看是死角的位置等攻略情報為主，他一定也是縝密地思考過若要和《寄生種殺手》戰鬥該怎麽做才好，隻不過……他那時手頭上已經沒有戰力可用了。」
「但是我們的話就辦得到，是不是？」
「靠著這張地圖，我負責吸引《寄生種殺手》，接著就是不斷逃竄，再來就是交給玖朗和小鳥了……」
「我、我沒問題！可是小悠學姐……」
「要是真的很危險，我會先躲在安全場所，到時能在《寄生種殺手》集團迴到女王身邊前做掉女王嗎……最壞的狀況就是撤退。」
「我想到時會連撤退都很難吧……」
「唉，就是這樣，這是彼此都知道風險的作戰，所以說，要是有什麽萬一就麻煩你擦屁股囉。」
「這麽隨便……」
嘴上這麽說，但玖朗也知道這個作戰方法十分了得。
就算要他自己想，也沒法想出更好的戰術。
稍微考慮了一下，玖朗點頭。
「——明白了，放手一搏吧。」
「那，來討論細節。」
人類隻要下定決心，之後的事就好說。
碎片和其他世界的碎片結合，接著穩定下來。
無數的世界碎片相結合，被統稱為gate world。
而地球，就這樣被gate world給吞沒。
強風吹拂的草原正中央。
突然有三名旅人劃破空氣，出現在什麽都沒有的空間。
那裏是《門(gate)》的出口。
三人走出《門》後，緊張地左右張望。
過了一下子，穿著厚皮革外套的少年小聲地說：
「嗯，沒有埋伏。」
這句話，讓剩下的兩人放鬆肩膀的力道。
「討、討厭，不要嚇人啦，赤羽同學。」
「很、很可怕耶，玖朗先生。」
你一言我一語向少年抗議的，是兩名穿著相同法藍絨外套的少女。
「唿——」修長黑發留至腰際的上吊眼少女，放下雙手舉著的細長長槍，大口吐氣。
「唿哈——」另一個大口吐氣，當場腿軟跪在地上的，是有著棕色頭發，不住提心吊膽的少女。
黑發少女名叫阿佐悠花，昵稱是小悠，和玖朗同年。
畏縮膽怯的少女，小悠花一歲，名叫桂小鳥。
兩名少女和玖朗三人從《學校》被派至這裏，進行單程為期一周的遙遠旅程。
「會怕才好吧。」
即使被兩人抗議，玖朗也絲毫不在意。
他輪流看兩人的臉。
在踏入這裏之前，他就不斷嚇唬她們不知道這裏會發生什麽事，所以一定要嚴加警戒。
可能嚇過頭了，兩人這次因恐懼的反作用力而放心過度。
唉呀呀，他聳肩。
照這個樣子……
「可別鬆懈了，畢竟……」
玖朗仰望天空。
昏暗的雲朵籠罩著陰沈的天空。
這還不打緊，可怕的是頭上的太陽像生病一樣漾著一層綠，看起來十分不可靠。
「這裏是異世界，不是地球。」
說出的這句話，她們究竟能理解多少呢？
兩名少女躊躇地點頭。
沒錯，地球四分五裂後已過了半年。
有一天，世界突然被無法穿越的白霧給斷開，霧形成的四方形空間從幾公裏到數十公裏都有，即使想到霧的對麵，具有彈力的神奇牆壁卻絲毫不容入侵。
被斷開的空間隻能藉由應該是隨機設置、單向通行的《門》連結。
而最重要的，就是《門》後方的事物。
裏頭有著人類史上未知的大地，以及未知的生命體。
gate world，由無數的世界《碎片（piece）》所構成的超世界。
那兒的生命形體、意義、倫理都與原有的地球不同，是個被無秩序和暴力支配的混沌大地。人類不容分說地就被這個混沌給吞噬。
玖朗三人站上高高的小山丘上，環顧周圍。
在遙遠的地平線盡頭，可以看到高聳如白色牆壁的東西。
不管看向哪，四麵八方都有白色牆壁。
沒錯，這裏正是gate world內部。
「那個……就是這個世界的霧之白壁（cliff）……」
按住長發站在旁邊的小悠喃喃道。
強風刮過草原
植物產生的淡淡腐臭味,鑽進玖朗的鼻腔。
霧之白壁。
那是空間的斷麵。
不越過那道牆壁，任何生物都無法抵達對麵。
不管是從地底還是空中都一樣，就連從宇宙空間都無法穿越霧之白壁。
要脫離被霧之白壁包圍的《碎片》，就隻能靠每塊《碎片》至少被配置一個、單向通行的《門》。
「快看，那邊。」
小悠指向草原的其中一邊。
可以看到在地平線附近有道矮灰色線條，像是融入霧之白壁中。
那就是報告中的石砌城牆。
「弗拉凱奇地族的遺跡嗎——可是，那個……」
一看到城牆，玖朗頓時被無以言喻的不安侵襲。
這是什麽感覺。
他咬唇，瞥了身旁的兩位少女。
黑長發少女和膽小怯懦的少女.都隻是欣喜地盯著灰色牆壁看。
看得出來……她們很高興。
因為那裏是旅途的終點。
可是……即使如此……
「怎、怎麽了嗎，玖朗先生？」
先察覺到玖朗狀況有異的小鳥，客氣地詢問。
他搖頭。
「沒有，沒什麽，好啦，我們走吧。」
正當他準備率先踏出步伐時。
「等、等一下！」
小悠叫住他。
「玖朗同學，我先前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哦，」玖朗止步。
又惹她生氣了。
「對不起，阿佐小姐，你才是領隊。」
「沒錯。」
阿佐悠花說完，傲慢地抬起下巴。
「緊急的時候是聽你的，赤羽同學，但平常是由我指揮隊伍，還請你別忘記了。」
(像方才過度緊張的樣子才危險呢……)
玖朗這麽想，但很聰明地沒說出口。
「我走最前麵，玖朗同學請在最後麵警戒，同時跟上隊伍。」
「——前麵很危險，要是有什麽問題怎麽辦？」
「所以我才要先走，畢竟玖朗同學……」
「我知道。」
玫朗點頭。
「這是你們的調查隊，我隻是以顧問身份跟隨。」
(她太緊繃了。)
