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達樹羅不會輸第二次!(希望如此。)
——阪上大樹
(可惡,要在無法得到強大神黏土的情況下,跟傑摩拉再打一次啊!)
我雖然在心裏發牢騷,不過並不表示我退縮了。
(既然這樣,我就在沒有神黏土之下打倒他。靠我跟會音一起鑽研到現在的劍客實力!)
對方是我曾經對他束手無策、成為其手下敗將的人,這點我很清楚。
可是,我並不是那種隻因嚐到一次敗果,就意誌消沉的人。沒錯,千百樂也是,一開始的我完全不是會音對手,可是現在不同了!我成為了就算被打敗,也會重新再起,擁有不屈不撓精神的人,那才是我的風格!
話雖如此——
「芭麗艾爾,別打到我喔!」
與傑摩拉對峙的我,氣勢十足地揮動魔劍,擺著戰神的招牌姿勢,叮嚀芭麗艾爾。傑摩拉是不能有一絲大意的強敵。我雖然想相信這種事不會發生,不過若是被芭麗艾爾的閃電誤擊,絕對會要了我的小命。
「請你對自己創造的英雄多一點信心!」
芭麗艾爾的聲音從我上方傳來,她將雙手手腕在頭上交叉。
「萬雷招雷!」
出現撕裂大氣的蟲隆巨響,閃電如降雨般落下。敵方的士兵雖然想朝我射箭,支援傑摩拉,卻因為紛紛觸電而發出哀嚎。
另外,其中一道閃電擊中戴著頭盔的傑摩拉頭頂。
「唔!」
觸電的傑摩拉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全身一顫。不過,那隻是非常微小的顫抖。握著鐵球棒、紮著馬步的他陣勢絲毫不亂。對他的特殊肉體來說,芭麗艾爾的閃電果然無法成為有效攻擊。
傑摩拉盯著我的紅色眼睛眯起。
「不管試幾次都一樣。不管是火焰、閃電或寒氣,這些對我傑摩拉都不管用。想打倒我的話,達樹羅神,就用自己的力童吧。」
「嗬!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我左腳退開一步,側過身子應戰。握住魔劍的右手向前伸,左手為了維持身體的平衡,擺向後麵。西洋劍也是這樣,單中持輕巧的長劍作武器時,這是非常自然又好用的姿勢。
傑摩拉緩緩前傾,空間盈滿殺氣。
「我要上囉!神!」
傑摩拉這麽叫了之後,果斷衝了過來。
「來吧!」
我心底雖然直冒討厭的冷汁,不過卻十分冷靜。為了看清他的攻勢,我屏息凝神注視。
傑摩拉將附了鐵球的長棒局高舉起。
他的身體門戶大開!
我衝了過去,在與他身形交錯之際,揮起魔劍。
刀刃砍到他的鎧甲,「鏘!」地響起金屬聲,劍被彈開的反作用力把我的手腕震得發麻。
「唔——」
我就這樣直接掠過他,繼續衝向前方,隔開一段距離後才迴頭看。
傑摩拉往下揮的鐵球重重打上岩盤,被擊碎的岩石碎片氣勢壯大地飛散。其中有一些打到傑摩拉的盔甲,發出微小的聲音。
(不行,隻是想用劍砍他的話很容易做到,可是果然無法斬斷他的盔甲。)
我拚命動腦筋,研究打敗這個怪物的戰略。
(隻能用會音提議的戰法嗎……?)
(沒錯,用魔劍滑入鎧甲的關節部位。隻能這麽做了。)
(這很困難。不過他因為穿了鎧甲,行動受到限製,視野也很狹隘。在身體的靈活度上,看起來是我占上風。)
「我一定能辦到!」不等我像這樣下完決心,傑摩拉已經再次衝了過來。
「唔!」
他迸發出銳氣與殺氣,果決地揮動鐵球棒。
(打碎岩盤的那顆鐵球硬度加上他的力量……如果被它擊中,我會一命嗚唿或身受重傷
吧?不過,他揮動武器的方法看起來平凡無奇,招式粗糙,接近膽量劍法。)
所謂的膽量劍法,指的是那些兵器使得不怎麽樣,卻具備膽量、具有豐富打架經驗的家夥以全力使出的劍法。
換句話說,就是像門外漢的劍法。可是膽量劍法並不一定很弱。因為在實戰上,不需要高超的技巧,可以單憑不停地往前衝、持續進行攻擊,在心理上壓製住對方。實際上,我也聽說過江戶時代,有知名道場的名武士被鎮上鬧事的無賴——類似砍過人的賭徒之類的家夥——輕易擊敗的例子。
話雖如此,長年修練的劍客可以在保持冷靜的狀況下,仔細觀察對方的劍法。而且如果進行單打獨鬥自不用說,一定遠比外行人更具優勢。
至少我在這個當下,冷靜分析了傑摩拉。
(傑摩拉的鐵球棒在長度上勝過我的劍。不過,它比平時跟我對戰的會音的剃刀來得短,所以還算好應付。而且我的腳力在泰坦變強了,直衝他懷中的速度也増加不少。可以減少在武器長度上的相對不利……最重要的是,因為這稼夥使的是膽量劍法,起動姿勢看得一清二楚。)
起動是什麽?
用手握住劍,揮下之前,會先動前臂。動前臂之前,會牽引手肘。不過在手肘動之前,更先動的是肩膀。另外,如果想衝過來的話,必須事先蹲下、彎曲膝蓋。就像這樣,銜接下個動作出現的起點就稱為起動,也叫預備動作。
在劍道、千百樂、西洋劍上都是這樣。不過在劍術高手的對戰上,有沒有觀察對手的起動會成為關鍵。因為可以在對方揮動武器前,靠快速掌握肩膀或下半身等成為動作起點部位的姿勢,預測下個攻擊會如何襲來。正確的話,可以提前準備對應那個攻擊,會壓倒性地有利。
(我一直用劍跟拿剃刀的會音對戰,為了彌補在武器長度上的不利,我自諸在掌握起動上傾注過許多心力,這點我有自信!)
集中精神!我可以感到時間的流動變慢了。
(原來如此,是從旁邊攻擊嗎?)
我依據肩膀與上半身的起動這麽判斷。
我在腳跟腰蓄積力量,在心裏吶喊(我要上了!),一口氣撲上前去。
傑摩拉揮出的鐵球,從籠罩我頭部高度的左側攻過來。
(賓果……!)
路線跟我預測的一樣!我早在他的攻擊到達之前,就已經沉下身體。
我以像是踢足球時鏟球的姿勢滑過去,在通過他的側麵時順勢揮出魔劍。
我貓準的是膝蓋下方。這裏是要讓膝蓋大幅動作的關節,所以盔甲的縫隙也很大。膝蓋如果受了傷,想在穿著厚重盔甲下繼續戰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吧?最重要的是,劍的長度不容易攻擊低角度。隻要利用這個心理上的盲點,他應該無法閃開!
我的劍瞄準傑摩拉的右膝迅速揮過去,刀刃毫無疑問會滑入盔甲的縫隙,我在刀刃到達前如此深信著。
可是!
他的膝蓋在魔劍的刀刃正要滑入的那一瞬間,「咻!」地抬起。
我「啊!」了一聲,刀刃砍中護脛被狠狠彈開。
(這、這家夥!反射神經真好,竟然在頃刻間抬起腳防禦!)
不過,現在不是佩服他的時候。因為我是以鏟球的姿勢攻擊,換句話說,我現在呈現仰躺的狀態。不快點躲開的話,會犧牲在他下個攻擊之下——
我抬頭看傑摩拉時,他已經將鐵球高高舉起。
(……啊……)
我全身的毛孔因為恐懼而張開。
我為了避開攻擊,在轉瞬間滾動身體。我滾了兩圈,左手屈起撐在地上,就像用腳跳躍一樣,我以相同的要領,靠臂力硬是躍起身體,成功站起!
不過,我還在他的武器攻擊範圍內。
我保持麵對傑摩拉的姿勢,為了拉開跟他之間的距離,向後一跳。
不對,我正想往後麵跳的時候——
他的鐵球卷起扭曲空間的風,朝我逼來。
(躲不開……)
我雖然有一半已經放棄了,還是想(扭轉身體躲開)。不過鐵球比我的動作快上許多,擊中我的肚子。
我感受到強烈的衝擊。
鐵球打中的是右腹。可是,在打到的瞬間侵襲我的不是腹部的疼痛,而是全身麻痹的感覺。滲入骨髓的強烈衝擊,透過骨傳導遍及我的全身。
我被狠狠掃了出去。
連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想著(因為被掃出去,終於能拉開距離!我得采取守勢,馬上站好才行!)。
但是,麻痹的身體不聽我的使喚,動也不動!
我的背部撞上堅硬的岩盤,不知在目睹那個光景的人眼裏,我是不是像被扔出去的玩偶啊?
「唔……」
當我唿吸時,口裏溢出黏黏滑滑的東西……是血嗎?我感到全身像被四分五裂般的疼痛,肋骨斷了嗎?不對,好像傷在更深的地方……
(不、不站起來的話!真的會被殺掉!)
