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臨時加入朗讀社還沒過多久,時值四月中旬。一天放學後,我和阿友同學兩人組成的新社員組合,束手無策地呆在一年一班的教室裏。


    「阿友同學,怎麽辦?」


    「完全不行……你呢?」


    「我也不行啊」


    我們小聲交流了一番,同時歎了口氣。不知從哪兒發出的拙劣的鋼琴旋律,更加突出了我們的悲催。


    美麗的夕陽灑在阿友的臉上,他的表情帶著幾分憂愁之色。


    而我的表情則完全隱藏在了逆光之中,雖然隻有整體輪廓隨著垂頭喪氣的動作上下起伏,然而這更加烘托出了憂鬱的氛圍。


    「咦?音好同學,那是耳塞麽?」


    阿友不經意地看著我的耳朵,向我詢問。我總是塞在耳朵裏的耳塞,似乎被他發現了。我為了讓它不起眼,可是進行了一番加工,真虧他能注意到。


    「啊,嗯。我聽覺好過頭了,所以總要塞著」


    我將兩枚耳塞摘了下來,一邊在掌心裏擺弄,一邊迴答他


    「並不是不想聽到我的聲音對吧」


    「怎麽可能啊」


    「那我就放心了」


    「如果可以,我到希望你一直在我耳邊輕聲細語」


    「總感覺好不放心!」


    摘下耳塞後,阿友同學的聲音聽上來更加優美。我下定決心,放學後和阿友同學說話的時候,絕對要把耳塞摘下來。


    這件事先放一邊,我們現在為什麽會進入憂鬱模式呢?起因在一天前。


    「好了,這樣臨時入社的手續就辦完了!正式入社在下周,雖然在此之前姑且還能夠撤銷申請,不過我還是要說上一句,歡迎加入朗讀社!耶耶——耶!」


    朗讀社社長誌村誠二郎(通稱二郎社長)笑容滿麵地說道。我和阿友同學的入部申請受理了,成為了朗讀社的一員。成是成了,然而……


    「好嘞,有勞阿忠進行說明!」


    被二郎社長點名,二年級的北澤忠助學長(通稱阿忠)開始講話。


    阿忠學長在朗讀社擔任的是議長的職務。


    「恭喜兩位加入!」


    「非常感謝」


    我和阿友同學異口同聲地道謝。


    「其實有件任務想拜托剛剛加入拜托的你們,真是不好意思」


    身高一米九的阿忠學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折彎他那高大的身軀,把臉靠過來,對我們說道。他的口吻很溫和,然而威懾力十足。


    「什……什麽事?」


    「我們學校有著多種多樣的社團,但如果想要長期開展社團活動,就必須完成上頭製定的規定」


    「原來如此」


    「而且,沒有遵守規定的社團,將被強製降級為“同好會”」


    「哦……」


    我和阿友同學都還不知道阿忠學長究竟在講什麽。


    「一旦被降級,社團經費就會被削減,活動室也將被收迴,有很多很多弊端」


    說到這裏,我逐漸明白阿忠學長的言下之意了。阿忠學長似乎從我的表情看出了我的想法,單刀直入接觸核心


    「然後,那些規定中有這樣一條——社員至少要有七名!」


    「……可是,現在加上我們總共也隻有六名」


    「yes!」


    「必須想辦法找到最後的那個人」


    「yes!」


    此時,之前一直默默在聽的阿友同學也插嘴了


    「二、三年級的人基本上都已經加入社團了,從一年級的新生中尋找社員更有效呢」


    「yes!而且,我們高年級的邀請活動有時段限製,所以此期間外進行邀請將是嚴重違規」


    「那麽事不宜遲,必須趕快邀請!截止日期是什麽時候?」


    「yes!……terday」


    「……昨天!?」


    我和阿友同學同時驚唿起來。然後,我們也總算百分百的明白學長的言下之意了。


    「也就是說,讓我和阿友同學進行邀請活動麽!?」


    「不願意麽?」


    或許是將重任推給後輩讓阿忠學長有些內疚,阿忠學長央求地眼睛向上,微微歪起腦袋。真是一點都不可愛,實在太可怕了。


    話說迴來,這可真是責任重大。我萬萬沒想到,加入第一天就會被托付關係到社團存亡的任務。這不是勵誌作品中經常出現的「下次大賽如果沒有取得優勝就要廢部」的級別麽。冷不丁地就上最大難度啊。


    我和阿友同學沉默不語,擔任副社長的美雪學姐可能是在乎我們的心情,笑著對我們輕聲說道


    「不過,本來就得怪我們沒有邀請到人,就算降成了同好會也不是不能進行社團活動,所以別背太大的包袱哦?就算社團沒有了,我們也不會恨你們哦」


    恨不恨我都不在意,不過……我的心情變得無比沉重。


    到頭來,升上高中之後我還是得處理這種麻煩事。難道我無法逃離這樣的命運麽……


    我這樣想著,偷偷地看了看前輩們的表情,他們一個個都很不安的樣子。這是我上初中時找我諮詢的人對我露出過無數次的表情。我對這種表情沒有抵抗力,一看到這樣的表情,最後就會答應解決麻煩事。


    「(算了,僅此一次倒也無妨……)」


    我做了次深唿吸,目光轉向前輩們。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爽快地接受麽!