就算跟這種人爭論也沒用。
玖朗打住話題，老實地繞到最後麵。
三人一邊警戒周圍，一邊朝遺跡邁進。
地球被吞入gate world已過了半年。
住在許多《碎片》上的人類，憑自己的智慧和努力，然後與來自其他《碎片》的異種族合作，選擇遵照gate world的法則苟延殘喘。
玖朗不久前以食客身份滯留的《碎片》也是這麽做。
由於《碎片》中心的山丘上有國中和高中的校舍，因此這個《碎片》被稱為《學校》。
《學校》和gate world的優勢團體之一攜手合作,互相交流技術、知識以及人才。
在這樣的情況下，《學校》和同盟團體共組聯合探索隊，前往新發現的弗拉凱奇地族遺跡。
一開始每隔三天探索隊就會定期聯絡，但出發一個月後卻突然沒消沒息。
當一個禮拜都沒收到聯絡，《學校》就決定派出小悠、小鳥和食客玖朗三人前往遺跡調查。
玖朗一行人自《學校》出發後已過了七天，探索隊也已經將近兩個禮拜渺無音訊。
從一個《門》走到下一個《門》，從一處《碎片》走到下一處《碎片》，他們總算是到了弗拉凱奇地族遺跡。
之後就隻剩和探索隊會合而已。
「感覺一個人都沒有……」
站在城牆牆腳邊，小鳥膽怯地說。
抵達石砌城牆前，他們先大略觀察一下城牆，確定城門全都緊緊關閉。
正方形的城牆，每一邊約有一公裏長。
視線所及大約隻有整體的一半左右，但如果探索隊傳送的地圖正確，隻有這裏才有城門。
牆壁高度約二十公尺，角度接近垂直，貿然攀登隻怕會摔成骨折。
「我從
上麵看看。」
說完，小悠閉上眼睛以集中精神。
「——可幽米，麻煩你。」
外套的肩膀處開始產生淡淡的白銀磷光。
光芒頃刻之間包覆小悠全身。
黑色長發開始浮起。
之後，少女的身體飄在空中。
裙子也跟著飄了起來……
「啊，小鳥。」
小悠張開眼皮，眯起眼睛瞪著玖朗。
「把這家夥的眼睛遮住。」
「好、好的！」
小鳥從後方怯生生地伸出手掌，蓋住玖朗的眼睛。
柔軟溫暖的觸感罩在眼皮上，玖朗的視野頓時一片黑暗。
「玖朗先生，對、對不起……」
「喂喂……」
「因為你的眼神太下流了！」
「我又沒看！」
「我信不過你！」
小悠的聲音逐漸遠去。
「本來就是，昨天露營的時候，你把我的換洗衣物……」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根本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麽。
「真是的……聽不到啦。」
「那、那個，真、真的是很對不起！」
「不會，桂小姐沒必要道歉，下命令的是阿佐小姐吧。」
「是、是的，那個……叫我小鳥就可以了，不用再稱唿我的姓氏，小悠學姐也是，若你直接叫她名字，她想必會很高興。」
「是……這樣嗎。」
原本玖朗就是『轉學生』。
和她們隻來往了兩個禮拜而已。
就連這次，若不是有許多事情重複發生，玖朗也不會跟著她們。
「呃——桂……小鳥，這次的任務，你怎麽看？」
「什麽……怎麽看？」
「講白一點，你認為探索隊平安無事嗎？」
「我……不知道，探索隊裏有我認識的人……所以我希望是平安無事。」
話語的後半段，小鳥的聲音細微得像是消失。
唉呀.我又說了多餘的話了，玖朗扭曲嘴角。
「啊，不過，我了解玖朗先生想說什麽，就是接下來……會很危險對吧。」
「嗯，是那樣……沒錯啦。」
「所以說，我得保護玖朗先生才行，雪萊也這麽說。」
「呃……」
「雪萊是我體內的圓環族。」
「不，這個我知道。」
沒錯,小鳥和小悠都和被稱為圓環族的寄生種共生。
共生。
在gate world中，主要是指接受寄生種寄宿於體內的行為。
寄生種在這個生存競爭激烈、環境變化顯著的世界中，堪稱最具優勢類型的種族。
眾多寄生種的本體形狀，都像凝膠一樣不固定。
玖朗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時，聯想到了rpg遊戲中會出現的史萊姆。
寄生種會鑽入共生對象的體內，給予在gate world存活的知識與能力，相對的共生對象要提供住處和營養給寄生種。
目前居住在《學校》的人類，有百分之五的人接受與圓環族共生。
像《學校》這樣接受圓環族的共同體，就隸屬於圓環族社群。
來這遺跡的探索隊應該也是執行這類圓環族社群的共同工作，但……
「雪萊有說，這是圓環族造成的問題，所以圓環族會負起責任保護玖朗先生。」
「雖然我是《學校》的食客，但好歹也是在充分理解狀況的情況下來到這的，所以你不用逞強。」
而且，玫朗心想。
「勉強自己去守護某人，結果隻會縮短自己的壽命喲。」
那是玖朗從這半年的經驗中所學到的事。
《學校》大半的人類，幾乎都沒接觸過外部。
相對的玖朗在投靠《學校》之前，大約有五個月在到處旅行。
處處都可以看到有人死亡。
殘存到現在的人類，據說不到半年前人口數的百分之一,從玖朗的親身體驗來看，那應該是蠻正確的數值。
在早期就隸屬於圓環族社群的《學校》，是十分罕見的成功例子。
所以說……她們才能這麽的樂觀，玖朗想。
因為對gate world的現實一無所知，才能夠如此樂觀。
「我個人對共生這樣的關係完全不了解，也不知道你在這次的調查中背負了多大的責任，不過桂……小鳥,除了你自己的性命之外，你還必須保護你體內的圓環族雪萊的性命。」