本能在咆哮,我勉強自己仰起脖子看向傑摩拉。
不知他是否因為(我要用這一擊打倒神!)的想法而用力過度,他的身體失去平衡往前栽。不過,他露出盔甲的紅眼睛盯著我,立刻迴身衝了過來,應該是要給我最後一擊。
砰!
在傑摩拉後麵有藍光閃耀,響起爆破聲。
是芭麗艾爾。她用雷跳在天上疾馳,穿過衝過來的傑摩拉旁,一下子就到了我身邊。
「達樹羅,站起來!」
芭麗艾爾抓住我的左手,硬是將我拉起。傑摩拉彷佛說著「別想逃」似地加速衝來。
傑摩拉「唔喔!」地大吼一聲,隨即揮動鐵球。
不過,芭麗艾爾先一步撐著我的肩膀逃向了半空。
芭麗艾爾靠著雷跳,瞬間拉開與傑摩拉之間的距離,在會音旁邊落下。
「招雷!」
她一邊放出閃電,讓蜂擁而至的士兵們無法靠近,一邊讓我躺在地上。
「會音!達樹羅被傑摩拉打中了!」
「咦……?唔哇!你在搞什麽?真沒出息,你為什麽這麽弱啊!」
會音沒有停下揮動天意之剃刀的手,對我破口大罵。怎、怎麽有這種人啊!我知道你也忙著對付敵人,可是竟然對口中吐出大量鮮血的青梅竹馬說這麽無情的話!太過分了!我想在法庭上控訴她!
但我連張口罵她都辦不到。每次唿吸,血就「咕嚕!咕嚕!」地冒個不停。而且……視線慢慢……變得模糊……這股冷意是什麽……我絕對……會死……就這樣慢慢失去意識……死去……可惡……
「會音,用神黏土創造藥!達樹羅受了重傷!請你創造治療他的藥!」
芭麗艾爾用像在嗚咽般的聲音叫道。不愧是我創造的理想美少女,跟會音完全不同,很溫柔!
「我如果有那種強大的神黏土,早就拿出來用,讓戰況變得有利了!」
……說得也是……
就在這時,從納比雷斯士兵那裏出現奇妙的騷動。我隻轉動眼球望向那邊,有某種小生物以像貓科動物般的敏捷動作,穿過士兵們的腳旁跑過來——
「會音姊姊!這個!」
和這個慘烈戰場不相襯的可愛聲音傳到我耳裏。我還以為是誰呢,是小愛啊。她應該跟礦工們去避難了,為什麽跑來這裏?不是很危險嗎?
……呃,她的小手握著發光的礦石!是神黏土嗎?發出的光芒感覺很不錯,是等級c、不對,是b嗎?是她活用神黏土探測能力,從洞窟某處撿來的嗎?
「啊!這是神黏土吧?沒錯吧!」
「小愛會找神黏土!」
貓耳小女孩自豪地說道,會音的眼睛閃閃發光。
可是……
就算用這塊神黏土救了我,也無法解決根本的問題。
即使創造出治療我的藥,我也贏不了傑摩拉……
(會音,別救我,用那塊神黏土創造可以提升能力的藥,由你喝下去。這樣的話,就算沒辦法將傑摩拉他們全數擊敗,也可以勉強突破重圍,暫時逃到外麵,沒錯吧?)
因為領悟到自己快死了嗎?我湧出犧牲自己的念頭。可是,我已經連照自己的意思張口說話都辦不到。
「快點……逃……」
我使出最後的力氣,終於簡短濟出這幾個字。
可是,會音卻叫道:「逃?那種不合我個性的事,我辦不到!」
她隻用右手拿剃刀,以左手接過小愛手中的神黏土。
「糟了,別讓她用創造術!」
荷姆利斯粗啞的聲音響起。會音一邊用右手應付急忙展開攻擊的伽路架,一邊用左手迅速地捏塑神黏土。
「creation!芭麗艾爾,這個給你!把它刺入達樹羅身上,注射進去!」
會音丟給芭麗艾爾一個非常粗的針筒,裏頭裝了感覺藥效很強、閃耀藍光的液體。
「刺入?刺入哪裏?」
「哪裏都行,快點!」
會音馬上用雙手握迴剃刀,猛烈揮動,嚇阻周圍的敵人。芭麗艾爾趁機從我後頸刺入,注射針筒(這時我的身體已經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一口氣將內容物打到我體內。
(唔哇!)
我全身馬上變熱,這是什麽?生命力流入!能量在全身流竄!
在身體急速複原的過程神,我雖然感到來自腹部的劇烈疼痛,不過也是一下子就消失了。好厲害!那樣的重傷一口氣就痊愈了嗎?創造術真是太棒了!
「對、對不起。」
我仿照剛才的動作,靠左手的力量往地上一撐,站了起來。
「達樹羅!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但俗話說事不過三!請你一定要在這次打敗傑摩拉,沒問題吧!」
會音這麽命令我。她看都不看複活的我一眼,徑自朝伽路架攻過去。嗚嗚!她還是老樣子,說話一點都不溫柔!不渦會音為了救我,用了珍貴的神黏土……我說會音,你其實是個善良的人吧?謝了!
「達樹羅,我也來幫忙。我們兩個一起打倒傑摩拉,招雷!」
芭麗艾爾放出雷擊,擊倒其中一個角落的士兵們。
讓三個女生幫我到這種程度,實在是不努力不行。應該說,我或會音如果不打敗敵方的一個英雄,讓勢均力敵的戰力天秤傾向我們這邊的話,也沒辦法逃出生天。換句話說,我們會全軍覆沒。我就算不想打,也不能不上!
我咬緊牙關,衝殺進芭麗艾爾打倒的敵陣一角,揮動魔劍突圍。
傑摩拉……他已經朝我衝過來。
他的紅眼睛讓我覺得非常可怕,身體瞬間一僵。
不過,我不打不行。沒錯,不打不行!
「混蛋!」
雖然是不像戰神的台詞,不過我使出全身的力量這麽大喊之後,被恐懼覆蓋的心就像又迴歸原點一般,取迴了原本的氣勢。
「你挺有一套的嘛!我饒不了你!」
傑摩拉原本大概想說隻要再給我最後一擊就結束了。所以看到我之後,有些畏懼地放慢衝過來的速度。
我主動積極地縮短距離,不顧一切地揮劍,展開淩厲的攻勢。魔劍與鐵球棒兩樣武器相撞在一起,火花四處噴濺。
(插圖237)
「你用神黏土治療過了嗎?神果然沒那麽容易打倒!」
傑摩拉的口氣像是感到
很佩服。不過,能夠說這種話,證明他還很從容。
「就算對自己的防禦力有自信,也不要露出遊刃有餘的樣子!」
我大叫著,進一步加快揮動魔劍的速度。不過,傑摩拉不慌不忙地躲過我的攻擊。他除了弱點的關節部位之外,全都不加以防禦,隻要我稍微露出破綻就咬緊反擊……我可以看出他的戰略,這種戰法讓我非常難進行攻擊!
(該怎麽做才能打倒這家夥?)
再瞄準膝蓋或手肘附近……攻擊嗎?
(不,我從剛才的失敗發現,他雖然用的是膽量劍法,不過反射神經很好。最重要的是,就算故技重施,我也不認為那會管用。)
嗚嗚!該怎麽辦?強大、帥氣、受眾人崇拜的戰神達樹羅,因為小愛的妙傳,還有會音的慈悲奇跡複活!可是,如果再被擊出一次安打,這次真的會完蛋。而且我的傷雖然因為會音創造的藥痊愈了,不過好像沒有連流失的血跟耗去的精力都一並恢複,身體仍然相當疲倦。
(相對地,傑摩拉明明穿著鎧甲,動作卻看不出有變慢的趨勢。他的體力還綽綽有餘吧?)
換句話說,持久戰沒有勝算——
「看招!」
藍光閃燦,響起「砰!」的爆裂聲。芭麗艾爾放出的閃電光芒將洞內染成藍色,她一麵牽製小兵,一麵攻擊傑摩拉。
傑摩拉因為觸電而微微顫抖,不過還是沒出現足夠讓我打敗他的大破綻。另外,我現在才發現,芭麗艾爾的肩膀劇烈地上下起伏著,看來她也消耗了許多體力,再這樣下去,很快就無法施放閃電了嗎?
(必須在我跟芭麗艾爾喪失氣力之前做個了斷。快點想、快點想!想可以打破僵局的戰術!)
小時候,我第一次打中會音那天。
我想說「試試看假動作」,結果順利地成功打到她。沒錯,戰鬥中隻要動點小腦筋,就能夠輕易打破僵局!
(嗯?)
瘋狂進行思考的我突然……注意到傑摩拉的鎧甲。
我跟他第一次交手是在燦爛的陽光下,我記得那時他的鎧甲是烏黑色。就像塗了漆一般頗富光澤,閃閃發亮。
可是,現在傑摩拉的鎧甲卻失去了光澤,變得十分黯淡。
(為什麽?因為在這場戰鬥中被灰塵覆蓋髒掉了嗎?嗯,他每次用鐵球打碎岩盤時,就會讓自己置身在石塊粉塵下,所以也沒什麽好不可思議的……可是,就算是這樣,也變得太髒了吧?光澤幾乎全不見了。)
啊!
