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有田雁彌兄~我的秘密武器~」


    「……啊?」


    那一天,被帶到(前)話劇社社辦的我,突然沐浴在一堆人的目光之下。


    裏麵包括之前好像看過的辣妹女高中生數名,以及幾個沒看過、看起來很乖的女生。


    「他就是傳說中的……」


    「喜劇社值得期待的新星……」


    「乍看還真普通耶……」


    午休時沒有出現的那些人正交頭接耳著,而且居然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怎、怎麽樣?」


    我可以迴去了嗎?我實在不太習慣受到注目啊。


    開門不到一秒我就後侮了,後悔程度還破了最高紀錄。我果然不該來,應該要直接迴家的。


    但是下午的課堂一結束,真知子學姊就跑到教室堵我,隻說了一句「有田仔~走囉~」就把我帶走了,我根本沒有直接迴家這個選項可選。


    話說因為她的關係,我在上第五和第六堂課時一直在想:我到底該不該去社辦?要去的話是不是要找河和同學一起?如果要拜托她,該怎麽開口?要是又遇到兩人獨處的狀態該聊些什麽?周末要約她去看電影還是遊樂園?盡管我完全沒聽課,心裏不斷胡思亂想,但如今想這些也沒用了。


    再補充一點,我發現河和同學對待我的態度變得比以前更冷漠了。


    另外,她隨便找個理由說有事情,簡直就像在躲我一樣急忙迴家——這點也是題外話,非常令人寂寥的題外話。


    迴到正題。


    真知子學姊和龍套森、龍套林學姊要我坐下,然後拿了米色厚紙板和黑色水性筆過來。


    「有田,你會畫圖嗎?」


    「不,不會,頂多會畫※四次元殺法搭檔。」(編注:出自漫畫《格鬥金肉人》係列的角色組合。)


    我在紙板上畫著粗糙的黑洞超人和五角大廈超人,這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


    順帶一提,如果是畫超人師兄弟搭檔的話,可以畫得更像樣一點,新機關槍就畫得很不錯。


    「那是什麽?」


    我想也是,她們應該不懂吧。


    「抱歉。呃……航海王的話大概就這個。」


    我將紙板翻麵,畫了一個二頭身的可愛馴鹿人——我原本是想畫這個,但難度比想像中還高,變成了一隻神秘的詭異野獸。我在無計可施之下隻好加上「吼喔喔喔喔」幾個狀聲字,以便假裝成「我一開始就打算畫它變大發狂的樣子」——我是這麽想的,沒想到連這招都失敗,最後成了一坨黑色團塊。作品名稱就叫布魯克的後腦勺。


    「說穿了就是完全不行。」


    我老實招認。


    「啊,這樣啊~太好了——那就畫吧——」


    真知子學姊是外國人嗎?到底是怎樣才可以接到「那就」這種連接詞上麵啦?完全搞不懂。


    算了,無所謂。讓她看看成品比較實在。不是我吹牛,我圖真的畫得超級爛。


    國中時代的美術老師還特別以「隻要圖畫能表達自己的情感就好」這種特殊待遇,讓我免去不及格的命運。


    「好吧,那要我畫什麽呢?」


    「苦蟲。」


    「啊?什麽蟲?」


    「苦蟲。」


    績·完全搞不懂,真知子學姊該不會是鄉下人吧?在距離首都圈五十公裏內出生成長的我從沒聽過這個名詞。


    「?」


    我歪頭表示疑惑。


    「欸,你是日本人吧?不是有個形容說『像咬碎了苦蟲一檬』嗎?」


    「確實有這種說法。」


    這個形容倒是滿常見的。


    「你隻要畫出這個句子裏麵說的苦蟲就好啦。」


    真知子學姊似乎已經到了某種病症的末期,看來沒救了。


    「真知子妹妹,你聽好,所謂苦蟲是指像※愛哭蟲或者弱蟲那樣。」(編注:「泣き蟲」、「弱蟲」,意思是愛哭鬼和膽小鬼。)