「那、那是當然，不過，那個，我……」
「你要把優先順序給搞清楚。」
我又在說多餘的話了，玖朗想。
可是嘴巴卻停不下來。
「你心中最重要的事物是什麽？第二重要的是什麽？第三重要的是什麽？順序在後麵的事物，在有萬一的時候就要果斷舍棄，不這樣的話，總有一天你會因為判斷失誤而後悔。」
赤羽玖朗拚命保護對自己來說非常重要、說什麽也得保護的東西，像發狂似地保護，才勉強苟延殘喘了五個月。
正因如此，他想。
gate world並不是用天真思考就能幸存的世界。
現在，遮住玖朗眼睛的少女……這名才見麵幾天的少女，要想在gate world生存，實在是太過溫和和優柔寡斷。
而這也能套用到目前飛在空中偵察城內的少女……
「——抱歉，我太多管閑事了。」
「不會。」
玖朗知道身後的少女左右搖頭。
蓋在眼皮上的手掌稍微增強力道。
「我知道玖朗先生是真心在擔心我，我非常高興，隻不過……」
就在這時候。
「呀啊啊啊——！」
上空傳來如裂帛般的少女慘叫聲。
是阿佐悠花的聲音。
玖朗反射性地揮開小鳥的手，仰望天空。
有個比人大的黑色物體襲擊空中的少女。
是比人類還大的怪物。
一開始小悠會這樣想，是因為那玩意展開巨大的翅膀。
那是有著黃色和綠色斑點花紋的蟲子。
(那個是……蜜蜂？)
說是蜜蜂，但大小卻非比尋常。
光胴體的部分就大過人類的頭。
而且攤開背上兩片堅硬的翅膀後，看起來就比人類大。
突如其來的蜂怪尾針朝下，從小悠的上方急速下降。
「不要！討厭——！」
小悠立刻揮舞手上的長槍。
衝過來大蜂怪似乎吃了一驚，稍微改變角度穿過小悠旁邊。
嗡——，刺耳的振翅聲刺激耳膜。
風壓使小悠的身體失去平衡。
「討厭！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她陷入恐慌。
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隻能胡亂揮舞長槍……
「阿佐小姐！」
這時，下方傳來玖朗的聲音。
「降到這邊來！」
「知、知道了！」
到了這地步，已顧不得顏麵。
「可幽米！」
『知道了。』
小悠的共生對象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身體的光芒消失。
接著，小悠開始墜落。
仰麵朝上的玖朗朝小悠下達指示後，從懷中拔出刀子，反手握住。
少女的身體是頭下腳上往下墜。
「小
鳥，換你了丨」
「是，好的！」
小鳥跑向下墜的小悠附近。
進入落地點後，仰頭看向追著小悠跟著急速下降的蜂怪。
「混帳東西……」
玖朗跑在小鳥後頭。
「小悠學姐！請、請到我後麵！」
下墜的小悠全身再度綻放白銀光芒。
在墜落時煞車……抵達小鳥身旁、接觸地麵之前，小悠的身體旋轉半圈後才著地。
「呃，現在……拜托了，雪萊！」
先是雙手，接著是全身，小鳥跟小悠一樣被白銀光芒包圍。
「——嗯！」
同時雙腳踏穩，等著長尾針朝下的蜂型怪物攻過來。
「咿！咿——！還是很可怕！」
「不能閉上眼睛！用手臂護住臉！」
「好、好的——！」
大蜂的粗長尾針刺向小鳥的身體。
即將命中之前，小鳥的雙臂綻放耀眼的白銀光芒。
大蜂的身軀被光芒蓋過而看不見。
玖朗眯起眼睛。
眨了幾次眼睛後，光芒消失。
這時映入玖朗眼簾的，是雙手在頭上交叉，紮實地接住大蜂尾針的小鳥。
長針連一厘米都沒能刺入小鳥的手。
蜂針的前端簡直就像撞擊到鋼鐵一樣扭曲。
『鋼鐵之軀』。
那是與小鳥共生的圓環族雪萊的能力。
與小悠共生的圓環族可幽米的力量『空中浮遊』一樣，圓環族會給予共生者特別的能力。每個個體的能力都不同，是獨一無二的能力。
視能力加以搭配，以團體的方式運用能力，使得圓環族社群得以發揮強大的力量。
「快看啊，玖朗先生！你看你看，我接住了耶！」
「不要鬆懈！它要逃了！」
「咦？呀啊啊啊啊！」
蜂怪用力拍動巨大的翅膀。
在風壓下，小鳥根本站不穩。
「討厭——！」
她慘叫，跌倒。
「小鳥，抓住蜜蜂！」
「哦哦哦哦好——！」
似乎討厭接觸惡心的蟲類，小鳥一臉豁出去的表情，手伸向大蜂。
雙手牢牢握住尾針。
此時玖朗逼近到她們身旁。
「阿爾·司提亞·哈穆。」
他低語。
那是如今已不存在的種族的語言。
玖朗反手拿的刀子迴應這句話，沁染成黑色。
唰，他揮動刀子。
隻揮了一刀。
僅僅一刀，粗長的尾針就從根部被切斷。
不，被切斷的是刀身周圍的空間。
刀子揮過的空間軌道上，像是用顏料在空氣中畫上一條黑線。
下一秒，空氣周圍產生空氣漩渦。
咻的一聲。
玖朗刀子放橫，再一刀。
外型像蜜蜂的怪物的胴體，毫無抵抗地被一分為二。
空氣開始轟隆作響。
從先前那一刀斬開的空間開始，空氣大量湧入被撕開的空間斷麵。
就像暴風一樣。
被切成兩段的蜜蜂，灑出綠色體液墜落地麵。
於此同時，斷麵附近的體液被吞進空間裂縫中……在裂縫周圍，形成一個混有體液、空氣和肉片的龍卷風。
龍卷風持續了兩到三秒。
消失之後，空間裂縫也不存在了。
之後剩下的，隻有散落地麵的腥臭體液，化做兩半倒在地麵的巨大蜂型怪物的屍骸而已。
在很久以前就滅亡的異種族的城鎮，內部雜亂無章。