我突然察覺那個原因,這是強烈到甚至可稱之為天啟的靈光一閃。
(是那樣嗎?一定是的!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如果我的推測正確,甚至有辦法利用它起死迴生!
(好。)
我暗暗下定決心,反正體力所剩無幾,已經沒多少時間能好好戰鬥。就用它賭一把,將籌碼全押上去了!
「看招!」
我暫時往後跳,拉出距離。接著在落地的同時,像在撈東西似地揮動魔劍,用劍尖勾起腳
邊的岩盤。
這把魔劍切岩石像切豆腐一樣,所以這個洞窟的岩盤我也可以隨心所欲地切下。被我劍尖刮起的岩石碎片朝傑摩拉激射而去。
「唔?」
發現我改變戰略,傑摩拉替戒地停下了腳步。
「想用小石頭妨礙我視線嗎?用這種小伎倆……」
他縮了縮脖子,舉起鐵球棒,重新擺出隨時能保護臉的姿勢。
我在內心竊笑。
「不隻是為了讓你看不清楚而已,在這個洞窟當中,到處都是神黏土。我隻要在像這樣刮岩盤的期間,發現上好神黏土的話,就能創造提升力量的道具,逆轉形勢!」
「想一石二鳥嗎?真可笑,等級高的神黏土不可能那麽容易發現。」
傑摩拉像是瞧不起我似地,發出含糊不清的笑聲。
(你也隻有現在能笑了。可以遮蔽你的視野或不小心找到神黏土的確都不錯。不過,我還有另一個企圖!一石三鳥,我總共握有三道計策。)
然後,其實第三條計策才是打倒傑摩拉的關鍵、也是我最主要的目的。
我善用在靈活度上勝過他的優勢,耗損自己剩餘的體力,在傑摩拉四周跑來跑去。一邊跑一邊不斷用魔劍劈砍岩盤,執拗地不斷讓他沐浴在碎石雨下。
「哼!真是不死心!這種小石頭,不管你打多少到我身上,最終也隻是無謂的掙紮!是神的話,就用神的方式一決勝負怎麽樣!」
不久,傑摩拉像是被激怒般大叫起來,放棄防守,開始激烈地攻擊我。我不斷在千鈞一發之際閃過,他的鐵球空虛地一再鑿穿洞窟的岩盤,和我的攻擊一樣,石頭的碎片大量飛濺著。
(唔……唿吸變急了呢。不過,傑摩拉大概沒看穿我的計策,差不多可以著手進行了。)
但是這條計策隻有我一個人尚無法完成,需要芭麗艾爾幫忙。
(拜托你,芭麗艾爾,請你察覺我的意圖!如果芭麗艾爾是照我的想像創造出的英雄,你應該能夠使用在我的『設定』裏的『那一招』,沒錯吧?)
我一邊跑,一邊尋找芭麗艾爾。我的視線越過傑摩拉的肩膀,捕捉到那個美麗的身影。
(芭麗艾爾!)
我朝她擠眉弄眼。然後,迅速將視線移往下方——傑摩拉的腳邊。那裏散落著傑摩拉用鐵球弄碎、以及我切下岩盤打向他之後落下的大量碎石頭。
芭麗艾爾「啊!」地睜大眼睛,微微點頭。我確定自己的意思傳達給她了。
(就是現在,來一決勝負了!)
我停下腳步,側身麵對他。「咻」地將魔劍劍尖指向傑摩拉。
就這樣在原地等待著衝過來的傑摩拉。
「你終於想打了嗎?這樣才對!」
我感覺大吼的傑摩拉語氣透露著鬆懈。這家夥有超硬的鎧甲與強韌的肉體,不過如果因為這樣的傑出防禦力而大意輕敵,那不如說反而會成為你的弱點!
「芭麗艾爾,就是現在!」
我大聲叫道。
砰!雷跳的聲音大大響起,芭麗艾爾飛到傑摩拉頭上。
「這招……怎麽樣————!」
芭麗艾爾高高舉起右手,以畫著圓圏的軌跡揮動手腕。
她在空中畫出的圓圈閃著藍光,成為一道道閃電蛇,倒著落下,攻擊傑摩拉。
不過,那跟之前的雷擊不同。威力感覺不大的纖細電擊像是用繩子捆綁東西一般,一層一層地纏住傑摩拉。
結果!
掉在那附近的碎石頭像被施了魔法一樣,浮在半空中。
然後,在下個瞬間,無數的碎石頭像一大群食人魚般,從四麵八方攻向傑摩拉。
「什麽!」
看到那個光景的傑摩拉,也許是發現自己中計了,擺出揮動鐵球棒,想打落碎石暴風雨的模樣。
(不過,為時已晚!)
大量的碎石一下就覆蓋住傑摩拉全身。正確來說,碎石頭是被傑摩拉穿的鎧甲吸住。
那些碎石頭有些鑽進了鎧甲的縫隙裏,而不是停留在表麵。因為這樣,他的關節部位被死鎖住,正要揮動武器的動作在途中完全被迫定住。
纏住傑摩拉的電氣蛇大約十秒就消失了。落地的芭麗艾爾單膝跪地,似乎因為這一擊用盡了力氣。
「芭麗艾爾,剩下的就交給我!」
我抓緊時機,猛地衝上前去。
隨著電氣蛇的消失,被傑摩拉鎧甲吸住的碎石頭「啪啦!啪啦!」地落下。可是,牢牢鑽進鎧甲
縫隙的碎石頭還是卡在原處。
「糟……」
在他說完「糕」之前,我使出全身的力量,將魔劍由下向上揮出。
魔劍重重打上他的頭盔,鏗!洞穴內迴蕩著極為響亮的金屬聲。
我使出全力的斬擊,還是無法破壞他的頭盔。不過,頭盔因為受到強烈的打擊被掃了出去,飛到天上。
傑摩拉因為這一擊向後仰的龐大身軀,在動彈不得下,四腳朝天地無助倒下。
「勝負已分!」
我俯視傑摩拉,用劍抵住他的咽喉。
……呃,這家夥是怎麽迴事!
傑摩拉之前一直被頭盔遮住的真麵目讓人毛骨悚然。他皮膚蒼白得像死人,浮出好幾條青黑色的血管。臉上一根頭發或眉毛都沒長,兩隻紅眼睛深深凹陷,還有像豬般的塌鼻子,以及因為犬齒突出而外翻的嘴唇——
(好醜的臉。)
他的長相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更接近『妖怪』或『怪獸』。
「……不愧是……神……」
傑摩拉呻吟道,張開手放開武器,證明他承認敗北。
「嗬!你想跟我戰神達樹羅打還早十年……不對,十萬年!」
吸氣——
「『我來說明一下。在激烈的戰鬥中也很冷靜、沉著的戰神達樹羅,發現你原本閃閃發亮的鎧甲不知何時髒掉變得灰蒙蒙的。那是因為被灰塵覆蓋變髒的嗎?不,不對!你的鎧甲是用連我的魔劍也砍不斷的特殊物品所製,不過材質卻是和鐵或銅一樣帶磁性的金屬!因為這樣,你的鎧甲在遭受芭麗艾爾的雷擊洗禮後,換句話說,因為暴露在無數次的電力下,雖然很微弱,卻也漸漸帶有磁性!這個洞窟的岩盤,似乎是以鐵礦般能吸附磁鐵性質的岩石組成。所以你的鎧甲吸住了在戰鬥中岩盤碎掉所產生的細塵與碎石,才變得很髒……我以名偵探也相形見絀的洞察力察覺以上的事,想到可以利用這點,於是積極地用魔劍削下岩盤,四處散布碎石……最後是芭麗艾爾的電磁縛鎖!芭麗艾爾最後施放的雷擊,是呈現出將你層層纏住的型態吧?你的鎧甲因為這樣,就像在鐵芯纏銅線圈讓電流通過一樣,成了很強的電磁鐵!之後的事你應該已經懂了吧?我故意散布的碎石頭被你成為磁鐵的鎧甲吸住,其中有一些鑽入鎧甲縫隙,鎖住了你的關節!』」
唿——唿——我、我明明已經很累了,卻一口氣說這麽多話,所以喘得要命。
可是很爽!『設定』、『說自己的話』還有『確定勝利後,以高高在上的立場進行戰況解說』,為什麽會這麽爽?令人受不了!絕對會上癮!
最重要的是,我跟芭麗艾爾兩個人合力擊敗強敵也很棒!這個是,沒錯,是所謂的「愛的力量」吧?一定是的!
「不會吧?將軍竟然輸了……」
因為我直到戰鬥中途都還被傑摩拉壓著打,所以他落敗的事似乎讓納比雷斯士兵大受打擊,陷入茫然自失的狀態。
「撤退!撤退!」
荷姆利斯別具特色的聲音,從包圍住會音的方向傳來。
我看向那邊時,大蜜蜂已經領著手下飛向洞窟出口。伽路架大叫:「等等!別丟下我!」立刻緊追在他們後頭。士兵們更是已經失去鬥誌,一窩蜂地跟在荷姆利斯與伽路架後麵逃竄。
「伽路架!你又要逃走嗎?膽小鬼、討厭鬼、豬屁股——!」
會音雖然對他破口大罵,不過她似乎也已經筋疲力盡,並沒有追上去。
(總之,我們贏了!)
