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雲盯著秦蓁那雙酷似秦默的鳳眼,久久陷入了沉默。


    銳利清晰的女聲猶在耳畔,一字一句犀利如刀,戳破了所有浮華寧靜的表象,露出觸目驚心的現實來。


    “你跟秦默的事情,我不發表意見。”或許是因為表姐的身份,她並沒有一個普通女性家長該有的反應。想象中的大唿小叫,反對抗議,這些都不存在,她冷靜得像是這件事隻是秦默人生路上一處應有的風景一般。“但是沈卓雲,你要想明白,你們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我並沒有拆散你們的意思,我對同性戀情也沒有任何的排斥。”秦蓁不了解沈卓雲,卻把秦默看得透徹,以自家弟弟遲鈍的心性,說不準連開竅都沒有,想讓他短短半年時間就對沈卓雲愛的死去活來,難上加難。“但是秦默對你是喜歡還是依賴?你真的要就這樣綁架秦默一輩子麽?尤其是在你自身難保的情況下——你真的要帶著我弟弟涉險麽?”


    沈卓雲並不在意秦蓁所說的“綁架”,事實上他也就是在綁架著秦默的感情,迫使他對他的情感一點點轉化。但他卻在意著秦蓁的另一句話:“自身難保?”


    秦蓁卻不急著迴答,左手食指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實木桌麵,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看來我是猜對了,秦默未必喜歡你。”


    沈卓雲目光一下變得陰鷙。


    秦蓁目光平靜地打量著沈卓雲:修長勻稱的身材,穿著普通的休閑衫也能隱約看到布料下肌肉完美的輪廓,五官組合在一起不算硬氣,卻也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俊朗氣質,一雙桃花眼本應波光瀲灩,此刻用一種野獸般的目光盯著自己。


    這樣的男人,自家弟弟那個軟和的真的能駕馭的住?怎麽看都像是這個壓製著秦默啊——秦蓁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真相了。


    秦默的事情,除了被秦鴻鈞折騰,秦蓁向來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可這次她卻不能不管。


    ===


    秦蓁敢肯定,自己絕對是聽過沈卓雲這個名字的,可到底是從哪裏聽到的,什麽時候聽到的,她又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下午朋友打來電話閑聊時,她忍不住問:“對了,你知道有個叫沈卓雲的麽?”


    朋友說:“沈卓雲?沒聽過啊,誰啊?”


    秦蓁知道自己朋友是個圈子裏的萬事通,天生就以扒圈裏人的*為樂,這家婆媳關係不和,那家財產分配不均,她一個個都門兒清。要是連她都不知道,那估計也沒幾個知道了,搖了搖頭道:“沒什麽,最近看見個叫沈卓雲的,我總覺得名字熟悉,大概是我想差了。”


    朋友聽完這話反而來精神了,忽然想起了什麽:“等等,我對這人好像也有印象,你讓我想想,想起來了給你電話。”


    秦蓁本來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沒想到晚飯的時候,自己那八卦的好友真的打來了電話,聽聲音挺激動的,也不知道興奮個什麽勁:“蓁子,我想起來沈卓雲是誰了!”


    秦蓁不動聲色,由著她在聽筒那一邊**四射。


    好友在電話那頭說:“你知道沈氏吧?就是最近被罵的跟一坨狗屎一樣的那個沈氏。按正理說,這個沈卓雲才是沈氏真正的所有人。”秦蓁早就知道怎麽跟自家好友套話了,適時的“嗯?”了一聲,對麵就像是有了觀眾,更有**了。


    “這事還得從頭說起,”好友拿出一副要說評書的腔調準備開口,卻被秦蓁一口頂了迴去:“那你長話短說。”開玩笑,真要讓這貨從頭說起,那估計她能說一個晚上不帶中場休息的。


    “長話短說就是沈氏本來是沈卓雲爸媽的,夫妻倆雙雙出了車禍,沈氏就是他的了,但是因為未成年,所以沈氏現在做主的是他叔叔嬸嬸。”好友在電話那頭評價。“又是一場豪門狗血劇。”


    秦蓁皺著眉說:“我記得沈氏現在烏煙瘴氣。”


    好友笑著迴答:“誰說不是,沈氏就是從沈家夫妻兩個發家的,他們的親戚都是沒什麽本事的,就現在主事那兩個,活脫脫兩個暴發戶。”說完似乎又想起來了,“我說他們怎麽沈氏最近名聲臭不可聞,算算沈卓雲應該也成年了,他們正忙著搬空沈氏呢吧?”秦蓁倒對沈氏近來的名聲有所耳聞,大致了解了便不再多說什麽,終歸是別人家的事情,她再往深裏打探就未免不好了。


    兩人又閑話了幾句,秦蓁打算掛斷了,卻聽好友忽的說了一句:“蓁子,你最好離沈卓雲遠點。”


    秦蓁一愣,挑高了眉梢:“什麽意思?”