乍看一望無際的城內，參差不齊地立著十公尺以上的細長建築物。
看起來就像純真小孩子在沙地堆的沙堡。
視野所見盡是灰色沙堡，但主人卻消失了數十年甚至幾百年的現在，這些沙堡沒有傾頹，依舊座落在原地。
「——沒有人呢。」
玖朗喃喃道。
在那之後，他們發現城牆有處地方已經崩垮，便從那兒進到城內，原本做好心裏準備會被攻擊，可是沒有，但探索隊也沒有來歡迎。
「陰森森的好可怕……」
「要是有敵人出現，趕、趕快出去就行了。」
小悠架著槍走在最前頭。
「我到前頭去看看，你們在這邊待機！懂了嗎！」
「等、等一下！太危險了，要是一大意……」
玖朗慌張地想要製止小悠。
地麵是石板路，可是都沒人整理所以雜草茂盛到與人爭路。
「要是有人在地上設置詭雷之類的陷阱……」
「蟲類才沒有設陷阱的智慧呢！」
小悠扔下這句，就自己先離開了。
「受不了…….我又惹她生氣了？」
「那、那個，我認為她沒有生氣。」
玖朗迴頭看身後的少女。
「怎麽說？」
「啊，呃，那個，這個……對、對不起。」
沐浴在玖朗的視線下，小鳥膽怯得想躲進陰影處。
「呃，那個……我的臉這麽可怕嗎？」
「對、對不起，對不起。」
「我沒生氣啦，——呃,我很常被人說眼神兇惡……」
「是、是的，那個……玖朗先生是個好人。」
畏畏縮縮從陰影處探頭出來，小鳥的微笑很僵硬。
唉——玖朗歎氣。
「你不用那麽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
「好、好的，我知道，隻是……那個，我太膽小了，真的很對不起。」
即使一同旅行了一個星期，她對玖朗的態度都還是這樣。
簡直就像畏懼天敵的小動物。
雖然玖朗自認為沒有對小鳥疾言厲色或是態度冷淡……
「我知道的，玖朗先生是可耶信賴的哥哥，所以不是可怕的人……」
這麽說來，她是可耶的同班同學，玖朗憶起。
雖然可耶好像曾說：「小鳥雖然膽小，內在卻很堅強」但……
「可耶說過，玖朗先生是個溫柔又可靠的人，判斷很明確，隻要跟著你就絕對不會出錯。」
「我是不知道你聽可耶說了什麽，但你對我評價過高了——那麽，就去追阿佐小姐吧……」
「啊，好。」
小鳥小跑步到玖朗身邊，擔心地凝視小悠離去的巷子。
「小悠學姐很懊惱吧，覺得自己很沒出息。」
「會嗎……因為她剛剛陷入恐慌吧。」
「是的，小悠學姐原本打算保護玖朗先生和我，她有自信保護我們——因為我也認為自己要保護玖朗先生，所以能理解……」
原來如此，玖朗點頭。
她們這半年來，從未離開過《學校》。
在《學校》遇到麻煩時，隻要有圓環族的能力就足以應付了。
但是，若是在《學校》外麵……
「特別是小悠學姐，這種心情就更強烈了。」
小鳥說。
「所以，不追上去不行。」
那當然，玖朗也是這麽打算。
玖朗和小鳥快步追趕小悠，同時繼續對話。
小鳥告訴他小悠的過去，以及《學校》的過往。
「小悠學姐原本住在《學校》附近，當地球被gate world吞噬的時候，學姐的雙親擔起調解附近大人恐慌的任務。」
《學校》一開始有將近一萬名成人。
其中有將近一半在世界被gate world吞噬後，通過《門》前往其他《碎片》去了。
有些是去尋找分開的親人，有些是去尋找可以依賴的同胞，但幾乎都沒有人迴來。
這很正常，玖朗想。
人類並非在毫無準備下就能在gate world旅行的強韌生命體。
「在地球被gate world吞噬後幾天，來到《學校》、隸屬於圓環族社群的探險隊便向我們提議：要是我們接受圓環族，那麽他們就會視這個《碎片》為庇護對象。」
從提議方的角度來看，是非常正大光明的交易。
不如說，對於突然被gate world吞噬，連左右都搞不清楚的人類來說，沒有比這更有利的提議了。
「可是，大部分的大人都反對這交易，因為圓環族提出的條件之一,是要優先提供年輕男女為共生體。」
亦即獻出孩子們作為犧牲品，大人們是這麽解釋的吧。
這對圓環族來說是好處。
要共生的話，越年輕的個體越適合。
不隻肉體，要接受完全異於地球生命體的異物，精神也需要足夠的柔軟性，因此年輕人在與寄生種共生方麵，當然占了壓倒性的優勢。
「現在我們非常清楚所謂的共生是什麽意思，我……能和雪萊共生真的很幸福，從小我的朋友就很少，如你所見，我個性內向，老是畏畏縮縮……可是其實我是很寂寞的，雪萊一直和我在一起，溫柔地鼓勵我……就連現在能和玖朗先生像這樣說話，也是雪萊勉勵我要鼓起勇氣，我才能做到。」
「喂喂，和我說話需要這麽大的勇氣嗎？」
「因、因為……我幾乎沒和男生說過話……」
「哦，」看著臉紅到脖子、低著頭的小鳥，玖朗含糊地附和。
是說，如果小鳥的個性如她所說，那和圓環族雪萊共生就會很順利吧。
一個身體卻有兩個精神。
這種情況基本上都會給宿主帶來極大的壓力。
要讓體內再住另一個人，玖朗是敬謝不敏。
但世上有些人不這麽想。
小鳥的情況，說不定是因為地球被gate world吞噬才得以幸福的稀有案例。
「是說，我們是在聊……阿佐小姐吧。」
「對、對喔——就像我剛剛說的，大人們拒絕圓環族的幫助，他們說與其犧牲孩子，寧可憑自己的力量開拓出生存之路，這麽說後，大部分的大人就前往《門》的後方了，他們都沒人迴來，裏頭有我的雙親，也有小悠學姐的雙親。」