    「你看不起我是吧,混帳東西。」


    我本來想效法幼稚園老師,用簡單易懂的方式說明,結果卻被掐住脖子。


    「我當然知道這種蟲不存在,所以才叫你想像一下並且畫出來啊。」


    接著被猛力搖晃。


    「為什麽我非得做這種搞笑的事情不可啊?」


    「因為有人來向我們挑戰。」


    「啊?誰?」


    「這邊,漫畫研究會的社員們。」


    我順著真知子學姊示意的方向看過去,那些午休時沒見過的臉孔此時帶著得意的眼神露出賊笑。


    對方隨著「咚」一聲立起的紙板上,完美地畫著草帽一行人,而且畫麵邊邊還可以看到王下七武海,連護廷十三隊部有。此外,他們還正在將奇跡世代加進畫麵,至於黑子跟青峰則靠得非常貼近。


    「副社長,不可能啦,贏不了的。」


    「又不是要比誰畫得好,總有辦法吧——自稱秘密武器,拜托啦。」


    「等等,我才沒有自稱,我連一次都沒說過啊,不要亂講話好不好。」


    但為什麽(前)話劇社社辦裏會有漫研的人,還有為何要挑戰啊?


    「這是社團間的交流嗎?」


    「嗯——差不多吧?所以我們也得全力以赴,不然就太失禮啦——」


    我覺得將事情丟給隻是剛好經過的社外人員負責,就已經夠失禮了耶。


    「唉,反正我無權拒絕,隻能做了吧。」


    據說學校其實是社會的縮影,隻要長大成人,多少會碰到因為上司或前輩一時興起而被命令的狀況。


    我拿起筆,將「苦蟲」這個題目變換成畫麵。


    唉,既然都叫苦蟲了,那應該是很苦澀吧(小學生程度的聯想)。


    很苦澀的蟲……應該是像椿象那樣吧。喔不,我並沒有吃過喔。


    那麽,就以六角形的外觀為基礎……


    既然用「咬碎了」這種說法,代表它應該有點堅硬,那就是甲蟲類了。


    咬碎的時候感覺會發出「嘎吱」的聲音,加點金龜子的感覺好了……


    啊,糟糕,要在黑白畫麵上表現出金龜子的模樣不容易,結果變成母鍬形蟲了。


    「呀啊啊啊啊!」


    幾名女性社員稍微看了一眼之後發出尖叫。


    「好思啊啊!有田你搞屁啊!幹嘛畫蟑螂啦!」


    「才不是,這是母鍬形蟲啦!」


    啊,好像也不是母鍬形蟲。


    「討厭……我最怕蟑螂了……」


    「有田好過分,爛透了……何必這樣整我們……」


    甚至可以聽到些許啜泣聲混雜在怒罵聲裏麵,拜托,我才想哭好嗎!


    「不是、不是啦,就說這不是蟑螂,是在日照沙龍裏麵曬過的帥哥啦。」


    我采取緊急應變措施,加上身體與雙腿。啊,火星異種。


    可是又覺得這樣跟題目相差太多了,因此雖然有點隨性,我還是加上了「咬碎我就會噴出苦汁喔!」這樣的台詞。


    嗯,好吧,接下來就隨便亂加吧。


    「當當當——!時間到——!好,兩邊一起揭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當司儀的漫研社社員在說完之前就因為看到我的作品而大笑出聲。