    「我做!」


    阿友同學突然叫了起來。他氣勢十足,表情堅定。他偶爾會展現出的這股積極性,究竟是怎麽迴事呢。被他完全超越的我急躁起來,連忙表示讚同


    「……我我我我、我也做!」


    我急過頭了,舌頭有點打結,說出來的話結結巴巴。而且,我明明剛剛下定決心,可阿友同學幾乎同一時間叫喊起來,就好像我的決心是被他強行帶動的一樣。


    我感到了超越不甘心的羞恥。


    二郎社長完全沒有理會我的感受,全力以赴地大喊起來


    「有勞兩位了肌肉!」


    快別這樣,二郎社長!我們知道你是個大好人,所以你快別用這種奇怪的口癖!害羞讓我一個人來就夠了!


    「俗話說得好,趁熱打鐵。那麽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找吧」


    我沒有去管二郎社長的肌肉發言,美雪學姐進行了補充,所以不用再忍受這種冷場的氣氛了。


    不隻是美雪學姐,大夥都已經很會應付二郎社長了,我也必須盡快適應。想著這種事情的我,耳朵聽到了阿友同學含蓄的聲音


    「那麽,我們出發了……肌肉」


    笑的人隻有社長。阿友同學也是個不遜於部長的好人。不過阿友同學啊,不擅長的事情可不要勉強哦!會傷得很重的!


    ……昨天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於是到了今天,我和阿友同學已經束手無策了。


    「認識的人我基本上都找過了,但大夥都已經決定要加入的社團了」


    從聲音聽上去,阿友同學似乎很傷腦經。他的天使之音還是那麽令人心醉神迷。如果阿友同學是女性,他僅憑聲音一定就能吸引十個社員了。上帝啊,從現在開始也沒關係,能不能幫我把他變成女孩子?


    我做著不可能實現的祈禱白白浪費時間,阿友同學對我說


    「畢竟朗讀社不是主流社團呢……咦?音好同學,你在聽麽?」


    「我在聽,為什麽上帝要把人分成男人和女人呢……」


    「你怎麽了!?」


    「啊,沒什麽,我在自言自語。話說迴來,我想開學典禮那天的流程中應該有“社團介紹”的


    環節,朗讀社當時做了什麽?」


    「是這樣啊,音好同學當時在保健室裏呢」


    沒錯,我並沒有看到,但我們流星高中很重視社團活動,開學典禮時的社團邀請活動都得到默認了,開學典禮當天肯定會讓各個社團進行介紹。那天整個學年的人都將齊聚一堂,而且也不用扯上毫無關係的二、三年級學生,當然要抓緊這樣的日子……似乎是這麽想的。


    「朗讀社隻有社長一人登台」


    「哦,社長果真在台上進行了健美式的邀請?」


    「不,社長似乎是麵對人太多的情況就會緊張的那種性格……」


    「虧他平時那個鬼樣子,竟然怯場!?」


    我腦海中浮現出社長不知羞恥地擺著健美動作的身影。阿友同學似乎也想象了相同的鏡頭,苦笑著說道


    「總感覺完全不像他呢」


    「嗯,怎麽說呢,“高雅的垃圾食品”一樣的感覺吧……」


    「哈哈哈,真貼切!」


    「不過,如果社長會緊張的話,就換美雪學姐或者阿忠學長登台不就行了?」


    「其他的前輩們似乎要幫忙控製開學典禮的音響部分,裏裏外外忙的不可開交呢。阿忠學長和美雪學姐是當天的解說,稻穗學姐一直在控製設備,所以必然就隻有社長登台了」


    「原來是用消極的消除法決定的啊……結果如何?」


    「往好聽的說……非常慘」


    「往好聽的說還這樣!?」


    「嗯。二郎社長似乎因為過度緊張,把要說的話全都忘到九霄雲外了。雖然似乎也準備了小抄,但是他怕弄掉就交給阿忠學長了,在正式登台之前卻忘記拿迴來了」


    「能夠想象二郎社長在台上又焦慮又害羞的樣子呢……」


    「社長手忙就亂了一陣子,可是這個時候,阿忠學長獻上了起死迴生的助攻」


    「噢噢!」


    「阿忠學長首先透過麥克風這麽說:『下麵開始抒情詩歌表演』。然後,因為小抄就在阿忠學長手裏,所以阿忠學長照著念了出來。二郎社長隻用配合詩詞,模仿念的樣子,讓身體動起來就行了。進行到一半,可能是阿忠學長也覺得頗有餘力,說了一句『哎,真熱啊』,二郎社長配合這句話擺出了擦汗的姿勢」


    「原來如此,阿忠學長真機靈啊」


    「現場氣氛也非常棒」


    「那不是很好麽,怎麽慘了?」


    「觀眾們喜歡表演,所以就興奮起來了吧。二郎社長開始不配合阿忠學長的聲音做動作了……」


    「具體做了什麽?」


    「比如說,後空翻」


    「哦……」


    我不知該作何反應,不禁無言以對。


    「當時體育館裏的大夥也跟你現在一樣的反應。然後,二郎社長急了,不顧一切地脫掉製服上衣,擺起了健美動作。然後,他大叫一聲『想要出眾的你,一定要加入朗讀社!』於是就被強製退場了」


    「這已經不是慘不慘的級別了吧!」


    「嗯。所以往好聽的說,非常慘」


    聽到阿友同學說的,我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的一幕。我向班上的大夥問「對朗讀社有沒有興趣?」的時候,得到的是「咦!音好要加入朗讀社!?」這種極為震驚的反應。我對他們的反應有些退縮,但還是接著說「可以過上相當刺激的校園生活哦?」,然後得到的是「確實相當刺激的樣子!」這種十分奇怪的反應。