gate world是十分巨大又複雜的世界。
所有的《門》都是單向通行，要是沒有地圖協會製作的地圖，很難迴到原本的地方。
離開《學校》的人類，很有可能在完全未知的領域中迷路。
原本那就是機率非常低，又不可能辦到的事……
「我認為他們一定死了，我已經……放棄我的父母了，學姐心中某處一定也心知肚明，可是……」
盡管如此，阿佐悠花還是沒有完全放棄。
雙親可能還活在某個地方。
他們在gate world迷路彷徨，尋找迴《學校》的路。
「小悠學姐被選為初期的共生候補，但她被父母說服，決定等他們迴來再說，於是遲遲沒有接受圓環族……結果學姐的雙親沒有迴來，所以學姐認為是因為自己猶豫不決，才會害得雙親不在，因為自己沒有勇氣，父母才沒有迴來，要是自己真的有勇氣，雙親總有一天一定會迴來……她是這樣想的。」
玖朗一臉苦澀地聽小鳥說話。
祈求不可能的事發生。
明知不可能實現，卻依舊祈求。
白費力氣，玖朗至今看過無數人為了毫無意義的事而死，他們的人生終點就是無謂的死亡。
「那個，玖朗先生，請不要討厭小悠學姐。」
「我並沒有討厭她……」
「我知道。」
擠出僅存的勇氣，小鳥讓自己的視線跟玖朗對上。
「我聽可耶說過，玖朗先生討厭抓著不可能實現的願望的人，不過……拜托請不要討厭小悠學姐，現在支撐學姐內心的就隻有那個願望，所以她才會比任何人都努力為了《學校》工作。」
她麵紅耳赤，快速拚命地訴說。
這麽努力地庇護大自己一歲的朋友，還希望玖朗能夠了解朋友的事……
「小悠學姐即使要犧牲自己，也會保護《學校》，她說這是為了當她雙親迴來時，《學校》還存在並可以迎接他們。」
小鳥是為了跟自己無關的事情，努力和男性說話。
為了朋友，她鼓起勇氣向玖朗傾訴。
「學姐為了實現絕不可能實現的心願而賣力工作，托此之福，大家都因此過得很幸福，所以我認為……那不算是討厭的壞願望，所以說……」
「我懂。」
玖朗把手放在小鳥頭上。
「呀啊！」
他慢慢撫摸發出無精打采之聲的小鳥的頭。
「我懂，那家夥不壞，這點我懂。」
「那、那個……我不是小孩子。」
「——哦，對不起。」
玖朗連忙拿開手。
被摸頭又被當成小孩對待，讓小鳥低著頭，臉紅到耳根子裏。
「抱歉，不小心就把你當成可耶了……」
「你會對可耶做這種事啊……」
「哈哈哈，該說是打以前就有的習慣嗎……對不起喔，你很討厭被人這樣吧。」
「——是不討厭，不過…」
聲音太小導致玖朗聽不清楚。
「嗯？」
「沒、沒事。」
小鳥用力搖頭。
因為她非常用力，玖朗也不好再追問。
「算了，不管怎樣，我不會對那家夥見死不救，所以放心……」
所以放心吧。
就在想這麽說的時候。
「等一下，誰在那？喂，你在那對吧！」
前方小巷裏傳出小悠這麽叫的聲音。
「剛剛是……」
小鳥不安地仰望玖朗。
「去看看吧。」
玖朗和小鳥互看對方後，便往前衝。
彎進巷子後，麵前是背陽的窄路。
「那邊的，是和圓環族共生的人嗎？我是人類，來自《學校》——喂，有人在那嗎？」
小悠距離兩人僅數步之遙，正朝著巷子裏大喊。
「阿佐小姐，究竟……」
一叫喚，小悠迴過頭。
「在那邊，你看……那個轉角的陰影處，那邊有東西在動……」
她邊說邊要走過去。
「等等，你等一下！」
玖朗連忙抓住她的手製止。
「還不知道是敵是友啊！」
「可是，對方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說不定是受了傷……」
玖朗看向小悠指的方向。
確實……轉角處有個看似人影的東西。
就像柳樹一樣左搖右晃……
「轉、轉過來了。」
玖朗身後的小鳥低聲說。
「可、可是，那個……」
走過轉角朝三人靠過來的，果然是人類。
簡直就像受了重傷或是喝醉了，腳步十分踉蹌。
「不好，你沒事吧！」
小悠打算衝過去……
瞬間，畏懼竄過玖朗全身。
「等一下
！」
玖朗口氣強硬地叫住她。
責任感強烈的少女停下腳步轉過頭來，不高興地嘟起嘴唇。
「赤羽同學，現在要救這個人……」
搖搖擺擺靠近的東西，由於被高聳建築物的影子籠罩，因此從玖朗的位置來看看不清楚。
盡管如此，那東西穿著像是人類經常穿著的服裝……說得更仔細點，就是像工地現場的工人會穿的工作服。
可是動作卻像是線被切斷的操線人偶一樣笨拙。
嗡——嗡——嗡——
還有這個聲音。
姑且不論來源，從剛剛就能聽到這像耳鳴的聲音。
玫朗注意到。
這不就是方才聽過的聲音嗎。
還在城牆外時就攻過來、外型像巨大蜜蜂的怪物所發出的聲音……
「我說，那人受傷了喲？他是《學校》的人啦，你到底是……」
「不行！阿佐小姐，退下！」
玖朗用力拉小悠的手。
「等一下，赤羽同學！」
「快逃！」
「可、可是……」
一臉困惑的小悠定在原地不動。
這也難怪，對方乍看之下有著人類的形體……所以小悠會以人命為優先。
但是，不可以那樣。
玖朗小聲咋舌，然後站到前麵像擠開小悠。
「到底怎麽了啦，喂。」
「對不起，之後再說，不然的話……」
嗡——嗡——嗡——
振翅聲越來越大。
卡哩，啪哩。
好像有什麽裂開的聲音，聽起來很不舒服。
朝這邊走過來的人影，戛然止步。
它的身體膨脹得很大。
「噫！」
玖朗身後的兩名少女倒吞一口氣。
啪哩，啪哩，啪哩。
像是一把巨大長槍的東西，從那身體生出來。
不……是從內側破殼而出。