我的視線迴到傑摩拉身上。
「……我沒有輕敵的意思。不過,終究是神技高一簿嗎?」
傑摩拉歪著長了牙齒的嘴巴,露出寂寥的微笑。
「你該佩服的對象是我吧?這場勝利是我隻靠達樹羅使的眼色,就察覺了他真正目的才到手的!」
芭麗艾爾走過來得意地說道。
「嗬!不過,芭麗艾爾會察覺,也是因為我把芭麗艾爾創造成美麗高貴、強大又聰明的英雄……!」
「是是是。」
芭麗艾爾「嘻嘻」地笑道。這家夥~笑起來真的好可愛~
「唿——雖然讓我緊張了一下,不過看來是贏了!達樹羅、芭麗艾爾,幹得好!」
會音將剃刀扛在肩上,大步走了過來。
「小愛也很努力!」
小愛「砰咚!砰咚!」地跑到會音前麵,抬頭看著會音的眼睛閃閃發光,似乎想要得到很多的稱讚。
「沒錯、沒錯!小愛是mvp!達樹羅,你也要跟小愛道謝。如果沒有小愛撿神黏土給
你,你早就沒命了。」
「啊、嗯,小愛,謝謝你,你救了我一命。」
我說完遲來的感謝後,小愛大力強調著:「小愛會找神黏土!」
「不……不愧是神……!」
「竟然擊敗了魔將軍!」
原本在洞窟角落瑟瑟發抖的礦工們也聚集到這裏,紛紛稱讚我。
「好了,不過——」
我俯視傑摩拉,歪頭思索著。
(這家夥怎麽辦?我雖然毫不留情地對大蜜蜂揮劍,可是卻對用劍刺入他的喉嚨心生抗拒。)
他雖然長得很醜,宛若怪物一般,可是外型是人,也具備聽得懂人話的智力。最重要的是……他雖然是敵人,但態度始終光明磊落。我認為他身先士卒作為部下榜樣的戰鬥模樣,以男人來說非常帥氣。
(想和神決鬥很了不起,而且還是我跟會音這兩尊神。反觀我自己……被勝利衝昏頭,洋洋得意地說個不停,但結果是憑藉著會音、小愛、芭麗艾爾的幫助,才勉強打倒傑摩拉。)
這麽一想,我果然不忍心殺他。不過,他的武器與防身用具,似乎是用神黏土創造的高級品,所以若是將其作為戰利品沒收,唯獨饒了他的命——這麽處置妥當嗎?鎧甲雖然對我來說太大,不過,我可以創造體型穿得下它的新英雄。或是——公主的部下,那個叫加拉修的大叔,以他的體型說不定勉強能穿?
「神啊。」
在我難以決定如何處分時,傑摩拉開口說道。
「我希望您能在結束我的生命前,告訴我一件事。」
咦?傑摩拉好像認為既然戰敗,被殺也理所當然。
「什麽事?你說說看。」
「神……納塔斯神在創造我的時候,給了我這副醜陋的皮相……可是,達樹羅神,你創造的英雄芭麗艾爾真的很美,為什麽……」
我的內心「啊!」地受到衝擊。
傑摩拉的紅眼睛泛著淚光。
(原來如此,那本參考書上有寫到吧?)
在使用神黏土行使創造術時,若加上弱點或缺點之類的負麵要素,創造出的成品便可以具
有更為強大的優點。
魔神納塔斯在創造傑摩拉時,故意給他醜陋、可怕的外貌,目的是為了讓他成為附帶更強大戰鬥力的英雄!
我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魔神納塔斯……!他不認為創造物具有獨立人格。)
我雖然沒見過他,不過他鐵定是個不把人當人類看待,為了滿足一己私欲,不管什麽樣的壞事都能滿不在乎地去做的家夥。
「站起來。」
我將魔劍收迴劍鞘後,蹲下來不加思索地伸出手,握起傑摩拉被護具包住的手。
這似乎讓傑摩拉很意外,他不斷眨著眼。
「別管了,站起來。」
我硬是拉住他的手,讓傑摩拉坐起來。或許因石頭碎片還卡在鎧甲縫隙裏,隻見傑摩拉以非常僵硬的動作勉強站起。
我輕輕拍了傑
摩拉的鎧甲兩、三下,夾在關節部分的碎石頭「啪啦!啪啦!」地掉落。
「牙麵傑摩拉。那個原因你不用問我,自己應該也已經明白了。」
「魔神納塔斯是邪惡的化身。可是,我及會音跟納塔斯不同。傑摩拉,如果你對過去身為納塔斯的棋子感到後悔,想跟善神並肩作戰的話,現在也還不遲,離開納塔斯身邊吧?並且往後與我們共同作戰!」
傑摩拉用紅眼睛凝視著我,肩頭大力顫抖。
不久,巨漢像放盡氣力般地單膝跪地,深深垂下頭。
「達樹羅神,我對您的處置萬分感激。為了報答您饒我一命的恩情,我傑摩拉在此承諾,今後會對您效忠。」
「我知道了。」
我十分正經地點頭。
「等等!等一下,達樹羅!」
可是,會音卻喊了暫停。
「咦?你幹嘛啊?會音,你反對嗎?」
「不是那樣的!這種事不可以無視女神會音擅自決定吧!因為你是我的從屬神,請你搞清楚自己的立場!」
「……呃……那……我想讓傑摩拉加入我們,可以嗎?」
「可以。」
會音很乾脆地點頭,真是麻煩的家夥……
「喔喔!不管是達樹羅神也好、會音神也好,真是心胸寬闊……!」
「可、可是,可以相信他嗎?」
礦工們一臉擔心地竊竊私語著。不過,我對自己的寬宏大量感到滿足。
「……達樹羅。」
——站在我旁邊的芭麗艾爾叫了我一聲。她不知道想到什麽,緊緊握住我的手。
「嗯?」
她怎麽了?隻見她雙頰緋紅,用閃閃發亮的眼睛看著我。
「那個……謝謝你創造我的時候,給了我美麗的外貌。」
「嗬!你不需要為這種事特地道謝。」
我輕—了一下頭發。不過,被她像這樣道謝,我當然很開心,嘴角忍不住上揚。
「哼,讓自己的性欲實體化,還耍什麽帥啊?」
可是,會音馬上說了多餘的話。
「不要那樣說!對芭麗艾爾很失禮吧!真是的,我好不容易因為勝利的餘韻跟有點高興的事心情大好,你識相一點啦!」
「是嗎?可是達樹羅,你的好心情馬上就會結束囉!」
會音露出壞心的微笑。
「……咦?」
「因為那個瞬間治好達樹羅重傷的注射,藥裏的副作用差不多快開始發揮出來了。」
「啥?副作用?你該不會為了增強藥效,也在創造那個藥的時候給了它副作用吧?」
「對呀!不過,如果是會造成實際傷害的副作用就傷腦筋了吧?所以我讓它『在注射一會兒之後,會產生肌肉酸痛』。」
什麽?
「哈哈……肌肉酸痛,那不算什麽。」
「這很難說喔?因為是讓那麽嚴重的傷在一瞬間痊愈的藥,副作用應該也很強~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會音,我說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身體突然出現像電流在全身亂竄般的酸麻感。我當場倒下,滿地打著滾。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啊————!」
這是什麽!不是肌肉酸痛那麽簡單的程度!不隻手跟腳,包括臉上的肌肉在內,全身的肌肉同時發出哀嚎!唔哇啊!
「嗯~總之,就是這樣。納比雷斯士兵從島上撤退,身為神的第一件工作暫時結束!我們先出去外麵,準備迴有公主在等待的安德裏昂了。你們要努力挖掘神黏土喔!」
會音對礦工下完命令後,就拉起小愛的手,急忙離開了……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可惡!會音!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你這家夥————————!」
這個肌肉酸痛什麽時候會停啊!混蛋————!
「傑摩拉,這是你的第一件工作。請你背達樹羅到地麵,我對自己的臂力與腳力沒自信。」
「我嗎?我是無所謂。不過你相信我嗎?」
被芭麗艾爾拜托的傑摩拉說道,口氣似乎很意外。
「既然達樹羅決定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不過,姑且請讓我走在你後麵,別輕舉妄動。」
「嗯,那麽——」
傑摩拉撿起頭盔重新戴上。他蹲下身子,手繞到背後,將鐵球棒橫在腰後,蹲下身子。
「達樹羅神,請。」
「好痛!我痛到站不起來!」
「哎呀哎呀,真麻煩。」
芭麗艾爾將手伸到我的腋下,扶我站起。
「唔啊啊啊啊!輕輕地碰!輕輕地碰!好痛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就這樣——
我戰神達樹羅的第一場戰役以勝利作收。不過跟「神一般、瀟灑、帥氣」的勝利相差甚遠。
——阪上大樹
(可惡,要在無法得到強大神黏土的情況下,跟傑摩拉再打一次啊!)
