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國/萬仞玄都/骸頂/曾經】


    萬仞玄都的中心,是一座由骨國族人的屍骨堆積而成的建築,那建築就如一枚倒放的圓頭釘子,底端極寬極闊,可容萬人,衝入雲端的尖頂,細如針尖。


    謝玄安是在這骸頂降生的孩子。


    因為出生時母親難產,他身子孱弱,歲歲年年藥湯不斷。


    每每接過皇兄派人送來的藥湯,在那侍從的注目禮下將那湯藥喝得一滴不剩後,他就一個人強忍著一身子翻江倒海的楚痛,一步步爬上這骸頂之巔,坐在那萬丈高台之上。


    風擺衣袂飄飄,坐看雲翻浪湧。這骸頂的尖端極少人來,謝玄安在這兒圖個清淨,也圖個安生。


    他自打落地,他就幾乎沒有踏出骸頂半步的機會。這座骨國萬民景仰供奉的骸頂對他而言,就是一座黑色囚城。


    唯一一次他按骨國皇族慣例同皇兄出城巡查,偶然間望見,那骸骨堆積而成的城牆間,那扇玄墨色的洌玄城門上,猙獰地刻著五道裂痕。


    就如同什麽爪子,又好像不是。


    “皇兄,是何人有如此深厚的玄力,在這最堅硬的城門上留下如此駭人的痕跡?”謝玄安畢恭畢敬地和骨國玄太子,大他八歲的哥哥請教。


    謝玄安沒有踏出骸頂,可也聽聞過萬仞玄都擁有世界上最堅硬的城門。


    玄太子謝玄瑜目光一寒,繼而湧上了令人膽戰心驚的怒意。


    他抽出腰間長鞭,凝滿玄力,當著下人的麵,對弟弟當胸就是一甩。


    謝玄安猝不及防地瞪了瞪眼,其實他可以躲開的,他並非真的猝不及防。他的兄長謝玄瑜自以為神速的抽鞭一甩,在謝玄安眼裏速度遲緩,滿是破綻。


    可他生生忍下了這股衝動,硬是用胸膛接下了這結結實實的當胸一鞭。


    他感到自己的胸膛裂開了,聽見了自己胸骨斷裂的聲音。他後退了數步,倒在地上,縮起身子,前額冷汗淋漓,咬碎了牙。


    然後,他的哥哥謝玄瑜跨步上前,拎起他的衣領:“你說什麽?你是不是覺得,能在這城門上留下這印記的家夥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我告訴你這沒見識的窩囊廢,那是西域的老賊蓋世鐸一霸留下的,這是我們骨國的奇恥大辱!


    “總有一日,本太子要攻進西邊那片叫天啟土地,讓蓋世老賊和那狗頭神帝跪下舔本太子的腳!


    “至於你……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身上唯一值錢的就是這點皇族血統,在本太子親征天啟的那天,就放幹你渾身的血來祭我先靈!祈願先靈保佑我骨國鐵軍踏平天啟,殺盡那名為靈師的百萬畜口!”


    ……


    清淨地坐在骸頂之巔的謝玄安麵前出現了一個人。


    這骸頂之尖,就連他那個暴躁的哥哥都不曾踏進,這還是謝玄安見過的,頭一個走上這萬丈高台之人。


    那是個身材修長的陰柔男子,麵容俊美得不似男人。


    略微過高的身材讓他更顯清瘦,一身玄墨色雲邊蟒紋的上等玄綢衣,長發披肩,用骨飾鬆散地扣至腦後。


    他負手而行,嘴角一挑,蒼白的麵孔之上,一雙狹長的墨綠眼睛裏多了一分邪性。


    這通身的氣質加上這如玉的麵容,若不是骸頂裏老謀深算的文官,就是那管理父帝弈奴們的宦臣。


    總之不像正派人物。


    這不像善茬的男子也不言語,走至謝玄安麵前,伸出骨節分明的修長玉手,取出一枚黑子,在男孩身邊的棋盤上一點。


    “沒用的,黑方已敗。”男孩看也不看,直接說道。


    “皇子愛棋?”那男子淺淺一笑。


    這句話男子是用失傳多時的骨族古語問的。


    “琴,棋,書,畫,還有古語,古文字,整個骨國的九百七十二種語言,我都會一些。”男孩沉靜地用如今無人知曉的骨族骨語熟練地答道,“畢竟一個廢人,也隻能捧著書消磨日子。”


    謝玄安身子孱弱,玄太子謝玄瑜除每日送來一碗湯藥外,還不允許他修習任何玄術。


    “這骸頂之巔,可真清淨。”那男子順著謝玄安的目光望去,目之所即,是整個萬仞玄都。


    那男孩本該稚嫩的雙眸異樣的沉靜。


    “一位飽讀書卷的皇子,為何會不知洌玄城門這骨國內人人皆知的故事?本座相當好奇。”那男子又道,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濃了。


    那男孩的身子動了動,他的手下意識地撫上了自己的胸脯,那裏有一道猙獰的鞭傷。也是這一鞭,讓他試探到了他兄長的實力。


    “誰知道呢,或許忘記了,或許忽略了。”男孩隨隨便便說道,琥珀色眼眸依舊水波不斂。


    “是啊,或許是被忽略了。”男子歎息,話中有話。


    這時,謝玄安雙眉一蹙,終於迴過頭來,正兒八經地望著這走至自己身邊的男子。


    或許是被忽略了。誰被忽略?