那是什麽？
當然就是……
緊接著，搖搖晃晃的人形之物縱向裂成兩半……
「趴下！」
玖朗銳聲尖叫。
他自己也壓低身子，反手握住從腰際拔出的小刀。
下一秒，從人形物體裏頭飛出大到要兩手環抱的黑色生物。
嗡——那生物飛到高空。
瞬間靜止下來。
在陽光照射下，滴落的體液使得全身閃閃發光，那生物就是方才遇過的巨蜂。
蜜蜂的複眼捕捉到玖朗他們的身影。
「噫！」
小悠倒抽，口氣。
緊接著，巨蜂就一股腦地朝他們三人落下。
「不、不要——！」
小悠的慘叫撞擊玖朗的耳膜。
「噫、噫呀！」
小鳥也瀕臨恐慌狀態。
「小鳥，保護阿佐小姐！」
「咿啊！好、好的——！雪萊！」
藉由小鳥體內的圓環族雪萊的力量，她的身體化為鋼鐵。
膽小的少女擠出不多的勇氣，推倒停止思考的小悠。
衝過來的巨蜂用它宛如長槍的粗長尾針刺向她的背。
卡鏗！響起幹硬的金屬聲後，尾針滑開。
「啊嗚！」
受到強烈撞擊的小鳥呻吟。
但是，她的肌膚應該是毫發無傷。
還有……
「止住它的動作就好！」
玖朗反手握著的刀子刺上蜂怪的額頭。
「唔哦哦哦哦!」
接著使力舉起蜂怪，將它拉離少女們身邊。
蜜蜂攤開翅膀用力掙紮。
「阿爾·司提亞·哈穆。」
玖朗低語。
刀子被黑色沁染。
朝著蜂翅根部揮一刀。
刀子揮過的空間軌道上，像是用顏料在空氣中畫上一條黑線。
比人的手臂還大的翅膀就這樣被切斷，仿佛奶油一樣。
緊接著又一刀。
另一邊的翅膀也被砍斷，巨蜂當場倒地。
剩下像毛毛蟲一樣的身體在地上掙紮，努力想要逃離現場。
玖朗用鞋子踏碎可憐的蟲子身體。
「消失吧。」
他彎腰，刀子橫切。
蟲身一分為二，灑落腥臭的綠色體液，巨蜂才斷氣。
縱向裂成兩半的屍體，外貌很明顯是日本人。
玖朗拿從《學校》帶來的照片和眼前的屍體的臉做比對，確認這屍體是加入《學校》探險隊的男子成員的末路。
唿——吐出一口氣，從屍體身旁站起，迴到嚇得在哽咽的小悠和小鳥身邊。
「他是這張照片的男性，再來就先吊唁他，你們先到城外一趟。」
「赤羽……同學？」
蹲坐在地抽抽搭搭哭泣的小悠，抬起被淚水弄得亂糟糟的臉，空虛的眼神和玖朗的視線對上。
(是我表情太嚴肅，嚇到她了吧。)
玖朗盡可能翹起嘴角，努力擠出笑容……
「噗！什麽啊，你那表情！」
不知為何，反而把小悠逗笑了。
「噗唿唿……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而且好像戳中笑穴，她甚至捧腹大笑。
「呃——那個……」
「對、對不起，啊哈哈，可是…啊哈哈哈哈！」
「唉，算了……」
比起悲傷哭泣，就算笑得勉強還比較好。
玖朗這麽想。
如果是那樣，讓自己成為笑柄倒也無傷大雅。
「——對不起，我都沒幫上忙。」
笑了一陣子後，小悠站起來對玖朗低頭致歉。
「我十分清楚自己有多麽沒用，所以……赤羽同學……一直以來很抱歉。」
「又不是什麽要低頭道歉的事，第一次遇到大家都是這樣的。」
玖朗迴想自己的情況，說。
第一次遇到異世界的怪物撲過來時，玖朗隻能抓著可耶的手拚命逃跑。
「隻不過，幾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次就死了，阿佐小姐，小鳥，你們運氣很好，我認為應該要感到自豪。」
「是因為有玖朗先生保護我們。」
小鳥說。
直到方才都還怕到癱坐原地的她，在小悠的大笑之下稍微打起了精神。
「赤羽同學，我……」
「叫我玖朗就行了，大家都這麽叫我，我也習慣被這樣稱唿。」
「明白了，玖朗同學，那個……也請叫我小悠就好。」
「知道了，小悠，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玖朗伸出右手，小悠牢牢握住他的手。
小悠的手十分冰冷。
而且還在微微顫抖。
方才的情況就是這麽恐怖，短時間內無法完全抹滅這股印象吧，玖朗心想。
這是當然。
但她必須跨越這理所當然之事。
既然如此，玖朗想。
推她一把就是自己的責任了吧。
「我剛剛太意氣用事，一直想著自己要好好保護大家……不管練習多少次開槍的方式，就算射靶的時候百發百中，關鍵的時候要是派不上用場……」
「不，搞不好有機會用上喔。」
玖朗環顧周圍，側耳傾聽。
嗡——嗡——嗡——
振翅聲不知從哪傳來。
已經聽到耳熟的可怕不吉利鼓翅聲正在逐漸接近。
「它、它們……過來了？」
「好像是——我說一下，就算逃跑也無濟於事……」
「所以隻能一戰了吧。」
小悠露出無懼笑容，拿起槍。
「玖朗同學，請下指令。」
「我可以發號施令嗎？」
「不要講那麽壞心眼的話啦。」
哼～鼓起臉頰的小悠翻白眼瞪玖朗。
「對、對不起。」
看到玖朗連忙道歉，小悠的表情立刻變成嗬嗬笑。
「騙你的啦，我沒生氣——本人很有度量的，盡管指揮，這次可要靠你了。」
「明白了——小鳥，你沒問題吧？」
「是、是的！雖然害怕，但我會加油！雪萊也說還可以！」
圓環族的特殊能力會消耗圓環族本身蓄積的能量，雖然不能用個不停，但現在的狀況不容吝惜能力。
「小悠，你還能飛多久？」
「大概五、六分鍾，要我偵察嗎？」
「不，現在不要，要是隨便飛到空中，就成了活靶子。」
飛行能力在不知會發生何事的gate world世界中，強大得無與倫比。