我雖然在心裏發牢騷,不過並不表示我退縮了。
(既然這樣,我就在沒有神黏土之下打倒他。靠我跟會音一起鑽研到現在的劍客實力!)
對方是我曾經對他束手無策、成為其手下敗將的人,這點我很清楚。
可是,我並不是那種隻因嚐到一次敗果,就意誌消沉的人。沒錯,千百樂也是,一開始的我完全不是會音對手,可是現在不同了!我成為了就算被打敗,也會重新再起,擁有不屈不撓精神的人,那才是我的風格!
話雖如此——
「芭麗艾爾,別打到我喔!」
與傑摩拉對峙的我,氣勢十足地揮動魔劍,擺著戰神的招牌姿勢,叮嚀芭麗艾爾。傑摩拉是不能有一絲大意的強敵。我雖然想相信這種事不會發生,不過若是被芭麗艾爾的閃電誤擊,絕對會要了我的小命。
「請你對自己創造的英雄多一點信心!」
芭麗艾爾的聲音從我上方傳來,她將雙手手腕在頭上交叉。
「萬雷招雷!」
出現撕裂大氣的蟲隆巨響,閃電如降雨般落下。敵方的士兵雖然想朝我射箭,支援傑摩拉,卻因為紛紛觸電而發出哀嚎。
另外,其中一道閃電擊中戴著頭盔的傑摩拉頭頂。
「唔!」
觸電的傑摩拉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全身一顫。不過,那隻是非常微小的顫抖。握著鐵球棒、紮著馬步的他陣勢絲毫不亂。對他的特殊肉體來說,芭麗艾爾的閃電果然無法成為有效攻擊。
傑摩拉盯著我的紅色眼睛眯起。
「不管試幾次都一樣。不管是火焰、閃電或寒氣,這些對我傑摩拉都不管用。想打倒我的話,達樹羅神,就用自己的力童吧。」
「嗬!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我左腳退開一步,側過身子應戰。握住魔劍的右手向前伸,左手為了維持身體的平衡,擺向後麵。西洋劍也是這樣,單中持輕巧的長劍作武器時,這是非常自然又好用的姿勢。
傑摩拉緩緩前傾,空間盈滿殺氣。
「我要上囉!神!」
傑摩拉這麽叫了之後,果斷衝了過來。
「來吧!」
我心底雖然直冒討厭的冷汁,不過卻十分冷靜。為了看清他的攻勢,我屏息凝神注視。
傑摩拉將附了鐵球的長棒局高舉起。
他的身體門戶大開!
我衝了過去,在與他身形交錯之際,揮起魔劍。
刀刃砍到他的鎧甲,「鏘!」地響起金屬聲,劍被彈開的反作用力把我的手腕震得發麻。
「唔——」
我就這樣直接掠過他,繼續衝向前方,隔開一段距離後才迴頭看。
傑摩拉往下揮的鐵球重重打上岩盤,被擊碎的岩石碎片氣勢壯大地飛散。其中有一些打到傑摩拉的盔甲,發出微小的聲音。
(不行,隻是想用劍砍他的話很容易做到,可是果然無法斬斷他的盔甲。)
我拚命動腦筋,研究打敗這個怪物的戰略。
(隻能用會音提議的戰法嗎……?)
(沒錯,用魔劍滑入鎧甲的關節部位。隻能這麽做了。)
(這很困難。不過他因為穿了鎧甲,行動受到限製,視野也很狹隘。在身體的靈活度上,看起來是我占上風。)
「我一定能辦到!」不等我像這樣下完決心,傑摩拉已經再次衝了過來。
「唔!」
他迸發出銳氣與殺氣,果決地揮動鐵球棒。
(打碎岩盤的那顆鐵球硬度加上他的力量……如果被它擊中,我會一命嗚唿或身受重傷
吧?不過,他揮動武器的方法看起來平凡無奇,招式粗糙,接近膽量劍法。)
所謂的膽量劍法,指的是那些兵器使得不怎麽樣,卻具備膽量、具有豐富打架經驗的家夥以全力使出的劍法。
換句話說,就是像門外漢的劍法。可是膽量劍法並不一定很弱。因為在實戰上,不需要高超的技巧,可以單憑不停地往前衝、持續進行攻擊,在心理上壓製住對方。實際上,我也聽說過江戶時代,有知名道場的名武士被鎮上鬧事的無賴——類似砍過人的賭徒之類的家夥——輕易擊敗的例子。
話雖如此,長年修練的劍客可以在保持冷靜的狀況下,仔細觀察對方的劍法。而且如果進行單打獨鬥自不用說,一定遠比外行人更具優勢。
至少我在這個當下,冷靜分析了傑摩拉。
(傑摩拉的鐵球棒在長度上勝過我的劍。不過,它比平時跟我對戰的會音的剃刀來得短,所以還算好應付。而且我的腳力在泰坦變強了,直衝他懷中的速度也増加不少。可以減少在武器長度上的相對不利……最重要的是,因為這稼夥使的是膽量劍法,起動姿勢看得一清二楚。)
起動是什麽?
用手握住劍,揮下之前,會先動前臂。動前臂之前,會牽引手肘。不過在手肘動之前,更先動的是肩膀。另外,如果想衝過來的話,必須事先蹲下、彎曲膝蓋。就像這樣,銜接下個動作出現的起點就稱為起動,也叫預備動作。
在劍道、千百樂、西洋劍上都是這樣。不過在劍術高手的對戰上,有沒有觀察對手的起動會成為關鍵。因為可以在對方揮動武器前,靠快速掌握肩膀或下半身等成為動作起點部位的姿勢,預測下個攻擊會如何襲來。正確的話,可以提前準備對應那個攻擊,會壓倒性地有利。
(我一直用劍跟拿剃刀的會音對戰,為了彌補在武器長度上的不利,我自諸在掌握起動上傾注過許多心力,這點我有自信!)
集中精神!我可以感到時間的流動變慢了。
(原來如此,是從旁邊攻擊嗎?)
我依據肩膀與上半身的起動這麽判斷。
我在腳跟腰蓄積力量,在心裏吶喊(我要上了!),一口氣撲上前去。
傑摩拉揮出的鐵球,從籠罩我頭部高度的左側攻過來。
(賓果……!)
路線跟我預測的一樣!我早在他的攻擊到達之前,就已經沉下身體。
我以像是踢足球時鏟球的姿勢滑過去,在通過他的側麵時順勢揮出魔劍。
我貓準的是膝蓋下方。這裏是要讓膝蓋大幅動作的關節,所以盔甲的縫隙也很大。膝蓋如果受了傷,想在穿著厚重盔甲下繼續戰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吧?最重要的是,劍的長度不容易攻擊低角度。隻要利用這個心理上的盲點,他應該無法閃開!
我的劍瞄準傑摩拉的右膝迅速揮過去,刀刃毫無疑問會滑入盔甲的縫隙,我在刀刃到達前如此深信著。
可是!
他的膝蓋在魔劍的刀刃正要滑入的那一瞬間,「咻!」地抬起。
我「啊!」了一聲,刀刃砍中護脛被狠狠彈開。
(這、這家夥!反射神經真好,竟然在頃刻間抬起腳防禦!)
不過,現在不是佩服他的時候。因為我是以鏟球的姿勢攻擊,換句話說,我現在呈現仰躺的狀態。不快點躲開的話,會犧牲在他下個攻擊之下——
我抬頭看傑摩拉時,他已經將鐵球高高舉起。
(……啊……)
我全身的毛孔因為恐懼而張開。
我為了避開攻擊,在轉瞬間滾動身體。我滾了兩圈,左手屈起撐在地上,就像用腳跳躍一樣,我以相同的要領,靠臂力硬是躍起身體,成功站起!
不過,我還在他的武器攻擊範圍內。
我保持麵對傑摩拉的姿勢,為了拉開跟他之間的距離,向後一跳。
不對,我正想往後麵跳的時候——
他的鐵球卷起扭曲空間的風,朝我逼來。
(躲不開……)
我雖然有一半已經放棄了,還是想(扭轉身體躲開)。不過鐵球比我的動作快上許多,擊中我的肚子。
我感受到強烈的衝擊。
鐵球打中的是右腹。可是,在打到的瞬間侵襲我的不是腹部的疼痛,而是全身麻痹的感覺。滲入骨髓的強烈衝擊,透過骨傳導遍及我的全身。
我被狠狠掃了出去。
連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想著(因為被掃出去,終於能拉開距離!我得采取守勢,馬上站好才行!)。
但是,麻痹的身體不聽我的使喚,動也不動!
我的背部撞上堅硬的岩盤,不知在目睹那個光景的人眼裏,我是不是像被扔出去的玩偶啊?
「唔……」
當我唿吸時,口裏溢出黏黏滑滑的東西……是血嗎?我感到全身像被四分五裂般的疼痛,肋骨斷了嗎?不對,好像傷在更深的地方……
(不、不站起來的話!真的會被殺掉!)
