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了幾下門。


    「進來。」


    辛握住了門把,迴應門內傳來的答複。他一腳踏入房內後,坐在裏頭的莉菈學院長開口道:


    「喔——等你很久了。」


    房內隻有她一人。


    「請問您找我有什麽事呢?如果是之前發生的事情,我已經全部都告訴莉莉卡老師了。」


    辛向學院長拋出了疑問——畢竟實戰考試已經結束,而且還經過了數日。


    此次被莉菈請來這裏的人,包含辛在內,還有賽娜、阿葵亞、庫露庫絲、蕾妮,總共五人。


    「嗯。我已經聽說了。關於那件事情,我有些話想和你們說。」


    莉菈用手往辦公桌上一按站起身來,然而她之後的行動卻讓辛大吃一驚。


    因為她麵對著辛,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首先我必須說對不起。當時為了以防萬一,我本來有讓一組魔女姬和騎士留在你們那裏待命,但是剛好同一個時間,附近其他地方也出現了迪亞波羅,所以不得不派他們前往處理。結果這麽做反倒讓你們陷入了險境。」


    莉菈看來相當懊悔自己有欠思慮,因而眉頭深鎖。


    「這次完全是我的失算。今後我會更加小心,絕對不會讓同樣的事情再度發生。還請你們……原諒。」


    「快別……這麽說。反正,我們也平安無事,所以請您快抬起頭吧。」


    而且,辛補上了一句。


    「結果我們還是沒辦法抓住——那個叫卡希翁的男子。」


    這件事是他們太過大意所導致的。打倒新種後,所有人身心俱疲,卡希翁趁著這個時候又招喚出了一隻新的迪亞波羅。


    他緊緊抓住那隻迪亞波羅後,立即連同自己的部下逃走了。


    「沒抓到自稱是重要幹部的男子的確相當可惜……不過那也是我們教團的疏失。畢竟我們居然沒看穿迪亞波羅襲擊城鎮這件事背後居然和【終棘之蛇】有關,而且最重要的是,教團方麵好像有點輕視這個組織的力量。」


    「關於【終棘之蛇】,教團方麵對他們到底了解多少?」


    阿葵亞納悶地問道。


    「我隻能說是有了解到某一個程度。但是該組織還有很多謎團未解,目前正在調查。這幾年迪亞波羅造成的災害劇增,而且在災害現場都有人目擊過他們的信徒,其實從這兩件事,教團就曾推測他們兩者間一定有所關聯——隻是,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擁有這麽多的迪亞波羅。況且,居然連新種都是他們培育出來的……」


    「所以說,這也是他們第一次承認是他們在操控迪亞波羅的嘍?」


    蕾妮一臉茫然地將頭歪向一邊。


    「沒錯。雖然他們到處宣傳自己是被選召的一群人,連迪亞波羅也都愛戴他們。但是至今都未曾像這次一樣,敢如此大聲地向其他人宣誓。」


    「那他們之前那樣的宣傳又是為了什麽啊?」


    賽娜蹙著眉說聲「真是搞不懂」後,如此詢問了莉菈。


    「也許是——警告。」


    莉菈輕聲地吐出這幾個字。


    「那是……對主人的警告嗎?」


    庫露庫絲的表情十分險惡。莉菈一瞬間就將視線移至辛身上。


    「恐怕是吧。大概是他們不知從哪兒得知辛是魔女騎士後,便盤算著如果能收拾掉他最好;縱使辦不到,也要讓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也就是在警告辛如果敢妨礙他們,以後就會吃不完兜著走。」


    「……所以他們才派出了連魔女姬力量都無效的新種啊。」


    看來是為了讓所有人輕易就能了解雙方的實力差距。


    辛緊握著拳頭,心想——如果事情真是如此的話。


    他們的力量,就不隻是那樣而已。


    如此一來,他們或許還藏有遠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可怕的力量。


    「【終棘之蛇】的事情就交由我來向教團報告,我會請他們加強戒備。托你們的福,我們才能了解那個組織的一部份,證明我們的推測都是對的。他們並不是單純的宗教團體。是我們騎士和魔女姬的——『敵人』。」