    謝玄安明白,男子指的是自己這位,在皇兄眼皮下朝不保夕的皇子。


    然後,他低頭看了一眼那已成定局的棋局。他在這骸頂之巔,日夜同自己對弈,每每都以黑方敗為結局。


    那男子不留痕跡的落子,讓一局黑子瞬間又有了生機。


    這是多麽珍貴的一線生機……


    玄太子聽那男子又道:“皇子知道為何這骸頂之巔無人的原因麽?這骸頂乃我骨國玄力高強的骨族遺骨堆積而成,越往上走,玄力越濃。


    “這濃烈的玄力,對玄力深厚的骨族而言是涵養補品,對玄力次些的骨族,就是致命的毒藥。


    “即便如今的玄太子謝玄瑜,也是不能夠輕輕鬆鬆就走上這骸頂之巔。”


    男孩聽了他的話,沉默了良久。


    然後他抬頭問道:“我是謝玄安,玄太子謝玄瑜無時無刻都想置之於死地的皇子,你是誰?”


    男子輕笑,語調柔和:“我叫葉蘭斯。”


    葉蘭斯,那個父帝身旁的紅人,父帝的師父。試問在骨國,何人不曾聽過他的大名?


    最初,他的身份比宦臣還低賤尷尬,當年隻是老玄帝身側的弄臣,一個跳舞的男人。


    傳聞這玉麵男子同老玄帝的關係非同一般,曖昧不明。老玄帝讚他,是個比雪蓮還美的男子。


    這句稱讚不知讓他受了多少明裏暗裏的刻薄嘲諷。


    不過這明麵上地位低微,實則權勢滔天的男子似乎並無小人心性。處事公正待人平和,也沒假公濟私地報複過誰。


    在老玄帝決定出征天啟之時,這同女人一樣的男子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中披上了軍甲。作為骨國先鋒,領著骨兵前往骨國同西域的交界之地,暴風之眼。


    那是場漂亮的以少勝多的戰役。


    血洗西域兵,攻占半白城。


    葉蘭斯一戰成名。


    可隨後天啟神帝親征,骨國潰敗,士兵死傷無數。


    兵敗而歸的葉蘭斯渾身浴血,一步步行上骸頂之巔,麵向老玄帝,脫下軍袍沉沉一跪。雙手將那軍袍舉至頭頂。


    從此戒馬一生,再不碰軍戎。


    這一跪一舉,為骨國無人不曉的名場景。


    須發皆白的老玄帝顫巍巍地抬手:“真,難為你了……”


    爾後,他棄刀劍執書卷,做了當年的三皇子,如今的玄帝,謝玄安謝玄瑜父親的太子師。


    老玄帝駕崩後,葉蘭斯褪下官袍守靈十年整。奈何經不住已成為玄帝的三皇子一再相請,重披官袍,成為帝師。


    ……


    骸頂之巔,九歲男孩瘦弱的身子在大風裏微微搖晃,淺褐色的長發飛揚。


    他仰頭望著那高挑的陰柔男子,那雙屬於孩童的眼眸沉靜如山,眸底是風雲聚散。


    他在這骸頂之巔獨自對弈,等一個來客,等了兩年,不長也不短,剛剛好兩年。


    接著,謝玄安向葉蘭斯恭恭敬敬地下拜扣頭,行了一個皇子不應該向臣下所行的大禮。


    然後他起身拍了拍衣服,對麵前的男子笑道:“帝師,您愛下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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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國/白鷲玄都/骸頂/現在】


    戰雲徹底成為骨族人後,玄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聲兄弟。然後吩咐侍者領戰雲同那弈奴下去休息。


    然後,玄太子將目光轉向了鷹鉤鼻子玄輒,他的目光中帶著憐惜:“玄輒啊,沒了半邊手臂,你還能否握穩玄骨杖?”


    玄輒跪地,單手握拳,說道:“殿下,若玄輒到了無法握住玄骨杖,無法再為骨國效勞的那天,就請太子將玄輒推下骸頂做玄奴的食物。”


    “快請起。”白衣少年伸手扶起了獨臂男子,“你是我骨國的英雄,你們都是我骨國的英雄。再不許說出做玄奴餌食這樣的話來。”


    “你們替我殺了西域老賊……”說道這裏,少年望了一眼身側那修長高挑的玉麵男子,改口道,“老尊主。從今爾後,骨國將以英雄之禮相待,暫且下去療傷吧。”


    玄輒等人下跪謝恩後,一齊對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葉蘭斯恭敬行禮,下了骸頂。


    葉蘭斯自那些西域人被帶上之後,就背對著玄太子站在那扶欄邊,負手而立,看著白鷲玄都景色。


    謝玄安向他恭敬地拱手,輕聲喚道:“師父。”


    這一聲師父,叫得即懇切又小心。


    像是孩童想要討長輩歡心一般。


    葉蘭斯麵容平靜,雙眸裏水波不動,他默默地向玄太子迴禮:“殿下。”


    “師父是在看風景麽?”玄太子接著說道,“弟子今日發現了一個看風景的好地方,不知師父可願……”


    “殿下日理萬機,罷了。”


    言罷葉蘭斯轉身離開,一甩如雲衣袂,優雅地向骸頂之巔躍去,如同一隻黑色鳳鳥在骸頂之間作舞。


    玄太子微笑著目送葉蘭斯,口中喃喃道:“老玄帝麵前,師父也是如此身姿吧。不怪老玄帝對他青睞有加,這可哪裏是雪蓮般的弄臣舞者,跳舞……真是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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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份的推書,一本二次元的書,喜歡二次元的可以去看看《守望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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