    原來伏筆在開學典禮的時候就布好了。


    「要是沒有那一出就好了啊……」


    我看著心有不甘的阿友同學,將想起的一件事問了出來


    「……話說,二宮同學怎麽樣?」


    她至少應該對朗讀社感興趣。


    「完全不行,一找她說話她就逃跑了。怎麽會這樣呢?我看她看著朗讀社的傳單時,很感興趣的樣子啊」


    「傳單麽……說不定裏麵隱藏著出乎意料的謎題呢」


    我這麽說著,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手中的傳單。她也是這樣仔仔細細地盯著傳單看。她肯定感興趣,可是我極力地邀請她,卻被她突然推了出去……


    思考到這裏,我忽然想起了我對她說過的話。我是這麽說的。


    『你的聲音,那個……很有特征,大家一定會喜歡的!』


    不過,當時我是錯把阿友同學的聲音當成二宮同學的聲音才說出那句話的。如果是我邀請的方式弄錯了……


    我再次注視著傳單。然後看到了上麵寫著的一句話。


    這一刻,某種預感從我腦中閃過。


    我雙手捂住耳朵。


    讓她那麽做的原因……以及她對朗讀社感興趣的理由……零散的拚圖漸漸地拚成了一整塊。


    「(……就是這個!)」


    我恍然大悟,從褲子口袋裏取出手機,撥打了某個號碼。


    我找個人,是我上初中開始一直在打交到的朋友,根越榮泰(negoshi eita)。他的名字就是談判家(iator),讓人聯想到交涉高手,但他是個完美無缺的情報販子。


    他對傳聞十分敏感,對任何東西眼神都非常敏銳,雖然不及我,但耳朵也很靈。他擁有優秀的感知動蕩氣氛的能力,在上初中的時候就經常出現在麻煩事的現場。因此,我們在上初三的時候,甚至還冒出了「其實他可能就是一切事件的幕後黑手」這種傳聞。


    不過,這個傳聞他應該也早就聽到了。


    他為了運用自己的才能,決定加入新聞社。根越榮泰進新聞社……著完美地詮釋了什麽叫適材適所!


    言歸正傳。


    電話隻響了一聲,根越就接了。他接電話從來不會讓對方等到響第二聲,這一點是出了名的。


    「還是老樣子在解決麻煩事麽,音好」


    一語道破我要找他商量的事,這一點也是出了名的。


    「差不多吧,有很多原因啦……」


    「什麽嘛,你不是說麻煩終結者在初中已經畢業了麽?」


    「隻此一迴……」


    「你沒事吧?聲音聽起來很沒精神哦。不過我就是喜歡你這種地方呢」


    「你喜歡我我也高興不起來呢……再說,這種事情根本就不重要!」


    不經意就跑題了,我急忙進入正題。


    「希望你能把你所知道的有關二宮向日葵的事告訴我」


    「沒問題,我告訴你。你的提問總是那麽刺激呢」


    我不知道究竟有什麽刺激的,根越開開心心地講起來


    「她的父親是世界級的小號手,母親是鋼琴家。她本人受母親的栽培,似乎也會彈鋼琴。她的父母在海外到處奔波演出,沒有和她生活在一起。所以,她經常被寄養在親戚家,從上幼兒園的時候到初中畢業,一直都在四國的愛媛縣生活。然後,最近似乎因為親戚搬家的緣故,來到了東京」


    「你是從哪兒弄到這些情報的?」


    「情報來源可是機密哦……不過,這次倒無所謂。我是從本人口中問到的」


    「不會吧!我聽說她根本不說話啊」


    「完全沒有那種事哦,不過,畢竟當時情況特殊啦。在英語課上,要求兩人一組相互用英語進行自我介紹。然後我偶然間跟她成為一組,說了很多話。她似乎受父母在海外輾轉的影響,從小就學了英語。還說,海外留學是她的夢想」


    根越若無其事地說道。他對英語……準確的說,對所有語言無一不精。話又說迴來,開學沒多久就下達「兩人一組」這種指示……那個英語老師需要格外注意。


    不管怎樣,想要得到的情報已經湊齊了,可謂大有


    斬獲。


    「謝謝你,根越。你果然厲害」


    「沒什麽,我講究奉獻與迴報。要是得到什麽情報就告訴我吧」


    根越說出他特有的固定台詞,掛斷了電話。


    一項工作告一段落的我,短促地唿出一口氣。通話期間一直老老實實默不作聲的阿友同學看到我這個樣子,連珠炮似的向我提問


    「音好同學,你剛才在跟誰打電話?講了些什麽?」


    「別急別急,我會一個個來迴答的」


    總之,我就將根越這個人,以及跟根越對話的內容,詳細地告訴了阿友同學。阿友同學一邊聽一邊頻頻點頭,聽完之後覺得不可思議似的歪起腦袋,說


    「從剛才那段對話裏,發現了能夠說服二宮同學的材料麽?」


    「嗯,十拿九穩。我終於知道朗讀社究竟哪裏吸引她了」


    「是哪裏是哪裏?」


    阿友同學殷切地請求,於是我對二宮同學不愛說話的原因,以及對朗讀社感興趣的原因做了說明。


    「原來是這麽迴事啊!音好同學太厲害了!」


    「被、被你用這個聲音誇獎,我會害羞的!」


    「並不是單純的好女色呢」


    「被、被你用這個聲音這麽說,我會消沉的……」


    我被阿友同學張弛有度的聲音折騰了一番,最後整理了一下衣領,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好嘞,去找二宮同學吧」