    麵對莉菈的宣示,辛腦中浮現的感想不禁令他繃緊神經。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究竟還有什麽事情正在等待著他們呢——。這次的事件實為一個轉折,整體事態已經進入了一種無法預測的階段。


    「……那麽。關於那件事,我們就繼續等待新的事實出現就好。再來差不多要進到正題了。我要和你們談的是找你們來的原因。」


    莉菈的臉上浮現了一道笑容。她看了看辛,接著還依序看了四位魔女姬一輪。


    「這次辛就不用說了,你們四位魔女姬也做得相當好。至於阿葵亞你們四個人的實戰考試,由於我擅自造成的情況導致無法舉辦,因此我想用這次你們擊敗迪亞波羅的戰果來代替考試的成績。」


    「……真的嗎!?」


    聽到這意外的提議,辛的心中湧上一股驚訝與喜悅交織的感受。


    結束與新種的戰鬥之後,辛一行人早已滿身是傷,連動都不能動。雖然有一部分是因為連續使用還不習慣的萬象技所導致,但主要還是因為魔女騎士的力量遠比想象中還要消耗體力的緣故。


    因此,五人迴到天學院後都直接倒在醫療室的床上——當他們醒來的時候,實戰考試老早就已經結束了。


    「這是當然的。包含完成這次任務的辛在內,阿葵亞、庫露庫絲、蕾妮都無可挑剔地及格了。而且我和你們導師討論的結果,我們決定你們全部的人都是滿分。」


    「謝……謝謝!」


    她們果然還是很擔心這件事。因為阿葵亞露出一種打從心底鬆了一口氣的神情,向莉菈鞠躬道謝。


    「不用謝,畢竟甚至還沒從天學院畢業的你們,居然打倒了三隻迪亞波羅。你們絕對夠格擁有這個分數。」


    「不過……還真奇怪,跟著我們去的魔女姬不是離開了戰鬥現場嗎?」


    辛之所以為這麽想,是因為他認為那段期間內一定有誰觀察著他們的行動。莉菈迴答道:


    「其實為了不時之需,現場還有另一個人在。那個人雖然也是教團的騎士,可惜的是他已經喪失力量很久了,所以沒辦法和魔女姬一同行動。但也因此替我們詳實地紀錄了你們精彩的戰鬥。」


    原來如此。辛理解了。


    「然後……最後是賽娜。」


    聽見莉菈小聲說出口的這句話,賽娜做出了反應。她瞬間想低下頭去——但,她卻忍住未付諸行動,之後又再度將臉朝向前方。她的反應仿佛是在表示,無論結果會是如何,她已經決定要全盤接受,絕不躲避。


    「……所以是?」


    辛端正姿勢,等待著莉菈的評價。


    辛最後雖然順利地引出了賽娜的力量,但到那個緊要關頭之前不知已經失敗了幾次。如果這些失敗影響了評價,那結果也可能因此變得不太樂觀。


    「賽娜。這個給你。」


    語畢——莉菈從懷中取出了一樣物品。接著她讓這個物品滑過辦公桌。


    那是個小又圓、像是金屬鈕扣的東西。


    它的表麵有著極為細膩的雕刻——那個圖樣是象征魔女姬的魔杖。


    在正中央則是鑲有看似細長新月的寶石。


    「這個……難道是……!」


    阿葵亞以手捂住了嘴巴,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這是怎麽一迴事啊?這東西又是什麽啊?」


