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貴也被她的說詞逗笑了,「你這丫頭,倒還和小時候一般。」


    「爹。」


    「做什麽?」


    林清波晃晃自己的那隻小銅鎖,一臉嬉皮地湊在他耳邊小小聲道:「我小時候就發現了,這上麵的紋路跟你的印信是一樣的哦。」


    林世貴在閨女頭上摁了一巴掌,從這丫頭會說話開始,他就操碎了心,老話常說早慧的孩子會早夭,他多怕亡妻留下的這個女兒會養不大,簡直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卻到底還是讓她出了事。


    這些年他總自責,如果他再用心些,女兒身邊伺候的人再精心些,女兒根本不會出事。


    「爹,我真沒事,你看我現在活蹦亂跳的,不知道有多健康。」


    「可這些年總也沒個片紙信箋,爹的心又怎麽能完全放下來。」


    「我師父他們的脾氣怪了些嘛。」


    林世貴拍拍女兒的手,表示自己能理解,「多虧秋公子偶爾會帶些消息給我,否則爹真不知道要怎麽過日子。」


    當年以為弄丟了女兒,他真是差點急白了發,後來多虧了秋公子上門告知,他家女兒在外拜師學藝,家中的繼母不安分,她索性暫時不迴家了,再者學點武藝傍身總是好的,好說歹說的才把他欲去接迴女兒的心按捺了下來。


    「其實,爹你再娶個賢良的妻子,跟她多生幾個膝下也就不空虛了嘛。」


    林世貴的表情黯然,勉強笑了下,「當年若不是想著有個母親照顧你,會對你的成長更好一點,我也不會再娶。事實證明,我果然是錯了。」


    「那爹就真要這麽過一輩子?」


    「曾經滄海難為水,你娘在我心裏是獨一無二的。」可惜,情深不壽,阿良早早便去了。


    林清波將頭靠在父親的肩上,默然無語。


    老爹其實也是個滿癡情的人呢。


    「波兒。」


    「嗯?」


    「秋公子對你可好?」


    「還行吧,當年算是他救了我,不過也是他把我送給了師父他們,害得我這些年都不能迴家。」


    「是這樣啊。」這裏麵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啊,果然話不能隻聽一人說,太片麵了。


    「就是這樣。」


    「你怎麽會跟他一道的?」


    「路上遇到的。」林清波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味了,「爹,你想表達什麽意思?」


    林世貴笑笑,「沒什麽,就隨便問問。」


    「感覺怪怪的。」


    「小孩子家家的想得太多可不好。」


    「哼。」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


    「那爹也早些睡。」


    「明天見。」


    「明天見。」


    林世貴在女兒房外站了片刻,這才轉身迴了自己的客房。


    他的房內有一個男子正臨窗而站,手中的白玉錦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


    聽到他進房,秋展風轉過了身,衝他施了一禮,「林老爺。」


    「秋公子太多禮了。」


    秋展風笑笑,「我想林老爺應該是有話要同我說,便先在房裏候著了,有失禮之處還請莫怪。」


    「不會不會,這些年秋公子照顧小女,是老夫該向公子道謝才是。」


    「言重了。」


    林世貴笑著搖搖頭,「多虧當年公子提醒,否則我這女兒恐怕真要跟我鬧騰呢。」


    秋展風也跟著笑了,「她倒沒打算跟您鬧騰,她說了,大不了就不認爹了。」


    林世貴抬袖做了個擦汗的動作,「這丫頭——讓秋公子見笑了。」


    「不會,我認識她這麽多年,倒也習慣了。」


    林世貴更汗了,「我就是想問問,波兒現在是自由了吧?」


    「她學藝有成,已經恢複自由身了。」


    「那就好,」林世貴籲了口氣,「那我們父女就可以團聚了。」


    秋展風猶豫了一下,才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秋公子請說。」


    「能否容在下與令嬡再同行一段時日?」


    林世貴微怔,「秋公子,畢竟男女有別,小女如今也大了,總歸是要避諱一二的。」你這是明目張膽想要培養感情?這也太不把他這個爹看在眼裏了吧。


    「我們江湖人不拘小節。」


    林世貴滯了一下,沉吟片刻,道:「公子或許不知,我膝下隻此一女,又不想她到別人家受委屈,老夫是打算替波兒招門贅婿的。」以你這樣的人才怕是不會給人當上門女婿啊,況且江湖人過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他可不想女兒將來過得不安穩。