    「她已經不在教室了哦,說不定已經迴去了」


    「不,她還在學校裏。仔細聽聽吧,阿友同學」


    聽我這麽一說,阿友皺著眉頭豎起耳朵。隻聞美麗的鋼琴旋律傳了過來。


    「鋼琴?」


    「沒錯,就是鋼琴。最近放學後經常聽到的鋼琴聲,就算恭維也實在說不上好聽。可是現在的演奏非常出色。我的耳朵告訴我,這位演奏者擁有職業水準的素養。我因為父母的興趣,從小就一直把古典樂當搖籃曲,最喜歡的是第九號」


    「貝多芬的?」


    「沒錯沒錯。我一聽到第九號感覺就會安然入睡,不過聽到小澤征爾指揮的齊藤紀念樂團之外的版本就會像在表達「才不是這種東西!」一樣哭得稀裏嘩啦」


    阿友同學的反應很不錯,於是我就多嘴起來。他那讓人放鬆緊惕的音色與表情,一定是他天性的寫照吧。我的話匣子被漸漸打開了。


    「畢竟從很小的時候就對聲音非常敏感呢。啊,說起來,我在傳言中聽說,音好同學的父親是……」


    「嗯,是播音員」


    「果真沒錯!是田野正太郎先生對吧!?他是『生物的駭人紀行』的解說員,我總是聽他的節目!」


    「我也耳朵都聽得起繭了……在現實生活中他也經常拿來應用哦。我熬夜的話,他總會『日本的音好是夜行動物。在看完喜歡的電視節目之前絕不會睡覺。怎麽了?他想泡碗麵當做夜宵,這是為過冬做的準備吧』嘮嘮叨叨個沒玩。你想見他的話,找機會給你介紹吧,他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大叔哦」


    「太好了!一言為定哦!」


    「……啊,演奏結束了啊,我們趕緊吧」


    就這樣,我們前往了傳來鋼琴聲的第二音樂室。


    ■■二■■


    我們在第二音樂室門口等了一會兒,鋼琴聲忽然停了下來。之後又過了一會兒,傳來了女生們唧唧喳喳的對話聲,聲音持續了一會兒,門終於打開了。


    最先出來的,是一個個頭嬌小,有著一雙玲瓏大眼,好像小鬆鼠一樣的女生。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就管她叫小鬆鼠了。


    小鬆鼠向我看了一眼,非常吃驚,然後露出了懷疑的表情。


    我完全被懷疑了。可是她接著又向阿友同學看去,瞬間斂去了懷疑的表情,驚訝地張大雙眼,微微地歪著腦袋,用尖細的動畫聲問了句「有什麽事?」。她的眼睛緊緊地盯上了阿友同學。


    「二宮同學在麽?」


    迴答小鬆鼠提問的是我。我的修養可沒那麽好,不會給這個在帥哥麵前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女孩提供機會。『戀愛的萌芽,在綻放之前,掐掉吧』。這就是我這個月的標語,我現在決定了。


    我對神情不悅的小鬆鼠繼續說道


    「我們隻找二宮同學」


    「哎呀?難道他是你女朋友?」


    小鬆鼠沒有理我,繼續跟阿友同學說話。難道她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裏?而且她還自然而然地展開了戀愛話題,真可謂無懈可擊。


    可我沒工夫佩服她,再次向擅長戀愛的齧齒類問道


    「就別管是不是女朋友了,二宮同學在麽?」


    聽到我這句話,小鬆鼠終於將視線轉向了我。她看著阿友同學時那雙猶如滿月的圓圓眼睛,現在變成了半月。當然,就是俗話說的下弦月。


    我們互瞪了一會兒,她應該是感受到了我絕不退縮的意誌,隻說了句「叫二宮的那個在裏麵哦」之後,便像雙手捧著胡桃一樣抱著書包,匆匆離去了。我軍大獲全勝,哈哈哈……哈哈,真空虛!太空虛了。


    『別人的戀愛旅程,從今往後,再也別去妨礙』。就拿這句話當做下個月的標語吧。


    「啊,二宮同學在裏麵!」


    阿友同學用他的天使之聲,讓我想起了我們來到這裏的目的。沒錯,是二宮同學。我們到這裏來,是想邀請她加入朗讀社的。


    我向阿友同學示意的方向看去,隻見二宮同學正在第二音樂室的正中間,看上去似乎是高年級的人正在熱心地找她說著什麽。我聽到了,裏麵有「一定要加入“音樂同好會”」之類的邀請。她彈鋼琴的本領很出色,想要邀請她也很正常。


    「參加吧,一定會非常愉快的!我們並沒有吹奏社那樣嚴格的訓練,而且想來的時候來就可以了!」


    「……讓我考慮考慮」


    「真是的!別那麽優柔寡斷。我們學校規定必須參加社團活動,所以最後還是要找社團參加的哦!?」


    似乎是音樂同好會代表的人,正對二宮同學步步緊逼。


    硬要分的話,二宮同學屬於纖細的那類,相對的,音樂同好會的會長體格健壯,顯得相當胖。她的臉微微向下鼓起,整齊的短發營造出溢出充滿活力的感覺,遠遠看去像隻水豚。就管她叫小水豚吧。