    「媽呀!這也太慘了!怎麽可能贏得了!」


    「是啊……不愧是喜劇社的秘密武器。雖然不甘心,但是我們徹底輸了……」


    對方選手自行將紙板蓋上。


    「呃,不,我想比起這種小鬼塗鴉,你們的現實風格藝術畫才真的稀有又令人讚歎吧……」


    「別說


    了,我們在繪畫這個領域上還是有點自信……一看就可以知道哪個作品比較優秀,實在無法欺騙自己啊。」


    「是、是喔,這樣啊……唉,那就這樣吧……謝謝你們。」


    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看來是我贏了。


    然後輸家就一邊撩拭眼淚一邊離去。


    「漫畫研究會……真是難纏的對手……」


    「欸,副社長明明什麽也沒做吧?」


    不過,我也覺得自己什麽都沒做。


    「是啦,確實是這樣沒錯。嗯,有田,謝啦,總算得救了。」


    「咦?等一下,現在是怎樣?什麽整人節目嗎?別這樣,何必這麽鄭重其事地道謝。」


    「這種程度才不算鄭重呢。因為要是輸了,我們就不能在夏天上合演出了啊。」


    「是喔,夏天的演出是什麽?」


    「欸,之前不是說過嗎?學生表演大賽的大型地區賽事啊。」


    「嗯?嗯?嗯嗯?」


    沒聽說,根本沒聽說過這種事。


    「每所學校隻能派出一組人馬參賽——然後我們學校又不隻一個社團想參加,所以在夏季到來前要先進行校內選拔,選出參加隊伍……啊。」


    副社長突然僵住了。


    「……啊——真的耶,我也沒印象有做過這種說明——」


    「喂。」


    啪——!


    就算是學姊,我還是會忍不住想拿拖鞋打你頭。


    「這、這麽重大的責任!不要隨便丟給完全不知情又不是社員的我啦!」


    我還以為隻是玩玩罷了。


    這件事情說不定會大大影響社團的命運耶?


    別鬧了,這種負擔對一介迴家社社員來說太沉重了。


    我隻想要盡早開溜。


    到了這時候,雖然我多少對這個地方有點留戀,但就是因為這樣,我必須在更加難以抽身之前遠離。


    「我要迴去了。」


    「咦,為什麽——?雁彌咪不是我們家的秘密武器嗎?」


    「我不喜歡這種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反正你一定是刻意不跟我解釋清楚,趁我還不瞭解狀況直接拖我下水。」


    「哎呀~有田你想太多——我有一半是真的忘記了嘛——」


    「那剩下一半就是故意的囉。」


    「抱歉啦,我會好好向你說明清楚的——麻煩你明天再來一趟~」


    「不,不必了,你根本是想說,隻要我多來幾次就會產生感情對吧?」


    「正確答案少」


    副社長已經完全不想掩飾了。


    「唉……算了,我迴去了,失陪。」


    「欸——喝個茶再走嘛,有田——」


    「請容我拒絕。」


    雖然是一群死婊子學姊,但女生就是女生,要是被一大群女生圍著開茶會,即使是男子漢·有田也可能會按捺不住啊,不行不行不行。


    「出外采買的差不多要迴來了喔——?有蛋糕喔,蛋糕。」


    「我不需要這種甜膩的東西!」


    我的意思是暗指甜美的陷阱。


    「呃……啊……你不喜歡蛋糕……?」


    但抱著蛋糕盒的河和同學卻在絕妙的時間點出現。


    啊,她之前在教室說「有事」該不會就是要去替我買蛋糕吧?


