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魘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深深歎了口氣道:“眾人皆知我閉關是為了煉那歸魂大法。可是,你也知道,與前魔尊相比,我的修為尚淺,天資亦是平平。這麽多年來,我數次閉關,這歸魂大法如今也隻能煉至第九層,這最後一層的‘萬魂歸一’始終不得其法,這次還是功虧一簣。”


    “魔尊,來日方長,此事不必太過著急。”時雲破道,“隻要魔尊不放棄,定有一日能煉成。”


    “其實,本尊今日讓你留下來,是希望你能隨我一同閉關修煉,以助我一臂之力,好讓我能早日煉成那歸魂大法。”夜魘道。


    原來如此,難怪這夜魘今日對他這般客氣,還隻留下他一人。


    時雲破頓時了然方才長老廖寒那般是為何了,看來是廖寒早就看出了這夜魘的心思。


    這千年來,夜魘閉關數十次,的確如同他自己所說,與前魔尊地刹相比,他不僅修為遠不如地刹,天資更是相去甚遠。


    而對於時雲破這種自小便是天資過人的來說,夜魘更是費盡心力,也隻能望其項背了。這歸魂大法一向隻有曆任魔尊可以修煉,外人斷不可能有機會窺探一二,而如今這夜魘竟提出讓時雲破與他一起閉關,看來是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了。


    五百年前妖族來犯魔族時,時雲破獨自斬殺妖族上萬,當時夜魘亦想過效仿前魔尊地刹借妖魔大戰,攝取送上門來的眾妖的靈力,不過卻被時雲破阻止了。時雲破念在妖族此舉是為報多年前魔族無端挑起事端,誅殺數十萬妖兵之仇的份上,隻是讓那女妖王鳳非飛退兵,並許諾隻要她撤出魔焰山,永不再犯,魔族不會趕盡殺絕,亦不會以此為由加以報複。夜魘雖心中可惜,但礙於時雲破,卻也隻能眼睜睜見那女妖王率眾妖離去。


    時雲破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輕抿了一口,淡淡道:“不知魔尊要屬下如何做?”


    “你隻需在我煉那‘萬魂歸一’時,以靈力助我衝破最後阻礙便可。”夜魘道,“如今這魔界你的靈力最高,此事也隻有你能助我了。”


    “不知若是屬下助魔尊煉成那歸魂大法,最後會怎麽樣?”時雲破放下酒杯,深深看了他一眼。


    夜魘微微一怔,接著笑道:“我定記你大功一件,此後,倘若本尊不在,魔族全族上下便聽你一人號令。”


    “哦?”時雲破輕輕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隨意道,“怕是屬下助魔尊功成,便會靈力全無,成了廢人了吧。”


    “怎麽會?”夜魘有些尷尬的笑道,“你靈力如此高強,定會毫發無傷。”


    “魔尊,”時雲破淡淡道,“你也知我體內的魔煞之氣,須每月運功壓製,方可熬過那噬心之痛,若是我助魔尊煉成那‘萬魂歸一’,到時靈力盡失,便再也無法壓製,若是魔煞之氣在體內四散,怕是最後我便會瘋魔至死。”


    時雲破說得倒也並非全是假話。雖說有百草仙君給的淨心珠護住心脈,這些年體內的魔煞之氣已消散不少,他早已不必每月運功壓製魔煞之氣。但若是他大怒或大悲,情緒較大波動時,魔煞之氣便會再次滋長,他不得不運功將之壓製住。


    “哪有你說的這般嚴重,”夜魘幹咳一聲,道,“不過是適時助我一臂之力罷了,怎會要你全部靈力,右使怕是多慮了。”


    “是不是屬下多慮,魔尊最為清楚。”時雲破道,“當年那地刹是如何煉成,魔尊想來最為清楚。當年地刹無端挑起妖魔大戰,其實也是為了借機攝取萬妖的靈力,以助他煉成‘萬魂歸一’,若非如此,怕是他也未必能那麽快煉成。”


    時雲破看著他,淡淡道:“而如今魔尊要我從旁用靈力助你,不過是因為我身上的靈力,恰巧可抵那萬妖之靈力,不是嗎?”


    “魔尊既已煉至歸魂大法第九層,在這三界已是少有敵手,若是煉成最後一層,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而對於屬下來說,若是喪失靈力,則是性命不保。”時雲破起身,望著遠處,神色淡然道,“若是魔尊還念及昔日的一份情誼,念及我曾為魔族出生入死的情義,此事還請魔尊此後都不要再提。”


    夜魘一愣,麵色大變,眼中瞬時閃過一絲陰狠之色,隨即又立即轉而笑容滿麵道:“我也不過這麽一提,雲破你若是不願,我自是不會勉強。罷了,不說此事了,來,繼續喝。”


    “我今日已經喝得夠多了。”時雲破看著他,淡淡道,“便不打擾魔尊了,請容許屬下先行告退。”


    夜魘拿著酒杯的手就這樣停在了半空中,片刻,他笑道:“也罷,那我便不留你了。”


    待時雲破走後,夜魘在桌上狠狠拍了一掌,瞬時桌上的酒菜被那掌風盡數掃落在地,他恨恨道:“若不是因為你靈力高強,我如今還動不得你,你以為我能容忍你這般目中無人嗎?你等著瞧,終有一日,我要讓你知道什麽叫尊卑有別!”


    迴到破雲洞。空空已經趴在石桌上睡著了。


    時雲破走過去,輕輕將他抱起,放到榻上,為他蓋好被子。


    此刻,洞外月光皎潔,這碧棲山更是一片寧靜。


    隻是,時雲破卻是心緒難平。


    今日魔尊既起了此心,看來,今後怕是再難過這平靜日子了。


    時雲破和衣躺下,側身望著洞外的月色,不自覺的想起那夜的觀月樓,那個蜻蜓點水般的輕吻,那溫潤柔軟的觸感,那小丫頭燦爛明媚的笑容仿佛又浮現在眼前。


    這個小丫頭實在太像那個人了,連性情都這般相似。


    如今魔尊已出關,他不可能再終日躲在這破雲洞。


    若有一日,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又會如何看待他呢?


    她終究不過是個凡人,定是接受不了吧。


    時雲破心中突然一陣煩悶。


    早知道這一切終究是曇花一現般的奢望,又何必癡心妄想呢。


    他輕輕歎了口氣,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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