    好友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前兩天那個有個陳律師死了,就是總幫人打財產糾紛官司那個。”這個律師信譽一向很好,秦蓁倒也有所耳聞,隻是……死了?“沈家遺產的官司就是落在這個陳律師身上的,他早不死晚不死,就這麽個檔口被一個小混混找茬捅死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秦蓁倒還真不怎麽相信,雖然事情隻要一沾上財產就幹淨不了,可也少有直接殺人滅口的,現在這社會,殺人就相當於在自己腳下埋下一顆炸彈,任哪個對頭找到遙控器了輕輕一按,那基本就炸成渣滓的結果。她在意的反而是那個姓陳的律師,姓陳……怎麽看都不像是巧合。


    好友卻說:“別人敢不敢我不知道,沈家那兩個真是無知無畏,什麽都敢幹,我聽說他們連黑的生意都沾——跟掉錢眼裏似的,什麽都敢幹。現在沈卓雲迴來了,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他們能輕易把沈氏送出去?保不齊紅了眼……”


    秦蓁神色這才凝重起來,掛斷了電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個人在房間靜坐了一會,走了出去。


    直


    到現在她才發現,來找沈卓雲談談是個正確的決定,否則她還不知道,自己弟弟並不是領迴了一個未來男朋友,而是領迴來了一頭兇獸。


    沒什麽好隱瞞的,秦蓁把從好友口中聽來的一切都告訴了沈卓雲,看著沈卓雲的臉色不變,目光卻愈發的兇狠,直至秦蓁說完陳律師的死訊和沈氏的破敗,沈卓雲的眼白都已經通紅。若是此刻有人進來看到現在的沈卓雲,保不齊會嚇一跳。


    “我不會幹涉秦默的選擇,但我有必要給你一個合理的建議。”秦蓁說,“你的官司是個持久戰,你甚至不一定能找到合適的律師,在官司的中途隨時可能橫遭不測,在這種情況下,我不希望你拖著秦默一起,我照顧了十六年的弟弟,不是為了殉情的。”


    秦蓁其實並不看好同性戀情,不是偏見,而是社會本身對這個群體的排斥。可如果真的是秦默喜歡,難道她還能逼著秦默跟女人上床不成?而所謂的合理建議也是個謊言,說的好像沈卓雲還有選擇餘地一樣,但假使沈卓雲真的帶著秦默以身犯險,秦蓁估計自己會直接打斷沈卓雲的狗腿。弟弟被個暗藏心機的男人拐了,她本身就已經夠不爽了,再來一場同生共死——真當她秦蓁是吃素的不成?


    沈卓雲坐在沙發裏維持著端正的坐姿,明明已經憤怒到極點,卻還是強迫自己聽清秦蓁說的一字一句,並且清晰地認識到對方或許並不讚同自己跟秦默的感情,但此刻她說的每一句都是對的。


    他沒有想到陳律師會遇害,但是聯想到學校被收買的郭大胖,又不得不承認,其實這是不無可能的。為了錢,為了利益,自己的叔叔嬸嬸早就紅了眼。


    原本以為隻要出來聯係上陳律師就可以拿迴屬於自己的東西,現在看來依舊是一波三折,更何況現在的沈氏就是半個空殼,而他想要的可不是一個殼子,而是父母手中完完全全的沈氏。


    他的東西,誰也想侵吞一絲一毫,他們欠的,統統要讓他們還迴來。


    而像秦蓁說的,他現在沒有能力,沒有實力,說句難聽的,他除了擁有那張合法的遺囑之外一窮二白。和叔嬸鬥,相當於把自己當成一個靶子,明槍暗箭都要躲,這個時候再跟秦默有所牽扯,危險的就不隻是他一個人了。


    秦默之於他,早已不是之前那驚鴻一瞥的印象了,或是那雪中送炭時留在心底的一方烙印了。


    就像在陰暗倉庫裏說過的話,秦默是他的良心,是他的靈魂。


    他可以用世界上最肉麻的語言來形容秦默對他的重要性,失去秦默是他根本承受不了的結果。


    秦蓁見他不說話,又若有所思道:“其實這個建議對你來說並沒有什麽損失,你和秦默需要冷卻的時間,更何況,你也需要在秦默麵前立足。其實你也可以選擇放棄那筆沈氏,秦默會編程,等他成年還會繼承一筆遺產,完全可以負擔你們兩個人的生活,但是你願意麽?”男人總是有著與生俱來的驕傲的,尤其是中國男人,哪怕不是什麽大男子主義,對“吃軟飯”這三個字,也像是對戳在脊梁骨上的一根刺一般深惡痛絕。


    沈卓雲可怕的目光終於有了焦點,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秦蓁身上,開口的聲音有些幹澀:“你說的對。”


    秦蓁迎著他的目光挑起了一抹勝利的微笑。


    如果,不得不離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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