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沒有後來(中)


    他永遠拗不過父母的命令,服從是一種長年累月積在骨子裏的習慣。


    或者說,他心裏似乎還懷著一絲僥幸,盡管他人緣不好,但因為出色的成績和安靜的性格,從小到大都很得老師的歡心。既然是教育問題學生的學校,他隻要服從,大概也不會像同學口中說的那樣,被過分地整治吧?


    他就這樣踏進了這所被鋼絲網包圍著的籠牢。


    “我靠,這書呆子還帶著書來的!”男生手裏拿著從他包裏翻出來的教材衝一旁的人揮了揮:“看見沒!高中物理,這是個學霸!”


    “滾犢子吧,我還學媽呢!”另一個把書隨手從窗口扔了出去,帶著惡意衝他揚了揚下巴“眼鏡狗,去撿迴來?”


    他呆愣在原地,不肯動彈。


    “我艸,聽不懂人話是吧!”男生三兩步走上前來,迎麵就給了他一拳,劇烈的痛楚讓他忍不住彎下腰來。


    氣憤隨著痛覺一起侵占了大腦,他覺得自己的熱血在上湧,忍不住想像男生一樣抬手迴敬他的拳頭,可他的手還沒有揮出去,就被接著的一拳打在了自己臉上。


    巨大的衝力讓他連站都沒站穩,仰麵摔倒在了地上。


    男生的拳腳接二連三的落在他的身上,嘴裏還罵著:“什麽東西,還他娘的想還手……”


    他痛的厲害,忍不住蜷縮起身體來躲避襲向要害的拳腳,卻仿佛是打開了什麽開關,迎接他的是更多人的拳打腳踢,寢室裏的一半男生似乎都參與了進來,高聲談笑著,嘴裏侮辱性的字眼不堪入耳。


    他的腦袋裏白茫茫一片,似乎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做了什麽?


    “差不多得了,留點力氣,哥兒幾個下午還得訓練呢!”


    就在他覺得自己可能就這麽被打死的時候,床鋪上翹著二郎腿的男生適時插了一句,這聲音落在他耳朵裏就像是天籟。


    男生的話有些作用,他身周的男生漸漸散了,最後一個踹了他兩腳,也翻身上鋪了,閉上眼睛幾乎是立刻就打起了鼾,仿佛剛才的暴力行為沒有讓他們有絲毫的興奮感。


    他躺在冰冷的塑膠地磚上,渾身上下每一寸皮肉都在疼,但可怕的不是疼,而是一種茫然的絕望感正漸漸侵蝕著他的心髒。


    **的男生趿拉著軍綠色的膠鞋走到床邊,給自己點了根煙,從上方俯視著他:“進來了就給我老實著點,長點眼色,嘴給老子閉緊了。”說著,他咧了咧嘴。“不然老子廢了你跟玩似的。”


    他沒應聲,一點點用力爬起來,環顧四周想找到一張空著的床位,就聽見男生嗤笑一聲:“就你這慫包德行還他媽想睡床?這三天打地鋪舔地板,舔的好了說不定還能混上個床位。”


    他瞪著男生,想做出一點強勢的表象來掩蓋他的恐懼,可結果失敗了。


    男生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懦弱,欺壓的順手極了,把煙頭扔地上,碾滅了,又一腳踢到他的麵前,命令道:“給爺扔了。”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屈辱。


    這種感覺讓他難受的要命,像是有什麽在燒著他的五髒六腑,毀滅他過往的一切。


    可他卻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蹲下身來,拾起煙頭,扔到垃圾桶裏。


    男生還算滿意地輕哼一聲:“老子叫薑紹,你給我記清了,以後招子放亮了!”