    秋展風低頭咳了一聲,然後抬頭正色對林父道:「在下如今孑然一身,便是入贅也是無礙的。」


    林世貴這迴真是呆住了,他是沒想到對方會把話說得這麽直白通透。


    半晌,林世貴才找迴了自己的聲音,道:「其實,雖說要幫波兒擇婿,但關鍵還要看波兒自己的態度,她若不喜歡那怎麽都不行的。」雖說看著女兒和他相處挺融洽,但事實如何他還得再看看。


    「在下也是希望兩情相悅的。」


    「秋公子,不是老夫駁你的麵子,我們還是明天看波兒自己的決定吧。」


    「好吧。」


    秋展風出了林世貴的房間沒走幾步,就看到了正衝自己笑得一臉促狹的南宮宇,他不由揚了揚屑。


    南宮宇舉起手中的兩壇酒。


    秋展風笑了,「兩壇酒怎麽夠?.」


    南宮宇道:「跟我走就是了,保管你有得喝。」


    「好啊。」


    白日裏狂風大作,沙塵掩目,夜晚卻是平靜而祥和的,天上的星子閃爍,猶如鑲嵌了滿天的寶石一般。


    在這樣的夜色裏坐在大樹上開懷暢飲,也是一種人生樂事。


    南宮宇喝了一口酒,這才道:「秋大公子,被人拒絕的滋味怎麽樣?」


    秋展風反問:「我被拒絕了嗎?」


    「難道不是嗎?」南宮宇連喝兩口酒,然後拿袖子一抹嘴,笑了兩聲,「如果讓江湖人知道鼎鼎大名的玉扇公子竟然要去給別人當上門女婿,不知道是如何的驚訝了,更要命的是竟然還被人給拒絕了,哈哈。」


    秋展風麵不改色地咽下嘴裏的酒,慢條斯理地道:「南宮家的大公子原來竟不曉得非禮勿聽的道理。」


    南宮宇道:「你既然知道我在外麵偷聽,卻又沒有製止,那就表示你是不介意的。你都不介意了,我為什麽還要迴避?」


    秋展風隻能搖頭。


    南宮宇又道:「林老爺的意思是聽林姑娘的,那你怎麽不先去問林姑娘?」


    秋展風低頭一笑,又灌了一口酒,這才道:「先取得老泰山的首肯後,再去追他女兒,我想應該更容易些。」


    南宮宇恍然,「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啊。」


    但他又接著道:「不過,你真要入贅?」


    秋展風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星辰,悠然道:「我孑然一身,無所謂入不入贅,家並不是隻要:座宅子,而是需要那個人住在那宅子裏才是家。」


    南宮宇點了點頭,然後一舉手中酒壇,道:「來,我們幹一杯,祝你最終能夠如願以償。」


    「謝了。」


    兩隻酒壇輕碰,兩個人相視一笑。


    璀燦的星光下,樹下的空酒壇漸漸多了起來。


    最終,酒館送來的一車酒全部告罄,而那兩個樹上飲酒的男人也不見了蹤影。


    卯時正是人睡得正沉的時刻。


    一股濃鬱的酒味卻竄進了林清波的鼻子,她煩躁地翻了個身,道:「我說過我討厭酒鬼的。」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來人卻隻是低笑了幾聲。


    「你真是喝太多了,你的房間在隔壁,趕緊走,這酒味是要熏死人啊。」


    「阿波。」


    「我不跟酒鬼說話。」


    來人似乎很不識趣,徑直走到了床邊,伸手掀開了床帳。


    林清波立時從床上坐了起來,朝他怒視。


    秋展風完全無視她的怒意,打了個嗬欠,便大剌剌地躺到了床上,雙手枕在腦後,泰然地闔上雙眼。


    林清波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又閉上了,隻是惱得伸腳踹了他幾下。


    秋展風閉目輕笑道:「惱什麽,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喂……」這麽說就過分了啊。


    「別惱,我來是有話跟你說。」


    「你不能站在地上說嗎?」


    「躺著說比較舒服。」


    「胡說八道。」


    秋展風有片刻的沉默,爾後才開口道:「你明天就要跟林老爺一起迴薊州去了吧。」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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