    「這樣啊——有田要迴去了啊——那沒辦法啦,我們吃吧。」


    「不,我也一起吃。」


    「為什麽?你不是要迴去了。還說什麽『請容我拒絕』,八成滿腦子都是迴家的念頭吧。」


    「不,我不迴去,請容我享用。」


    「那就賠罪啊。」


    「是——」


    我就這樣愈來愈熟悉這裏,然後漸漸被豢養了。


    ※  ※  ※


    「好——點名囉。有田雁彌。」


    「是——」


    「有田鞠彌。」


    「喂——」


    「新田菊華。」


    唰——老師自己舉手。


    「好,全員都到齊了。唔——那麽,唔——就開始、唔——今天的班會吧——」


    新田菊華今天化身為老師。


    但演講會場不是教室,而是那間餐廳。


    今天我陪同不怎麽熱情,但基本上很擅長社交的妹妹一起過來上課。等等,上什麽課啦。


    「唔——在此宣布注意事項。唔——我們接獲通知,指出最近這附近有可疑人物出沒。唔——如果各位被可疑人士搭訕,唔——不能跟著對方走,唔——要多加注意。」


    「好好。」


    自虐哏辛苦啦。


    「有田,『好』說一次就夠了。」


    「啊,好。」


    好啦快點講重點好不好,重點。


    「唔——那我們開始上課,請翻開課本第79頁。」


    「老師,是哪一本課本——」


    鞠彌,你不用迴應啦。


    「唔——關於這點嘛,老師覺得,隻要各個班級各自討論好,唔——基本上要上什麽課都可以。」


    這堂課還真是將「隨便」表現到極致。


    在隨便討論之後,我打開高一的現代國語,鞠彌則打開了國三的英語課本。新田老師手中握著白蘿卜條。


    「唔——今天呢,讓我們來上一下在大宇宙馬克羅宇宙曆史之中,算是非常重要轉機的《末日戰爭》之相關內容。」


    然後她明明沒寫黑板,卻在放下白蘿卜條之後連搓了兩、三次手。拜托,你手上根本沒有粉筆灰吧。


    「老師——末日戰爭是什麽——」


    鞠彌真偉大,居然一一迴應中二病患者的妄想設定。


    不過末日戰爭什麽的,對男生來說確實是聽了會有點興奮的詞語。


    「唔——有田這個問題問得很好,讓我們複習一下之前課堂上教過的內容吧。就像課本第74頁中提到的,主物質位麵——也就是各位所在的世界,將會在公元21世紀前半整個消滅。」


    「啥?」


    「沒錯,消滅,徹徹底底地。在那之後,不論找遍全銀河全宇宙,任何無機、有機的物質都無法存在。」


    「…………呃。」


    不會吧,太扯了。而且21世紀前半不是快到了嗎?就算是妄想,這發展也太具衝擊性。我忍不住翻開課本第阻頁.※當堪察加半島上的少年正在夢裏與長頸鹿相會時,墨西哥的少女則是在晨靄之中等著公車。這隻是一本高一的現代國語課本。(編注:出自日本詩人穀川俊太郎的詩作(朝のリレー)。)


    我緩緩轉頭看向隔壁,果然妹妹也慌張地打開課本第74頁。鮑伯和梅雅莉在這五年問常常聆聽他們喜愛的音樂。這隻是一本國三的英語課本。


    「呃,老師……那個、為什麽會消滅?」


    雖然有點輸了的感覺,但這個設定確實滿吸引人的。妄想提高到一個層次就可以變成壯大的故事,說不定能聽到一個讓全美國哭泣的悲劇故事。


    順帶一提,我的感性跟全美國比較接近,要是去看了全美國都流淚了的電影,基本上我也會哭,我的淚腺跟好萊塢一樣。


    「為什麽會消滅?有田同學,這個問題有點笨喔。當然是因為命中注定如此啊。」


    「故事結構太簡陋了吧!」


    這什麽漏洞百出的設定?這樣也算中二病嗎?套上一些煞有其事的內容不就是設定廚的重點嗎?