    一副「這不是常識嗎」的口吻這麽說的阿葵亞瞪了一眼。


    「什、什麽嘛!我又不像你整天隻知道念書!」


    「這是【紡月】喔,賽娜。」


    莉菈做出了說明。


    「方方的月?等一下,我越聽越不懂了啦!」


    「……這是魔女姬的位階。」


    看著因焦急而揚起眉毛的賽娜,蕾妮開口說。


    「這是表揚魔女姬的七種榮譽之一。雖然是最低的位階,但即便如此——這是少數能授予在學學生的位階。」


    接在莉菈之後,庫露庫絲如此補充說明。


    「……咦?」


    賽娜一臉恍神的樣子,隻是呆呆站在原地。


    「這,學院長,這難道是!?」


    莉菈麵帶微笑,欣慰地看著興奮靠往賽娜身邊的辛。


    「是的。賽娜·琳柯達,你成功發動魔女騎士的力量,還和辛聯手擊敗新種,理所當然能及格。此外,為了表彰你的戰功——於此授予你位階。」


    現場一片寂靜。辛無法消化突如其來的消息,他感覺自己的思緒已經呈現麻痹狀態了。


    「的確,你們失敗了好幾次。然而事實是,這次要不是賽娜,否則不可能打倒新種。況且,誰也不能保證今後不會再出現相同的迪亞波羅。」


    莉菈的聲音相當暸亮。


    「再說,基於向世人展現辛身為魔女騎士的力量這個目的,我們也獲得了遠超過預期的成果。」


    確實,在卡希翁等人離去後,眾多居民包圍住辛一行人,為他們喝采。


    這些居民至今隻在傳聞中聽說過魔女騎士,如今他們相當興奮能夠親眼目睹那股力量,而這強大的力量也成為了他們的希望。畢竟實際目睹,比起傳聞的效果要大上很多才是。


    「基於以上的理由——」


    莉菈緩緩開口,做出宣示。


    「我正式認命賽娜·琳柯達為辛的魔女姬。」


    「……真的假的……」


    低聲細語的賽娜,慢慢地轉身麵向辛。


    此時辛才終於迴過神來。


    「太……太好了……」


    賽娜的眼眶中眼淚正在打滾,同時這麽說——


    「辛——!太好了!太好了——!」


    她高興得向他飛撲了過來。


    「對啊,太好了!太厲害了,你太厲害了,賽娜!」


    辛內心滿懷著某種成就感和幸福厭,用力地緊緊地抱住她。


    「是因為有辛在啦!果然……辛果然超棒的啦!」


    「那是因為你很努力吧?無論如何……這下我們可以繼續待在一起了!」


    賽娜不知點了幾次頭。她將臉沒入了辛的懷中,仿佛迴到孩提時不斷地啜泣。


    「但是……我想都沒想過,辛你居然敢做出那麽大膽的事情呢。」


    莉菈的臉上浮現出一道逗弄辛的笑容。此時辛才發現——


    那時候他對賽娜的所作所為都被看得一幹二淨。


    「那、不是,那是。那個……我隻是想到學院長和我說過的話而已……」


    光是當時的記憶浮現在腦中,辛都還會覺得臉紅心跳。


    ——其實,無論是騎士還魔女姬,原本他們的力量都是在體內形成的。而供給這種力量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拉近距離,還有,直接互相觸碰對方「內心」的行為。