和小悠共生的圓環族可幽米，恐怕是圓環族中的菁英份子。
小悠的自負中,一定也含有和這樣的菁英共生的自己要是幫不上大家的忙那還得了的感情。
「記住了，飛空能力確實是很大的優勢，但同時也是暴露要害的行為，在gate world的競爭中最有利的，是逃跑躲起來後能夠好好生存下去的能力，空中無處可躲，因此我希望你能把飛到空中當作是最後的手段。」
「我懂了，我相信你——玖朗同學，今後你說的話我全都相信。」
小悠筆直地凝視他的雙眼。
玖朗這次沒有勉強自己笑，而是直接承受她的視線。
看著她寄宿堅強意誌的漆黑雙眸……
好漂亮啊，玫朗突然這麽想。
(唉喲，我在想什麽啊。)
他連忙搖頭。
「這次的敵人會在空中飛，就機動力而言占了壓倒性的上風，發現的話就盡快迎擊，將之擊落，之後趁其他巨蜂還沒來的期間逃跑。」
說完，玖朗他們彎進踏入的道路尾端，立刻就遇到三隻巨蜂。
巨蜂在空中懸停，改變方向朝三人衝過來。
「小鳥！」
「好、好的！」
小鳥按照玖朗的指示站到前麵。
「小悠，槍要開消音……」
「知道了，我要射囉！」
她站在小鳥後方架起長槍，扣下扳機。
咻，像是空氣被壓縮的聲音，接著其中一隻巨蜂被彈飛。
「完全命中！兩個複眼之間！」
小鳥發出歡喜之聲。
這是一把叫做修·傑庫的瞬擊槍。
玖朗不清楚原理，但這是和圓環族同盟的其中一個種族，組成技術團隊研發出來的高性能槍枝。
根據小悠所言，故障率壓倒性之低是其魅力所在，但相對的弱點是一個彈匣隻能裝填八發子彈。
就玖朗現在看過的感覺，消音性能也是非常優異。
(圓環族的技術果然高明。)
而他們還隻是gate world裏的支配性種族之一。
「再一隻！」
後麵的巨蜂也在小悠的一擊下倒地。
剩下的那隻和雙手交叉、雙腿張開穩立地麵的小鳥相撞。
鏮！仿佛金屬和金屬碰撞的高亢聲，巨蜂的衝刺被擋下。
「小鳥，低頭！」
「好、好的！」
小鳥壓低身子，緊接著槍聲就撞擊玖朗的耳膜。
最後一隻巨蜂也在極近距離下，腹部吃了致命一擊而飛走。
「——唿。」
小悠吐氣，開始唿吸。
她似乎每次射擊都會屏住唿吸。
「結束了……大概。」
「沒有我出場餘地呢。」
玖朗說完，苦笑。
方才的搭配曾在出發前練習過。
小鳥做盾，小悠用射擊減少敵人數量，漏掉的目標就交由玖朗解決。
玖朗拿的刀《闇斬丸》，是他在旅途中發現的東西，具有斬開空間的能力。
事實上，沒有《闇斬丸》砍不斷的東西，玖朗曾和兩人這麽說明。
因此就算小悠的射擊落空也不用擔心，所以盡管動手吧。
話雖如此，但小悠冷靜下來的射擊實力就連在《學校》也是出類拔萃。
「玖朗同學沒出場機會，是好事啊。」
「真是的，好，撤退！」
在玖朗的指示下，一行人像被振翅聲趕走似的離開現場。
不出所料，現在整個城鎮都能聽到嗡嗡叫的討人厭聲音。
玖朗他們找到了可供藏身的建築物縫隙，擠著身子躲在裏頭。
周遭無數的振翅聲不久後慢慢地變小……過了一陣子，幾乎都聽不到了。
唿——三人一起安心喘氣。
「好、好可怕……」
渾身發抖抓著玖朗的小鳥，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地上。
「啊…啊哈哈……沒什麽活著的真實感耶。」
緊緊靠著玖朗的小悠也悄然離身，害臊地笑。
「那、那個，對不起，玖朗同學，我……真的很害怕……」
可以理解，玖朗苦笑。
「老實說，我也很怕。」
「騙人，玖朗同學都沒發抖。」
「我隻是學過壓抑恐懼的技巧，這就叫經驗。」
這是真的。
畢竟，一直以來緊抓著玖朗不放的，是相當於他妹妹的少女紀野國可耶。
為了盡可能不讓可耶不安，玖朗不得不學會壓抑感情的技巧。
「不如說，被兩個女孩子抱著，我還比較緊張呢。」
「你很不會說笑話……玖朗同學，我說呢，別做不適合自己的事比較好喔。」
「——嗚嗚，對不起。」
被斜眼告誡，玖朗苦笑。
看到他這麽笨拙的樣子，小鳥嘻嘻笑了起來。
「如果能讓玖朗先生高興，那我可以抱著你直到你說好喔。」
「啊哈哈，謝謝啦。」
「——是說，玖朗同學，你從剛剛就一直拿在手上的筆記本是什麽？」
「哦，這個啊……」
玖朗將一直拿著的筆記本遞給小悠。
「是剛剛死掉的男人的東西，我想會不會有什麽幫助。」
「筆記本上麵有寫名字呢，我看看……鴻上一郎……這個人是探索隊的領隊嘛，他是地質學家，也是大學教授，是為了研究而率先和圓環族共生的大人之一,是十分可靠的人喔。」
小悠像在緬懷過去，珍惜地撫摸筆記本表麵。
「——這樣啊，鴻上先生他……死了。」
「八九不離十。」
按照鎮上的狀況，探索隊怕是全滅了。
玖朗他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活著離開這裏。
然後……將得知的消息告訴《學校》。
為此，這本筆記本應該可以幫上忙。
「我看看內容。」
小悠口氣果斷地宣布。
筆記本用細小的字排列著記號和略語，而且還混雜著gate world共通語和圓環族的語言，所以十分難看懂。
玖朗和小鳥早早就放棄，最後隻剩下小悠一人進行解讀。
「她竟然看得懂
。」
「和小悠學姐共生的可幽米聽說是菁英喔，不但知道各種cate world的語言，也熟知曆史，雪萊是這麽說的。」