    小水豚仍在對反應冷淡的二宮同學熱心地勸說


    「肯定會非常愉快的!你不覺得,音樂能夠拯救世界麽?你就當是幫助我們,加入我們吧!」


    「……」


    信誓旦旦地搬出拯救世界這種波瀾壯闊的名目,最終卻變成了幫助她們自己的芝麻小事。這就好比拜托準備啟程打倒魔王的勇者「順便把廚餘垃圾給扔了」。


    感覺她沒一時半會不會停下,於是我決定插嘴


    「二宮同學,可以打擾一下麽?」


    對話突然被人打斷,小水豚露出不耐煩的眼神向我們看過來。她的表情顯然是在表達「少來礙事!」,非常可怕。我一下子害怕了,這時身旁的阿友同學幫了我一把。


    「我們有話要跟二宮同學說,可以麽?」


    聽到阿友說的話……準確的說,看到阿友帥氣相貌的小水豚,態度明顯軟化了。剛才還是「少來礙事!」的氣場,現在就變成了「真是的,不要來妨礙人家啦!哼哼!」的氣場。帥哥真厲害。


    「不行哦,我們有點忙呢。那邊桌子上有登記體驗入社者姓名和簡單信息的登記表,把那個填上,等等我哦」


    小水豚非但沒有放開二宮同學,反而厚著臉皮想要我們……準確的說,想要阿友同學的個人信息。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阿友同學


    很善良,想要照她說的填上自己的基本信息,可我緊緊地抓住了阿友同學的手,從物理層麵上阻止了阿友同學的個人信息泄露。


    剛才也說了,我的修養可沒那麽好,不會給那種在帥哥麵前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女孩提供機會。


    我跟小水豚說道


    「請問~,學姐」


    「什麽事啊!都讓你等了吧!給我遵守規則!」


    聽到這樣的話,我實在忍不住火往上冒。讓我遵守她擅自製定的規則,簡直不可理喻。這種時候,必須向她略施懲戒。


    我慢慢地從褲子口袋裏取出智能手機,開始迅速地觸摸屏幕。


    「學姐,最近的智能機多了很多功能哦……你知道麽?」


    「啥?你有沒有聽人說話?稍微安靜點」


    『啥?你有沒有聽人說話?稍微安靜點』


    「剛才的是錄音功能,效果很不錯哦」


    「喂……你什麽意思啊!」


    我對著保持強勢毫不退讓的小水豚接著說道


    「你剛才讓我遵守規則……可是這所學校裏還有其他規則吧。有關邀請新生參加社團活動的規則」


    「……咦」


    「我記得,高年級學生的邀請規定了期限哦。不遵守的話貌似有很重的懲罰哦。那個期限是什麽時候,你知道麽?」


    「答不上來的話,那我就繼續下一個問題了。請問,我是什麽時候開始“錄音”的呢?」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小水豚,如今就像泡在溫泉裏一樣,變得非常安靜。看來她知道我話裏的意思了。順帶一提,我除了剛才那句話之外,完全沒有錄音。這隻是在虛張聲勢。


    「既然你這麽忙,我們就趁你忙的時候去趟辦公室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朝著無言以對的小水豚舉起手機。


    嗙!


    「順帶一提,剛才是照相功能。話說,功能機也有這個功能麽?這樣一來,證據就搜集齊全了。你慢忙,我們先去辦公室了」


    「慢著!……是我不對,把錄音文件刪掉吧」


    「你是讓我放過打破學校規章的不正當行為麽?這可真沒勁啊」


    「拜托了。不管什麽都會聽的」


    小水豚的這句話,不由讓我腦內短暫地展開了色色的妄想。我看到二宮同學雙眼濕潤,稍稍鬆了口氣的樣子,感覺自己事情辦的不錯。


    我萌生出明確的滿足感,腳已經踏出了第二音樂室,不過我注意到,我本來的目的還沒有達成。二宮同學剛剛承受了小水豚的邀請攻勢,這個時候已經累了,雖然有些對不住她,但還是必須讓她配合一下。


    「二宮同學,我們到沒人的地方說吧。到沒人能聽到對話的地方」


    聽到我的提議,她默默地點了點頭。


    ■■三■■


    我所選擇的地點,是被校舍所圍繞的中庭。這是個很顯眼的地方,但這次重點是不讓任何人聽到,那麽這裏就完全符合條件。


    中庭中央有個直徑約合十米的池子,錦鯉在裏頭悠然地遊著。


    我們在池子邊上的長椅上坐下。


    「好,在這裏說話,就不用擔心被任何人聽到了」


    我為了讓二宮同學聽到,有些煞有介事地自言自語。


    可是二宮同學好像還是很緊張,表情很僵硬,低著頭。


    我想盡快讓她放下心來。但是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她需要將殼打破。也就是說,需要讓她自己發出聲音。我小心謹慎地繼續往小說


    「呃,我和這位阿友同學都已經察覺到了二宮同學所隱瞞的事情了」


    聽到我說的話,二宮同學垂下去的臉,謔地抬了起來,驚訝地看著我們。她不停地眨著那對大眼睛,舉止非常可愛。可是,她的嘴還是緊逼著。


    「其實阿友同學也擁有相似的煩惱哦」


    聽到我說的話,阿友開始講述。這是我們事先商量好了的。


    剛才我也講過了,阿友同學毫無防備的表情和話語,具備接觸對方警惕心的效果。然後,那清冽的音色,蘊藏著讓人敞開心扉開口說話的力量。


    我對我的聽覺擁有絕對的自信,我能夠通過音色讀出人的感情。可是麵對不出聲的人,我的技能便毫無用武之地。在這層意義上,阿友同學那掌握人心的機能,可謂是我所不具備的「詢問能力」。