    「呃……安靜、安靜,所有人都閉上眼睛。」


    「咦?為什麽?」


    「唔——有件事非常遺憾,剛剛有個人說了老師的壞話。唔——隻


    要說的人乖乖舉手承認,老師就不罵人——」


    「有有有!是哥哥是哥哥!」


    「有有有!是我啦是我啦!」


    「有田雁彌,是你啊!這個笨學生在搞什麽啦!」


    新田老師突然用博多腔說話,她甩了甩一頭長發,化身為金八老師。


    「聽好了,我不是在開玩笑!你一開口就對著老師說故事太簡陋是什麽意思!」


    她一邊提高音量,一邊華麗地做出將側邊頭發勾到耳朵後麵的動作,看來是真的在模仿金八老師,遺憾的是我這個世代跟金八老師不熟。


    「那麽,嗯哼……換老師提問。有田同學。」


    看樣子她也不是很清楚,金八老師風格瞬間即逝。


    「我問囉。為什麽義大利水管工吃了蘑菇之後會變大?」


    你問我為什麽?我才想問你為什麽突然將話題跳到超級瑪莉歐上麵咧。


    「這個嘛?誰知道為什麽?不對,我根本沒想過理由啊。」


    「正確答案。根本不需要追究。隻要水管工兄弟,以及那個被抓了又放放了又扒、防範意識薄弱的粉桃屁股公主知道其中的奧妙就夠了;我們隻要記得拿到蘑菇→水管工會長大這樣的因果關係就行。區區人類卻想知道一切根本就是傲慢,千萬不可以忘記巴別塔的悲劇。好,這題考試會出喔——」


    「老師,可以用『我不知道』四個字說明的內容,你卻講了好長一串耶。」


    「不,老師知道。並不是明明知道還刻意顧左右而言他,老師什麽都知道。盡管知道,但還是得表達你們現在不需要知道的意圖。」


    「那麽請告訴我,為什麽義大利水管工在吃了蘑菇之後會變大?」


    「蘑、蘑菇……會變大……?蘑——菇——」


    「老師,你該不會又想用下流哏蒙混過去吧。」


    「咿……!」


    鞠彌的肩膀抖了一下。昨天那一連串dj跳針般的黃色發言重創了她的羞恥心,似乎直到現在都還在她的心裏留下陰影。啾~?啾~?


    「老哥……救、救……」


    雖然行為舉止像個辣妹,但從不知該如何麵對黃色笑話這點來看,妹妹意外還是挺清純的。


    不對,在氣氛這麽時尚的店裏麵大聲喧嘩,不管是誰都會覺得丟臉吧!


    更別說隨口就講出這種黃色笑話的女生——


    「——你難道不會覺得害羞嗎?」


    「咦——不會啊——」


    對喔,她之前也說過沒有羞恥心還是怎樣的。反正無情感的設定跟中二病幾乎是打包在一起的,因此我很能理解。


    就像那種大家最喜歡的綾波類型角色。不需要什麽特殊能力,隻要敢演就贏了。如果是有社交障礙的人,還可以拿來當自己不擅交際的藉口。


    但我必須要說一句,林原小姐真的是非常優秀的配音員。


    「那麽請讓我看你的內褲。」


    「…………咦?」


    看吧,要扮演一個無感情角色可沒那麽容易。


    「請讓我看你的內褲。一下子就好,自己將裙子掀起來吧。」


    「才不要,你這個白癡在說什麽啊?」


    喔——原來平常的聲音是這樣啊。


    但是我繼續裝傻。


    「咦——為什麽——?你不是沒有羞恥心嗎——?既然如此,給人看一下內褲也無所謂吧——」


    「我、我本人沒有羞恥心,和迴應有田雁彌極端個人的下流想法之間,沒有任何正向的因果關係,老娘才不會讓你看內褲。」


    老師……你的角色設定跳來跳去的耶……


    「煩耶,讓我看看啦,嘿咻。」


    「呀啊啊啊啊~~」


    我彎下腰,假裝窺探她的裙底風光。


    她連人帶椅往後縮,發出慘叫。


    「老哥……」


    我成功剝掉新田菊華的麵具,可是卻換來妹妹的白眼。


    「沒啦,我隻是做做樣子。」


    我拚命解釋。


    「你應該知道吧?不是我自豪,我哪有那個膽量真的對女生性騷擾啊。」


    「嗯,說得也是。」


    原告立刻撤告。原因,被告患有女性恐懼症,無罪撤銷。


    「唔……!」


    還真教人覺得有點恥辱。


    可、可惡,既然這樣,我真的要看裙底風光喔!不然就看點更厲害的!呃,有什麽更厲害的啊……啊,或許可以……哎唷,我怎麽這麽大膽~


    「有田雁彌!你這蠢才幹嘛露出一臉色胚樣!」


    新田菊華迅速切換迴金八模式。


    呃,金八就好嗎?