本能在咆哮,我勉強自己仰起脖子看向傑摩拉。
不知他是否因為(我要用這一擊打倒神!)的想法而用力過度,他的身體失去平衡往前栽。不過,他露出盔甲的紅眼睛盯著我,立刻迴身衝了過來,應該是要給我最後一擊。
砰!
在傑摩拉後麵有藍光閃耀,響起爆破聲。
是芭麗艾爾。她用雷跳在天上疾馳,穿過衝過來的傑摩拉旁,一下子就到了我身邊。
「達樹羅,站起來!」
芭麗艾爾抓住我的左手,硬是將我拉起。傑摩拉彷佛說著「別想逃」似地加速衝來。
傑摩拉「唔喔!」地大吼一聲,隨即揮動鐵球。
不過,芭麗艾爾先一步撐著我的肩膀逃向了半空。
芭麗艾爾靠著雷跳,瞬間拉開與傑摩拉之間的距離,在會音旁邊落下。
「招雷!」
她一邊放出閃電,讓蜂擁而至的士兵們無法靠近,一邊讓我躺在地上。
「會音!達樹羅被傑摩拉打中了!」
「咦……?唔哇!你在搞什麽?真沒出息,你為什麽這麽弱啊!」
會音沒有停下揮動天意之剃刀的手,對我破口大罵。怎、怎麽有這種人啊!我知道你也忙著對付敵人,可是竟然對口中吐出大量鮮血的青梅竹馬說這麽無情的話!太過分了!我想在法庭上控訴她!
但我連張口罵她都辦不到。每次唿吸,血就「咕嚕!咕嚕!」地冒個不停。而且……視線慢慢……變得模糊……這股冷意是什麽……我絕對……會死……就這樣慢慢失去意識……死去……可惡……
「會音,用神黏土創造藥!達樹羅受了重傷!請你創造治療他的藥!」
芭麗艾爾用像在嗚咽般的聲音叫道。不愧是我創造的理想美少女,跟會音完全不同,很溫柔!
「我如果有那種強大的神黏土,早就拿出來用,讓戰況變得有利了!」
……說得也是……
就在這時,從納比雷斯士兵那裏出現奇妙的騷動。我隻轉動眼球望向那邊,有某種小生物以像貓科動物般的敏捷動作,穿過士兵們的腳旁跑過來——
「會音姊姊!這個!」
和這個慘烈戰場不相襯的可愛聲音傳到我耳裏。我還以為是誰呢,是小愛啊。她應該跟礦工們去避難了,為什麽跑來這裏?不是很危險嗎?
……呃,她的小手握著發光的礦石!是神黏土嗎?發出的光芒感覺很不錯,是等級c、不對,是b嗎?是她活用神黏土探測能力,從洞窟某處撿來的嗎?
「啊!這是神黏土吧?沒錯吧!」
「小愛會找神黏土!」
貓耳小女孩自豪地說道,會音的眼睛閃閃發光。
可是……
就算用這塊神黏土救了我,也無法解決根本的問題。
即使創造出治療我的藥,我也贏不了傑摩拉……
(會音,別救我,用那塊神黏土創造可以提升能力的藥,由你喝下去。這樣的話,就算沒辦法將傑摩拉他們全數擊敗,也可以勉強突破重圍,暫時逃到外麵,沒錯吧?)
因為領悟到自己快死了嗎?我湧出犧牲自己的念頭。可是,我已經連照自己的意思張口說話都辦不到。
「快點……逃……」
我使出最後的力氣,終於簡短濟出這幾個字。
可是,會音卻叫道:「逃?那種不合我個性的事,我辦不到!」
她隻用右手拿剃刀,以左手接過小愛手中的神黏土。
「糟了,別讓她用創造術!」
荷姆利斯粗啞的聲音響起。會音一邊用右手應付急忙展開攻擊的伽路架,一邊用左手迅速地捏塑神黏土。
「creation!芭麗艾爾,這個給你!把它刺入達樹羅身上,注射進去!」
會音丟給芭麗艾爾一個非常粗的針筒,裏頭裝了感覺藥效很強、閃耀藍光的液體。
「刺入?刺入哪裏?」
「哪裏都行,快點!」
會音馬上用雙手握迴剃刀,猛烈揮動,嚇阻周圍的敵人。芭麗艾爾趁機從我後頸刺入,注射針筒(這時我的身體已經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一口氣將內容物打到我體內。
(唔哇!)
我全身馬上變熱,這是什麽?生命力流入!能量在全身流竄!
在身體急速複原的過程神,我雖然感到來自腹部的劇烈疼痛,不過也是一下子就消失了。好厲害!那樣的重傷一口氣就痊愈了嗎?創造術真是太棒了!
「對、對不起。」
我仿照剛才的動作,靠左手的力量往地上一撐,站了起來。
「達樹羅!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但俗話說事不過三!請你一定要在這次打敗傑摩拉,沒問題吧!」
會音這麽命令我。她看都不看複活的我一眼,徑自朝伽路架攻過去。嗚嗚!她還是老樣子,說話一點都不溫柔!不渦會音為了救我,用了珍貴的神黏土……我說會音,你其實是個善良的人吧?謝了!
「達樹羅,我也來幫忙。我們兩個一起打倒傑摩拉,招雷!」
芭麗艾爾放出雷擊,擊倒其中一個角落的士兵們。
讓三個女生幫我到這種程度,實在是不努力不行。應該說,我或會音如果不打敗敵方的一個英雄,讓勢均力敵的戰力天秤傾向我們這邊的話,也沒辦法逃出生天。換句話說,我們會全軍覆沒。我就算不想打,也不能不上!
我咬緊牙關,衝殺進芭麗艾爾打倒的敵陣一角,揮動魔劍突圍。
傑摩拉……他已經朝我衝過來。
他的紅眼睛讓我覺得非常可怕,身體瞬間一僵。
不過,我不打不行。沒錯,不打不行!
「混蛋!」
雖然是不像戰神的台詞,不過我使出全身的力量這麽大喊之後,被恐懼覆蓋的心就像又迴歸原點一般,取迴了原本的氣勢。
「你挺有一套的嘛!我饒不了你!」
傑摩拉原本大概想說隻要再給我最後一擊就結束了。所以看到我之後,有些畏懼地放慢衝過來的速度。
我主動積極地縮短距離,不顧一切地揮劍,展開淩厲的攻勢。魔劍與鐵球棒兩樣武器相撞在一起,火花四處噴濺。
(插圖237)
「你用神黏土治療過了嗎?神果然沒那麽容易打倒!」
傑摩拉的口氣像是感到
很佩服。不過,能夠說這種話,證明他還很從容。
「就算對自己的防禦力有自信,也不要露出遊刃有餘的樣子!」
我大叫著,進一步加快揮動魔劍的速度。不過,傑摩拉不慌不忙地躲過我的攻擊。他除了弱點的關節部位之外,全都不加以防禦,隻要我稍微露出破綻就咬緊反擊……我可以看出他的戰略,這種戰法讓我非常難進行攻擊!
(該怎麽做才能打倒這家夥?)
再瞄準膝蓋或手肘附近……攻擊嗎?
(不,我從剛才的失敗發現,他雖然用的是膽量劍法,不過反射神經很好。最重要的是,就算故技重施,我也不認為那會管用。)
嗚嗚!該怎麽辦?強大、帥氣、受眾人崇拜的戰神達樹羅,因為小愛的妙傳,還有會音的慈悲奇跡複活!可是,如果再被擊出一次安打,這次真的會完蛋。而且我的傷雖然因為會音創造的藥痊愈了,不過好像沒有連流失的血跟耗去的精力都一並恢複,身體仍然相當疲倦。
(相對地,傑摩拉明明穿著鎧甲,動作卻看不出有變慢的趨勢。他的體力還綽綽有餘吧?)
換句話說,持久戰沒有勝算——
「看招!」
藍光閃燦,響起「砰!」的爆裂聲。芭麗艾爾放出的閃電光芒將洞內染成藍色,她一麵牽製小兵,一麵攻擊傑摩拉。
傑摩拉因為觸電而微微顫抖,不過還是沒出現足夠讓我打敗他的大破綻。另外,我現在才發現,芭麗艾爾的肩膀劇烈地上下起伏著,看來她也消耗了許多體力,再這樣下去,很快就無法施放閃電了嗎?
(必須在我跟芭麗艾爾喪失氣力之前做個了斷。快點想、快點想!想可以打破僵局的戰術!)
小時候,我第一次打中會音那天。
我想說「試試看假動作」,結果順利地成功打到她。沒錯,戰鬥中隻要動點小腦筋,就能夠輕易打破僵局!
(嗯?)
瘋狂進行思考的我突然……注意到傑摩拉的鎧甲。
我跟他第一次交手是在燦爛的陽光下,我記得那時他的鎧甲是烏黑色。就像塗了漆一般頗富光澤,閃閃發亮。
可是,現在傑摩拉的鎧甲卻失去了光澤,變得十分黯淡。
(為什麽?因為在這場戰鬥中被灰塵覆蓋髒掉了嗎?嗯,他每次用鐵球打碎岩盤時,就會讓自己置身在石塊粉塵下,所以也沒什麽好不可思議的……可是,就算是這樣,也變得太髒了吧?光澤幾乎全不見了。)
啊!