    「我作為一個男生,卻擁有這樣的聲音哦?上小學的時候我並沒有在意。而且那種程度隻是讓我覺得,我的聲音原來比其他的男孩子要高啊」


    雖然現在還沒有開口,但二宮同學正在很認真地聽阿友同學說話。


    「上初中的時候迎來了變聲期,我從那個時候開始聲音就變成這個樣子了。身邊的男生聲音都變得低沉了,隻有我還是那麽高。我很討厭自己的聲音,於是就說不出話來了。就像現在的二宮同學一樣」


    「……」


    「然後,在初中三年級的文化祭上,我們演了一出人偶劇」


    這是連我都不知道的事情。阿友同學為了二宮同學,推心置腹地講出了自己的故事。


    「劇目名稱是『舞台春秋』,是卓別林的名作。我當時負責大道具和替補,製作舞台框架之類的東西。於是到了演出當天,負責解說的人得了感冒,請假了」


    阿友同學是不是向我看來,繼續往下說


    「那個時候必須有人出來頂替,就把這個重任推給了我。畢竟大道具不是當前做的呢。我很不願意,但沒有辦法,我就拚命地放手去做了。我當時非常害羞,不過在表演完畢的那一刻……」


    此時,阿友同學似乎想起了當時的情況,莞爾一笑。那是非常自然,充滿美麗的笑容,並不是因為他是帥哥。


    「掌聲雷動!當然,我覺得並不是獻給我的。可當時,我真的非常非常開心……非常非常開心」


    說到這裏,阿友同學沉默了一陣子。二宮同學還是沒有出聲。不過,她之前緊緊閉合的嘴,看上沒那麽緊了。


    「在那之後,我就很不可思議的,不再在意自己的聲音了。雖然還是會被人指指點點,心裏不是滋味,但也有人跟我說,很喜歡我的聲音」


    阿……阿友同學,這莫非是在說我!?


    「不過,那個人鬧了個天大的誤會就是了!」


    就是在說我!這件事還真是對不起了啊,阿友同學!求你了,忘記吧!


    「現在,我想用這個聲音當武器,從事解說相關的工作。所以,我加入了朗讀社」


    最後,阿友同學長長地唿了口氣,這樣,阿友同學就說完了。真是個令人感動的故事。二宮同學的心扉,應該也被很大程度地打開了。在說另一邊,我正在不停操縱手機,查詢一件非常在意的事情……就在這個時候,我向阿友同學問出了我最想知道的事情。


    「阿友同學,你喜歡自己的聲音麽?」


    「嗯!最喜歡了!」


    阿友同學迴答得斬釘截鐵。他的話語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迷茫。或許是被阿友同學的強烈自信所推動了,二宮同學打破了沉默。


    「我也覺得阿友君的聲音很好聽哦」


    這不像是照著小抄念出來的話,毫無疑問是屬於她自己的話語。這不是標準語,明顯是方言。


    沒錯,她口音很重。


    「我也害怕說話,產生共鳴了呢」


    聽說她以前的大半時光是在愛媛度過的,應該隻有伊予口音,不過還摻了些九州腔。住在一起的親戚是九州人的緣故麽?


    我實在沒想到她口音會這麽重,所以有些狼狽。聽到那奇妙的抑揚頓挫,讓我心髒頓時狂跳,上氣不接下氣。


    我胸口發


    緊,意識瞬間遠去。


    糟了……要是這個時候暈倒就太糟糕了。二宮同學好不容易敞開的心扉,說不定又要關上了。


    我硬著頭皮屹立不倒,拿出“殺手鐧”,將震撼她心靈的,充滿誘惑力的字句說了出來


    「二宮同學,傳單上寫著加入朗讀社就能學會“標準語的正確發音”。怎樣?要不要——」


    「我加入!」


    還沒等我說話,她便幹幹脆脆地答應了。抉擇之時,誠然如此。


    不過,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對自己的語言發音感到自卑,希望矯正,所以對朗讀社感興趣。


    她之所以在班上不愛說話,也是因為顧慮自己的口音吧。我第一次在走廊上跟她說話的時候,那句『你的聲音,那個……很有特征,大家一定會喜歡的!』聽上去肯定就像挖苦吧。


    我說的「喜歡」是「接受」的意思,可她應該當成了「可笑」的意思吧。那麽我被她推飛也是情理之中的情況了。


    之後,她跟我說話的時候就像念經一樣,是因為她事先練過那些台詞。所以她才會帶著小抄。


    她之所以能跟根越長時間進行對話,是因為他們用的語言是英語。雖然口音也會影響英語,不過在日本學到的英語基本上都是這樣。因此,就算英語有口音,身為日本人也不會在意這種事。


    順帶一提,我這次之所以選在沒人的地方邀請二宮同學,是顧及到二宮同學可能不希望方言被別人聽到。


    盡管一路輾轉迂迴,總之邀請作戰圓滿成功。


    我鬆了一口氣,將身體靠在椅背上。


    「太好了……要是被拒絕了,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不過,說我說話有特征很好笑,我是不會原諒的!」


    二宮同學鼓著臉,狠狠地等著我。嗬嗬嗬……好可愛。我現在正在獨占學年屈指可數的美少女的視線呢……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對了,誤會還沒有解開!