玖朗盯著拿著筆記本念念有詞，努力解讀內容的小悠。
之前看著她覺得很漂亮，一定不是自己搞錯。
她是那種專心致誌的人。
就隻是一股勁地朝目標邁進。
那是玖朗在很久以前就失去的純真。
拘泥在某樣事物上，就無法保護重要的東西。
為了真正必須去做的事，就不得不舍棄其他無數的事物。
對玖朗來說，這半年來就隻有一樣重要東西。
紀野國可耶，保護情同兄妹的她，活下去。
腦子裏隻想著這件事，無視其他人。
抵達《學校》也隻是偶然。
不過若是在這裏，就算隻有短暫片刻，這兒也能保護可耶。
正因為這麽想，玖朗才為《學校》賣力。
這是計算過的交易，首先保護自己，接著保護最靠近自己的人，光這樣就耗盡心力……除此之外他不曾去思考過其他事。
所以說……聽小鳥講述小悠的過去，就覺得她很亂來。
阿佐悠花，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被gate world的沉重現實給擊潰。
隻是時間的早晚，那份熱情將會危害到生命，導致死亡吧。
「我大致了解了。」
小悠的目光離開筆記本。
表情非常僵硬。
「城鎮中央有個廣場，探索隊在那邊紮營，現在那兒一定……有蜂群的女王。」
「蜂群的……女王？這麽說，探索隊是被那個女王給產卵囉……」
「不，剛好相反，女王從頭到尾隻是統領蜂群，在我們遇到的屍體裏頭產卵的，就是從裏頭誕生的巨蜂——《寄生種殺手（paraeater）》，這就是那些蜂怪的名字，它們會用尾針去刺有知性的生命體，再從針尖產卵，從卵中孵化的幼體會啃食與知性生命體共生的寄生種，以其能量急速巨大化，長成成體然後突破宿主的身體……」
噫噫！小鳥發出嘶啞聲。
她慌慌張張地凝視檢查被蜂怪尾針碰過的手臂。
「別擔心，小鳥,你那硬質化的皮膚完全將針反彈迴去了吧——不過，還好有小鳥，沒有共生的玖朗同學姑且不論，要是我被刺中，鐵定是……現在八成就跟那具屍體一樣的下場吧。」
讓人想反胃的話。
乍看冷靜述說的小悠，表情也繃得緊緊的。
即便如此也無法壓抑上湧的怒氣，她緊握手上的筆記本，本子因此被弄得皺巴巴的。
「裏頭提到有個背叛者，探索隊來這裏的途中遇到了一位人類醫生……雖然不熟悉gate world,但醫生是很重要的人才，於是他們便一起行動……然而，那個人打從一開始就打算讓蜂怪在探索隊的人身上產卵，鴻上先生他們完完全全著了那家夥的道。」
小悠咬唇。
因為氣憤。
那名自稱是醫生的男子，用惡意踐踏了探索隊所表達的好意。
對於想要幫助他人的小悠來說，那是不可原諒的行為。
「探索隊全滅了，鴻上先生在絕望的狀況下，為了之後會來找他們的人，便將狀況全都記錄在這本筆記本上，我們必須迴報他的心情，所以……」
「所以？你打算怎樣？我事先聲明，僅憑我們就要去打倒女王，是有勇無謀的行為。」
「並非有勇無謀。」
小悠冷笑。
「玖朗同學，你一直認為我是理想主義者，完全看不見現實的笨蛋吧。」
「啊——欸——呃——才、才沒有呢。」
嘴巴雖這麽說，眼神卻不自覺地撇開看向小鳥。
小鳥連忙搖晃雙手。
「我、我沒有喔！我可沒多嘴說什麽！」
「——我沒有要追究的意思，因為在某種程度上是事實。」
小悠雙手叉腰，大聲歎氣。
「不過，我現在是認真的，不管我們走哪條路，要離開這個《碎片》的《門》就在城鎮外有段距離的地方，與其逃離蜂群到毫無遮蔽的城外，還不如在這城內了結掉它們，對我們比較有利，沒錯吧，玖朗同學。」
「是、是那樣沒錯啦……」
「我知道多少有點勉強，不過，我認為比起逃跑，戰鬥的勝算比較高喔。」
「具體的戰法是？」
「我大致想好了，待會想請玖朗同學研究看看。」
「告訴我。」
「基本上是由我來牽製住大部分的《寄生種殺手》，玖朗同學和小鳥這時就負責打倒防守薄弱的女王。」
「小悠學姐！這樣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沒事的，我會巧妙地逃跑……」
「犧牲自己，至少讓我們得救，你是不是這麽想？」
「怎麽會，我可是很愛惜生命的——我有做某種程度的保險喔。」
小悠攤開筆記本最後一頁給他們看。
「這是城鎮的地圖，鴻上先生詳細地記下建築物之間的退路，而且還是以從上方看是死角的位置等攻略情報為主，他一定也是縝密地思考過若要和《寄生種殺手》戰鬥該怎麽做才好，隻不過……他那時手頭上已經沒有戰力可用了。」
「但是我們的話就辦得到，是不是？」
「靠著這張地圖，我負責吸引《寄生種殺手》，接著就是不斷逃竄，再來就是交給玖朗和小鳥了……」
「我、我沒問題！可是小悠學姐……」
「要是真的很危險，我會先躲在安全場所，到時能在《寄生種殺手》集團迴到女王身邊前做掉女王嗎……最壞的狀況就是撤退。」
「我想到時會連撤退都很難吧……」
「唉，就是這樣，這是彼此都知道風險的作戰，所以說，要是有什麽萬一就麻煩你擦屁股囉。」
「這麽隨便……」
嘴上這麽說，但玖朗也知道這個作戰方法十分了得。
就算要他自己想，也沒法想出更好的戰術。
稍微考慮了一下，玖朗點頭。
「——明白了，放手一搏吧。」
「那，來討論細節。」
人類隻要下定決心，之後的事就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