    當時辛自己對莉菈這番話的詮釋就是,為了擴張引出魔女姬力量的迴路,除了那麽做之外別無他法。


    「辛?話說那時候我們被迪亞波羅擋住了視線,所以看不見你們……你,到底是怎麽引出賽娜的魔劍的啊?」


    「沒、沒特別做什麽啊!?真的沒特別作什麽啦!」


    麵對阿葵亞提出的疑問,辛死命地如此迴答。


    「……太令人在意了。快告訴我。」


    這下換蕾妮這麽說。


    「主人。這信息和我搭檔時說不定可以派上用場,所以可以的話,請務必告訴我。」


    連庫露庫絲都飛快地靠了過來。


    「嗬嗬嗬……好像不太值得告訴你們喔。」


    還摟著辛的賽娜,已經開始向三人炫耀了起來。


    「總之——唯一可以跟你們說的就是,現在的辛已經名符其實地是我的人了!」


    「什…!你在胡說些什麽!你隻不過是眾多魔女姬中的一個而已啊!?」


    阿葵亞漲紅著臉,焦急地否定賽娜的說法。


    「沒錯。隻不過成功解放魔劍一次,如果你以為這樣就能霸占主人的話,就大錯特錯了——快放開主人。不放開的話,我可不保證你可以四肢健全地離開。」


    庫露庫絲的眼中充滿了怒火。


    「……東西被搶走的話,搶迴來不就得了。」


    蕾妮的口氣一如往常地平淡。但是,她的語調卻讓人覺得她相當認真,她一步又一步向辛靠了過來。


    「等、等一下,各位。這裏可是學院長室喔!?不能吵鬧!」


    辛雖然想盡辦法要平息眾怒,但——


    「啊、沒關係啦。反正我很愛看這種一發不可收拾的場麵。」


    這間房間的主人卻一派輕鬆地允許了她們的作為。


    「可是,學院長——!」


    辛大喊著。賽娜此時離開了他身畔,抓起他的手。


    「快——快點逃走吧,辛!」


    賽娜精力充沛地拉著他衝了出去。


    「給我等一下!」


    「……辛是我的。」


    「才不會讓你們給跑了……!」


    三人奮力地從背後追了上來。


    此刻跑在辛前方的賽娜,她的背影已經和小時候截然不同了。


    但是——不變的就隻有一件事。


    「辛!你是我的騎士!我絕對——不會把你交給任何人的!」


    這時彼岸花的項鏈,自纏繞在賽娜頸部的圍巾中露了出來。


    就隻有這光輝,和當時一模一樣。沒錯,這仿佛是要告訴倆人。


    「嗯嗯。絕對……要一直在一起!」


    仿佛這兩個人的約定——已成為永恆。


    ——偌大的庭院中正在舉辦茶會。


    但是優雅地傾注紅茶的人,隻有一位少女。


    她的四周雖然聚集了一大群人——但他們全都跪在地上,深深地低著頭。


    「這樣啊……失敗了啊。」


    她一麵啜著琥珀色的液體,一麵說。


    「是啊。那個,真是讓我大吃一驚。我從沒想過他們居然還留有那麽一手。」


    靜靜坐在少女身旁,悠然享受著庭院花香的男子站起身。


    他的頭發呈現暗灰色,而且還戴著單邊眼鏡——在這個場合中,是唯一可和少女平起平坐的人物。但他好像不愛紅茶,所以並未參與茶會。


    「你怎麽沒用你自己的『力量』呢?卡希翁。」


    少女將頭側向一旁,像個天真的孩子般提出疑問。


    「身為【神罰者】的你,要殺他們應該輕而易舉才是啊。」


    「嘛,我雖然也曾那麽想過……」


    卡希翁撥了撥單邊眼鏡,嘴角上揚。


    「想說對方是個有趣的人才。所以才會考慮是不是要遵照你的命令行動。」


    「……原來。畢竟對方能使用和迪亞波羅相同的能力——哪。」


    少女點點頭後,小小聲地這麽說道。


    宛如像在淩虐已被自己殺死的敵人般,既粗魯又粗俗地,一次又一次用力咀嚼著。


    「嗯嗯……還蠻在意的。比起那個什麽魔女騎士,我還比較注意她——」


    少女放下杯子,將她那白皙滑嫩的指尖抵在自己的胸口。


    「那單純隻是因為好奇心而已嗎?還是……」


    男子吞下司康餅後,用他那長長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四周。


    「因為她和你,是同一種存在呢?」


    男子這麽說。


    「……你覺得呢?」


    少女的手開始使力。結果,烘培點心不一會兒就被捏得粉碎。


    她不帶感情的眼神凝視著四處散落的點心。


    「不過——我還真想見見她。見見那個叫賽娜的人。」


    她一麵輕輕地握起放在胸口的手一麵說道:


    「你也想吧?【如母的心髒】。」


    少女喚著沉睡在自己體內的存在。


    她雖未獲得迴應,但卻能有所感受。


    「……對啊。」


    即使雙方之間不透過言語溝通,可少女一直以來都能和那個「存在」互通心思。


    「那麽——就再找個機會把她帶來吧,卡希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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