    「音好同學,你說過那樣的話麽?」


    「是啊,簡直不可理喻」


    「呃,其實這是場誤會。我把阿友同學的聲音錯當成了二宮同學的聲音,然後……」


    說到這裏,我已經注意到了,想要解開二宮同學的誤會,我就必須把我鬧出的大笑話抖出來。這可怎麽辦。


    我站了起來,一邊來迴踱步一邊思考。我該如何度過這場危機呢……可能是因為我的精力過集中中了,疏於去注意腳下,結果絆到了石頭上。


    「嗚哇!」


    咚!


    我的頭重重地撞到了池邊的岩石上,沉悶的巨響傳進了我自己的耳朵裏。這個聲音,曾經在哪裏聽過。對呀,就是在被二宮同學推飛的時候……


    我想著這件事,意識飛快地消失掉。


    「音好同學!你沒事吧!?」


    我遠遠地聽著阿友同學關切的聲音,在開學典禮之後,第二次暈了過去。


    ■■四■■


    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在保健室的病床上了。床單還是那麽順滑,感覺好舒服。我慢慢地挪動身體,看了看手表,從我們到中庭的時候開始算,已經過了大約三十分鍾。我似乎睡了一會兒。


    我打了個哈欠,察覺到動靜的米娜老師拉開了白窗簾,向裏麵窺視。


    「醒了麽,少年。話說,我們還真有緣啊。難道你是來見我的?」


    「哈哈……有可能吧」


    看到我虛弱地笑起來,米娜老師突然把身體靠了過來,用她小小的手輕柔地檢查我的腦袋。老師個頭雖小,但彰顯女性特征的部分卻超乎常人,所以我眼前必然會展現一幕非常刺激的景象。不行了,心跳加速了!


    「腫了一塊,不過我覺得沒有大礙。但畢竟傷到的是腦袋呢。明天要上醫院好好看看哦」


    「好、好的」


    「嗯?臉紅了,難道還發燒了?」


    才不是,米娜老師。我隻是在近距離目睹您那對兇器感到不好意思而已!


    不過,這種事不可能說出來。老師問我「喝不喝果汁?」,我隻能迴答「是」。


    在果汁的這段時間,我轉念化身禁欲武士,將情欲壓抑下去,而這個時候,阿友同學和二宮同學從窗簾的縫隙中把臉探了進來。兩個人似乎一直在等我,還沒有迴去。


    「音好同學,你沒事吧?」


    「我沒事是也。啊、不對,我沒事」


    不好,連說話方式都變得像武士了。


    「太好了~。你總是讓人擔心啊!不過托你的福,把保健室的位置記得清清楚楚了」


    阿友同學笑盈盈地說道。話中間還摻入了一個小玩笑,彰顯出了他強大的交際能力。


    「我也很擔心哦。另外,我之前似乎誤會了,對不起」


    二宮同學也開口說道。誤會似乎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解開了。太好了……嗯?


    誤會解開了,也就是說,有人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她揭示了。而那個人肯定就是阿友同學。


    「阿友同學,替我解開誤會的是你麽?」


    「嗯,是啊。我說,你們對“喜歡”的理解大概不一樣」


    果真如此麽……這麽說,我對阿友同學的聲音著迷的事情也暴露了吧。


    事已至此,也沒辦法了。隻要能解開二宮同學的誤會,這種小事根本不打緊。阿友同學很有兩下子,一定好好地幫我解釋了。


    唯獨一件事,為了慎重起見,我得先確認一下。


    「阿友同學,你解釋到了什麽程度?那個……全都說了?」


    「嗯?我一五一十地全都說了哦」


    「全……全部,難道連我大叫最喜歡女孩子的事情也說了麽!」


    「啊,那個並沒有哦」


    太好了。前些天被他說出去之後,我預先叮囑他「不要再在人前說起那件事」,這麽做真是太好了。阿友同學似乎並沒有笨到那個地步。


    「音好君,你說過那樣的話麽?」


    ……笨的人是我!我真是笨蛋,竟然若無其事地不打自招!怎麽會這樣,有種被自己人從背後捅了一刀的感覺。不,是被自己捅了。


    「請一定要為我保守秘密……!」


    看著我簡單地憋出聲音,苦苦哀求,二宮同學說


    「我有口音的事情也要保密哦!說好了!」


    「一言為定!」


    聽著二宮同學,我心跳加速,同時答應了她。這個時候,阿友同學插話了


    「標準語的發音也教教我啊。音好同學的父親是置業播音員,所以音好同學自己的發音也很正確啊」


    「是麽?」


    「是的哦。發音的問題,盡管問我!」


    「那麽,這件事也說好了哦!」


    「一言為定!」


    感覺我又輕易地答應了別人的要求,不過這點小事應該沒問題吧。


    「好了~,給大家也準備了果汁哦!機會難得,就祝願違朗讀社的美好未來,大家幹杯吧!」


    正在我勸說自己的時候,米娜老師端著放了四個紙杯的托盤過來了。我們分別拿起一個紙杯,端正姿勢。


    「那麽,就讓今天最活躍的音好同學做大家的代表吧!」


    擅長炒熱氣氛的阿友同學這樣說道。我仿佛被他說的話吸引住,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為了新同伴的加入還有我們的相遇,幹杯!」