我突然察覺那個原因,這是強烈到甚至可稱之為天啟的靈光一閃。
(是那樣嗎?一定是的!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如果我的推測正確,甚至有辦法利用它起死迴生!
(好。)
我暗暗下定決心,反正體力所剩無幾,已經沒多少時間能好好戰鬥。就用它賭一把,將籌碼全押上去了!
「看招!」
我暫時往後跳,拉出距離。接著在落地的同時,像在撈東西似地揮動魔劍,用劍尖勾起腳
邊的岩盤。
這把魔劍切岩石像切豆腐一樣,所以這個洞窟的岩盤我也可以隨心所欲地切下。被我劍尖刮起的岩石碎片朝傑摩拉激射而去。
「唔?」
發現我改變戰略,傑摩拉替戒地停下了腳步。
「想用小石頭妨礙我視線嗎?用這種小伎倆……」
他縮了縮脖子,舉起鐵球棒,重新擺出隨時能保護臉的姿勢。
我在內心竊笑。
「不隻是為了讓你看不清楚而已,在這個洞窟當中,到處都是神黏土。我隻要在像這樣刮岩盤的期間,發現上好神黏土的話,就能創造提升力量的道具,逆轉形勢!」
「想一石二鳥嗎?真可笑,等級高的神黏土不可能那麽容易發現。」
傑摩拉像是瞧不起我似地,發出含糊不清的笑聲。
(你也隻有現在能笑了。可以遮蔽你的視野或不小心找到神黏土的確都不錯。不過,我還有另一個企圖!一石三鳥,我總共握有三道計策。)
然後,其實第三條計策才是打倒傑摩拉的關鍵、也是我最主要的目的。
我善用在靈活度上勝過他的優勢,耗損自己剩餘的體力,在傑摩拉四周跑來跑去。一邊跑一邊不斷用魔劍劈砍岩盤,執拗地不斷讓他沐浴在碎石雨下。
「哼!真是不死心!這種小石頭,不管你打多少到我身上,最終也隻是無謂的掙紮!是神的話,就用神的方式一決勝負怎麽樣!」
不久,傑摩拉像是被激怒般大叫起來,放棄防守,開始激烈地攻擊我。我不斷在千鈞一發之際閃過,他的鐵球空虛地一再鑿穿洞窟的岩盤,和我的攻擊一樣,石頭的碎片大量飛濺著。
(唔……唿吸變急了呢。不過,傑摩拉大概沒看穿我的計策,差不多可以著手進行了。)
但是這條計策隻有我一個人尚無法完成,需要芭麗艾爾幫忙。
(拜托你,芭麗艾爾,請你察覺我的意圖!如果芭麗艾爾是照我的想像創造出的英雄,你應該能夠使用在我的『設定』裏的『那一招』,沒錯吧?)
我一邊跑,一邊尋找芭麗艾爾。我的視線越過傑摩拉的肩膀,捕捉到那個美麗的身影。
(芭麗艾爾!)
我朝她擠眉弄眼。然後,迅速將視線移往下方——傑摩拉的腳邊。那裏散落著傑摩拉用鐵球弄碎、以及我切下岩盤打向他之後落下的大量碎石頭。
芭麗艾爾「啊!」地睜大眼睛,微微點頭。我確定自己的意思傳達給她了。
(就是現在,來一決勝負了!)
我停下腳步,側身麵對他。「咻」地將魔劍劍尖指向傑摩拉。
就這樣在原地等待著衝過來的傑摩拉。
「你終於想打了嗎?這樣才對!」
我感覺大吼的傑摩拉語氣透露著鬆懈。這家夥有超硬的鎧甲與強韌的肉體,不過如果因為這樣的傑出防禦力而大意輕敵,那不如說反而會成為你的弱點!
「芭麗艾爾,就是現在!」
我大聲叫道。
砰!雷跳的聲音大大響起,芭麗艾爾飛到傑摩拉頭上。
「這招……怎麽樣————!」
芭麗艾爾高高舉起右手,以畫著圓圏的軌跡揮動手腕。
她在空中畫出的圓圈閃著藍光,成為一道道閃電蛇,倒著落下,攻擊傑摩拉。
不過,那跟之前的雷擊不同。威力感覺不大的纖細電擊像是用繩子捆綁東西一般,一層一層地纏住傑摩拉。
結果!
掉在那附近的碎石頭像被施了魔法一樣,浮在半空中。
然後,在下個瞬間,無數的碎石頭像一大群食人魚般,從四麵八方攻向傑摩拉。
「什麽!」
看到那個光景的傑摩拉,也許是發現自己中計了,擺出揮動鐵球棒,想打落碎石暴風雨的模樣。
(不過,為時已晚!)
大量的碎石一下就覆蓋住傑摩拉全身。正確來說,碎石頭是被傑摩拉穿的鎧甲吸住。
那些碎石頭有些鑽進了鎧甲的縫隙裏,而不是停留在表麵。因為這樣,他的關節部位被死鎖住,正要揮動武器的動作在途中完全被迫定住。
纏住傑摩拉的電氣蛇大約十秒就消失了。落地的芭麗艾爾單膝跪地,似乎因為這一擊用盡了力氣。
「芭麗艾爾,剩下的就交給我!」
我抓緊時機,猛地衝上前去。
隨著電氣蛇的消失,被傑摩拉鎧甲吸住的碎石頭「啪啦!啪啦!」地落下。可是,牢牢鑽進鎧甲
縫隙的碎石頭還是卡在原處。
「糟……」
在他說完「糕」之前,我使出全身的力量,將魔劍由下向上揮出。
魔劍重重打上他的頭盔,鏗!洞穴內迴蕩著極為響亮的金屬聲。
我使出全力的斬擊,還是無法破壞他的頭盔。不過,頭盔因為受到強烈的打擊被掃了出去,飛到天上。
傑摩拉因為這一擊向後仰的龐大身軀,在動彈不得下,四腳朝天地無助倒下。
「勝負已分!」
我俯視傑摩拉,用劍抵住他的咽喉。
……呃,這家夥是怎麽迴事!
傑摩拉之前一直被頭盔遮住的真麵目讓人毛骨悚然。他皮膚蒼白得像死人,浮出好幾條青黑色的血管。臉上一根頭發或眉毛都沒長,兩隻紅眼睛深深凹陷,還有像豬般的塌鼻子,以及因為犬齒突出而外翻的嘴唇——
(好醜的臉。)
他的長相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更接近『妖怪』或『怪獸』。
「……不愧是……神……」
傑摩拉呻吟道,張開手放開武器,證明他承認敗北。
「嗬!你想跟我戰神達樹羅打還早十年……不對,十萬年!」
吸氣——
「『我來說明一下。在激烈的戰鬥中也很冷靜、沉著的戰神達樹羅,發現你原本閃閃發亮的鎧甲不知何時髒掉變得灰蒙蒙的。那是因為被灰塵覆蓋變髒的嗎?不,不對!你的鎧甲是用連我的魔劍也砍不斷的特殊物品所製,不過材質卻是和鐵或銅一樣帶磁性的金屬!因為這樣,你的鎧甲在遭受芭麗艾爾的雷擊洗禮後,換句話說,因為暴露在無數次的電力下,雖然很微弱,卻也漸漸帶有磁性!這個洞窟的岩盤,似乎是以鐵礦般能吸附磁鐵性質的岩石組成。所以你的鎧甲吸住了在戰鬥中岩盤碎掉所產生的細塵與碎石,才變得很髒……我以名偵探也相形見絀的洞察力察覺以上的事,想到可以利用這點,於是積極地用魔劍削下岩盤,四處散布碎石……最後是芭麗艾爾的電磁縛鎖!芭麗艾爾最後施放的雷擊,是呈現出將你層層纏住的型態吧?你的鎧甲因為這樣,就像在鐵芯纏銅線圈讓電流通過一樣,成了很強的電磁鐵!之後的事你應該已經懂了吧?我故意散布的碎石頭被你成為磁鐵的鎧甲吸住,其中有一些鑽入鎧甲縫隙,鎖住了你的關節!』」
唿——唿——我、我明明已經很累了,卻一口氣說這麽多話,所以喘得要命。
可是很爽!『設定』、『說自己的話』還有『確定勝利後,以高高在上的立場進行戰況解說』,為什麽會這麽爽?令人受不了!絕對會上癮!
最重要的是,我跟芭麗艾爾兩個人合力擊敗強敵也很棒!這個是,沒錯,是所謂的「愛的力量」吧?一定是的!
「不會吧?將軍竟然輸了……」
因為我直到戰鬥中途都還被傑摩拉壓著打,所以他落敗的事似乎讓納比雷斯士兵大受打擊,陷入茫然自失的狀態。
「撤退!撤退!」
荷姆利斯別具特色的聲音,從包圍住會音的方向傳來。
我看向那邊時,大蜜蜂已經領著手下飛向洞窟出口。伽路架大叫:「等等!別丟下我!」立刻緊追在他們後頭。士兵們更是已經失去鬥誌,一窩蜂地跟在荷姆利斯與伽路架後麵逃竄。
「伽路架!你又要逃走嗎?膽小鬼、討厭鬼、豬屁股——!」
會音雖然對他破口大罵,不過她似乎也已經筋疲力盡,並沒有追上去。
(總之,我們贏了!)
