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靈湛憐愛的拍了拍她的背。


    可一出縱衡宮,襄甯就直徑前往了流沙之地。


    流沙之地,是南澤同西域的交界之處,往西能見西域廣漠,往南能見南澤密林。


    地如其名,這裏的細沙如暗流湧,旅人稍有不慎便會不生不響陷入黃沙,又不知在何處被吐出白骨。


    久而久之,流沙之地成了商旅們的禁區。成了一片無人的死地。


    唯有白骨同流沙為伴。


    南後是流沙之地的常客。


    在南後成為南方霸主之前,她就是這片流沙的常客,無人知她留戀這片荒蕪之地的原因。


    女子從西霸宴上告別鐸一霸後,就來到了這裏。


    她站在流沙中的一堆風殘的黑色廢墟前,一直站著,一動不動。


    在從西域離開前,她笑問他:“西域尊主真不需要出席他父親的生辰宴會麽?宴會都快要結束了也不露露臉?”


    男子握著她的雙臂的手溫暖而有力,但他嘴角卻掛著一絲略微陰冷的笑:“不去。這片大漠上有老子放心不下的東西。南後,若我是你,也會小心。”


    伊邪那桑想著鐸一真最後的那句話,站在那黑色廢墟前,撫摸著手中的一把劍,那劍深金色的劍鞘,秀雅修長,一看就非普通的寶劍。她蹙緊眉,西域那邊也察覺到了嗎?


    看來並不是我多慮。


    你說我該怎麽辦?


    這時,李襄甯至。


    那身桃色的衣裳那樣耀眼。


    “尊主。”


    襄甯向伊邪那桑行了個禮。站在南後麵前。襄甯不明白,尊貴的南方主人為何會對這片流沙感興趣,更不明白尊貴的南方主人為何會對這片風殘的建築廢墟情有獨鍾。


    “你怎麽來了。”


    “大人說應該可以在這裏找到您。”說著,襄甯似乎不懂自己到底該不該出現了,看的出尊主此時心情並不佳。


    若有人此刻剛好看見這兩人獨自站在一處,絕對懷疑接下來會發生一場兩個女人間的生死仇殺。


    為何?


    雖然李襄甯並不姓靈,而姓李。


    可她的母親“桃花夫人”在世時是靈家裏舉足輕重的大人物,為襄甯謀取了靈結士繼承人之位。在南後突然繼位前,襄甯一直是天啟公認的未來南後。


    可眾人絕對想不到的是————


    “……”伊邪那桑微微垂眸,輕聲道,“不是說了,沒人的時候,不用這樣叫了嗎?”


    襄甯一愣,然後有些遲疑的開口:“邪桑姐。”


    伊邪那桑笑了笑,在身邊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然後


    拍了拍身下的石頭對襄甯道:“坐。”


    “邪桑姐,你為什麽總是來這裏?”


    坐在南方主人身邊,襄甯猶豫了一下,開口詢問。


    “……今天來,純粹是因為最近邊境異動的異常,來看看而已。”邪桑笑了笑。


    襄甯無言。


    襄甯沒再開口,更沒索要她的禮物翠頭蛇。她看得出來,此時身邊的女子並不希望別人打擾。


    片刻,伊邪那桑突然向凝冬開口問道:“襄甯,你愛過誰嗎?”


    ?


    襄甯愣了兩秒,這才反應過來她家主人問了一個怎樣無厘頭的庸俗狗血的問題。


    邪桑姐這是要同我閑聊?


    南後沒有告訴桃花娘李襄甯,多年前,在這片流沙之地,在這片黑色廢墟前,曾有一個年輕女子跌跌撞撞滾到了這裏,滾到了這塊石頭前。


    -


    -


    -


    【流沙之地/曾經】


    女子白裳染血帶汙,烏黑的長發淩亂糾結在一起,遮著蒼白的駭人麵孔,那樣不堪。


    她一身血跡,胸口和後背是兩片深紅血,一看便知是穿胸之傷。


    女子抓著廢墟的石塊,爬起身來,靠在那塊石頭前喘氣。那雙死人般的眼直勾勾盯這天幕,一動不動的盯著。


    然後,她舉起手中的一柄長劍,一劍一劍,緩慢而殘忍的剮著自己的身子。


    每一劍,都帶下鮮血甚至是碎肉,每一劍,她道一聲對不起。


    她就坐在那裏,機械地一劍一劍劃自己,一聲一聲地說對不起。


    她身體的恢複能力驚人的可怕,那被自己劃的支離破碎的肉體血肉隱隱翻滾,生長。可她並沒停手,接著劃著新長出的肉體。


    她坐在一地血汙和碎肉中,身下,綻開一朵妖豔得殘酷的血花。


    這時,她隱隱聽到了靈獸的咆哮,是嗜血的西域戰牛。這是是西域同南澤的交界,戰牛出沒一點不奇怪。


    她意識模糊,聽聞牛蹄聲越來越近,也不想著躲,依舊一句一句小聲說著對不起。


    -


    -


    -


    【流沙之地/現在】


    襄甯雖不知南後這個問題的用意,依舊開口迴答道:“沒有。”


    她又對襄甯:“那襄甯覺得怎樣算愛?”