    「你仔細給我聽好!人這個字就是人跟人互相倚靠!」


    颯!颯!新田菊八老師像舞獅一樣左右大幅度甩動著長發。


    「可是,自稱無感情的菊華華卻表現出害羞的樣子了喵——?」


    「…………」


    鞠彌完全不顧脈絡插進來的吐槽,讓新田菊華呆住了。


    「……嗬、嗬嗬,發現得好啊。很好,合格了,我認同你們兄妹。」


    然後她不知為何,將模式切換到「我什麽都知道喔」這個方向去。


    你每次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就會切換成老賢者般的老太婆模式耶?


    「不,不是這樣啦。」


    但我沒有放過這個機會。雖說沒自覺,但我這個人說不定有虐待狂的資質?


    「所以你是害羞了吧?並不是毫無感情變化吧?」


    「不。」


    老太婆大幅度地搖了搖頭。


    「我已經將既有的印象都安裝完畢,如果是機構已經建檔的《衝動》,那我會當成一種知識學習起來。」


    「嗯?嗯、嗯、嗯?」


    什麽什麽?開始采用奇怪詞語連發的招數嗎?新田菊華,剛剛那果然就是你的真麵目啊。


    我不禁窺看妹妹的反應,她不出預料地整個人僵住……不,聽得很專心?唉,該說是好奇心旺盛還是不怕死啊?


    「不懂嗎?透過同誌們長期以來收集的龐大資料,我們可以統計出現今在這個文化圈裏,怎樣的言行舉止算是違反善良風俗。」


    「你說……什麽……」


    在對方的感化之下,連我都不小心用少年漫畫的風格講話了!


    「也就是……什麽意思啊……」


    「也就是說,就算我沒有羞恥心,還是可以做出模仿舊人類的反射行為。」


    誰是舊人類啦。


    「少來,那你就模仿給我看看啊。」


    我再度嚐試偷窺裙底風光。


    「呀啊!」


    「不,不是這麽可愛的反應,要眼睛瞪大,用假音尖叫才對。」


    「那個……那個《衝動》,已經……已經、上傳到、機構、並、建檔、完畢。論壇、同誌分析、的結果,實際上、也、是在、三十秒之前、傳了、過來。」


    「喔,是喔。」


    她用食指抵著兩邊的太陽穴,以合成語音般不甚流暢、毫無抑揚頓挫的方式說著。


    這次又是哪招?是在學什麽?siri嗎?還是vocaloid?總之似乎是冷靜下來,也不再是老太婆了。真是個喜歡變來變去的小中二。


    「所以呢?那些論壇的同誌怎麽說?」


    「在這個時代、這個國家,碰到那種情況的青少女有73%的機率會產生那樣的反應。換句話說,因為被下流的異性看到內褲時產生的不快感,而出現這個『正常反應』。算是【良】。」


    總覺得設定好像愈加愈多耶。雖然我想認真地問個清楚


    ,但實在搞不懂她到底想表達什麽。下流的異性?完全搞不懂是什麽意思。是指誰啊?真不要臉。


    「隻不過——」


    喔?還沒完喔?