    「幹杯!」


    雖然這話有些裝腔作勢,但誰都沒有笑話我。活在青春時代的人,都有說這種乳臭未幹的話的權利。


    我懷著幾分害羞,喝了一大口橙汁。那是至今從未品嚐過的,絕妙的酸甜味道。


    ……就這樣,對於阿友同學和二宮同學來說,這一天到這裏就結束了吧。可我還有話要繼續往下說。


    平安邀請二宮同學加入朗讀社的那一天,我迴到家,直接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倒在床上一動不動。


    中途,媽媽看到我每天都在變換花樣的繃帶大吃一驚,向我投來疑問「這是怎麽搞的!?」,但我「綁的很結實」隻做了個驢唇不對馬嘴的迴答,然後就沒理她了。我的心情已經不能用一個“棒”字形容了。打個比方吧,就像是買到相當不錯的情色雜誌迴家之後的心情。


    我在床上,我的好心情頓時高漲起來,然後我從製服口袋裏取出智能手機


    「不妙啊……」


    我輕輕地自言自語,反複地把開機又關機。其實,這部手機裏放了今天得到了兩件寶物。


    一是在音樂室拍到的二宮同學的麵部照片。我在對小水豚的不正當邀請進行追問的時候,將手機對著小水豚,按下了拍攝按鈕。


    那個時候,我拍的其實不是小豚鼠的臉。我在按下拍攝按鈕的時候,勉強將焦距對準了她身旁的二宮同學。


    雖然這本身是個無心之舉,不過當時焦距剛剛好,二宮同學的表情也很美,於是就得到了一份照片。


    「像這樣重新看一看,真的好可愛啊」


    一點沒錯!二宮同學非常可愛!已經可愛得讓我不由自主拍了照片的程度。所以我沒有錯。


    第二件寶物,就是在中庭錄下來的,阿友同學的聲音。而且,那是阿友同學聽到我的提問,迴答的那句「嗯!最喜歡了!」。真是完全符合預期的滿分迴答!我對阿友同學的真誠感到戰栗。


    事先聲明,我沒有那種傾向。隻不過,我非常想用最喜歡的聲音播放「最喜歡」這句話,然後製造了機會而已。而且,找機會錄音,也能學習智能手機的錄音功能。


    我之所以能夠當機立斷地對小水豚使出“我錄音了”這種虛張聲勢的伎倆,也多虧我平時就喜歡錄音。


    於是,理想中的美麗異性的照片,以及理想中的「最喜歡」的聲音,就在我眼前湊齊了。


    萬事俱備,剩下要做的就隻有一件事了!


    我將圖像與聲音拷入電腦中,將二宮同學的照片打開,戴上耳機,點擊播放按鈕。


    『嗯!最喜歡了!』


    眼中是天使般的女孩,耳朵裏是天使般的聲音。啊啊,這裏一定是烏托邦。我點。


    『嗯!最喜歡了!』


    我點。


    『嗯!最喜歡了!』


    糟糕,停不下來!怎麽可能停得下來!也不像停下來!單擊 & les"s go!oh yeah nonstop 音好!我點。


    『嗯!最喜歡了!』


    我也最喜歡你了哦,嘿嘿!我點。咚咚。


    『嗯!最喜歡了!』


    「我進來咯,音好」


    聽多少次都不會膩……嗯!?就像跟天使之聲重合了一樣,聽到了強烈的老媽之聲!能在事發前一刻注意到狀況,我真想誇獎誇獎我的聽力。


    我所有男同胞們應該都有共同的認識,對“老媽突然跑屋裏來的時候”的行動邏輯,基本上任誰都有所準備。


    在房門打開的前一刻,我拿起英語課本完全展開,擋住電腦屏幕。


    與此同時,房門突然打開,勉強安全上壘!


    「哎呀,在學習麽?」


    「怎麽啊!就是啊!」


    人心虛的時候,態度就會變得像要吵架一樣,究竟是為什麽呢。


    「你們的保健老師源老師剛才來電話,說你腦袋撞到了,讓你明天上醫院。她好親切,是個好老師呢。我會把保險證預先拿出來的,明天好好地上醫院吧」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明天一早我就上醫院」


    在話快要說完的時候就會變得很聽話,這也是心虛時的特征。


    「那我走咯。飯馬上就做好了,十分鍾後下來吧」


    說完,媽媽轉了過去。


    盡管我感覺可疑得不得了,但還算是蒙混過去了。就在媽媽正要離開房間的前一刻,她轉過頭來,說了一句


    「課本上下拿反了哦」


    ……oh my god!


    我聽著媽媽輕快地走下樓的聲音,抱住腦袋。她肯定以為我在用電腦看不健康的視頻。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


    我想解釋,我其實隻是在把偷偷弄到的同學照片和聲音拚起來自娛自樂……不過這種話讓我怎麽說得出來。說出來反而更加危險。


    「阿友同學,二宮同學……我這個樣子,你們不會嫌棄我吧?」


    我就像提問一樣,小聲嘟噥。但是,他們自然不會迴答我。


    我看著電腦屏幕,右手手指微微一動。


    『嗯!最喜歡了!』


    雖然得到了想要的迴答,但隻是徒增空虛感。另外,我想起二宮同學參加朗讀社的事,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看來我還是挺單純的。


    【下集預告】


    下一個麻煩事的火種已經點燃,


    即將襲擊朗讀社!


    黑人社長留下了謎樣信件,


    化身恐怖使者的美雪學姐,


    從放學後平靜的教室裏


    將音好帶走了!


    下集


    「鑰匙、亞蓮與打不開的活動室」


    盡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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