    “能為我去死。”這迴襄甯迴答的不假思索。


    伊邪那桑笑著搖了搖頭,“去死容易,難的是為你而活。


    “但說到底,為一個人活也容易,難的是既能為他去死,也能為他而活。


    “不過話說迴來,這其實都不難。更難的是能為一人掙紮於泥潭之中,卻無所畏懼。


    “瘋子一樣。就和瘋子一樣。”


    -


    -


    -


    【流沙之地/曾經】


    我這是死了麽?死在了幾隻野獸身下,真是體麵啊……迷迷糊糊間,女子自嘲著。


    或者這樣也好。我到底是為了什麽才來到這個世上?


    睡吧,就這麽睡下去,多好……


    可天總不如她願,她的神智被強烈的痛覺撕扯著,一點一點的清明起來。


    然後她意識到了自己還活著。


    模模糊糊的眼終於能看清了,她看見自己依舊靠在那塊石頭前,一身的劇痛。


    她的身上傷痕交錯在一起,白衣早已染成肮髒的猩紅色,同自己身體一般殘破不堪。


    她看見她身邊坐著一個身披黑色戰袍高大強壯的男子。


    男子麵容冷俊陰沉,他的拳上帶血,戰牛的血。


    地上橫七豎八倒著十七八頭戰牛,居然都是生生被拳頭打死的。


    她不用試探便知麵前這是個可怕的高手。就算是她狀態最好的時候也不敢輕言取勝的高手。何況如今她的狀況,若對方是敵人,她根本不可能在他手下走十招。


    “大人。”她開口,半斂著的眼眸裏是半掩著的風情,嘴角的笑容含妖帶媚。一瞬,她那傷痕累累的死寂身體似乎活了過來,散發著病態的美。


    這一套媚術,她最拿手。


    她微張一雙玉腿,微笑著柔聲道:“您等什麽,難不成大人更喜歡死物?”


    男子似乎沒想到劫後餘生的女人會來這一出,一時沒有防備,生生中了她的媚術。


    他渾身的肌肉都崩緊了,一股難以壓製的燥熱席卷他的身子,尤其是身下那處。


    他帶著幾分明顯的怒意站起身來靠近女人。


    對,就是這樣,來,殺了我。


    她這一生,閱男人無數,麵前的男子並不憐香惜玉,她一眼就看得出。


    “你的身體治愈力實在驚人,剛才我又給你灌輸了好些靈力,現在已經沒有什麽生命危險了。”男子靠近她,卻沒有如她的願,而是一拳狠狠打在她身側的黃沙上,一片靈力波動從男子的拳下震散開,激蕩過她的身子,生生破開了她的媚術。


    他貼著她的耳,冷冷道:“所以,請姑娘你別玩火。老子從來不會耐心對女人,若現在弄死了你,不就白白浪費了老子的靈力?那樣本大爺會很不爽的。”


    她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那因為魅術而靈動的身姿一瞬間又灰敗了下去。


    那男子盯著她,良久。


    男子開口:“你是在向誰道歉?”


    她不語。


    男子又問“你這是想為他去死嗎?”


    她搖頭。


    “不想死?那麽就是想活下去嘍?”


    她再次搖頭。


    那男子似乎覺得她實在不可理喻,皺眉極不耐煩的道:“不想死又不想活,你他老娘的是瘋子嗎?”


    這迴她沒點頭,也沒搖頭,空洞的眼神直愣愣地盯著天空。


    -


    -


    -


    【流沙之地/現在】


    “邪桑姐,你這樣愛過嗎?”襄甯問道。


    在南澤,關心寵愛襄甯的除了靈湛公子,就隻有這個女子。


    可襄甯無論怎樣詢問,都探知不了麵前女子的過去。不論她怎樣好奇。


    南後伊邪那桑,就好似一個根本沒有過往的人。


    襄甯好奇,一個根本沒有貴族血統的女子,是如何年紀輕輕就靈力大成。


    襄甯好奇,為何這個女人擁有如此不詳的邪性寶器,她是怎樣得到了它?


    還有她手中這一看就不是凡俗之物的寶劍,又是誰之物?


    還有很多很多。可南後不說,她也不該開口問。


    “我不知道。”邪桑微笑著迴答她,嘴角帶著幾分澀意。


    就在襄甯想要再次開口時,伊邪那桑像是看見了什麽一樣,目光一凜,伸手撿起了地上的一塊東西。


    然後她的目光緩緩向四周移動著,警覺而嚴肅。


    大意,我真是太大意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沒看向身邊的女孩,對她輕聲道:“襄甯,該迴去了。再呆下去,我怕你哥哥會想殺了我。”


    “邪桑姐。”李襄甯見女子神色不對,一伸手,一條長滿倒刺的黑色長鞭出現在她手中,“怎麽了?”


    “……”伊邪那桑的那隻猩紅色的右眼亮起了紅光,接著片刻,紅光褪去,她似乎舒了一口氣。可麵上的凝重又多了幾分,“沒事了,迴去吧。還有三座尖塔,要趕緊建起來了。”最後這兩句話,她像是說給自己聽一般,喃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少年天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遇見蘿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遇見蘿莉並收藏少年天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