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司馬府,有些日子沒來的蘇白拿著一卷陳史,看了一大早上。


    屋中,司馬真依舊喝的醉醺醺的,沒有理會蘇白。


    “老師,少喝點酒。”


    看完手中的史卷,蘇白看向一旁頹廢的老人,開口勸道。


    “什麽時候輪到學生來管老師了。”


    司馬真麵帶嘲諷應地一聲,沒有理會前者的勸說,繼續一口又一口地飲酒。


    看著老師頹廢的樣子,蘇白心中一歎,道,“老師,我府中還有些好酒,下次來時候,我給老師帶來。”


    “若是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朝臣所贈,便不要拿來汙我的眼。”司馬真冷聲道。


    “老師放心,學生府中的酒,都是幹淨的。”蘇白正色道。


    司馬真灌了一口酒,渾濁的目光看著眼前弟子,冷笑道,“有長進,知道迴報老師,給老師送禮了。”


    對於眼前老人的冷嘲熱諷,蘇白也沒有放在心上,若是連這點刺激他都受不了,也沒有資格跟著這位老人家學史了。


    “老師,我先走了,下午要去太學,跟席先生學武。”


    看到時間已不早,蘇白向眼前的老人請辭道。


    司馬真沒有迴應,就當沒聽見。


    蘇白默默地走出房間,然後關閉了房門,朝司馬府外走去。


    “臭小子。”


    蘇白離開後,司馬真輕聲罵一句,將手中酒壇放下,起身朝桌案前走去。


    研磨,提筆,司馬真在宣紙上寫下了一個大大地“忍”字。


    忍,心字頭上一把刀,刀懸在心上,又有多少人能忍住。


    沒過多久,司馬府外,一架馬車停下,兩位老人下了馬車,一同走入了司馬府。


    “老友!”


    房門打開,一股酒氣撲麵而來,蔡康、季歸兩位老先生眉頭全都一皺,縱然不是第一次到來,卻還是不習慣這個酒氣。


    “你們兩個老家夥怎麽一起來了,是想找我這個廢物喝酒嗎?”司馬真扔下手中之筆,冷嘲熱諷道。


    “過來看看老朋友。”


    季歸上前,看著還算整齊的房間,神色平靜道,“看來老朋友過得還不錯。”


    “暫時還死不了。”司馬真語氣不冷不熱道。


    “蘇白這個弟子,老朋友還滿意嗎?”


    蔡康也走進房間中,蒼老的麵容上露出一抹微笑,說道。


    “你蔡大博士推薦的弟子,我哪敢說不滿意。”司馬真冷聲應道。


    “老友也莫要太挑剔了。”


    季歸邁步走到書案上,看著上麵寫著的一個“忍”字,眸中異色一閃而過。


    看來,他這個老朋友真的和從前不一樣。


    能忍,則說明還有心,哪怕心字上懸了一把刀。


    季歸轉身,看著後方的老朋友,說道,“蘇白年紀輕輕,被受封國士,如今,又成為陳國史上最年輕的太子先馬,這樣優秀的年輕人成為你的弟子,連我和蔡康都要眼紅。”


    “季歸,你不要再給自己臉上貼金,蘇白是你向朝廷舉薦的,他的成就越高,你在陳國的名望也能水漲船高,哪像我這個無名無實的老師,除了你們這兩個老家夥,連知道的人都沒有。”司馬真話語中盡是自嘲道。


    季歸、蔡康聞言,互視一眼,心中都是一歎。


    此事,的確如此,司馬真畢竟是有罪之人,蘇白如今初入仕途,不能背上罪臣弟子的名聲,否則,對蘇白未來的仕途將有不可預料的影響。


    “老友,你這個忍字,寫的著實不錯。”


    蔡康上前,看著桌案上的忍字,開口說道。


    “季歸,蘇白是什麽人?”


    司馬真突然開口問道。


    季歸聞言,眸子眯起,道,“老友為什麽會這麽問?”


    “剛開始,我並沒有發現什麽,不過,時間久了,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司馬真冷笑一聲,繼續道,“蘇白對於陳史的執著,太過異於常人,他是在查什麽,我老頭子還沒有瘋,不會連這點眼力都沒有。”


    蔡康目光看向身邊的季歸,他也曾懷疑過蘇白的身份,不過,老朋友沒說,他也沒有問。


    “不是我不相信兩位老友,隻是此事牽涉甚大,一旦外泄,掉腦袋可不是一人兩人。”季歸輕歎道。


    司馬真聞言,眉頭輕皺,片刻後,神色一沉。


    一旁,蔡康的神色也有了變化,仿佛是猜到了什麽。


    “兩位老友,蘇白的身份,不管你們猜到還是沒有猜到,都不可說出半句,我們都是半個身子入土的人,即便不能給小輩們做些什麽,也不能扯他們的後腿。”季歸正色道。


    聽到眼前老朋友的話,司馬真心中更加確認了蘇白的身份,不禁暢快一笑,心情難得的大好,“你這個老家夥,隱藏的還真深,不過,你那孫子與蘇白那小子走的那麽近,就不怕有朝一日,東窗事發,季川受到牽連。”


    “兒孫自有兒孫福。”


    季歸神色平淡道,“季川既然甘願跟在蘇白身邊,我也不會阻止。”


    “嗬。”


    司馬真大笑道,“想不到,我司馬真一介罪臣,臨死前,居然還收了一個比我還罪大惡極的弟子,痛快。”


    “老友,少喝點酒吧,不要哪天醉了酒,說了不該說的話。”季歸勸道。


    司馬真看了看手中的酒,直接丟了出去。


    哐當一聲,酒壇摔碎在石板上,酒水灑的了一地。


    “不喝了。”


    司馬真笑道,“喝酒,哪有教出一個敢把天捅出窟窿的弟子痛快,從今天起,我這一把老命,就好好撐著,等著那小子把天捅破的一天。”


    季歸、蔡康聞言,再度互視一眼,心中都送了一口氣。


    這些年,他們一直掛著這個老朋友,如今,終究能放下心來了。


    “老友,我知道你有心栽培蘇白,不過,該裝的還是要裝,不然,讓有心人察覺到什麽,反而會連累到蘇白。”季歸再度提醒道。


    “放心。”


    司馬真點頭道,“這點心思我還是有的,不就是裝個廢物,都當了十多年,也不差再裝幾年。”


    季歸頷首,目光看向外麵,道,“老友,一晃都這麽多年過去了,如今的朝廷已不像當年,若再不變,陳國四百年的基業,恐怕將會毀在朝廷的內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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