我的視線迴到傑摩拉身上。
「……我沒有輕敵的意思。不過,終究是神技高一簿嗎?」
傑摩拉歪著長了牙齒的嘴巴,露出寂寥的微笑。
「你該佩服的對象是我吧?這場勝利是我隻靠達樹羅使的眼色,就察覺了他真正目的才到手的!」
芭麗艾爾走過來得意地說道。
「嗬!不過,芭麗艾爾會察覺,也是因為我把芭麗艾爾創造成美麗高貴、強大又聰明的英雄……!」
「是是是。」
芭麗艾爾「嘻嘻」地笑道。這家夥~笑起來真的好可愛~
「唿——雖然讓我緊張了一下,不過看來是贏了!達樹羅、芭麗艾爾,幹得好!」
會音將剃刀扛在肩上,大步走了過來。
「小愛也很努力!」
小愛「砰咚!砰咚!」地跑到會音前麵,抬頭看著會音的眼睛閃閃發光,似乎想要得到很多的稱讚。
「沒錯、沒錯!小愛是mvp!達樹羅,你也要跟小愛道謝。如果沒有小愛撿神黏土給
你,你早就沒命了。」
「啊、嗯,小愛,謝謝你,你救了我一命。」
我說完遲來的感謝後,小愛大力強調著:「小愛會找神黏土!」
「不……不愧是神……!」
「竟然擊敗了魔將軍!」
原本在洞窟角落瑟瑟發抖的礦工們也聚集到這裏,紛紛稱讚我。
「好了,不過——」
我俯視傑摩拉,歪頭思索著。
(這家夥怎麽辦?我雖然毫不留情地對大蜜蜂揮劍,可是卻對用劍刺入他的喉嚨心生抗拒。)
他雖然長得很醜,宛若怪物一般,可是外型是人,也具備聽得懂人話的智力。最重要的是……他雖然是敵人,但態度始終光明磊落。我認為他身先士卒作為部下榜樣的戰鬥模樣,以男人來說非常帥氣。
(想和神決鬥很了不起,而且還是我跟會音這兩尊神。反觀我自己……被勝利衝昏頭,洋洋得意地說個不停,但結果是憑藉著會音、小愛、芭麗艾爾的幫助,才勉強打倒傑摩拉。)
這麽一想,我果然不忍心殺他。不過,他的武器與防身用具,似乎是用神黏土創造的高級品,所以若是將其作為戰利品沒收,唯獨饒了他的命——這麽處置妥當嗎?鎧甲雖然對我來說太大,不過,我可以創造體型穿得下它的新英雄。或是——公主的部下,那個叫加拉修的大叔,以他的體型說不定勉強能穿?
「神啊。」
在我難以決定如何處分時,傑摩拉開口說道。
「我希望您能在結束我的生命前,告訴我一件事。」
咦?傑摩拉好像認為既然戰敗,被殺也理所當然。
「什麽事?你說說看。」
「神……納塔斯神在創造我的時候,給了我這副醜陋的皮相……可是,達樹羅神,你創造的英雄芭麗艾爾真的很美,為什麽……」
我的內心「啊!」地受到衝擊。
傑摩拉的紅眼睛泛著淚光。
(原來如此,那本參考書上有寫到吧?)
在使用神黏土行使創造術時,若加上弱點或缺點之類的負麵要素,創造出的成品便可以具
有更為強大的優點。
魔神納塔斯在創造傑摩拉時,故意給他醜陋、可怕的外貌,目的是為了讓他成為附帶更強大戰鬥力的英雄!
我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魔神納塔斯……!他不認為創造物具有獨立人格。)
我雖然沒見過他,不過他鐵定是個不把人當人類看待,為了滿足一己私欲,不管什麽樣的壞事都能滿不在乎地去做的家夥。
「站起來。」
我將魔劍收迴劍鞘後,蹲下來不加思索地伸出手,握起傑摩拉被護具包住的手。
這似乎讓傑摩拉很意外,他不斷眨著眼。
「別管了,站起來。」
我硬是拉住他的手,讓傑摩拉坐起來。或許因石頭碎片還卡在鎧甲縫隙裏,隻見傑摩拉以非常僵硬的動作勉強站起。
我輕輕拍了傑
摩拉的鎧甲兩、三下,夾在關節部分的碎石頭「啪啦!啪啦!」地掉落。
「牙麵傑摩拉。那個原因你不用問我,自己應該也已經明白了。」
「魔神納塔斯是邪惡的化身。可是,我及會音跟納塔斯不同。傑摩拉,如果你對過去身為納塔斯的棋子感到後悔,想跟善神並肩作戰的話,現在也還不遲,離開納塔斯身邊吧?並且往後與我們共同作戰!」
傑摩拉用紅眼睛凝視著我,肩頭大力顫抖。
不久,巨漢像放盡氣力般地單膝跪地,深深垂下頭。
「達樹羅神,我對您的處置萬分感激。為了報答您饒我一命的恩情,我傑摩拉在此承諾,今後會對您效忠。」
「我知道了。」
我十分正經地點頭。
「等等!等一下,達樹羅!」
可是,會音卻喊了暫停。
「咦?你幹嘛啊?會音,你反對嗎?」
「不是那樣的!這種事不可以無視女神會音擅自決定吧!因為你是我的從屬神,請你搞清楚自己的立場!」
「……呃……那……我想讓傑摩拉加入我們,可以嗎?」
「可以。」
會音很乾脆地點頭,真是麻煩的家夥……
「喔喔!不管是達樹羅神也好、會音神也好,真是心胸寬闊……!」
「可、可是,可以相信他嗎?」
礦工們一臉擔心地竊竊私語著。不過,我對自己的寬宏大量感到滿足。
「……達樹羅。」
——站在我旁邊的芭麗艾爾叫了我一聲。她不知道想到什麽,緊緊握住我的手。
「嗯?」
她怎麽了?隻見她雙頰緋紅,用閃閃發亮的眼睛看著我。
「那個……謝謝你創造我的時候,給了我美麗的外貌。」
「嗬!你不需要為這種事特地道謝。」
我輕—了一下頭發。不過,被她像這樣道謝,我當然很開心,嘴角忍不住上揚。
「哼,讓自己的性欲實體化,還耍什麽帥啊?」
可是,會音馬上說了多餘的話。
「不要那樣說!對芭麗艾爾很失禮吧!真是的,我好不容易因為勝利的餘韻跟有點高興的事心情大好,你識相一點啦!」
「是嗎?可是達樹羅,你的好心情馬上就會結束囉!」
會音露出壞心的微笑。
「……咦?」
「因為那個瞬間治好達樹羅重傷的注射,藥裏的副作用差不多快開始發揮出來了。」
「啥?副作用?你該不會為了增強藥效,也在創造那個藥的時候給了它副作用吧?」
「對呀!不過,如果是會造成實際傷害的副作用就傷腦筋了吧?所以我讓它『在注射一會兒之後,會產生肌肉酸痛』。」
什麽?
「哈哈……肌肉酸痛,那不算什麽。」
「這很難說喔?因為是讓那麽嚴重的傷在一瞬間痊愈的藥,副作用應該也很強~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會音,我說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身體突然出現像電流在全身亂竄般的酸麻感。我當場倒下,滿地打著滾。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啊————!」
這是什麽!不是肌肉酸痛那麽簡單的程度!不隻手跟腳,包括臉上的肌肉在內,全身的肌肉同時發出哀嚎!唔哇啊!
「嗯~總之,就是這樣。納比雷斯士兵從島上撤退,身為神的第一件工作暫時結束!我們先出去外麵,準備迴有公主在等待的安德裏昂了。你們要努力挖掘神黏土喔!」
會音對礦工下完命令後,就拉起小愛的手,急忙離開了……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可惡!會音!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你這家夥————————!」
這個肌肉酸痛什麽時候會停啊!混蛋————!
「傑摩拉,這是你的第一件工作。請你背達樹羅到地麵,我對自己的臂力與腳力沒自信。」
「我嗎?我是無所謂。不過你相信我嗎?」
被芭麗艾爾拜托的傑摩拉說道,口氣似乎很意外。
「既然達樹羅決定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不過,姑且請讓我走在你後麵,別輕舉妄動。」
「嗯,那麽——」
傑摩拉撿起頭盔重新戴上。他蹲下身子,手繞到背後,將鐵球棒橫在腰後,蹲下身子。
「達樹羅神,請。」
「好痛!我痛到站不起來!」
「哎呀哎呀,真麻煩。」
芭麗艾爾將手伸到我的腋下,扶我站起。
「唔啊啊啊啊!輕輕地碰!輕輕地碰!好痛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就這樣——
我戰神達樹羅的第一場戰役以勝利作收。不過跟「神一般、瀟灑、帥氣」的勝利相差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