    他的示弱沒有換來安寧,反而得到了更加肆無忌憚的暴力。


    從沒有想到這裏是這樣可怕的一個地方,比同學口中的訴說要可怕千百倍。


    這裏不允許拒絕,隻能夠承受。


    白天會有教官督促著他們的訓練,跑不動也要跑,做不了也要做,警棍和拳腳永遠與他如影隨性。前三天還能好一些,第四天在他覺得自己肺都要炸裂的時候慢下了腳步,下一刻教官就從身後給了他一腳,他在沙土的操場上摔了個嘴啃泥,塵土甚至嗆進了他的喉管,可更可怕的是教官揮下的棍子,讓他痛苦的想要死去。


    晚上他被當做發泄的沙包,一次又一次地被毆打,直到他第二天痛得根本沒有半分力氣,卻依舊要跟所有人一起繼續訓練。甚至有一次,他被在被毆打的時候居然失去了意識,迷迷糊糊像是睡了一覺,卻又痛醒了。


    日複一日的扭曲生活正在摧毀他,他感覺自己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本能,他變得越來越不敢說話,越來越懦弱,甚至看到同班同學就會感到無比的恐懼。


    他不能在這樣下去了。


    他想找教官說明白,想要打電話迴家,想要要求換寢室。


    最差也要揭發寢室裏的暴行,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會死的。


    在午休的時候他在廁所裏躲了很久,等到所有人都出去迴寢室了,他才從廁所走出來,去了教官休息室。


    出乎意料的是,裏麵沒有自己班的楊教官,隻有一個女教官正在用修眉剪修整自己的眉毛,正皺著眉看他:“你有什麽事?”


    “我……我想找楊教官。”


    女教官放下剪刀,不悅地說:“你有什麽事就說吧,我轉告他。”


    “我……”他吞吞吐吐,最終


    還是把話說了出來。“我們寢室的男生……”


    女教官麵色不改地聽他把話說完,對他說:“我知道了,你過來一下。”


    麵對著一個二十幾歲的女性,他居然都會感到本能的瑟縮,他忽然為這樣的自己感到可悲。


    現在的自己是個什麽樣子呢?


    畏畏縮縮,軟弱難堪?


    他在書本裏看過無數次這樣的角色,無不讓人覺得醜陋而可笑。


    可是他該怎麽反抗……他能做什麽?又該做什麽?


    “我讓你過來!”女教官的聲音猛然間變得尖利,他不得不慢慢走了過去,還沒有停下腳步,他就迎來了女教官揚起的手。


    “啪”


    耳光落在了他的臉上。


    他來之後挨了無數拳頭,卻從沒挨過耳光,男生之間並沒有這種打人方式,可這一耳光,卻讓他屈辱到身體顫抖。


    明明他沒有做錯……


    明明……


    “來告狀?”女人輕蔑的聲音響起,衝他狠狠地唾了一口。“小兔崽子,你以為這是你家呢?什麽都慣著你。”


    “一個帶把的還唧唧歪歪,怪不得被人打的跟狗一樣。”女人冷笑一聲,走出了教官休息室,沒有再看他一眼。


    他返迴寢室時仿佛是在夢遊,被薑紹攔住的時候雙眼都是空洞的。


    “你剛才去哪了?”


    他抬頭看了半天,才認出這是誰。


    薑紹看著他臉上的口水,眼裏露出了嫌惡的色彩,但還是用一種質問地口吻說:“你剛才去找教官了?”


    嘖,這種新進來的乖學生,根本不用猜,沒過幾天就是去找教官了。


    楊方宏不會管的,最多怕他們鬧的過分來叮囑幾句。


    可總要給這人一個教訓,讓他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我問你話呢,你他媽能聽懂不能?”


    薑紹抬高了聲調,嚇得他忍不住倒退了一步,被薑紹一拳打翻在地。


    “跟你說人話你聽不明白,非要把你當狗才能聽懂是不是?還他娘的告狀?你告到哪去都沒用!”薑紹狠狠補了一腳,忽然又笑了。“我看你也不用睡地板了,既然敢告哥幾個的狀,你就安心去廁所抱馬桶睡去吧。”


    周圍男生響起了陣陣的起哄聲。


    當晚他真的沒進得去寢室,在廁所邊的走廊呆了一晚。


    夏天的晚上不冷,可他覺得冷意不停的從骨頭裏透到皮膚外。


    至少今天晚上他不用挨揍了。


    但是為什麽,他會這樣的……絕望。


    他真的還能走出這裏麽?


    還是會就這樣死在這裏?


    誰能來……救救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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