    「——從外部主觀來看,可能會得到『不像話』的評語。之後,若再遇到類似的情況,應該發出更尖銳短促的聲音。語音樣本已傳送,需要播放嗎?是——呀啊!」


    原來如此,這樣就可以解釋剛剛那個「呀啊」是怎麽來的了。雖然還是搞不懂,不過讓人不禁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


    「唔唔……」


    我和妹妹都說不出話,隻能支支吾吾。


    即便是可笑的技藝,隻要能夠精通就算是一種藝術了,這是我家大哥留下來的信條。而新田菊華這個人的中二技藝,或許已經到達那個境界了。


    「可以這樣繞一大圈,反而很厲害耶……」


    「在即興表演的情況下可以扯出這麽大一串,超強的好不好。」


    「呃,既然頭腦這麽聰明,用功讀書不是很好嗎?真教人儍眼。」


    我嘴上說「傻眼」,臉上卻帶著清爽的微笑。事實上,我覺得自己的心跳變快了。


    這股讓我興奮起來,令人懷念、錚暢又似曾相識的感覺,到底是怎麽迴事?


    「新田學姊。」


    總而言之,我或許是想多問她一些事情吧。


    「我可以問你嗎?知曉世界一切真理的新田學姊。」


    「什麽事?剛破殼而出的雁彌同學。」


    新田菊華接下我丟出的話語,瞬間變得好像真的知曉世界真理一樣。


    「如果那是剛出生的你能夠理解的簡單問題,那我當然可以迴答。」


    達觀的眼神、了悟的聲音、充滿紳性光輝的雕像般微笑,簡直就像真的從真理之門歸來、與我們不同層次的某種存在。


    「為什麽水管工吃了蘑菇之後就會變大?」


    我停了一拍之後,問出這個無聊至極的問題。


    她微微一笑,眼神透露出「這個問題真無聊」的訊息。


    「迷幻蘑菇這種菇類含有裸蓋菇素這種會造成幻覺的成分。水管工兄弟透過口服迷幻蘑菇,精神狀態在興奮與幸福感的促使之下產生變化,陷入人體變大的錯覺,所以他們所處的世界就相對變小了。」


    感覺很像是在某種匿名留言板會看到的考據。說到蘑菇就想到幻覺,以這個層麵來說也有點了無新意。


    光是這樣就讓我察覺到,新田菊華的真正價值不在於源源不斷的幻想,而是能夠帶來壓倒性質感、有如女演員般的表演能力。大概吧。


    「順帶一提,這個情報就連※總公司在京都、賣花牌的那間公司都不知道。」(編注:影射任天堂。)


    「廠商不承認喔,換句話說,那隻是想像的吧。」


    「在你的心裏,你所相信的真相才是世界真理。沒錯吧,有田雁彌。」


    「雖然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套上世界係風格的說法總覺得變得很有內涵。」


    怎麽迴事,這種感覺果然很令人懷念呢。


    但是,為什麽直到剛才為止我都想要疏遠她?


    「那麽,請再告訴我一件事情。」


    我需要更多思考時間。


    我需要更多更多迴憶時間。


    所以我配合她,希望能多爭取一些相處的時間。


    「要怎麽阻止末日戰爭?」


    「問得好。」


    新田菊華雖然一直強調自己無情感,但還是露出相當輕柔的微笑。


    「謝謝。」


    對於不擅與女生交際的我來說,這笑容太有殺傷力——


    「老實說,有點寂寞。」


    ——咦?笑容消失了?


    「我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


    咦?咦?眼淚?咦,為什麽?


    「謝謝你,雁彌。」


    眼淚,加上笑容,最後再補上這句話。


    「你願意協助我嗎?」


    「喔……嗯……是可以啦……」


    我中招了。


    我不禁因為看得出神而點頭承諾。


    可惡,有夠不爽的,太犯規啦。帶著淚眼麵露微笑,任誰都會投降吧……啊啊可惡、可惡、可惡啊!


    「老哥,這樣好嗎?」


    「我哪知道。」


    總之,從這天開始,我就以新田學姊的左右手身分工作著。


    結果我還是不知道她為何會在這時候泛淚,直到今天仍跟著她一起為了應對末日戰爭(笑)而到處奔波。


    鞠彌小姐,川高的春天還很遙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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